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拒絕、應該推開他的,但就像那個夜晚一樣,她拒絕不了他。
遇到傅宸剛,她有點意外,那天她只是正好幫朋友去夜店代班。
她平常在餐廳打工,認識了不少朋友,JoJo是其中之一,後來JoJo辭掉餐廳的工作,到夜店打工,因為夜店的時薪較高,她偶爾也會拉著她進去幫忙。
不過,她不像長袖善舞的JoJo,所以只好負責幫忙打掃內場,以及在打烊時負責收拾殘局。
那天,傅宸剛正是她的殘局之一。
一般來說,在夜店打工難免會遇上擺爛的醉漢,這時候,店里的男工讀生就會合力把對方扔出店里,叫計程車送他回家。
但那天,她早認出了那人就是傅宸剛,因此多看了他幾眼,思緒飄至從前。
她從小苞在母親身邊工作,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明明家里很有錢,兄弟姐妹個個養尊處優,要什麼有什麼,但那個大哥哥卻偏偏穿家人不要的衣服,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她甚至還記得,幾乎每天晚上,媽媽都會抱她到廚房,說要煮面給哥哥吃。
當時她還小,不懂同樣都是傅家的哥哥姐姐,為什麼這個大哥哥特別瘦小?他的手臂甚至跟她的大腿差不多粗而已。
大哥哥雖然不愛說話,但不像其他傅家人那麼驕傲,連跟她玩一下都不肯,偶爾她在等媽媽煮面時,他會抱著她,跟她說說話,絲毫不介意她說話還有些孩子氣。
有天晚上,他和從前一樣,默默在廚房等著媽媽的一碗面,但那天,他臉有點腫,嘴角也流血了,眼楮旁邊都是瘀傷,雖然他平常也會有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但那天好像特別嚴重。
當媽媽小心翼翼地替他上完藥後,便轉身幫他煮面,她湊到他身邊好奇地問︰「哥哥,痛不痛?」
他冷冷看她一眼,「你被打打看就知道痛不痛了。」
由于他嘴巴還有傷口,她根本不知道他含糊嗚嗚的在說什麼,不過,解讀他凶惡的眼神,應該是很痛的意思。
當時年僅四歲的她,一骨碌地爬到他身上,引來他一陣悶哼。
「痛痛嗎?」
「廢話!」他瞪著她。「快下來啦!」
「軒軒想給你一個抱抱啦!」莊雲美沒轉頭,但她知道小女兒想做什麼。「你就給她抱一下吧。」
「不要。」大男孩別扭地撇頭。
「給軒軒抱抱。」小丫頭張開雙臂,大大方方撲抱著大男孩,小小的頭靠在他肩頭,暖暖的呼吸在他脖子上輕拂。
大男孩的嘴角僵硬地抽搐,似乎不習慣有人和他這麼靠近,細細軟軟的手攀在他脖子上,仿佛他要是不用力點抓住,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掉下來,他使了點力抱住她,這才發現她是那麼溫暖……
回過神時,大男孩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哭了。
「乖乖,不哭喔,痛痛飛走了。」小丫頭拍拍他的頭,以為他是因為傷口痛才掉眼淚……
沒多久,被其他人發現母親私下會煮東西給他吃,過了幾天,母親便帶著她們三個孩子離開了傅家。後來,她曾多次注意到新聞跟雜志報導傅家的事,只知道當年那個酷酷的大哥哥,似乎成為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那……他現在為什麼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喝酒?
這間酒吧說大不大,說小……實在是有點小,像他這種大人物,應該去裝潢高雅的俱樂部借酒澆愁吧?來這種巷弄小酒吧做什麼?
握著拖把,康華軒很好奇,趁他還有幾分清醒時,靠過去問他,「你是……傅宸剛嗎?」
「干你什麼事?」一個抬頭,對方惡狠狠地回話。
她嚇得連忙倒退數步,落荒而逃。
但他抬頭了,那張臉,的確是傅宸剛沒錯,她在雜志跟新聞上看過他。只可惜,喝醉酒的人少了平時那樣的意氣風發,她想。
等到店里收得差不多了,他還賴在吧台上,眼見幾個酒保準備把他丟出去時,她一個心軟,一把拉住酒保大哥的手。
「他是你朋友?」
看著醉癱在沙發上的傅宸剛,康華軒點點頭。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嗎?」
「呃……」
她還在想著要怎麼回話,一旁酒客卻因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酒保們一窩蜂沖向前,幫忙壓住酒後鬧事的客人,就連經理也跑出來了。
「那個……那他呢?」康華軒愣在原地,指指傅宸剛。
「交給你啦!他不是你朋友嗎?」
前頭有難,再也顧不得喝癱的客人,酒保大哥甩開她就跑了過去。
康華軒搔搔頭,心里想著要怎麼把他送回他家——距離她上次到他家,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她怎麼可能記得呢?
她坐到他身邊,試著用手指戳戳他——沒反應?
她嘆口氣,正巧踫上JoJo過來找她,JoJo告訴她,把人丟上計程車,請司機送他去旅館就行了。
「可是……」再怎麼樣,傅宸剛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耶!要是有什麼差池,不就完蛋了嗎?
「你怕什麼?他一個大男人,還會出什麼差錯嗎?」
「很難說啊。現在這個社會,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JoJo翻個白眼,「那你跟他去不就行了!把他丟在旅館再離開總行了吧?」
好吧,總是舊識一場,雖然有點麻煩,不過要是能確保一個人的生命財產安全,這點麻煩對她而言不算什麼。
坐上計程車,她請司機載他們到一間旅館,多虧司機大哥很好心的幫忙她把傅宸剛抬進房間,不然以他跟她身材的差距,只怕她早就被壓扁了。
躺在床上的傅宸剛還有些迷蒙,呼嚕嚕的不知道說了什麼,她替他擰了條毛巾擦擦臉,他卻突然一個睜眼,猛然扣住她的手腕,嚇得她把毛巾丟到地上。
「傅先生……」他醒了嗎?太好了!呃……可他會不會怪她把他帶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啊?
「你是誰……」
「我是……啊——」還來不及回答,康華軒就被他吐了一身,長褲跟上衣都難逃一劫。
她鐵青著臉跳開兩大步,等冷靜下來後,看他躺在床上申吟,又慌慌張張找來垃圾桶和干淨的毛巾幫他擦干淨。
明明他才是喝醉的人吶,怎麼倒霉事全給她踫上了?他除了渾身酒氣以外,可沒像她這樣一身狼狽。
衣服跟褲子都髒了,怎麼辦?她全身上下都是穢物與酒氣的味道,這樣怎麼回家?
康華軒懊惱地走進浴室,想把自己弄干淨些,瞥見一旁的干衣機,她心生一念,回頭看看外頭的傅宸剛正睡得不省人事……所以,她應該很安全吧?
她月兌下上衣跟長褲,搓洗干淨後丟進干衣機內烘干,站在浴室內,她忍不住冷得哀號,現在冬天可還沒結束啊!房間內有暖氣,浴室里可沒有……她動動腳指頭,心一橫,再探頭看看外頭的傅宸剛——很好,他完全沒動靜。
康華軒一個飛快溜到床邊,抓起一旁的床單裹著身子,把自己包得像麻花般,縮在床角的沙發上盯著他看,確定他一動也不動後放心的轉了身,尋找房間的遙控器,打算看電視打發時間。
夜深了,她幾乎要打盹昏睡過去,原本想關掉電視眯一下的,但畫面一閃,螢幕上卻出現了一張熟面孔——
那不是傅宸剛嗎?最近他上電視了?她朝身後看一眼——他還在睡。
她豎起耳朵,仔細听新聞報導……似乎,是他遠在美國的妹妹傅瑟娜,有意控告他在三年前身為前翔達光電總經理時,不顧職業倫理,將客戶資料與商業機密全數賣給千瑞實業,爾後還將翔達光電改頭換面,成為現在的千譽光電……而傅宸剛,現在是千譽光電的副總裁。
暗瑟娜在鏡頭前面繼續哭訴,她說除此之外,傅宸剛還把中風的父親軟禁在日本北海道,過著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他是傅家養子,傅家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栽培他、照顧他,他卻以這種方式回報他們傅家……
他是一個這麼唯利是圖的人嗎?
必掉電視,康華軒回頭盯著他看。她知道新聞報導不可盡信,不過,他從原本的翔達總經理變成現在的千譽副總也是事實……但如果他真像傅瑟娜指控的那麼喪心病狂,又為什麼會在小酒吧買醉?
拖著身上的被單,她緩緩移動到他身邊,听著他含糊的夢囈,看見他眉頭緊皺,明明是冬天,他的額頭卻冒出豆大的汗珠……
康華軒用被單幫他擦擦汗,她知道他是難受的,因為她明白他從小在傅家的待遇。也許,他並不如外界所說的那麼冷血無情,也許,他只是有點別扭,有點……
唉!
她嘆口氣,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只要知道身邊的人有難,哪怕只是心里不太好受,她就會多事地想去安慰人家。
「好好好,沒事嘍……」她坐到他身邊,彎身在他耳邊低喃。
卻見他悶哼一聲,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康華軒一愣,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抱緊他,全然沒發現自己的身子緊貼在他胸前。
一股源源不絕的暖流在男人體內擴散開來,仿佛頭一次有人用最無私的擁抱溫暖他……原來,一旦擁有,就再也舍不得放手,舍不得離開……
暗宸剛就像是溺水者抓住啊木般,緊緊抱著她不放,而懷中女子縴細曼妙的身軀很快便勾起他陽剛的,加上酒精的催化,他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翻身將她制伏于身下。
「呃?」當康華軒發現不太對勁,想掙扎月兌身時,傅宸剛已經一個翻身,將自己的體重重重壓在她身上,她一個推拉,正想從他身下溜掉時,他一個覆身,俊顏又埋在她懷里。
「不要走,留在我身邊……」
低悶的嗓音讓她一時之間忘了動作,于是輕易地又被他抓入懷里。
康華軒從未和異性深入交往,對一點抵抗力也沒有,盡避當下察覺到有危險,但光是他充滿熱情與的眼神,就足以讓她酥軟得動彈不得。
當傅宸剛一個吻落下,她便醉在他的氣息與柔情里,腦子殘存的一小部分戒慎恐懼,被他的火熱融化,很快便讓她把唯一的理智丟到一旁……
相較于頭一次的糊里糊涂與不適,傅宸剛清醒時比醉酒時更溫柔、更熱情,雖然今晚的第一次有些急躁,但接下來,他像只慵懶的大貓般,不時蹭蹭她的身子,吻吻她的臉蛋,直至他男性再度蘇醒時,他便一個翻身,將她燃燒殆盡……
扁是看著傅宸剛要她的表情,就足以讓她渾身發顫,全身虛軟。
而傅宸剛仿佛迷上她身上的溫暖,總是將她擁在懷中,用近似汲取與膜拜的方式,溫柔的親吻她全身。
「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半夢半醒間,他就這麼說出口。
他要她嗎?他要她什麼?康華軒自認自己沒什麼特色,也沒有什麼迷人之處,他這種人中之龍要她做什麼?
自中清醒後,她才發現自己緊緊攀在他身上,像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是啊,一年多前,是她主動抱他的,後來生下孩子後,還把孩子丟給他照顧。
而她,明明是他聘請來照顧兒子的保母,現在居然也爬上他的床……
康華軒不敢看他,縮回自己的雙手雙腳,才想要轉身回她跟勛哲的房間,卻被傅宸剛一個翻身又壓住。
「等一下,再讓我抱一下。」他的聲音滿足而低沉,雖然仍充滿濃濃睡意,但還是不想放開懷中的柔軟與溫暖。
縮在他懷中不敢有動作的康華軒,任他抱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得回房了,勛哲還在隔壁。」
「他夠大了,可以自己睡。」傅宸剛還是閉著眼楮,但手臂絲毫沒有放她離開的打算。「你每個晚上都陪他,今天就不能陪陪我嗎?」
康華軒啞然失笑,他現在是在和自己的兒子吃什麼醋啊?
呼吸聲漸漸平穩規律,他將她的身子往自己身邊挪了挪,找了個安穩的姿勢,靠在她身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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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床,傅宸剛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幸福,他一個翻身——身旁沒有人?
他起身下床,听見樓下傳來的炒菜聲,他輕笑,接著快速盥洗一番,套上干淨的衣服下樓。
他悄悄地溜到康華軒身後,趁著她煮咖啡時,伸手環住她的腰。
「早安。」他將臉埋在她的短發間,下巴的胡碴有意無意地蹭著她的頸窩,搔得她渾身發癢。
「早……」想起昨晚的熱情,康華軒不太敢和他四目相交。
倒是傅宸剛,肆無忌憚的將她轉向面對自己,接著便在她臉頰上落下細碎的親吻。
「別這樣,你等一下還要上班。」
「嗯,那我今天早點回來……」
咬咬唇,康華軒試著去忽略他這句話背後的挑逗意味。「你下禮拜三晚上有空嗎?」
「有什麼事嗎?」
「早點回來。」她神秘一笑,「是勛哲生日。」
「勛哲生日?」傅宸剛微愣,「下禮拜三是勛哲生日?」
「這是我們第一次替勛哲慶生。」她開心地牽著他的手,「早點回來,我買蛋糕,好不好?」
是因為他一個大男人從來不去記人家的生日嗎?他還真的不知道兒子什麼時候生日呢。「下禮拜三,十二號?」
「對啊。」
「……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