溫又笑躺在病床上已經準備好接受奚日再、翁半晴這對活寶的嘲笑。
「一個特種部隊退役的狙擊手居然因為開槍而把自己嚇暈,想想看,我就是不想笑也不行啊!哇哈哈哈哈哈!」
奚日再放肆地笑著,出其不意,一只山竹飛進他的口中,正好將他的嘲笑堵得嚴嚴實實。溫又笑指指自己受傷的頭,「我出車禍撞傷的是前腦,開槍暈倒撞傷的是後腦,自始至終受傷的都不是我的手。而且你也說了,我在特種部隊的任務是狙擊,瞄準自然是我的特長。所以——」
他一字一頓地警告他,「不、要、再、惹、我。」
不惹他,告訴他一點小秘密就當是補償吧!
好吧,奚日再承認他沒有那麼好心,他完全是想看看溫又笑的反應罷了。
「哎,你會那麼拼命地和迤邐一起去救好時是因為你以為她是你女兒吧!其實好時她……」
「她不是我女兒。」
「你知道?」
他知道?等等,翁半晴那是什麼眼神?奚日再趕緊擺手,向他的女人老實交代,「好時也不是我的女兒啊!你別誤會,你千萬別誤會,我跟迤邐從來沒有產生過朋友以外的任何關系,我發誓,用我的下半身和下半生一並發誓,好時真的不是我女兒,雖然她叫我‘爸爸’!」
有必要緊張成這樣嗎?溫又笑嘲笑著他的沒種。
奚日再卻一再申明自己如此謹慎小心完全是因為某個女人的極端可怕,「要是讓翁半晴懷疑我對她不忠,我就死定了——可你到底什麼時候知道好時絕對不是你的女兒?」
要解謎嗎?
「雖然迤邐離開了七年,可在我這里,她從未離開過。」
「什麼……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迤邐離開這七年,溫又笑一直通過自己的方式參與進她的生活。」
奚日再這個蠢男人,還是讓翁半晴這個聰明的女人幫他提升一下智商吧!「以溫又笑習慣大包大攬,凡事喜歡替人操心到底又特愛照顧人的性格,怎麼可能放著他在意的女人遠走天涯,而什麼也不做呢?你以為人家像你那麼沒擔當?」
翁半晴果然是翁半晴,她的確能補充奚日再那發育不良的大腦。
不再兜圈子,溫又笑索性明說了吧!「我在美國的朋友在迤邐離開的這七年里,一直替我關注著她。不打擾,只是默默地守護。」
「去美國的第一個月,她就迷路了,領她回家那個聲稱是她鄰居的黑人其實是我在保全特訓班時的朋友,很鐵的朋友,我也曾替他接過麻煩。
「她在旅行途中遭人搶劫,資助她回家的是那個人曾經是我保全的對象。我曾經以命保護她,因為覺得欠了我人情,所以自願替我守護迤邐。
「那年她咳嗽昏倒在路邊,送她去醫院的好心人根本就是我去美國出差的同事,受我之托特意去探望她的。
「還有,那一年你收到美國兒童福利機構的傳真,說正在調查迤邐對好時的收養資格問題。你及時趕去了美國,以父親的身份幫迤邐爭回了對好時的撫養權——你從沒懷疑過是誰給你發的傳真嗎?」
莫非……是這家伙?
從頭到尾都是這家伙?
奚日再愕然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溫吞的男人,「所以……所以這七年來,其實你從未離開過迤邐。所以,迤儷是否曾生育,其實你早就知道,自然也就知道好時的身世?」
溫又笑點點頭,神思似又飄回到七年以前。就是迤儷初到美國的那年,她在華人社區里撿到了被人遺棄的女嬰。
那嬰孩對著她笑,沒有任何目的和意義地笑著。她望著那嬰孩,忽然哭了起來。
即使溫又笑離開她的那個大雨天,也不曾任自己放聲哭泣的她,看著那個嬰孩竟然痛哭失聲。
她告訴自己,遇上這孩子是天意,是老天把這孩子送給了她和……溫又笑。
溫又笑走了,這孩子卻來了,天意注定這孩子是用來牽絆住她和溫又笑兩個人的。
她收養了那孩子,取名季孫好時。
她一直告訴自己,好時就是她和溫又笑兩個人生下的女兒——像是一種自我催眠,唯有如此她才能從溫又笑離開的傷痛中重新振作起來。
好時是我和溫又笑的女兒……好時是我和溫又笑所生的女兒……好時的身上留著我和溫又笑的血——不斷地自我催眠甚至讓迤邐有時候都以為,好時真的是她和溫又笑的親生女。
「其實好時的身上流著誰的血脈根本不重要,在迤邐的心里她就是她的女兒,所以……她也會成為我的女兒。」
「少大言不慚了!」
門外閃出來的那個人直接朝溫又笑怒吼,「我又沒說要嫁給你,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可沒答應讓好時改口稱呼你為‘爸爸’。」
「難道叫我‘媽媽’嗎?」溫又笑一時興起的幽默實在冷得可以。
翁半晴直接牽住奚日再的領帶,拉走了事。人家小兩口生死相逢,分外甜蜜的時刻,他這個女主角的正牌男朋友跟這兒湊什麼熱鬧啊?她這個身為女主角正牌男友的「小三」就更應該回避了。
病房里被落下的兩個人獨自相對,似要用片刻的守候填補上這七年的空白。
他方才說的話,她在病房外面都听見了。七年默默的守候,不為任何,只為心底收藏的極隱秘的那份愛。
他寂寞又溫暖的心,或許只有她明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在美國另結新歡、另有所愛,你怎麼辦?還是默默地守著,不站到我面前來?」
他點點頭,不論是不是她期待的答案。
「我只想你幸福。」他拉過她的臉靠在自己的肩頭,「保鏢就是要保護好被保護人,默默地守在黑暗中,盡可能不被發現,不打擾被保護人——這是我的職業操守。」
「所以,你是我一個人的保鏢先生嘍?」她輕啃他的耳垂,看著他不自覺地打了個顫,她在心底暗笑起來——禁不起撩撥的家伙。
溫又笑卻出手推開了她,端正顏色,好像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即將發生——
「我……」
「你要向我求婚嗎?」這麼嚴肅?!
他啞然失笑,有點背地偏過頭露出羞赧的表情,「喂,你讓我把下面的話說下去好不好?」
「真的要向我求婚?」她眼冒可愛小星星嘍!
「不是,」這家伙惡意的嗎?「我是想說……我是想說,我沒辦法辭去保鏢的工作。」
「不是要向我求婚嗎?」
拜托!你有沒有認真听我說?溫又笑努力維持正經顏色,「你曾說若我們想繼續發展下去,我必須辭掉保鏢的工作,因為你沒辦法看我守護著其他人,尤其是女人。我認真考慮過你的提議,可是,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是知道我的,若是辭去保鏢這份工作,我就不知道我的價值還剩下什麼了,而且……」
「辭職?」迤邐眨巴眨巴眼楮顯得很茫然,「誰說你要辭職了?你辭了工作,靠什麼賺錢養活我和好時?我昨天跟你所在的保全公司做結算的時候才發現,你這個五星級保全人員的薪水很高噯!私人聘請你幾天費了我不少錢呢!」好在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賺的錢最後終得進她的口袋,要不然她可要心疼了。
般不清楚狀況的人自始至終好像都是溫又笑,「你不介意我繼續做保全工作,那你……你不介意我守在別的女人身邊?」
「看到我流血也不管我?」
「那得看什麼情況了,」他可是有專業操守的職業保全人員,「如果你傷得不重,而被保護人又隨時會發生危險的情況下,我當然還是要……」
「以我為重!」
迤邐惡狠狠地警告他,「無論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只要我問你這個問題,你都要這麼回答我——哪怕只是騙騙我!」
騙?他從不騙人,更加不會騙她。
所以實話就是——
「我……」
她的手指點在他的唇上,阻止他說出那些她原本就知道的有點悲慘的真心話。她要說的,卻是他從不知道的。
「溫又笑,你給我記住了,我——季孫迤邐有能力照顧自己,我用不著你這只救生圈,我只要知道在你心里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我更重要就好了。」
她自信的笑比屋外的陽光還絢爛,絢爛到讓他眼花繚亂,只想啃上她的頸項。
食客對著盤中餐下口的前一秒鐘,餐盤里的食物忽然發出異議——
「喂,你剛才真的沒打算跟我求婚嗎?真的沒打算?完全沒打算?一點也沒打算?哪怕只是一點點……唔!唔唔唔!」
——食客已經開始重新回味這道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