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太子送了一份禮物到莊子來。
鳳玦正在書房忙著要事,便由莊子儀去接收,當她看到送來的是十個容貌艷麗、體態妖嬈的美人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皇子妃和殿下感情正好,太子居然送美人給殿下,這怎麼行。」
「是啊,怎麼能讓這些狐狸精破壞人家夫妻感情呢,太子真是……」
「噓,不能批評當朝太子呀。」
「怕什麼,他又不在。」
下人們不滿的議論著,有的都快吵起來了。
「皇子妃,這該怎麼辦?」小翠也憂心不已。
莊子儀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看著這一個個長得比她漂亮也比她嬌艷的美人,竟覺得有點礙眼,心里也泛起莫名的酸澀,讓她很不舒服。
如果是鳳玦,他會收嗎?
敝了,她干麼煩惱?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妻子,而且既然是太子送的,他們也不能不收下。
莊子儀拋去心里的疙瘩,落落大方地道︰「既然是太子的好意,當然要收下。」
下人們對此頗有微詞,但畢竟是太子賞賜的,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皇子妃,那要讓她們待在哪兒?」
這倒是問倒了莊子儀,她思忖了會兒道︰「帶她們到主院等著吧。」
讓鳳玦自己去費心吧,說不定他會樂不可支呢!她有點賭氣地想。
「小姐呀,怎能讓她們登堂入室進主院,你這主母會沒有威嚴的,在下人面前也會沒面子。」崔嬤嬤將她拉到一旁勸道。
威嚴?面子?莊子儀輕笑,「女乃娘,那都與我無關不是嗎?」女乃娘已經忘了她和鳳玦是假成親嗎?
「對了,今天我睡偏院。我怕吵,耳根子清靜點。」她下了決定,他愛怎麼玩就玩去,她眼不見為淨。
當晚,莊子儀在莊子里最清幽,也就是離主院最遠的偏院住下。
鳳玦今天很忙,晚膳是在書房里用的,以至于下午過後,她都沒見到他的人。
這時候他回房休息了嗎?見到那些美人的反應如何?莊子儀一邊縫著布偶,一邊分心地想,險些被針刺傷手。
她擱下手上的針線和布,拍了拍臉打起精神,再重拾起針線縫制。
這時,房門咿呀一聲被推開,莊子儀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皺起眉頭。
自己早讓女乃娘和小翠去休息了,這時間誰會來?她朝房門一看,就見鳳玦踏了進來,不禁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鳳玦便甩上門朝她大步走來,臉上帶有憤怒。
「莊子儀!你居然讓那些女人去我房里,搞得我房間里都是脂粉味,臭死我了!害得我已經沐浴餅了,還得再沐浴一次消除臭味!而你呢,闖了禍竟躲在偏院里,還挑了最角落的一間廂房……」罵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瞪著她桌上的針線活。「你在做什麼?」
莊子儀听著他的責罵,心里卻為他丟下那些女人,選擇來到她房里感到竊喜,而且他沒說謊,身上真的沒脂粉味,頭發還略濕,帶著沐浴完的清新,讓她不禁連說話的語氣都輕快起來。
「殿下,我在縫布偶,月底要交貨。」
鳳玦不悅地沉下臉,「你急著做這些小玩意賺錢,是想著被我休了以後,帶著這些錢去找你的心上人,兩人一起開間小店鋪嗎?」
「心上人?小店鋪?」莊子儀楞住,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鳳玦對上了她茫然的表情,總算明白了。「你騙我!娘子,你說謊的技巧真是愈來愈好了。」他諷刺地道。
莊子儀終于想起她那位「心上人」了,頓覺尷尬,無法辯解的垂下臉蛋。
「我決定了,今晚我要在這里睡。」
「什麼?!」她嚇得花容失色的抬起頭。
看到她這副驚恐樣,鳳玦可得意了,誰教她要騙他。
「娘子,為夫那麼想和你重修舊好,和你過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恩愛日子,你卻把我推給那些女人,害為夫好傷心,看來你還是不明白我的真心真意,我得再做些什麼彌補你,所以今晚我們一起睡吧,一起睡感情才會好。」他極不正經又邪氣地。
「你瘋了!不行!」她真不知他在說什麼瘋話,她怎麼可能跟他同寢,而且什麼叫作他的娘子,還自稱為夫,他是在太子面前叫上癮了嗎?
「為了證明我只愛娘子你一人,明天我會將那些女人轉送出去。」
莊子儀听了簡直難以置信,「你要把那些女人轉送出去?可是那是太子送的,會不會得罪太子?」
鳳玦撇撇唇,「我瘋了才會把那些蛇蠍美人留在身邊,她們可都是細作啊,哪天我怎麼被出賣的都不知道。」
「細作?!」她吃驚的說。
鳳玦臉色一繃,他不小心說太多了。「別問了,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莊子儀不由得想起他在太子面前演的那場戲,似乎是故意在太子面前表現浪蕩模樣,還有太子宣稱有刺客闖入莊子,派人搜查莊子的動作,也讓人覺得有深意,接著她又想起他遭刺客暗殺的事,全部聯想起來,有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里形成。
「殿下,難道是太子派人刺殺你的?」
鳳玦楞住,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
看到他的表情,莊子儀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繼續將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你是為了要消除太子對你的戒心,才要偽裝風流、弄得聲名狼藉嗎?」
自古以來,皇子們互相殘殺都是為了爭奪王位,除此之外,她想不出鳳玦自毀名聲的理由。
鳳玦內心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但他接著抿唇一笑,輕佻的勾起她的下巴,「娘子,你在說什麼,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嗎?上次我還提議你和我共度春宵呢。」
「那是故意逗我的。」莊子儀截斷他的話,極肯定地道。
鳳玦瞪著她,她在說什麼?
「殿下,你說剛才那些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很臭,害你又沐浴了一遍,那麼你又怎會喜歡滿身脂粉的青樓女子?況且殿下如果真的對我有色心,早就有動作了,這段日子里,殿下對我其實很規矩,從沒有越界。殿下,我上次那些話並沒有說錯,我都說對了吧?」她一鼓作氣說完。
雖然不知戳破他的面具會有什麼後果,他又會有什麼反應,但她就是想忠于自己,說出她所了解的他。
她看到的他、認識的他並沒有那麼糟糕。
鳳玦蹙著眉,所有震驚都無法掩飾的寫在臉上,他冷不防地大笑出聲,讓莊子儀嚇了一跳,連忙捂住胸口,不明白他怎麼笑成這樣。
鳳玦笑完後,眸光深沉又復雜的看著她,終于承認,「真厲害,都被你看穿了。」
莊子儀沒接話,知道他話還沒說完。
「听過我的事吧?我和母妃在七年前受奸人陷害,被父皇貶為平民,逐出皇宮,母妃命薄,一出宮沒多久就遇上土匪,為保護我而死在土匪手上,但真相是,那些土匪是當今皇後派刺客偽裝的,我母妃是被皇後害死的。」
莊子儀心一驚,沒想到幕後主使者竟是皇後?
鳳玦又掀唇,眸底迸出洶涌的恨意,「雖然後來我和母妃洗刷了冤屈,我也得以抱著母妃的骨灰重返皇宮,但沒有證據指證一切是皇後所為。皇後很狡猾,找了替死鬼擔了罪,查不到她頭上。她殺了我母妃還不夠,見到我回宮,就一直探我的底,我房里那些女人應該是皇後送的,太子重視名聲,喜歡在我面前扮演好皇兄的角色,好突顯他優秀又高高在上的地位,不會做這種事。」
他自嘲一哼,「為了活命,我得讓皇後深信我不會威脅到太子,只好裝成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天天流連花叢,還真是窩囊啊!」說完,他聳聳肩,「好了,你都知道了,既然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以後別再問了。」
他真不明白他為何會對她說這些,大概是被她那雙澄澈的眸看透了真相,而她又句句一針見血的戳中他的心,讓他想為這幾年來的忍辱負重找個出口宣泄。
听完這番話後,她幽幽地望著他,「殿下,你過得很辛苦吧?」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惡夢,那麼的殘酷,又那麼的險惡,讓她不由得感到心疼。
鳳玦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哪里辛苦,比起當平民的時候,現在我吃的喝的都是山珍海味,只要稍稍騙騙皇後和太子就能保住命,這麼好的日子有什麼好苦的?」
「我是說,」莊子儀忍不住伸手覆住他的左胸,雙眸心疼的望著他,「你這里很苦吧,因為莫須有的罪被趕出皇宮,娘親又被害死,看到殺人凶手就在眼前,你只能演戲,這里有很多說不出的苦吧,你還因此作了惡夢,肯定苦不堪言。」
鳳玦看著她覆住自己左胸的手,震撼得不能自已。是啊,為了報仇雪恨,他當然不能說出來,只能忍耐,忍到將皇後拉下來的那一天,但是她……他說不出口的苦,她都看見了,替他說了出來。
「可是,櫻貴妃她不會希望你心里那麼苦的,听說櫻貴妃是個美人,她一定希望你記住她最美、最慈祥的一面,而不是死在你面前的慘狀。」莊子儀從他胸前挪開手,憐惜的撫上他的臉。「殿下,你這樣一直發惡夢,櫻貴妃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的。」
鳳玦听到了極細微的、有什麼裂開的聲音,那是心防瓦解的聲音。
他防備的心被她敲碎了,滿是創傷的部分被她撫平了,注入了源源不絕的熱流。
她的手正溫柔的撫模著他的臉,她的雙眼也溫柔似水的注視著他,他全身像是被熱烘烘的溫暖包裹住,好舒服。
莊子儀伸手輕撫他的臉龐,本是想安慰他,讓他心里不苦,但當她對上他轉為濃熾的眼神時,她的心陡然一跳,急急抽回手。
鳳玦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朝她勾起邪笑,「淨說些大道理,要我別作惡夢,娘子,那你得教教我該怎麼做啊。」
「怎、怎麼做?」她咽了咽口水,怎麼覺得他好像有什麼詭計?
「不然我教你吧,陪我睡。」
「什麼?!」她失聲驚叫。
接著,她被他攔腰抱起,走向前面大床。
莊子儀看到那張大床,小腦袋瓜頓時暈眩起來。「等、等一下,不可以……」
她很快地被放上床,看到鳳玦月兌起外衣,不由自主想起和他曾有過的那些激情熱吻。
不會吧,難不成他想再來一次?
她漲紅了臉,急著想爬下床,「不!不可以,這樣不好,我不同意,我一點都不想跟殿下共度春……」宵這個字還含在嘴里,下一刻她就被撲倒了。
她用力推拒著壓在身上的男人,「殿下,你再亂來,我就要叫人了。」
鳳玦沒說話,卻有了動作。莊子儀心髒怦怦跳著,以為他真想做什麼,但他其實只是抱著她翻了身,讓她半躺在他身上,臉枕在他胸口。
「抱著你睡,聞著你身上的茉莉香味,應該就不會作惡夢了。」鳳玦滿足地嗅著她散落在他胸前的發,連發絲都有陣陣茉莉香氣了。
「那你用香囊不就得了。」莊子儀埋怨地說,為什麼她非得和他一起睡?
鳳玦睇著她的小腦袋,慵懶地輕笑,「那一點都沒用,只有抱著你睡,像那一夜那樣抱著你,聞著你身上的香氣,我才不會作惡夢。比起那些女人,你真的香多了……」
這曖昧的字句讓莊子儀听得臉都紅了,真有那麼香?
「你必須陪我睡,這是命令。」他閉上雙眼警告,唇邊卻是噙著笑。
她不敢違背,但也沒有一絲勉強,柔順的閉上了眼。他的胸膛枕起來很舒服、很好躺,她對他似乎也有著一股眷戀,下意識想陪著他入睡,想守在他身邊。
這一晚,鳳玦一夜好眠,只夢到櫻貴妃慈祥的拍拍他的頭。
她睡過頭了!
莊子儀從鳳玦懷里醒了過來,急著想掙開這男人纏在她身上的手腳,忽然像想到什麼,又放輕了動作。
鳳玦通常睡到辰時,她會比他早半個時辰起床,好讓他醒來便能吃到她做的熱騰騰早膳,豈知她今天睡醒想下床時,竟被他拉著倒頭又睡,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莊子儀這次小心翼翼的扒開他的手腳,慶幸他還熟睡,跨過他想下床,不經意地對上他無害的睡臉,心頭不由得一悸。
那一晚,鳳玦命令她陪睡,也真的安穩入眠,不作惡夢,之後連續幾天,他都會要求她到他房里陪睡。
奇怪的事,她非但不覺得被冒犯,還習慣了他的懷抱,漸漸地喜歡上枕在他胸口睡,還得听著他沉穩的心跳聲才得以入眠。
那一晚鳳玦對她坦誠了他的秘密,他母妃死去的真相,也讓她覺得他們倆的心變得更靠近了。
「我在想什麼呢。」莊子儀臉都紅了,正想下床去做早膳,好巧不巧的,這時蓉兒和桂兒剛好踏進房來。
她們是來服侍鳳玦洗臉漱口的,雖說鳳玦不是個有架子的人,但也是個尊貴的皇子,下人們向來伺候周道,不敢怠慢。
當莊子儀與她們四目相交時,那氣氛只有尷尬兩字可以形容。
完了,被看到了!她頓時覺得頭頂烏雲密布。
她以皇子妃的身分夜宿鳳玦房里本是天經地義,但在過去一年,下人們都當她是棄婦而同情她,所以當鳳玦到來,他們都真心盼望她能和鳳玦重修舊好,先前有人得知她和鳳玦分房睡時,竟熱情的教她怎麼勾引鳳玦,讓她招架不住,現在若被下人們,尤其是那些大嬸發現她和鳳玦同寢,不知道她們會有多夸張的反應,更別說女乃娘了。
莊子儀只好很努力說服蓉兒和桂兒,好說歹說要她們別說出去,但她懷疑功效不大。
她終究得面對現實,鳳玦的早膳她還是要做,必須到廚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