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優美的山景,藍悅只覺得很郁悶。原本想拜托醫生讓自己在那個簡陋的醫療室內借宿一晚,卻沒想到那里本來就是醫生的住所。所以她又被醫生轉送給了小豬長——阿齊。
「你……好?」阿齊晃動的大掌擋住了藍悅面前的風景。
藍悅搖了搖頭。沒注意到阿齊又學會了一個字。不好。她一點也不好。因為她不知道接下來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
那只在搖晃的手化成一個指引的動作,指尖所指向的是不遠處散落著的點點小屋。
「我……」阿齊說時,雙手指尖相對搭出一個屋頂的形狀來。
「你家?」藍悅記得阿齊這個動作是從自己這里批發過去的。
「家?」阿齊再次做了一遍那個動作,清澈的瞳中浮現出用心時的專注。
藍悅將手擋在眉前,眺望著阿齊指向的那片綠色意的零星散落,小小的一間間屋子很是整齊,仔細一看,屋頂似乎還漆著各種不同的自然色,或黃或紅或藍,隱在山間還頗有點抽象的意味,看著,唇邊忽然就露出笑來,「好像是木制的屋子吧。不知道你家是哪一間?」
待收回眼,正對上阿齊眼中的迷茫,才想到他根本就無法理解自己的一番話。
「去你家吧。」藍悅沖阿齊揮了揮手,示意他領路。
「我……家……」已經深刻領會這兩個字含義的人連猜帶蒙地竟然理解了藍悅大半的意思。
尾隨在阿齊身後的藍悅邊走邊回憶著自己從踏上那輛狹小巴士後所發生的這一連串的事情,腦海里不由浮現起一張膚色偏白的瘦削臉龐來。要是自己昨天不是那麼別扭的話,或許今天該和那個完美的男人在椰林海風下把臂同游而不是……雙眼轉向阿齊,唉,現在卻和一個野人,不土人,還是小族長,在這山間左穿右拐,只為了尋找他那個在山里不知道哪邊的小木屋。
「我家!」阿齊忽然出聲,驚醒了還沉浸在追悔中的藍悅。
是這幢嗎?紅屋頂的木屋不大卻顯得干淨而素雅,那小小的四格窗和紅色的屋頂,活月兌月兌是從童話中走出來的樣子。
「好漂亮。」如果時間倒退二十年,讓自己回到三四歲時,她一定會歡喜地蹦起來。
阿布笑著走到屋前,沖屋內喊了一聲︰「阿爸。」
屋內有人應聲而出,對方原本還沒什麼表情的一張臉在看到藍悅後整個笑成了一朵花。而藍悅一雙平靜的眸也因為對方的出現而倏地瞪圓!竟然是拿了自己錢還把自己嚇得跌下山的那位踩玻璃大叔。還真是應了那句——人生何處不相逢!
未漆任何顏色的木制方桌上熱熱鬧鬧地放著幾大盆的菜,桌上擺了三副碗筷,門外……立了不下十個伸長脖子看好戲的當地人。
藍悅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和老爸去看望外地的農村親戚時,也曾遭遇過這樣的圍觀,那位親戚恰巧是當地的村長,所以村長家來了大城市的客人引得全村人抱孩子扶老人地傾巢而出。當時老爸單是糖果就派發了不下兩斤。
掃了眼門外那些人,難道他們也是來要糖果不成?不好意思得很,別說小姐她沒有隨身帶致胖武器的習慣,就算她現在有心來個糖果大派送也要讓老天賜她個ATM機和食品店才能讓她順利得到糖果。一想到自己窮得只剩信用卡,雙眸便不悅地掃向門旁和人侃著大山的踩玻璃大叔。若不是他這麼貪財,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里?越想越氣,越氣越覺得肚子餓,瞄了眼桌上雖然家常但絕對不野人的菜肴,藍悅竟然止不住咽了咽饞涎。
一塊魚被體貼地夾入她碗內。抬頭時,正遇上阿齊瞳中溫柔的笑意。
她回以感激的一笑,夾了些魚肉送入了口中。意外的驚喜由唇齒間溢出,魚肉的鮮美簡直出乎她意料之外。
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不知是什麼菜的綠葉菜送入口中,清香的味道有些像青菜卻遠比青菜來得爽口。
味蕾被徹底征服的人開始忘我地投入到美食中。
當藍悅醒悟到自己吃得實在太多時,是在族長大叔侃完大山回到座位,帶笑舉起筷子卻發現桌上幾乎只剩下可憐的殘羹時。
藍悅幾乎想拔腿逃跑免得勞煩大叔再掏出刀子時,大叔卻呵呵一笑,將殘羹倒入飯中拌了兩拌,三下兩下就解決了自己的晚飯。
藍悅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溫暖感來,可是一想到眼前這個好脾氣的家伙正是害自己扭傷腰的人,心中的溫暖便成了忽冷忽熱的矛盾。
晚飯過後,大叔收拾了桌面便帶著煙袋出了家門,想來是去找鄉里鄉親的串門吧。藍悅走至木屋外,深吸了一口這帶著幽谷芳氤的空氣,整個人就仿佛被潭水漂洗過一般的靜澈。微微抬頭,卻著著實實被那滿天的星星給驚了一下,一直以來,都覺得星星只是天空的點綴,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天空是星星的背景。這麼多的閃亮沖自己眨著眼,讓她忍不住貪婪地張臂想將它們全部佔為己有。
如果能一直待在這樣的星空下……心中猛然閃過這個念頭來,復又搖頭笑起自己的天真,計劃表已經被排到明年的自己連四天休假都是和老板繞了這麼久才繞到的,想隱居山間?根本就是白日做夢。再說下個月公司還有一個和電視台的大型合作……染上了俗事的雙眼漸漸移離了那瓖滿了天幕的群星,收回張在空中的臂膀,轉身時,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阿齊已經靜靜地坐在了門檻上,一雙眼瞳正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
自己的大驚小敝一定嚇到了從小就看慣滿天繁星的阿齊了吧。正想著該怎麼用手勢向他解釋明白,卻忽然被人牽住了左手。
在沒法用語言交流的情況下,在純粹知道對方沒有惡意的情況下,藍悅忽然發覺想要告訴對方這樣的動作有些奇怪實在是件太困難的事。
步入屋內,阿齊一把掀開方桌後面的那片布簾,一方干淨而簡單的臥室躍然眼前︰木制的櫥櫃擺放在東牆的正中,櫥櫃左右兩旁貼牆擺著兩張木床,一張床上整齊地疊放著薄被和藤枕,另一張床上則空無一物,而兩床之間的地上正鋪著一襲草席,席子上面擺著左邊床上一樣的薄被和藤枕。
阿齊走到櫥前,自櫥內取出一套被枕來,被子的花紋是過了時的龍鳳呈祥圖,但被子卻是嶄新的。
阿齊將手中的被枕擺在那張空空的床上,然後對著藍悅將雙手在耳旁合攏,「你,睡一晚。」
這家伙難道真是傳說中的過目不忘不成?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和做過的動作他仿佛都記得,甚至學句子還學得咬字這麼精準。
被阿齊按坐在那張放了新被枕的床上,手恰巧踫到一旁的被單,布料有些粗糙,可是心里最柔軟的部分卻仿佛被擊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