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雁歸來 第5章(2)

幣斷電話,葉染呆呆站在沙發旁很久。

從那天不愉快的生日到今天,已經五天了,五天里她和柯以勛也說話,也一起吃飯,也送他上班。

她再次清楚地發現,當她不主動逗他開心、不主動對他笑的時候,他便不笑。更別提一一讓她高興,讓她笑。

她生病時他對她的好,讓她迷惑了。但經過這次生日,她猛然發現,他們之間,他們的婚姻……其實沒有絲毫改變。

從頭到尾,這場婚姻都是她一個人的事,他心情好的時候配合她一下,心情不好就冷眼旁觀。

她所感受到的幸福,就好像是她自己生起的一堆火,她加了柴火就燃燒,她停止就熄滅。

請來的鐘點佣人小王在廚房里忙碌著,葉染坐下來,靠在沙發上閉起眼,專注地听著切菜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其實她的傷已經好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原來那股讓她生龍活虎的精神卻還沒恢復。

因為她受傷,他很少在家里吃飯,早餐偶爾在家里吃,但那氣氛讓彼此都很難受。

倒不是冷戰,而是明明沒有話題,又怕讓對方覺得自己在生氣,因此刻意找話說,反而令氣氛更加尷尬。

一、兩次以後,她和他都覺得不如不要一起吃,他借故早走或者晚起,錯過早餐,她也沒有再主動招呼他。

門意外地開了,葉染看過去的時候,柯以勛已經走進來,帶進來的冷風讓她的臉一疼。

她習慣性地站起來去接他的大衣,他卻說︰「晚上出去吃吧。」

她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換衣服的時候,她發覺自己有些興奮,大概是太久沒和他一起出門了,也許……是因為他主動邀約。

一路上她很少說話,她怕自己那些搞糟氣氛的話題,再次破壞今天的晚餐。

他把空調開得很熱,她穿著大衣微微出汗。

「把大衣月兌掉吧,不然等等下車容易感冒。」他突然說。

「喔、喔。」她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地開始解扣子。

他把車停靠在路邊,幫她拉袖子,把月兌下來的大衣放到後座。

她更沉默了,經歷了這麼多次,她已經很明白,他的溫柔,就好像冬天正午時的陽光,很暖卻不持久,隨便哪陣風一吹就又降溫了。

即使是這樣,她出覺得一陣輕松,只要能回到沒吵架之前那樣就夠了。

冬天天黑得早,路燈開始逐一點亮,她看著天邊那些古怪的橙和青的顏色,覺得自己真是個結了痂就忘了痛的人。

挨了他一個大耳光,只要他隨便模模傷處,就好像沒那麼疼了。

「帶……帶我去吃什麼??她小心翼翼地問,不想再沉默下去。

「去吃烤肉好不好?之前加班我請下屬吃飯,他們帶我去的,我一吃就覺得你會愛吃。」他輕聲一笑。

她也笑了,心里一陣輕快,這麼多天的陰霾瞬間消散,她又被他的話迷惑了。

他還是惦記者她的吧?

吃得飽飽的從餐廳走出來,她手里還拿了瓶喝了一半的可樂,一起往車邊走的時候,他主動拉了她的手,她的心微微一顫。

她極其喜歡他拉她的手,被他的大手溫暖地包容的時候,她覺得她的心和他貼得特別近,怪不得人家說「心手相連」,兩個沒有愛的人可以上床,可以親吻,卻不會這麼自然地拉著手。

他,愛她嗎?

「柯以勛……」

「嗯?」他應了聲,低下頭看她。

她猶豫了,要說嗎?後天是她的生日?最終她搖了搖頭,笑了下。「好冷啊。」

生日……她還是別提了,萬一他又變臉該怎麼辦?萬一他這麼溫暖的手又變冷了怎麼辦?

「那你還喝可樂!」他的眼楮里噙著笑責備。

夜晚,床頭燈被調到最暗。

葉染的腿被他搭在肩膀上,他動得很快,她的雙手不得不撐住床頭,才不會撞上去,他的汗頻頻落在她晃動的胸房上。

她突然身子一繃,申吟拔高,他笑了下,放緩了頻率,反覆磨蹭剛才那點,果然她呼吸凌亂,手指扣緊,似快樂又似痛苦地搖著頭。

他動得更用力,也更快了,她哭喊起來,身體繃得那麼緊,緊得他忍不住發顫,幾下深撞,她尖叫起來,全身泛紅,小小的下巴高高仰起。

她顫動的纏繞讓他極端快慰。身體滿足地一松,噴射在她年輕緊窒的身體里。

她還低聲哭著,身體陣陣發緊,他埋在她曼妙的熱軟里,纏綿著不肯退出,留戀她極致的甜美。

她的手松了下來,腿滑下他的肩膀,眼楮漾著迷離的水光,半暈半迷,她的胳膊纏住他的頸項,摟緊,讓他貼得更近,他輕喘一聲,原本已經放松的騰然在她細柔的甬道里張大,她不適地哼了幾聲。

「柯以勛,柯以勛……」她迷乩地叫著他的名字。

他秈動起來。「嗯?」

她又低叫著說不出話來,直到他又讓她高潮後,急喘著漸漸軟成一池春水。

她的眼楮完全閉緊了,臉和嘴唇異常嫣紅,他忍不住吻了吻。

「柯以勛……」她的聲音輕揭只有靠得很近才能听見。「你就一直是這樣的柯以勛好不好?」她喃喃地說。

他笑了笑,抽出了滿足的。「很喜歡?」他故意暖昧地笑。

她的眼楮迷茫地睜開一條縫,卻沒有焦點,好像有水流淌出來。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如果一直是這麼溫柔、對她好,不冷漠的他就好了。

他側身躺下,不回答,他怎麼會不明白?但他做不到。

秉緊圍巾,葉染把手放進大衣口袋,加快了腳步。

吊在她手腕上的提袋,隨著她的步伐輕拍著大衣,發出啪啪的聲音。

已經晚上八點多,要不是她堅持早點回來,還不知道要鬧到幾點,今天……是她的生日。

爸爸媽媽費心準備了不少好吃的,還訂了三層的蛋糕,把餛飩店的幾個老員工都叫來一起熱鬧熱鬧。

葉染很高興,好像又回到沒出嫁前的日子,她喝了點啤酒,還為大家唱了歌。

本來想說玩得晚一點比不要緊,就在娘家住下,事先她也和柯以勛說過了,要回娘家住一天。

但過了七點,她就心神不寧起來,總是心不在焉,還是媽媽看出來,要她趕緊回家。

她一眼就看見院子里多了一輛車,銀白色的跑車正路燈下十分搶眼。

不知怎地,葉染第一個想到的人竟是戴辰辰。

二樓漆黑一片,沒有燈光,一樓客廳和廚房卻燈火通明,她暗暗松了口氣。

走到大門邊,要按下密碼的那一瞬間,她像著了魔般的停下動作,愣了一會兒,她放輕腳步繞到後門。

她知道這麼做很卑鄙,可她忍不住想知道,柯以勛和戴辰辰獨處的時候會說些什麼。

後門的玄關很長,一邊又通往地下室的儲藏室,放輕動作開門的話,聲音不會傳到客廳里。

葉染貼著牆壁,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你比我幸運,柯以勛。」一個女人感慨地說,似乎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葉染緩緩地深呼一口氣,不是戴辰辰。

柯以勛低低笑了笑,沒說話。

聲音是從小吧台那里傳來的,他們在喝酒。

葉染想從牆邊探出頭,偷偷張望一下,因為他們如果真的在喝酒,一定是背對她的,但她還是沒勇氣冒這個險。

被柯以勛發現她偷听就算了,如果被客人發現了,什麼臉都丟光了,肯定以為柯以勛的老婆是個怪人。

「我真佩服你,如果是我,絕對不可能在戴辰辰住餅的房子里繼續住下去,到處都有回憶,到處都有影子,不怕你笑我,我可是把有關唐凌濤的東西都扔掉了,我看到會受不了。」

女人說得有些激動,聲音含糊,顯然喝了不少。

葉染更貼緊牆壁,好像要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轉移到那堵牆上似的。

戴辰辰住餅的房子?這里?

「你和你男友相處得怎樣?我听說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事業、人品都不錯。」柯以勛的聲音倒是很平靜。

「我也知道他好,他真的很好。」那女人苦惱地連連點頭。「我……」她頓了頓。「有的時候會分不清眼前那個人是誰,是,我是利用了他,在我最痛、最空虛的時候,用他來填補,我理智的時候對他好,但是,有時候……當我突然醒悟他並不是唐凌濤的時候,我竟然會忍不住向他發火。」這些話應該在女人心里忍了很久,終于有個傾訴的對象,她說的時候急切又混亂,說話的速度很快。

「然後我會很內疚……會想去補償他,最後疲憊的卻還是自己。」

柯以勛靜靜地听她說,時而喝口酒。

女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喝了點酒,穩定一下情緒,生硬地笑了。

「我真沒想到你會娶個和戴辰辰那麼像的小妻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影子戀情,還是麻木戰術?」她故意要激柯以勛說話。

「不是我想娶,是她非要嫁。」柯以勛淡淡一笑。

「你可以拒絕啊。為什麼妥協了?」

「她……人很好,對我父母也很好……」

「嘿!柯以勛!少來了。」女人嘲笑地叫了他一聲,揭穿他的借口。

柯以勛也笑了,聳了下肩。「我覺得娶她也不錯。」

女人又喝了一大口,「柯以勛,你比我幸運,你還找了個那麼像的人代替戴辰辰,我去哪里找個唐凌濤呢?」

「來婭……」柯以勛嘆了口氣。

米婭突然用力放下杯子,發出「叩」的一聲。「我不懂,喜歡上一個人只要很短的時間,一秒、一星期、一個月,怎麼忘記一個人就那麼難?」

柯以勛笑笑,點了點頭。

「你不像我,你結婚了,更應該忘記過去,你要對婚姻負責,有時候我覺得,你讓你的小妻子傻傻地住在這棟房子里,糊里糊涂地成了別人的替代品,很殘忍,以後她知道了怎麼辦?」

柯以勛沉默了一會兒。「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需要……時間?」來婭笑起來。「真的,別人殘忍地對我,我又殘忍地對別人,心理會平衡一點,你呢?有沒有這樣的感受?」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別開車了。」柯以勛放下杯子。

葉染就這麼一直靠著牆壁站著,眼楮瞪得異常地大。

如果柯以勛送來婭出去的時候,肯回頭一下,就會看見她,可他沒有。

他們關門,開車出去,她都沒改變姿勢。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是一個影子?

他最終答應娶她,是因為她長得像戴辰辰?

她輕喘了一下,突然像斷了線的木偶般跌坐在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究竟過了多久,她並不關心,扶著牆站起來,腿都麻了。

她站了一會兒,走進洗手間。

她愣愣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像戴辰辰嗎?一點都不像!

她抬手模了模鏡子中自己的臉,很冰冷,那只是個影子。

她默默地看著,她……和戴辰辰確實是屬于同一類型的女孩子。

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心里想的那個人,就會發火?別人殘忍地對待自己,自己又殘忍地對待別人,心理才會平衡?

她笑了,鏡子里的她也笑了……終于,她明白了。

當柯以勛把她當成戴辰辰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很近,當他意識到她並不是戴辰辰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好遠。

他莫名其妙的壞脾氣,他瞬間消失的笑臉和溫柔……她終于都懂了。

她在吵著嫁給他之前,想都沒想過會是這樣!

他說得對,不是他要娶她,而是她非要嫁他。

不是他要把她當影子,而是她自己硬要跑來當影子。

她捶了洗手台一下,捶得手發疼。

她突然很想朝柯以勛大喊大叫,罵他打他……她對他是真心的,她一心一意想當好他的老婆,他不該這麼對她!

怒氣在胸口翻騰,她恨不得柯以勛現在就回來,她恨不得馬上朝他大吼出聲,她快憋死了!她要委屈死了!

用力拉開洗手間的門,空無一人的客廳讓她的心驟然一沉,她第一次發現這房子好大,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好空曠。

他沒回來,她千萬句話都沒入可吼。

千萬句話?她比誰都明白,他只要一句話就能堵死她,是她非要嫁給他,是她自找的!

她一手緊抓著門把,一手揪著自己的大衣前襟,傻子乎地站在那里……剛寸那些就要沖出喉嚨的激憤譴責,全都成了比空無一人的客廳更冷寂的空虛。

她……沒資格怪他。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柯以頡和她說的話。「在柯以勛沒愛上你之前,千萬不要愛上他。」

這話果然很對,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她慢慢地轉了下眼珠,看著她的家,天知道,這是不是她的家?至少不是只屬于她的家。

她出想憤憤地甩手離開,她才不是什麼影子!

可是,這樣……她就會一無所有……

她垂下手;她還能怎麼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他要時間,她就給他時間!

她還有最後一絲希望,他還是努力在遺忘戴辰辰的吧?

她走出洗手間,光潔的大理石倒映著她孤單的身影,她低頭看,看了好一會兒……在她害怕失去的東西里,排名第一的竟然是他,她的丈夫。

眼淚終于滴落下來,穿著大衣一哭,渾身就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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