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愛愛難 第4章(2)

「花姑娘,還滿意嗎?」翠兒笑嘻嘻地將臉湊過來,心中也不禁暗贊那個賭徒少爺竟然還有這樣的眼光。這根簪果然襯得花小泵極其溫婉美麗。

「可是……不需要再添些胭脂嗎?」花小泵望著鏡中兩頰沒有明顯顏色的自己,伸手就想去取胭脂。

「不成不成,再涂的話,就變大花臉了。」翠兒搶先一步將胭脂水粉盒攥入手中。

「哪有?根本都看不出有涂抹過東西。」花小泵看著鏡中的自己,漂亮是漂亮,但是她希望能再漂亮點。右冷苗曾告誡過她,在養顏聖水沒起作用前,一定要多涂胭脂水粉才好看。

「看不出?」翠兒看了看鏡中的花小泵,忽然「哦」了一聲,一手拿起台上的銅鏡一手拉起花小泵的手就往屋外走。

陽光下,翠兒將銅鏡遞到花小泵手中,「花姑娘你再看看。」

屋里屋外看不都是同一張臉,能有什麼不同?

花小泵不以為然地將鏡子舉到自己面前,「啊!」

鏡中的自己怎麼忽然變得雪白雪白的,臉上兩團粉粉的可愛的紅暈,唇也被點得像梅花似的。

「是不是太濃了?」翠兒忐忑地望向花小泵。

緊盯著鏡子中自己的人很快露出得意的笑來,「哈哈。不濃不濃,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才漂亮。」

木哈哈哈哈。自己今日美得這樣冷艷,美得這樣不可方物,這一回季酉大哥肯定會在飯桌上對自己刮目相看。

花小泵遠遠就看到立在通往大廳過道上的舒家下人,三男三女分立左右,除廚子和翠兒,竟然全數出動,這頓洗塵宴之隆重由此可見一斑。

可當看到大廳內圓桌邊坐著的人時,花小泵不由愣了愣,舒老夫人、舒季酉、舒季寅,沒了。

算上自己才總共四人,還不及外面站著迎賓的下人多。

「花姑娘,來來來,坐到我身邊來。」舒老夫人一見花小泵,立刻彎起了慈祥的眉眼,招呼她到自己身邊的位置坐。

「姑娘請坐吧。」翠兒伶俐地拉開座椅請花小泵入座。

花小泵看了眼分坐圓桌東西南角的三母子,忽然有種是不是要打麻將的錯覺來。不過眼看坐東的是舒老夫人,坐西的是舒季酉,就算是打麻將那也與舒季寅井水不犯河水,于是也就在翠兒的服侍下開心地坐下了。

「自從秀娘走後,家中可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唉,我那苦命的兒媳啊。若不是遇到季亥這個不長進的孽子,我的秀娘也不會就這麼走了……」

舒老夫人精神好了之後,嗓音也恢復了原有的輕柔溫和,自然那絮叨的習慣也一並恢復了。

花小泵在伺候她的那幾日就已經習慣了她的「憶往昔」,于是拿一雙眼偷偷去瞄右手邊的舒季酉,只見舒季酉正專心听著舒老夫人的絮叨。

望著舒季酉那專注的眼神、那挺直的鼻梁和唇角那抹溫和的笑,花小泵只覺得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甜。

忽然覺得北面有陣陣陰風吹來,奇怪地轉過眸,正對上舒季寅那雙冷冷望著自己的瞳。

「咳。」身後翠兒的一聲輕咳,猛然讓花小泵想起了她方才說的——花姑娘你不會真沒看出來吧?三少爺那雙眼楮無論你在哪兒都緊緊地盯著,一眨不眨的。

收回視線後,仍然不相信翠兒所說的,于是眼光又偷偷溜向舒季寅,發現他的視線仍停留在自己身上並未離開。那視線毫不避諱地就那樣緊緊地盯著自己,眼神又冷又深邃。

一種莫名的奇怪的感覺在花小泵背脊上躥升,直躥到她雙耳化成陣陣猝不及防的滾燙。

她想假裝沒看見,卻其實已經上了心,心里反復問著自己,舒季寅他為何要這樣看自己?

「……唉,所以我那苦命的秀娘也不知何時能回來。」舒老夫人的絮叨總算告一段落,若有若無的松氣聲在各人心底溢出。

「娘,今天是開心的日子,我們就別提這些了。」舒季寅說時已執杯起身,「季寅十年前一時無知連累了舒家和娘,我以酒代罰。」

仰頭間,只听他喉間咕咚一聲響,再倒轉手中酒杯時,已是一滴酒不剩。

「三弟,你這樣說,讓我這個做大哥的情何以堪。十年前若不是我沒用,又怎會波及你和二弟。」舒季酉說著便起身取餅酒壺徑自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杯是我欠舒家列祖列宗的。」

仰頭飲盡後,又斟滿一杯,「這杯是我欠爹娘的。」

再次飲盡後,又滿上第三杯,「這杯是我欠弟弟和妹妹的。」

罷想舉杯,卻被人一把奪過了手中的酒杯,「季酉大哥,你先墊墊饑再喝吧。空月復喝酒傷身。」

舒季酉望了眼花小泵,想開口要回自己的酒,舒老夫人已經笑著先開口了︰「難得花姑娘有這份疼惜你的心,你就少喝點吧。」

這「疼惜」兩字用得真好。花小泵邊听著邊唇邊就露出了痴痴的笑來。

「孩兒遵命。」舒季酉依言坐下。

花小泵溫柔地將酒杯遞還給舒季酉,低頭一笑時,只覺北面冷氣嗖嗖直冒。她可不想讓那個家伙一張不屑的臉孔打擾了自己和舒季酉難得的融洽時分,于是頂著冷風繼續扮演賢淑模樣。

「季寅,剛勸住你大哥,你怎麼又一杯一杯地往下灌了?又不是能喝酒的人。」舒老夫人眼見舒季寅不停地續著杯,不由皺眉出聲制止。

「娘你今天特地為我洗塵,我高興,自然要多喝兩杯。」舒季寅說話間一仰頭,又飲盡了一杯。

「你們這三個,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個個要我這般操心。原以為季亥娶了妻能省些心,卻不想這麼好的娘子都會被他給氣走。唉,我的秀娘命苦……」舒老夫人再次絮叨起她那可憐的離家出走的二兒媳和她那不懂珍惜的失去才後悔的二兒子。

「翠兒,去把酒壺添滿。」舒季寅在舒老夫人說到「秀娘一怒離家」時,朝著翠兒招了招手,輕聲示意她添酒。

花小泵看著那只輕飄飄的酒壺被遞到翠兒手上,心中猛地咯 一聲響,他竟然已經喝光了一壺酒?!

「花姑娘,花姑娘。」舒老夫人的叫聲將花小泵的注意力由舒季寅轉向那對慈祥的眼,「老夫人。」

「花姑娘,听季酉說,你和我家小夜是金蘭姐妹?」舒老夫人邊說邊拉過花小泵的手,疼愛地輕撫著。

「是。我和舒姑娘曾指日為誓,結義金蘭。」想到她當初慕名追著水大鷹而去,卻不想沒和水大鷹拜成天地,竟然和水大鷹身邊的舒蝶宿拜了天地做了姐妹。

「自從小夜回了南京,秀娘又走了以後,我連個貼心人都沒有。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貼心小襖。」舒老夫人撫著花小泵的手一下比一下溫柔,「花姑娘,你要是不嫌棄我家地方小的話,就在這里住下吧。」

「不嫌棄,我當然不嫌棄。」住下?舒老夫人竟然要自己住下?!炳哈。這樣一來,就可以天天跟在季酉大哥身後了。心里樂開了花的花小泵拼命忍著想咧嘴大笑的沖動。

「那明日就將小夜那間房騰出來給花姑娘住吧。我可不舍得讓我的寶貝干女兒窩在那間小客房里。」舒老夫人樂呵呵地吩咐著。

一旁的舒季酉連忙應道︰「是。孩兒這就吩咐小狽子他們去辦。」說著,便起身往廳外走去。

花小泵一雙眸也就這樣尾隨著舒季酉那挺拔的身姿一起到了廳外。

「以後呀,就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舒老夫人樂呵呵道。

「嗯。」花小泵眉開眼笑地應著。

「就把我呀當成你的娘親。」

「嗯嗯。」

「就把季酉呀當成你的親大哥。」

「嗯……嗯?」花小泵臉上的笑容立刻變為生吞了個大鵝蛋的表情。

「我反對。」舒季寅忽然出聲,口吻異常堅定。

舒老夫人顯然沒料到有人要剝走她的貼心小襖,語帶怨責道︰「季寅,花姑娘可是救了你的命又救了我的命的人,你莫非在嫌棄她曾當過道姑?」

花小泵想糾正舒老夫人自己不是「當過」道姑,而是「仍然是」道姑。只是為何身為道姑會被嫌棄?那如果舒季寅會嫌棄的話,舒季酉是不是也同樣會嫌棄自己?

「救命之恩我自會報。但妹妹,我只認小夜,其他人想都別想。」舒季寅說罷,剛將喝空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擲。

「你三哥喝醉了,我們別理他。反正從今日起,你就是娘的寶貝女兒。」舒老夫人竟然自說自話就把花小泵變成了自己的「寶貝女兒」。

「老夫人,我真的不敢當。你讓我留下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可是這女兒……」她不要。若是當了舒老夫人的女兒,她就不能嫁給舒季酉了。不能嫁給他,還每日要看見他,這豈不是生不如死。

「我知道,你一定是嫌棄我舒家破落了,嫌棄我這個老太婆嗦,所以才不肯叫我娘。」

花小泵心中大叫天地良心。舒家究竟哪里破落,她這個破道觀出來的窮道姑是半點也沒找出征兆來,舒老夫人嗦是嗦,但比之她那個嗦又壞心的師叔卻又不知好上多少倍了。

「老夫人我從小沒爹沒娘,有你這樣疼愛我,我不知有多高興,可是……」

「你真不肯做我女兒?」舒老夫人打斷花小泵,斬釘截鐵地問。

「我……」一做你女兒,我就沒法嫁你兒子了。

「那我也沒辦法了。」舒老夫人嘆了聲氣,拍著桌子站起身來。

花小泵眼見自己敬酒不吃就要被罰酒吃了,心中哀悼自己怎麼會這樣得罪了自己的未來婆婆,卻听到舒老夫人開口道︰「那你不如就嫁給我家季酉,做我的兒媳吧。」

「哎?」花小泵驚得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什麼?」舒季寅也因太過驚訝而灑了翠兒遞來的滿壺酒。

「我知道我家季酉配不上你。你醫術高明又善良聰慧。可是你既然執意不肯做我義女,我又實在喜歡你喜歡得很,你就索性做我兒媳吧。」舒老夫人望著花小泵的眼中滿是老者的懇求。

花小泵張著嘴卻發不出半個音節來,腦袋里面大片大片的牡丹花、月季花、海棠花熱鬧地盛開著,美得她天花亂墜。

嫁給舒季酉。她要嫁給舒季酉了。這個被她看中的漂亮男人,不會去做和尚,更不會去做總管,而是會做自己的丈夫,和自己一起開心過日子?

天吶!真君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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