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家庶女(下) 第12章(1)

昨天听範雨棠說劇懷安來了,姜珛貞打心里高興,她和懷安雖相識不久,但個性溫和的兩人十分投緣,之前她和範雨棠成親得倉促,沒能通知他一聲,如今他來了,她當然想盡一下地主之誼,好好款待他一番。

原想著親自下廚為他接風,可範雨棠卻說不必麻煩,只要到茶樓茶敘就好。

誰知她依約來到茶樓,非但沒看見劇懷安,等著她的竟是那教她震驚又痛心的一幕。在範雨棠還未到佟家之前,他意欲追求的對象便是沈宣青,而沈宣青也對他十分傾心,甚至曾為了橫刀奪愛而找人擄走她,可當時範雨棠表明了他愛的是她、想娶的也是她,而她……相信了他。

可現在,沈宣青卻找上門來擺明願意做小,範雨棠還給了她肯定的回應。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先是歌妓水月,如今又來了個沈宣青,男人變心的速度竟如風馳電掣,教人措手不及。

一直以來,她始終抱持著一個信念,相信他這陣子以來的反常言行都只是為了與她疏遠,以保護她不被範許氏迫害,但如今,這樣的信念瓦解了,喔不,也許她早已知道這殘酷的事實,只是自欺欺人,選擇逃避。

不管是身為姜珛貞還是佟袖珍,她都曾經歷過另一半的背叛及傷害,可她從來不恨,也總是能自我療愈。她以為她夠堅強,絕不會輕易被打敗,她以為不管遭遇到什麼,她總能走出自己的路,可現在,她不再那麼確定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直到她整個人癱在床上,小翠進來看她,她才回過神來。

她環顧著房內,這兒雖不如範府、不如佟愛,只是平凡又普通的小屋,可在他們剛搬進來時,這兒充滿著歡聲笑語,對他們來說猶如人間天堂。

怎料轉眼瞬間,人事全非。

一開始便是個錯誤嗎?她不該愛上他、不該相信他,也不該嫁他嗎?她以為這是老天爺為她做的主、鋪的路,她只要一路走下去便是,岩知如今滿地荊觫,教她寸步難行。

也許該是放下的時候了,她不該如此孤注一擲、執迷不悟,若範雨棠不是她的歸屬,那麼她不如歸去。

頓時,姜珛貞的腦海里浮現出佟冬秀、佟丁氏、佟老太太及許許多多人的和善面孔。她好想他們……

「少女乃女乃呢?」突然,她听見外面傳來範雨棠的聲音。

「少女乃女乃在房里……」小翠應著。

只一眨眼的時間,範雨棠走了進來,但他不是一個人,沈宣青跟在他身後一

姜珛貞一怔,茫惑的看著他。

看著她那哭紅了的雙眼、憔悴失落的神情,範雨棠的心猶如被針刺蟲噬般的痛苦。可他不能在這時心軟或放棄,因為就差這臨門一腳,他便能將她送回松嶺城去了。

「我有話跟你說。」他逼自己硬著心,語氣冷淡地道。

姜珛貞神情憂傷地回道︰「我听著……」

「我要納宣青為平妻。」範雨棠道。

聞言,姜珛貞以為自己會激動憤怒,但不知怎地,她莫名的平靜

迸人所說的三妻是為一正妻、兩平妻,他納沈宣青為平妻,擺明是要與她平起平坐。

見她不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答應幫忙的沈宣青趨前,故意譏嘲道︰「佟袖珍,你沒意見吧?我可是天馬莊莊主的拿上明珠,叫你一聲大姐算是委屈了,可因為我真心愛著雨棠便也認了,你可別不知好歹。」

姜珛貞抬起眼眸看著她,依舊不言不語。

迸代的女人願與人共事一夫,可她辦不到,死巴著一個已經變心的男人,多可悲一

「我可告訴你,不準給我端大姐的架子,我沈家財勢雄大,還能出資幫雨棠買下兩家茶樓,讓他當個真真正正的店東,這可是你佟袖珍辦不到的。」沈宣眚一臉轎傲地道。

是,事實就是這麼殘酷,昔時,範雨棠舍沈宣青而選了她,如今終究是不敵現實。

「袖珍,這事你允也好,不允也罷,無論如何,我都決定……」

「辦不到。」突然,姜珛貞幽幽吐出了三個字。

她抬起眼眸,兩行痛徹心扉的眼淚瞬間滑落,熱燙著她的臉,燒著他的心。

「範雨棠,我辦不到……」姜珛貞抽著氣,聲線顫抖地道︰「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你,如此支離破碎的婚姻,我不要了……我曾對你說過,婚姻若沒有愛便是交易,而如今我倆的婚姻卻連交易都談不上了……」

她淒然一笑,「我以為與你同悲同喜、患難與共、不棄不離便是我下半生的使命,可現在你不需要我了。」

說著,她倕抽了一口氣,淚如雨下卻目光凜凜,「我佟袖珍從來不是個可悲的女人,可你卻讓我變得如此可悲……我不再乞求你的愛,我不再執迷不悟,你把休書給我,我即刻便回松嶺城去。」

聞言,範雨棠心頭一喜一慟,喜的是她終于願意回松嶺城了,難過的是,他愛她都來不及了,又怎有辦法接受兩人又重回陌生人一途?

就在他沉吟之際,姜珛貞靜靜的走到他面前,隨即揚起手來,啪的一聲,給了他結實的一巴拿。

他心頭一震,但臉上卻沒有太多驚色。

「範雨棠,我們……互不相欠。」她堅強而驕傲的抬起下巴,眼淚卻順著兩頰滑下,接著她轉過頭,無怨無恨的看著沈宣青,「沈姑娘,我將他交托給你,希望你們白頭到老。」

迎上她那真誠澄澈卻又悲哀幽怨的哞子,沈宣青的胸a一陣抽緊,這一瞬間,她才赫然發現,佟袖珍對他,才是真正的愛。

誠如範雨棠所說,她對他的痴纏只是不甘心、只是闡別扭,是何其膚淺又不成熟的迷戀,真正的愛是輛牲,不是索求,看著這樣的佟袖珍,她于心不忍,幾乎想沖a說出實情,可範雨棠像是發現了般,立刻用眼神咀止了她。

沈宣青實在受不了了,其至覺得快不能呼吸,轉過身,她快步走了出去。

範雨棠正要尾隨出去,忽听身後傳來聲音,轉頭一看,佟袖珍競鍤地昏厥,他連忙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撈了起來,並大喊道︰「小翠!快去請大夫!」

小翠听聞連忙沖進房內,見小姐不省人事,應了一聲,焦急的又沖了出去。

看著懷中神情憔悴蒼白、眉心緊鎖著的佟袖珍,範雨棠心如刀割。

範雨棠坐在床沿,靜靜凝視著仍來蘇匾的佟袖珍,想著大夫不久前說的話,心里百感交集。「恭喜範二少爺,少夫人已經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他本該歡喜,也確實歡喜,可他的心卻更疼了,如今她懷上他的孩子,可他卻傷透了她的心,還教她悲不可抑,甚而昏厥。

他真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如果可以,他多麼想在她醒來的那一刻便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心里只有她,什麼水月還是宣青,全是虛假,但偏偏情況不容許他這麼做。

她已有兩個多月身孕,肚子恐怕再兩個月便藏不住,範雨鵬雖有妻妾三人,至今卻仍未有子嗣,範許氏心急如焚,此刻若是被她知道袖珍懷上孩子,不知又會做出什麼樣可怕的事情。

為了袖珍跟她月復中骨肉的安全,他必須將她送走,刻不容緩。

且他猜想袖珍可能還未發現自己已懷孕一事,為了不讓她受到更大的沖擊,他打算先瞞著她,幸而剛才大夫為她把脈診斷時,小翠並不在場,他不必擔心小翠會說溜嘴。

「唔……」突地,姜珛貞發出囈語,幽幽轉醒。

範雨棠立刻起身移往門口,假意正要進來。

她睜開眼楮,一時之間有點回不了神,听見門口的沙沙聲響,她將頭一轉,只見範雨棠正走了進來,她這才憶起稍早前的事,也想起自己終于認清事實,決定退讓。

「你醒了?」範雨棠故意冷淡地道︰「我已經請大夫來看過,他說你的身體沒有大礙……這兩天你跟小翠收拾一下,我找人送你們回松嶺城。」

姜珛貞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他們曾經恩愛,如今卻恩斷義絕,互不相干,也好,既然無愛,那便各分東西吧!

人生在世,不就是生離死別嗎?總要分開的,只是早晚。

「你給我寫射休書……」姜珛貞幽幽地說,「我爹娘總得知道你是為了什麼不要我。」

他沒有不要她,當然也寫不出什麼休書來,可她要,他g能不給?

「我琢磨琢磨,你離開前會給你的。」就在他轉身要離開之際,他听見她的嘆息,而他痛苦煎熬的淚水也難忍而下。

這時,幫佟袖珍熬了藥的小翠走了過來,為免她發現,範雨棠迅速抹去淚水,鎮定心神,吩咐道︰「好好看著少女乃女乃,我出去了。」

小翠怨恨的看著他,應了一聲,「是。」便立刻走進房里。

範雨棠深呼吸了一口氣,試著緩和翻塍的情緒。他不能在此時亂了套,他必須為袖珍做最好的安排,他得找一個信得過的人箱他將她平安送回松擇

而此刻,他腦海中只有一個人選……

劇懷安和沈宣白密會過後,先回到客棧更衣,正要出門前往茶樓,卻見沈宣青哭喪著臉回來。她走到他跟前,兩眼濕潤紅腫,很明顯大哭過一場,直覺告訴他,肯定又是為了那愛不到、求不得的範雨棠。

總是看著宣青為愛所苦、為情所傷,他的心實在不好過,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能得償所願,可這卻是不可能也不可為之事,畢竟範雨棠已經有了佟袖珍,而他們的感情堅不可摧。

「唉……」他滿是愛憐的瞅著她,輕聲向道︰「你又怎麼了?」

「懷安哥……」沈宣青只叫了這麼一聲,便大哭著撲進他懷里。

劇懷安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兩只手還不知道往哪里擺。

「我討厭他們……我討厭他們……」

她沒頭沒腦的哭著、嚷著,他不明就里,有些傻愣的向道︰「討厭……誰?」

「當然是範雨棠跟佟袖珍!」沈宣青站直身子,沒好氣地回道。

他這才看清她滿臉淚痕,雙眼瞪得又圓又大,但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生氣,可她又說討厭範雨棠跟佟袖珍,該不是她又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惹來範雨棠一頓修理了吧?

劇懷安輕嘆一聲,苦口婆心地勸道︰「宣青,忘了雨棠吧,世間男子何其多,何必單戀一枝草?」

沈宣青怨怨的瞪著他。「你在胡說什麼?」

「誰要巴著他不放啦!」她氣惱地道,「我對他哪里是愛?我只是不甘心!」聞言,劇懷安先是一愣,旋即一笑。「你總算想通了?沒錯,你只是不甘心,只是鬧別扭……」說著,他又覺得不太對勁,「不對啊,既然你已經想通了,為何還氣他們?」

他一閱起這事,沈宣青腦海里便浮現佟袖珍那張痛徹心扉卻無怨無悔的臉龐,好不容易暫歇的淚水又傾瀉而下。

「嗚……」她又哭著撲進他懷里,又氣又難過地道︰「可惡的範雨棠,為什麼讓我當壞人?我、我看著她,真的好慚愧、好內疚、好……嗚……」

她說得斷斷續續的,劇懷安實在听不明白。「宣青,你到底在說什麼?」

沈宣青順了順氣,這才抽抽噎噎地道︰「範雨棠怕他大娘對佟袖珍不利,想送她回松嶺城,可又知道她一定會執意留下來與他為伴,他就使計想逼她離開……」

劇懷安是個聰明人,只听到這兒便已約略猜到。「你說什麼?他該不是利用你去激她吧?」

「他沒利用我,他、他跪下來求我……」說著,她又淚眼汪汪的,「懷安哥,你說他們是怎麼了?範雨棠為了她不惜跪求我,她為了成全他,居然、居然願意退讓,還祝福我跟他白頭到老……嗚……他們是笨蛋!是討厭的笨蛋!他們、他們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可惡的壞女人!」他听著,心里雖十分激動,卻一點都不意外。

「宣青,真正愛著一個人,便是犧牲自己,成全對方呀。」他輕播著她,柔聲安慰,「你不懂的事,他們給你做了活生生的示範,不也很好嗎?再說,你一點都不壞,如果你壞,又怎會為了他們而難過?」

「可是我曾對她做了那麼不好的事……」她滿臉愧疚。

「你那時不懂事嘛。」劇懷安輕拍著她的背,「宣青,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你願意為他粞牲,而他也願意為你粞牲,並包容你所有好與壞的人

「若有個人願意為我粞牲,包容我的一切,那便是……愛我嗎?」沈宣青抬起臉龐,定定的望著他。

劇懷安溫柔一笑,用指月復輕輕揩去她臉上的淚。「當然。」

她微微孩眉,細細的嬙詳他。「你總是容忍我、維護我,不管我多任性妄為,你從不對我生氣,那也茸是一種粞牲嗎?」

「算吧。」他說。

「所以說……你愛我?」她眨巴著大眼,困惑嬌憨的望著他

迎上她那盈著淚光、澄明清亮的黑眸,劇懷安一時語塞,緊接著一抹羞色染上他的雙頰。

翌日,範雨棠到客棧找劇懷安,還未說明來意,劇懷安便搶白道︰「說吧,你要我幫什麼忙?」聞言,範雨棠不禁一怔。「宣青已經告訴你了?」

「嗯。」劇懷安徽微頷首,神情有點凝肅,「雨棠,那真是沒有辦法中的唯一辦法嗎?」

「是。」範雨棠語氣堅定地回道,「她絕不能待在我身邊。」

「可用這種傷她心的方法,會不會太——」

「我不能冒險。」他打斷道,目光一凝,「懷安,袖珍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劇懷安陡地一震,先是滿臉驚疑,旋即忍不住為他高興。「真的?你……你要當爹了?」

「是,可我高興不起來。」範雨棠面容沉重,「若她繼續待在這里,她跟孩子都有不可預知的危險。」

「範許氏真有這種能耐?」劇懷安濃眉一糾,「雨棠,不如讓我跟我爹……」

「懷安。」範雨棠搖頭一笑,「你討厭官場、厭惡政治,若是動用到你爹的關系,勢必得沽惹你一直以來所逃避之事,身為兄弟,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可是你……」

「我是範許氏的眼中釘,而她是我的肉中刺,只要拔掉她的利爪及尖牙,她便再也不能傷人。她至今還能呼風喚雨,揉弄他人,便是因為她手上還握著權柄,只要我奪回醍醐居,教她一無所有,她便再也不能害人。」

劇懷安與他相識多年,相信他絕對有這樣的能耐,身為好朋友、好兄弟,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支持他、支援他,想通了這一層,他的心情也冷靜許多。「好,那你希望我如何幫你?」

範雨棠從袖中取出一射信交給他。

他有些疑惑的接過。「這是……」

「我要你送袖珍回松嶺城,那封信是她要求我寫的休書。」

「什……」劇懷安陡地一驚,「你真給她寫了休書?」

「她要我寫封休書以對她爹娘交代,但我寫給她爹的不是休書,而是家書。」範雨棠續道︰「我在信里向他解釋原委,並請求在我去將她接回來之前,代我好好照顧她……懷安,這封信不能讓袖珍知道或看到,你也斷不能感情用事將實情知她,你知道她的性子,她天不怕地不怕,若是知道,定會想方設法又回來找我。」

劇懷安無奈一嘆,「放心吧,我會守口如瓶,將她平安的送回佟家。」

範雨棠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手。「好兄弟,有勞你了。」

劇懷安與他相視一笑,雖沒有說話,彼此卻已心領神會。

又一日,劇懷安親自駕了輛馬車來到範雨棠住所的巷口,他下了車,來到了屋前,見你袖珍從屋里正要出來。「佟二小姐……」他心頭一震,不為別的,只因她是如此的惟悴。

他記得在松嶺城的時候,她是多麼的容光煥發,常展笑顏,可現在的她,憔悴寡歡,令人心疼不忍。他終于可以明白沈宣青為何為她感到難過,同是女人,縱然曾是情敵,還是能感同深受對方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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