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婢 第10章(2)

馮叔的動作確實快,她在與顧家道別時,話還沒說完,馮叔就已駕著馬車趕來接她。

匆匆的,人也上路了,顛簸的路實在難捱,好在馮叔雇的這輛馬車附有軟榻,躺在上頭的時候,她再用自己的衣物固定肚子的四周,不讓肚子隨意搖晃、擺動,小心翼翼的護著、穩著,這樣下來,孩子和她倒也不會太過難受。

他們的速度緩慢,經過半個日夜的更替,才剛抵達徽州,因為一路上帶著大月復便便的離兒趕路,說實在的,馮叔也會怕,怕一個不小心,把孩子給弄掉了,他就算提著頭回去,也難以交代!

「離丫頭,你感覺可還好?咱們現在進了城,最快明日晌午就會到了,若是你有什麼不舒服,可得說出來,馮叔才好找大夫給你看看。」忙著鞭策馬匹時,馮叔還不忘回頭,關照一下離兒。

「馮叔放心,孩子看來還好,咱們直接回去便可。」

有離兒這話,馮叔才放心趕路。

丙真到了晌午,離兒就看見高掛在門上寫著瑞木二字的牌匾掠過眼前,策恥的馮叔並沒有在正門口將離兒放下,而是繞個彎,駛進小路,直到離靜園最相近的後門。

她挺著肚子,有些不良于行,身體沉重得很,可還是撐著下馬車。

替她推門而入的是正好要出來的香娘,她同樣吃驚于離兒的出現與那碩大的肚子。

「你這丫頭!都給懷上身子了,竟然還敢離開大少爺!真是狠心的死丫頭!」到底還是有過經驗的婦人,香娘不用人解釋的,一眼一見這肚子的大小,再算上時間,便知道這孩子絕絕對對是她家大少爺的種,當然責罵的話,也就這麼不經意的月兌口而出。

「這不就回來了,還羅唆什麼!快去請大夫來檢查一下孩子有無穩當才是。」

馮叔從離兒後方出現,嚷嚷著不讓香娘再斥責離兒,听見馮叔的話,香娘也覺得此事較為重要,連著點頭,便從兩人之間越過,想著要去哪間藥鋪子請來穩靠的大夫。

「快進去吧!若是大少爺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自個兒忍忍就過了,要能待在大少爺身邊才是重要的事。」馮叔不放心的再次囑咐叮嚀,怕是這小倆口又鬧起別扭就不好了。

離兒乖巧的點頭。她自己也認為應該如此,誰教她這麼輕易的放棄他,然後無情求去。

走進昔日回憶最多的書房,映入眼簾的擺設沒有絲毫差異,一如她離開的那日……

不變的不只如此,還有總在黃花梨雙螭翹頭案上點算帳冊的男人,那身形,那舉止,那表情,彷佛時間還停在當年他初次教她習字那刻,她人生第一次學寫的字,還是這個男人的名字……

男人很快的發現了她,他驚訝她的出現,卻對她的肚子視若無睹。

「是馮叔帶你回來的?你挺著這身子還敢走那麼遠的路!這是想氣誰?」她當初離開他時,他的語氣可還沒這麼嚴厲過,她望著他,梨花帶雨的表情,不知是在撒嬌還是真的委屈?

「人家趕著回來看大少爺,又不是故意要氣您的……」

他在她才剛開口時,便上前欲扶著她的身子,可又想了一下,還是抱在自己懷中較為穩當。

「你是折磨人的丫頭,什麼時候才能讓我放心一點!」

處圮教您放心,您還會對我上心嗎?離兒在心里叨絮著,卻不敢明說,兩跺耦臂討好似的攀上他的肩頭,彰顯自己的乖順。

他將離兌抱出書房直達寢室,在路上還經過馮叔在他們後頭嚷著已經請來,大大方方就可以幫離兒檢查身子,他才緩了臉色,點頭算是回應了。

「大少爺的身體可有好些了?!」離兒不好意思直接問到男人最隱私的部分,但又不想從別人的嘴里听到有關大少爺那方面的事情,處在兩難中,她只好拐著彎關心。

瑞木修言從容不迫的將離兒放在他們曾經共享歡愉的床榻上,先前的那次,帶有情緒的粗魯,可這次,是完全怕傷到她的輕柔舉止。

「你瞧我這樣,可有哪里不好的?」他沒啥好氣的說話。

罷安頓好她,大夫就正巧走進寢室,也阻撓了他們進行的話題。

離兒的身子本來就不嬌弱,孩子依附母體的堅持也挺固執的,大夫說了,這孩子肯定過了產時,還舍不得出來呢!

「要是孩子在肚子里待太久也不好,還是請大夫開些和緩的行氣活血湯藥讓她補補身子,往後也好生一些。」瑞木修言口條分明的建議大夫,可臉上還是藏不住擔憂,放下了一件,又提起一件,這丫頭,果真是他命中的劫。

大夫也覺得如此甚好,就跟著馮叔和香娘離開寢室,去書房開藥了。

「怎麼不好好想想你的身子還有孩子?這麼貿然跑出來,要是在路上發生什麼事……」教他該怎樣才好!

「大夫不是說了沒事?您就別擔心了,倒是大少爺怎麼一點也不意外離兒懷孕?還有孩子的爹是誰?」她早看出他的憂心,是將她放在掌上的呵護,雖然有些霸氣,可本質上還是不變的關心,所以她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忘記兩人之前的是非怨念。

瑞木修言有些難以應付她的話,總不能承認自己早已知道她懷上他的孩子後,還讓她一個人住在二南村里吧?于情于理,他對她總是難辭其咎。

「孩子還會是誰的?你別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小泵娘的脾氣犯起,賭氣的回道︰「這很難說,馮叔就誤……就說這孩子是茶田主人的!大少爺還是確認一下的好。」

大少爺理應不知顧家主人的事,所以她也不多做解釋。

這丫頭!還在胡說八道。

「那你說該怎麼確認?把顧家的男人全叫來問上一遍,看誰跟你好過?」他氣急攻心,口不擇言了。

離兒本來有些受傷的心情倒被他的話覆蓋上疑惑,「大少爺怎麼知道顧家主人的?方才我沒說啊!」

幾個月不見,這娃兒多出來的不只一顆肚子,還有一腦心計。

事已結束,到了如今,他也沒什麼好瞞她的了,「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孤身在外?光不說你有了身子,就是沒有,我也不放心。」

「所以您識得顧家主人?」

「嗯,約莫十年前,我曾教他們如何種植茶樹,好讓他們得了病害的植株再重新耕作翻新,茶田才有你今天看到的模樣……」他與顧家的淵源也可以從前世說起,只是都經過了這麼多事情,有些往事……就讓它隨風吧!

現在的他,只想好好守著他的女人和孩子,他就滿足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離兒怎麼不知道?」

「當時你還小,去了什麼地方,你只當玩樂,怎麼會記得我帶你去過二南村?」想起那時,他好似還看見那個小小的她,稚女敕的她,執著且知足的孩子,跟在他的身後,從來不會過問他要帶她上哪去,隨著他的步伐,只要別把她拋棄,她就不會哭泣,是那麼深得他心,從此許下不離不棄。

是嗎?原來她早已認識顧家主子,所以他們兄弟倆才會如此照顧她啊!這也多虧大少爺,不然她吃上的苦還有多少?

「那你還敢說孩子不是我的嗎?」顧家兩兄弟不是忘本的家伙,得知離兒是他的人後,隔三差五就會請人送來信息,讓他知道離兒安好,而他也計畫著他手邊的準備作業到了一個段落,便要親自去二南村尋回她,看顧她好好產子,誰知道她竟會用這種方式自投羅網,好在她身子夠韌,他心髒夠強,不然真要被她嚇出病來。

「就算是,讓人知道了也不好,大少女乃女乃她……」大少女乃女乃離開的原因,

會讓世人對她的肚子永遠存有質疑,而她不能說她欣喜人家的離開,因為這事關他的面子問題。

想起那方面的事,她就憶起兩人初次的那夜,當知道「那個魔」真的不在了後,她居然有種淡淡的失望,郁悶讓她說不出話來。

「她的事情結束了,以後都不會再干擾我們。」

他與伍顏,僅存在著一筆交易,她救他出了牢獄,他娶她為她掌謀。

這事牽扯到朝堂上的紛爭奪權,瑞木修言也略知一二,他自然站在叔大這,為叔大謀計。

屯情展開的原因,來自幾年前伍階向皇上彈劾一名朝中與他勢力相當的大,幾潘來去,那名大臣毅然決然的辭官回鄉,叔大不甘伍階如此膽大妄為,這場計中計,由瑞木修言主導。

當叔大趁著瑞木修言暗自迎回伍顏到徽州準備迎娶時,故意泄漏信息讓遠送到眾人皆知,他是憎恨也發怒,立馬帶著自己的親信趕至徽州,連著幾制的毛病,想將其扳倒,而這段時間都由瑞木修言這個當家主。

邊時城也沒幾個得閑,他集結其他朝中大老、群臣,聯合提名上……繼一行人的所有舞弊,就連宦官都識時務的選擇最有當權之相的一方相挺,繼而成功領來一折密令,內容就是要把伍階就法執辦。

若是伍階人馬沒有全出京城,或許他還有一線生機,可當他傾盡人力對付瑞木家時,也間接斷送了自己的仕途與寶貴生命。

想伍階死的人,不是叔大,不是瑞木修言,更不是皇上。

殺死伍階的禁衛軍其實是伍顏的男人,他混入情勢復雜的場面中,趁著刀光劍影,人影重重,伍階一條命,瞬間葬送在他和伍顏手上,所以伍顏的計畫成功了,也就笑了,笑得開心,表情也就可怕了……

而密令的出現,正巧是瑞木修言被敵人重擊到月復部,傷重之時,他腦中飛快的速度讓盤算成形,索性將計就計,上演一場重傷後遺癥,從此不能再行人事,也就理所當然的大方放手,讓剛迎進門的新婦伍顏離開,讓她和那名假禁衛軍,相偕離開世人眼前,從此再也不聞其人、其聲、其事。

身負血海深仇,然後親手結束痛苦的伍顏,離開時,對瑞木修言沒有感恩,僅有高傲的謝意,她說︰「你也別怪我逼走你那丫頭,倘若不是我出現,你也知道她對你有多死心眼。」

她說的也沒錯,離兒的死心眼,就是見不得他左擁右抱,情願他負她,也不願自己去傷害另一個女人,這就是他的離兒啊!

這些事,太復雜,離兒不需要知道。

可他往後的打算與計畫,絕對有她的角色要扮演,這角兒,就叫娘子。

「回來也好,等孩子生了下來,咱們就離開這里吧!」

「離開這里要去那?就咱們?」

「嗯,咱們,再帶上馮叔和香娘一塊,去某個地方,重新開始。」他這幾日就是忙于此事,還多虧有盟友叔大先生的幫忙,才能順利進行。

「那老爺、庶少爺呢?!」

「他們會在這里過得很好,少了我,他們對瑞木家更有向心力。」

「可老爺需要人照顧……」他正病著呢。

「單是老爺的存在對伯源與伯楚來說沒有直接沖突,他們會願意好好照顧他到老,可若中間夾個我,就沒這麼簡單了。」宅斗,是不分良辰吉時的,往後的事,誰又能知道呢?接下來的日子就是重生的他,也不知其一二了。

「您當初說好不分家的,庶少爺也肯听您的話了。」她都被搞胡涂了。

「傻丫頭,人心哪,沒什麼說一不二的。」

「您是說……庶少爺還是靠不得?」

他搖頭,「就說你好了,曾經眼巴巴的教我不可以丟著你,自己走掉,可後來倒是你丟了我,這是不是也叫靠不得?」

離兒漲紅雙頰,不依了,「倘若知道會有這麼多事發生,離兒再怎麼樣都不會離開大少爺的!」

「同理可證,確實我的存在是他們的潛在威脅,若早知往後可能會發生的事,不如趁早預防,那就是離開。」

命運從來不在他手上運轉,他早已醒悟。

就端看沈婉,她如同前世那樣慘烈死去,瑞木應同從此一蹶不振,他們的命與前世沒有太大不同,當然,對于兩個庶弟,他自然也起了防範之心,是為瑞木家好,也為離兒好。

說到這兒,她難免還是要埋怨一下,「大少爺不該讓離兒走的,您讓離兒好自責。」

在如此重要的時刻,竟然離他遠去,萬一事情有個差錯,她該如何是好?他擁住了她,「我明白,可是我不能冒險。」

就算他對前世再怎麼看開,再怎麼釋懷,還是敵不過離兒會被傷害的恐懼,若是這場飽防不是現在這樣安然度過的話呢?他是否又再次如前世慘死的遭遇?而離兒呢?會同樣……他無法想像。

所以逼她自己離開,他才能放心的應付伍階。

「離兒就別再糾結這事了,都過去了,別多想,你只要乖乖地替我生下孩子,等找到往後的落腳處,咱們再多生幾個,一個娃,太孤單。」他有些感慨的說道。

離兒聞言,卻是納悶加疑惑,「怎麼再多生幾個?哪還生得出來?」

她管不住自己的視線停在男人最重要的面子部位上,一臉懷疑。

他隨即想到,離兒還不知道他受傷是假的事,但也不急著與她說明白,怕她一個開心,沒了心機,說給人知道就壞了他的計畫,可當表明的那夜來臨,他絕不會再放任她誤會自己和自己兄弟,肯定要徹徹底底讓她知道,他不只可以讓她再次有孕,還要她感受一下他忍得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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