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範雨棠回來了,見範許氏在此,他有點驚疑。
趁他不在時登門造訪,她為的又是哪樁?可就算胸口竄燃著怒焰,他還是表現得平靜而自若。「大娘近日可好?」他躬身行禮,說︰「雨棠事忙,來能回府向大娘請安,還請見諒。」
「唔,無妨。」範許氏淡淡地回道,「我今日來,是想讓袖珍回府里去住一陣子。」
聞言,範雨棠心頭一震,不斷猜測她的用意。
「你跟那歌妓的事,已是滿城皆知。」範許氏眉梢一挑,「听說你想休妻,可有此事?」
範雨棠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夫妻倆的事還勞煩大娘擔心,雨棠真是惶恐。」
「我說雨棠,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的事,但再怎麼樣都不能委屈了明媒正娶的妻子。」範許氏趁機數落他,以做人情給佟袖珍,「瞧袖珍這憔悴樣子,我見了都心疼。」
他大抵知道她用意為何了,不就是想來見縫插針,拉攏人心。
「雨棠,就讓袖珍隨我回府去住上一陣子,你說好嗎?」
「我沒意見。」他故作不在意地道,「她自己決定便可。」
听他說得這麼無所謂,姜珛貞當下還真有種索性跟範許氏走的沖動,可下一瞬間,那想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夫人,袖珍在這兒己住邊,還是謝謝你的好意了。」她的語氣雖然軟軟的,但眼神卻極為堅定
踫了釘子,範許氏不免有些悻悻然。「那好吧,你再考慮考慮。」範雨棠剛進到茶樓,旺財便來到跟前,童報道︰「二少爺,有位公子跟小姐說是你的至交,正在樓上等你。」
聞言,範雨棠眉頭一擰。他捎信給沈宣白,諳求他到渚河縣城來葙忙,可在他們的計劃中,他們是絕不能有任何接趟的,也就是說,如今在樓上等他的不會是沈宣白,那麼……
倏地,他臉海中肉過兩張臉孔,隨即撩起抱子,往樓上去。
來到樓上的茶廳,只見伙計正蟢茶進去,他隨後走進去,就看見是許久不見的劇懷安.還有……沈宣青?
「雨棠!」看見他,劇懷安難掩興奮,「別來無恙?」
他疑惑的看著兩人。「你們怎麼來了?」
劇懷安睇了正奉茶的伙計一眼,伙計便非常識相的退出茶廳,並關上了門。
劇懷安拉著他坐下。「宣白接到你的信,我們都知道你這兒發生的事了。」範雨棠唇角一勾。「原來如此。」他瞥了沈宣青一眼,表情像是在說你怎麼也來了。
沈宣青看穿他所想,高傲的挑了挑眉。「怎麼,不歡迎嗎?」範雨棠不禁笑嘆,「豈敢?」
「佟二小姐好嗎?」劇懷安問道︰「她怎麼沒在茶樓里幫忙?這可是她的長項呢!」
範雨棠沒說話,只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在信中,他只提及範許氏加害佟袖珍之事,卻沒說他為保護她而故意制造負心假象,並意欲將她送回娘家之事。
「怎麼了?」劇懷安隱約覺得事不尋常,狐疑地問道︰「她沒事吧?」
「她沒事。」範雨棠笑了笑,輕描淡寫的帶過。
沈宣青睇著他的表情,不知怎地有點憂疑,卻又習慣性的幸災樂禍,「怎麼,你們過得不快樂?你該不是已經後悔了吧?」
範雨棠有苦難言。「沒有的事……」話鋒一轉,他問道︰「宣白已經到了?」
劇懷安點點頭。「是的,他比我們早到一步,應該己經試著在銀範雨鸝接觸了吧。」
「是嗎……」範雨棠若有所思。
「雨棠,這事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便能成事,若有風吹草動,恐將驚動你大娘那幫人。」劇懷安略顯憂心,「要不要我幫你找幾個人貼身保護著你跟佟二小姐?」
「千萬不可。」範雨棠神情凝肅的馬上拒絕,「我大娘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我這邊的一舉一動,若是讓她察覺到任何異樣,會壞事的。」
「可她不只一次想加害于你及你身邊的人,如今佟二小姐可是箭耙呀。」
劇懷安所擔憂的,正是他一直以來所懸心的,所以他才會故意疏遠她、冷落她,想激她一怒之下跑回娘家,可她太頑強,太堅毅、太……勇敢了。
「佟二小姐知道你的計劃嗎?」劇懷安問。
範雨棠輕輕搖頭。「她若知道,或許會咀止我,你知道她的性情,她太寬容、太慈了。」劇懷安想起他所認識的佟袖珍,無奈笑嘆,「那是。」
這時,沈宣青悻悻然地插嘴道︰「看吧,早說她跟你不適合。」
懷安斜覷著她,蹙眉一笑。「宣青,你怎麼……」
「我哪里說錯了?」她不以為然,「我可是天馬莊的小姐,若雨棠娶的是我,他大娘敢對我下手嗎?再說,我懂武功,應付幾個男人淖綽有余,佟袖珍除了拿鍋鏟,什麼都不會?」
劇懷安忍後不住的笑了。「宣青,人各有所長,你會舞刀弄劍,可卻連煎蛋都煎不熟呢!」
沈宣青羞惱的瞪著他。「去你的!」
看她氣得滿臉通紅卻無話可說的窘樣,別懷安哈哈大笑,須臾,他才收斂了笑意,轉頭看著範雨棠,「對了,你現在住在哪里,我想去探望一下佟二小姐。」
「別麻煩了,明日午時我遣人去把她喚到茶樓來吧。」他淡淡的說。
「也好。」劇懷安隨即瞅向沈宣青,稍微嚴肅的提應道︰「宣青,明兒個見了佟二小姐,你可別又擺架子喔!」
沈宣青白了他一眼。「我又沒說要見她。」說罷,她霍地起身,信步朝門口走去,「我要回客棧休息了。」
現她要走,劇懷安立刻不放心的站起。「雨棠,那我先陪她回去。」
「嗯。」範雨棠點頭,然後親自送他們兩人離開。
翌日午時,約了見面的劇懷安沒出現,倒是說了不想見佟袖珍的沈宣青來了。
範雨棠將她迎至二樓茶廳,遣人送來幾道小菜及一壺好茶。「懷安說要見袖珍,怎麼沒來?」他閩。
「他去見我哥了,大概是為了你那件事吧一」沈宣青先啜了一口熱茶,然後睇著他,「佟袖珍還沒來,晚一點吧。」範雨棠回道,「她知道懷安來了想見她,一定會過來的。」
為了將戲作足,他已經好久沒跟袖珍好好說話了。其實他直的沒想到她的意志奄是如此的頑強固執,楱了別的女人,早該哭著回娘家了吧?可她即使是在他說出那麼殘忍傷人的話後,還是畎畎的守著那個家。
他愛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剛毅堅強,可如今,他真是恨透了她的剛毅堅強,他多麼希望她能軟弱一點,能乖乘的回到松嶺城去避難。
昨天晚上他只是根平淡的跟她說︰「懷安來了,想見你。」可她的眼底卻b」間露出難以抑制的真悅,仿佛燃著什麼希望,一直痴痴的看著他,這樣的她,丫讓他心疼,卻也深感無奈。
「你跟她沒事吧?」沈宣青睇著他,語帶試探。
「能有什麼事?」他迎上她的目光,若無其事的一笑。
「我總覺得不對勁,你看來悶悶不樂。」她靈活狡黠的黑眸直盯著他,「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一點點的後悔?」關于和袖珍的一切,他從來不曾後悔,他之所以悶悶不樂,是因為他擔心她的安危。
「你知道嗎?」她直視著他,「懷安哥說我跟你都是火,只會互相燒灼傷害,可她卻是水,她的柔情能使你平靜,能將你帶向光明,可他錯了,水會澆熄你的怒焰,讓你變得脆弱。雨棠,要是你當初選擇的是我,如今就不必如此苦惱,以天馬莊的人脈及勢力,一定能一」
「宣青。」他打斷了她,苦笑道︰「我希望你對我不要再有任何的期待。」
「為什麼?」沈宣青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因為你心里已經有她?你已經是她的丈夫?」範雨棠淡淡的回道︰「因為你並不是真的那麼喜歡我,只是在鬧別扭一」
「誰說的?我很喜歡你,而且還是很喜歡你?」
「你值得更好的。」他說一
「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
「我感謝你的錯愛,但……」
「如果我不在乎呢?」沈宣奄熱情如熾的眸子鎖定了他,「就算做小,我也願意,你又如何?」
範雨棠勾唇一笑。他知道她的脾性,不管是什麼,她都只想獨佔,會這麼說,只不過是在試探他對袖珍的感情是否如他所說的堅電不移。
「宣眚,你只是在說氣話,我不會當真的。」
覺得自己似乎被看穿,沈宣青有一點懊惱、有一點不甘,她睹氣的伸出雙臂,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範雨棠,我是認真的。」
「宣……」範雨棠正想拉開她的手,一張驚愕震撼的臉龐卻映入他眼簾。
此時,佟袖珍正站在茶廳門外,震驚不已的看著這一幕。
沈宣青背對著門,沒察覺到什麼異狀,仍一心一意地望著他。「範雨棠,我若願意叫她一聲大姐,你能娶我嗎?」
利那間,範雨棠驚覺到這是個千栽難逢的機會,一個能教佟袖珍遠遠離開他,然後得到寧靜及安全的機會,這樣的念頭才剛閃過,雙手已經一把圈住了沈宣眚。
「宣青,我求之不得。」
「咦?」沈宣青來料他有此舉,更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驚喜,反倒一臉茫然不解。
就在她想推開他並賡問他時,她忽然意識到身後有人,她直覺的轉過頭,只見佟袖珍站在門外,兩只眼睹瞪得大大的,泛著閃閃淚光,唇角及眉心顫動,那模樣連她看了都覺得心碎,更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急著解釋。
佟袖珍沒咒罵範雨棠,也沒痛斥她,只是靜靜的流下眼淚,然後轉身離去。
愣了一下,沈宣青狐疑的看著眼底充滿痛苦及無奈的葙雨棠。「你看見她了,你是……存心的?!為什麼?」
「我希望她回松嶺城去。」想起她剛才那悲傷欲絕的神情,他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這兒,太凶險。」
沈宣青立刻明白了。「你是怕她出事?」
「沒錯。」範雨棠神情一黯,「我什麼險都敢冒,就只有她,我冒不起一丁點的險。」
「你把她送回娘家便行,為何要故意傷她?」
「我太了解她的性情,她不會拋下我一人孤軍奮戰。」他知道這次他是深深傷害了她,他覺得心好疼,若是可以,他真的好想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所以你才會故意抱住我,還對我說那種話?」沈宣青柚眉一糾。
「若有冒犯,我願向你賠罪。」範雨棠說著,兩只澄定的黑眸突然直視著她,「宣青,我從沒求過你任何事,如今有一事相求,還請你答應。」
迎上他堅毅的眸光,她心頭微震。
「什麼事?」
「袖珍死心眼,只怕還是不肯回娘家去,所以我——」
「要我陪你作戲?」她打斷了他?
「是的。」
沈宣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微微揚起下巴,神情倨傲的睇著他。「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但我求你。」他說。
「求我?」她故意諷道︰「怎麼求我?你願意為此跪在我跟前,叫我一聲祖女乃女乃嗎?」
她所認識的範雨棠是絕不會向人屈服的,那根本是要他的命吧!明知他不會屈服、不會答應,可她就是想看他為難、掙扎的樣子,誰教他讓她難過、讓她那麼丟臉,誰教他……欸?!
她腦袋還想著,就見他撩起衣擺,單膝打彎,當直就要屈膝跪下,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兒沒驚叫。
「範雨棠!」她伸出手,一把抓著他,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真跪?」
範雨棠看著她,沒有答腔,神情卻相當鶯定堅決。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願意為了佟袖珍做到這般地步。「你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嗎?」
「再多的黃金都比不上她的珍貴。」
「你……」看著他那因傷害了佟袖珍而溢滿痛苦的眼眸,沈宜 的胸口一揪,「我以為你是個冷冰冰的人,沒想到你竟愛得如此深、如此熱……」
「助我一臂之力,將她送回松嶺城去。」葙雨棠語帶央求。
「你可曾想過這麼極靖的方法會讓你真的失去她?」
「只要她活著,我就不會失去她。」他堅決地道,「除非我時時都能看顧著她,否我絕無法安心且專心的去面對凶險的敵人,在我徹底解決那些人之前,我絕不會讓她在我身邊成為箭耙,其至是替死鬼。」
沈宣青看進他眼眸深處,感覺到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堅定且絕對,他對佟袖珍的痴,讓她羨慕、嫉妒,卻也感動。她曾對佟袖珍做了不好的事情,這或許是她欠佟袖珍的。
「好,我答應你。」她心意一定,允諾道。
範雨棠感激的說︰「我先謝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