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故意走過好幾條街,離開公司同事們的活動範圍,這才踏進一間便利商店,幾分鐘後,雙手小心翼翼捧著一碗泡面,挑個角落坐下。
等待的時間,她從包包里拿出筆記本和一枝藍筆,開始寫著「搬出老板家」的計劃書。
「兩個月押金……至少要存三萬以上才夠,還要準備搬家開銷跟一些亂七八糟的支出。」
她發現情況真的太艱苦,一張臉皺得跟老婆婆一樣。
「沒想到人要生存,居然比貓還不容易,投胎的時候,當老板家的貓肯定比當窮苦人還搶手。」
林妙妙嘆了口氣,想著還是先吃午餐再說吧,她充滿期待地撕開泡面紙蓋,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她拿出筷子,摩拳擦掌往熱騰騰的碗里夾起面條,送到嘴邊張開口正要吃,嘴巴突然嘟起來,往還冒著熱氣的泡面吹了吹。
這是在干什麼?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不管東西有多燙,餓了就往嘴里放,吃再多肚子也不會覺得脹。
是因為她當過一陣子貓,染上貓的某些習慣嗎?像是怕燙?
林妙妙緩慢的吃著泡面,又想著搬家計劃受陷于財務狀況不良,遲遲未能有所進展,又忍不住在心里哀嘆,唉,什麼年代,人居然還不如貓好命。
「泡面到底是有多難吃?」
好像曾經听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轉頭一看,微微詫異地張大嘴。
「立……立志?」
嚴立志是前陣子總務部的新進同事,好像跟張雲妃滿熟的,他們三人曾經一起吃過一次午餐,之後她就出車禍了,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她卻差點叫不出對方的名字。
「听說你出車禍。」
他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皮膚黝黑,張嘴一笑,白牙閃亮亮,看起來很開朗健康,不像她,煩惱得像全身都快長滿蜘蛛網。
沒想到世道如此艱難,還是有人活得很燦爛陽光,他是怎麼辦到的?
「嗯。」林妙妙莫名羨慕起眼前這個滿滿正能量的男人。
「我本來想去醫院看你,可是听說你被老板的車撞到,老板不準公司內部的人去探望,說是要讓你專心養病,本來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今天在這里看到你就是有緣,為了慶祝你重獲新生,我請你吃東西。」嚴立志傻愣愣地笑著。「快說,想吃什麼?這間店里的所有東西都可以。」
听听,他這短短一番話出現了多少錯誤,第一,她不是被老板的車撞到,是被別人的……算了,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嚴立志雖然傻憨憨的,不過有句話說對了,她是應該小小慶祝一下自己重獲新生。
「我想吃巧克力餅……」林妙妙隨口說了個小東西,不想讓對方太破費,話說到一半,雙眼緊盯著落地窗外的對街上,一對完美璧人從車上下來,男的英挺帥氣,女的美麗優雅。
她忘記說話,身體里像有個洞,原本要說的話、腦袋里的思緒通通從這個洞漏出去。
「你說什麼?想吃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嗎?」嚴立志見她盯著窗外,順勢看去一眼,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伸出左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不用了,我吃不下。」林妙妙抬眼看向藍天白雲,沒想到大晴天的好日子,她在便利商店里也能被雷給劈了,腦袋呈現一片空白。
「只吃半碗泡面怎麼會吃不下?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嚴立志見她把桌上的東西掃進包包里,抓起包包,丟掉沒吃完的泡面,快步沖出便利商店,他也緊跟在側。
「我真的吃不下。」她快步走在騎樓底下,臉不敢看向街道。
「改天我請你吃好吃的。」嚴立志搔搔頭,不知道她怎麼一副想趕快逃走的模樣。
他再次左右張望,赫然驚見老板大人正目不轉楮看著他們這里,身邊還跟著一位驚天大美人,從妝發到服裝簡直是仙女等級,不是他能高攀得上的那種女人。
不過老板大人的表情為什麼這麼不爽?他拿出手機看一眼,午休時間還有十分鐘才結束,老板大人是在氣什麼?
「嗯。」察覺身邊的人腳步慢下來,還做出奇怪的舉動,搞得林妙妙好奇心大爆炸,順著嚴立志的視線看一眼。「嚇!」
段震祈冷度絕對勝過北極冰的雙眼正盯著她,看得她當場加冷筍,而他身邊的女人優雅高貴,柔順亮麗的秀發披在肩上,穿著一身看起來就很貴的粉女敕系洋裝,腳踩很高的細跟高跟鞋,兩人正要進入一間皮包精品店。
察覺身邊男人的注意力被什麼東西拉走,全身名牌女原本笑得亮晶晶的雙眼突然一變,充滿敵意地盯著林妙妙,雙手緊緊挽著段震祈的手臂,將豐軟的胸脯輕輕壓上他結實有力的手臂。
她就是曾經上過報紙的余佩瑛?記得出車禍以前,有篇報導說余佩瑛和什麼地產界大亨的兒子走得很近,可是前幾天余佩瑛出面澄清,說她和對方只是好朋友。
余佩瑛出面澄清的原因,是因為……段震祈?
「就這樣說定了!」嚴立志積極敲定約會,見林妙妙失神看著前方,他把頭湊到她面前,笑得一臉燦爛。
殊不知他的這個舉動看在別人眼里有多麼曖昧,特別從遠方看起來簡直就像在接吻。
听見嚴立志的聲音,林妙妙猛然回神,眼前赫然出現他放大版的憨厚笑臉,嚇得她連忙往後退開兩大步,轉身就跑。
「你怎麼跑得比貓還快?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嚴立志邁開長腿追上去。
段震祈黑著臉轉開視線,和余佩瑛踏進精品店,買了一個名貴的包送她,兩人就分道揚鐮。
回到公司後,段震祈沉著臉完成一整天的工作,沒有人察覺他的情緒無比惡劣。
他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他到底該拿林妙妙怎麼辦?
「這是她全部的資料?」
「是的。」負責調查的男人恭敬低頭。
余佩瑛坐在沙發上,雙手撫模段震祈送她的昂貴名牌包,想著他站在她身邊時,她身邊頓時充滿其他女人嫉妒的目光,想著他眉頭不皺一下就刷卡買下這個包包,那種感覺真的很好。
雖然他把話說得很清楚,可是兩人之後是合作伙伴,就算做不成情人,以他的財力和能力,她也不想跟他變成敵人或是陌生人。
既然是合作伙伴,兩人就還有許多踫面機會,她余楓瑛怎麼可能輸給毫無家世背景的林妙妙?
她始終相信一句話,事在人為。
段震祈,她不敢惹、惹不起也不願意惹,但這件事倒是可以從最脆弱的一環下手,說不定真能有奇跡式的轉圜余地。
想到這里,余佩瑛抱著包包笑了。
三十四樓茶水間,林妙妙熟練地準備著二十多杯咖啡,空檔時間拿出礦泉水跟水晶玻璃杯,放到托盤上,推出一輛擦得亮晶晶的推車,把水跟水晶杯一一放到第二、第三層,動作一氣呵成。
忙碌咖啡機將最後一滴咖啡滴入白瓷咖啡杯中。
全數完成。
「妙妙,準備好了?」張雲妃踏進茶水間,問道。
「真會掐時間,全數準備完畢。」林妙妙張開雙臂,笑容燦爛展示努力成果。
「多謝!彈藥準備充足,‘光明頂’即將有場血戰。」張雲妃左手壓上林妙妙的肩膀,望著她的眼神帶著感激,卻又有著一抹慌亂。
「怎麼了?」
「這次帶頭攻頂的不是豺狼。」
「那是誰?」豺狼是蕭董事的代號,除了他,還有誰?
「老狐狸和一個老板絕對沒有預料到的人。」張雲妃嘆口氣。
老狐狸指的是陳政勝,林妙妙知道,她不由得皺起眉頭。「上次開會他的態度……」
林妙妙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虛與委蛇,真不是她這種小人物能夠想象的。
「豺狼謝謝下台一鞠躬,老板成功切入通訊這塊大餅,最近又和余佩瑛走得近,兩人還攜手合作共創擁有巨大利益的未來,老狐狸再也按捺不住了。」張雲妃靠近林妙妙,和她小聲咬耳朵。
「老狐狸想要這間公司?」林妙妙怔怔地問道。
張雲妃搖頭。「他真正想要的是權。」
「我不懂……」這些商場上的麻煩事,她實在消化困難。
「打擊老板,有助于他在公司插足,現在公司內部算是老板一人獨大。」張雲妃眯細雙眼。「你好像很關心老板?」
「我哪有?」矢口否認到底。
「到底要我問幾次你才肯說實話?」張雲妃往後退一步,雙手抱胸,臉上盡是被隱瞞的不高興。
「沒事,我先下樓。」林妙妙轉身想溜。這事不是她說不說的問題,而是別人信不信的問題,說多了都是淚啊。
「妙妙。」張雲妃一手抓住她的手肘。「你昏迷剛醒來打給我的那通電話,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通。」
林妙妙只能沉默,要她實話實說?張雲妃肯定不信,不是強逼她編造另外一個合理的說法,就是氣她亂敷衍。
不說,是因為這是比較好的選項,她不想惹張雲妃生氣,不想失去這位手帕交,更不想對她說謊。
「你一直昏迷,為什麼剛醒來,就知道老板和人有約?」張雲妃繼續逼問,
「是不是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雲妃,我絕對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只是有些事,連我自己都還半信半疑,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林妙妙垂下頭苦笑。「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是在做壞事。」
「這點不用你保證,以你的腦力想干壞事,我一眼就能拆穿你。」
「听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放心個頭!」張雲妃一手壓上她肩膀捏了捏。「林妙妙小姐,我在污辱你的智商,好嗎?」
「干壞事的智商低一點,我覺得是好事,怎麼能算污辱呢?」林妙妙握住她的手,挽在雙臂之間。
「服了你了,先去忙。」張雲妃好氣又好笑地嗔她一眼,抽回手,推動推車,走了兩步,臉色微微一變,停下腳步,回過頭問道︰「有件事想問你,立志跟我說你們打算去慶祝重獲新生?」
嚴立志曾找她問過林妙妙的情況,兩人因此越走越近,林妙妙住院期間,他們常常一起吃午餐,可是林妙妙回公司後,嚴立志比較少來找她一起吃飯。
「那個不重要,就是找個名義吃吃喝喝一頓,到時候你一起來,人多熱鬧,才能吃得更多更開心,對了,這個要不要幫你推過去?」林妙妙話一出口,立刻後悔。
雖然想幫好友一把,但她真不想遇見段震祈,現在她在家里也是盡其所能避開他,不過要避開他其實很容易,這陣子他忙著公司的事,每天回家都已經三更半夜了,但這個樣子,他的身體吃得消嗎?
「龍潭虎穴你千萬別去,今天連余佩瑛都會出席盛會,我猜老板可能想一舉K0那些閑雜人等。」張雲妃回頭,拋來一記警告。「這種危險活兒我自己扛就行,當心尸骨無存。」
「太夸張。」
「商場無朋友,為了爭權奪利,父子都能翻臉,朋友照樣背叛,等你見識到商場現實面,再來跟我談會不會太夸張。」
林妙妙愣愣听著這番話,看著好友的身影消失在走道上,一個轉身,猝不及防撞上一抹不陌生的人影。
「你……」她認出對方。美女就是美女,遠看很美,近看更美,全身上下美得一點瑕疵都沒有。
「你是林妙妙?」余佩瑛趾高氣揚,近距離地打量林妙妙,臉蛋一般,身材一般,整體而論就是一個平凡的女人。
「余小姐你好。」林妙妙禮貌地笑著打招呼。
「你知道我是誰就好辦了。」等一下還要開會,余佩瑛懶得浪費唇舌,直接進入核心話題,「你跟段震祈是什麼關系?」
「大家都知道我跟段震祈是什麼關系,余小姐看不出來嗎?」很明顯啊,這有什麼好問的?林妙妙不解地看著她。
「不要跟我拐彎抹角。」余佩瑛鄙夷地睨著她。
「老板是發我薪水的人。」這一點不可能看不出來吧?
「還有呢?」余佩瑛追問。
「我是他家貓咪的救命恩人。」不知道親愛的怎麼樣了?如果能順利痊愈,她才算是貓咪的救命恩人。
「還有呢?」余佩瑛再逼問。
「還有?」林妙妙困惑皺眉,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