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財婦 第8章(2)

錢蠻蠻到廚房時,趙家的廚子廣叔已經備好她跟趙破軍的早膳,她便帶臍回到他們的寢院。

進到房里,趙破軍已經起身,他穿戴整齊,坐在床側,見她進來,他不由得板起臉。「怎麼去這麼久,不是要你快快回來?」

梅君將早膳擱在桌上便退了出去,錢蠻蠻則拉了椅子坐下,「先是踫到三位姨娘,又跟爹聊得興起,接著又去找廣叔,所以拖了一點時間。」

「我等你呢。」他說。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她瞥了他一眼,「喂,趙破軍,你怎麼像個孩子一樣?」

「咱倆新婚燕爾,你不想時時刻刻跟我粘在一塊兒?」趙破軍起身到她身旁坐下,兩手環胸,微慍。

看著他,錢蠻蠻噗哧一聲的笑了。「你好好笑喔!」她語帶促狹,「千萬別讓外邊的人知道你這樣,人家要是知道你堂堂一個兵部尚書居然像個找不到女乃喝就鬧脾氣的小娃兒,鐵定笑到整座皇城都翻過去。」

居然說他像找不到女乃喝便鬧脾氣的小娃兒?他一把抓住她,眼中閃動異彩,「錢蠻蠻,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找不到女乃喝就鬧脾氣的小娃是什麼樣子。」

她不羞不躲也不抵抗,依舊笑笑的看著他,「原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趙破軍一時語塞,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錢蠻蠻好整以暇的撥開他的手,「別鬧了,咱們快用早膳吧,我真餓了。」說完,她端起飯碗,拿起筷子,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眼見沒戲可唱,他也只好乖乖吃飯。

「對了,」吃著吃著,他突然想到什麼,一臉認真的盯著她看,「那三個女人沒為難你吧?」

她挑眉一笑,「她們哪可能放過我,當然是給我來個下馬威呀。」

听著,趙破軍眉心一擰,「她們欺你?」

「你認識的錢蠻蠻是會乖乖挨打的人嗎?」錢蠻蠻笑得得意。

他寵溺的輕捏了下她的鼻尖,「就知道你難纏。」

「她們可嚇不到我。」她突然斂起笑意,一本正經的又道︰「不過,爹倒是嚇到我了。」

聞言,趙破軍微頓,「爹給你臉色看?」

「不不不,不是。」錢蠻蠻急忙澄清,「爹之所以嚇到我,是因為他跟我說了好多事。」

他疑惑的睇著她,「他跟你說了什麼?」

「關于過世的娘的事,爹帶我去看了娘的畫像,爹說那是娘自己畫的……」

「嗯。」提起娘親,趙破軍的神情也變得柔和幾分,並帶著思念,「我娘善于繪畫,她留下很多畫作,都收在那個小廳里。」

「我想……爹很思念娘。」這是錢蠻蠻觀察的結果。

他不以為然,「思念一個女人,又怎麼會找來那麼多女人?」

「也許爹是覺得寂寞吧。」她若有所思,「也或許……爹是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尋找娘的影子。」

趙破軍冷哼一聲,「沒有任何女人會像我娘那樣……」

「對!」錢蠻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人會像娘,所以爹才要以拼湊的方式將娘的形象重整起來。」

聞言,他心頭一震。

「我覺得爹不是無情的風流種。」錢蠻蠻支著下巴,喃喃道︰「爹看著娘的畫像時,仿佛娘就站在面前似的……我似乎可以理解爹那種心愛女人就在面前,卻又遙不可及的無奈及惆悵。」

听著她這番話,趙破軍不自覺陷入沉思。

真是如此嗎?他爹跟那麼多女人攪和,是因為他想在她們身上找出他娘的特質,然後將它們拼湊起來?

「親愛的。」錢蠻蠻輕握著他的手,「愛是讓人既歡喜又悲傷的東西。」

趙破軍一怔,疑惑的看著她,「親愛的?我娘也都……」

「我知道。」她一笑,「爹說娘從前總是那麼叫他。」

他眉心一擰,沒說話。原來爹都還記得……

「破軍,我覺得……爹仍然深愛著娘。」錢蠻蠻又道︰「不管你看見的是什麼,或是爹表現出來的是什麼,這份情感從沒消失過。」

趙破軍苦笑道︰「說得好像你很懂的樣子。」

她挑挑眉,有幾分得意,「我是懂呀,因為我比你聰明。」

趙破軍待在府里的十天,三個姨娘還算安分,畢竟她們還是顧忌趙破軍。

他是趙儒元唯一的兒子,而她們連個女兒都沒有,趙破軍從來不給她們好臉色看,視她們為無物,而這就是她們最擔心的事情。

將來若有一天趙儒元走了,她們也老了,恐怕趙破軍會將她們統統送到尼姑庵或是道觀去念經修行,她們相信,趙破軍是不會照顧她們終老的。

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她們總是不斷在爭寵、在爭取。

餅往,趙家吃穿用度的所有帳目都是由老管事黃百福負責,黃百福今年快七十了,他是孫吟香自娘家帶來的人,完全听命于趙破軍,也因此,她們花的每分每毫都必須經過黃百福,想在身邊多留一點錢,就得想方設法,巧立名目,卻又不敢太明目張膽,真正能存下的私房錢少之又少。

如今,掌中饋的人變成錢蠻蠻,黃百福便退下養老,錢蠻蠻在娘家就是管錢的,在她眼皮子底下,三人恐怕更難攢錢了。

想到這兒,她們越來越擔心、越來越不安,原本極愛爭風吃醋的三人有了憂患意識,竟意外的團結起來。

這日,三人正準備結伴出門挑選布料訂做新衣,一到門口便撞見正好上門來找趙儒元的沈紅魚。

沈紅魚是京城知名花樓「花漫天」的東家兼鴇母,年已四十,但身段及臉蛋都保養得宜,又頗有手腕,深得男人的心。

她與趙儒元是這半年來才相識的,從此隔三差五的就來拜訪。

之前適逢趙破軍跟錢蠻蠻新婚,她的身分不好前來,而今,趙破軍已銷假上任,她便又尋上門來。

一見外侮,李氏、周氏及歐陽氏更加團結一致。

「沈紅魚,你怎麼又來了?」

「三位姊姊,紅魚是來探望將軍老爺的。」沈紅魚態度和氣。

「誰是你的姊姊?」周氏不以為然。

「是啊,你還比我大上三歲呢!」歐陽氏說。

沈紅魚嫣然一笑,「紅魚論輩不論歲,是基于尊重才喊三位姊姊,若你們介意,紅魚改口便是。」

見她氣定神閑,三人同仇敵愾,炮火更加猛烈。

「沈紅魚,你知道這兒是將軍府嗎?你知道這兒住著的不只衛武將軍,還有兵部尚書嗎?」李氏態度傲然,「你這種身分的女人,怎敢上門來?」

「紅魚不偷不搶、不坑不騙,憑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我可驕傲得很。」沈紅魚不是省油的燈,自然也不會笑罵由人,「反觀三位,未嫁時家里養著,嫁進將軍府後也只是仰人鼻息,有什麼好說嘴?」

三人一听,氣急敗壞。

「沈紅魚,你竟敢……」

「行了。」沈紅魚不客氣的打斷她們,「我要見的人是將軍老爺,並不是你們,可以讓讓嗎?」

「不讓!」李氏三人擺開陣式,擋著沈紅魚的去路。

眼見戰火一觸即發,兩旁的僕婢們束手無策,莫可奈何。

就在這緊張之際,錢蠻蠻清脆的嗓音傳來——「三位姨娘。」

听見她的聲音,李氏三人同時轉頭看向她。

看著眼前這場女人的大亂斗,錢蠻蠻氣定神閑,泰然自若。

「少夫人,你來得正好。」李氏一見她來,立刻拉她加入戰局,「這個女人是煙花女子,咱們不能讓她進趙家大門,髒了趙家名聲。」

錢蠻蠻一听,噗的一笑。

眾人一怔,疑惑的看著她。

她掩唇笑道︰「姨娘,你這話未免說得嚴重了些,不管是誰進了趙家的門,都不至于髒了趙家名聲的。」說罷,她看著沈紅魚。「敢問如何稱呼?」

「沈紅魚。」沈紅魚答道,「我是花漫天的老板娘。」

「喔,失敬。」錢蠻蠻在京城走跳那麼久,當然知道花漫天是什麼樣的地方。

「姑娘便是趙大人新婚的妻子吧?」沈紅魚對錢蠻蠻不算陌生,因為錢蠻蠻在京城里可是號人物。

「正是。」錢蠻蠻直視著沈紅魚,「三位姨娘性情率直,敢情方才說了一些失禮的話,我代她們向老板娘道歉。」

她代李氏三人道歉,意即她認為李氏三人有錯在先,沈紅魚听著,不禁有幾分得意。「好說,少夫人真是明理人。」

李氏三人見錢蠻蠻向沈紅魚道歉,又說她們失禮,十分激動不滿,正想發作,錢蠻蠻又說話了。

「但話說回來,老板娘是客,剛才的言行也有失禮數。」

此話一出,沈紅魚一頓。

「老板娘說三位姨娘未嫁前由家里養著,嫁進趙家也是仰人鼻息,此言差矣。」錢蠻蠻深深一笑,「三位姨娘都出身書香門第,出嫁前家里養著,那是她們命好,不是她們的錯。」

李氏三人听見她這麼說,眼楮登時一亮,驚疑的看著她。

「再說,嫁進趙家,她們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長項,我未嫁進趙家前,趙家也是由她們打理著,怎能說她們是仰人鼻息呢?」

看錢蠻蠻幫著她們對付外人,李氏三人感覺到自己的價值及存在感,不自覺抬頭挺胸,一臉驕傲。

「少夫人真是不容易。」沈紅魚發現錢蠻蠻年紀雖輕,卻不可欺,便也軟了下來,「沈紅魚受教了。」

「老板娘千萬別這麼說。」錢蠻蠻不卑不亢,態度從容,「來者是客,老板娘要拜訪我爹,我請人為你領路便是。」

「少夫人,」李氏難掩驚急,「你要讓她見老爺?」

「姨娘,」錢蠻蠻淡淡一笑,「老板娘可是爹的客人呀,若爹知道姨娘將她攔在門外,恐怕也不會高興吧。」

听她這麼一說,李氏也覺有理,可又打從心里不甘心。

錢蠻蠻喚來一名家丁,要他帶著沈紅魚去見趙儒元。

沈紅魚定定的看著錢蠻蠻,眼底有著佩服及不可置信,跟著家丁離去之前,她忍不住對錢蠻蠻說︰「趙大人真是慧眼獨具,娶妻如少夫人,男人之幸。」

「過獎了。」錢蠻蠻謙遜地回道。

沈紅魚隨著家丁離開後,錢蠻蠻看著滿臉不開心又不甘心的三位姨娘,淡淡一笑,「三位姨娘上哪兒?」看她們盛裝打扮,又帶著婢女,想必正要出門。

「我們……」李氏三人正想去做新衣,有點不好啟齒。

「三位姨娘直說無妨。」錢蠻蠻隨即壓低聲音,「破軍不在府中,我作主。」

三人微怔,面面相覷。

「我們正想去……花想容。」李氏說。

「喔……」錢蠻蠻挑挑眉梢,三人本以為她會因為她們想花錢做新衣而感到不悅,卻不料她一臉興奮,「我也很久沒做新衣了,花想容的楚湄姑娘是我的好姊妹,不如我帶三位姨娘一起去吧。」

三人陡地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說……你是說……」

「就這樣說定了,我馬上讓人備車。」錢蠻蠻說罷,便吩咐一名家丁備車。

就這樣,四人乘著馬車,開開心心的去花想容,各自訂做了一套新衫裙。隨後,錢蠻蠻還帶她們到玉堂春茶樓喝茶吃點心,李氏三人吃吃喝喝,度過了多年來最愉悅的一天。

她們自嫁進趙家,每天都為了鞏固地位而勾心斗角,從沒有一天真正舒心。

回程,她們在車上跟錢蠻蠻有說有笑,還跟她說了很多府里的事。

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要奢望男人理解女人,就像是要牛上樹一般困難。

趙破軍因為不喜歡她們,自然也不會試著去理解她們,至于趙儒元,他雖待她們不薄,但因為滿心思念著亡妻,又怎有多余心思去感受她們的不安。

他們不明白李氏三人心里的不安及擔憂,可錢蠻蠻懂,因為懂,她很快地便收服了她們的心,她們需要的是安全感跟保障,這些用銀子都可以搞定。別的東西,她或許沒有,但錢,她很多。

當然,她也不能養大她們的胃口,這收放之間,盡是學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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