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夜起相思 第5章(1)

天色微蒙,冷遙夜推開門扉,剛踏進屋內,一記嬌呼旋即響起,一抹大紅身影瞬間欺近,從身後抱住他。

「小夜,人家真是緊張死你了!」女子扯著嬌媚柔嗓,鳳目帶笑,麗容未見絲毫擔憂神色。

冷遙夜微蹙著眉,將女子的雙手拉開,轉身面對她。

眼前女子嬌顏嫵媚動人,雖帶點年歲的成熟韻味,然眉目含柔帶媚,這一流轉,顧盼有情;緋唇微啟,那一笑仿佛要將人的魂魄勾走似,說不出有多麼嬌媚艷麗。

「說了別叫我小夜。」他輕斥,無視她的嬌艷媚功。

女子捂著嘴輕笑,將螓首輕抵在他肩上,嬌軀靠向他。

冷遙夜沒有說什麼,只輕輕挪開身軀,與女子保持一小段距離。

女子倒也不以為意,她知道,他一向不喜與人過于親密接觸。

「拿回神月教聖物了?」女子笑問。他這個教主親自出馬,哪能不順利。

「聖物?」他頗不以為然地輕蔑一笑,冷冷問︰「怎麼會有這種訛謬的消息傳出?」僅是淡然一瞥,那眼神竟銳利得令人不敢與之對望。

「誰知怎麼謠傳的。」女子一臉無辜地搖搖頭,心頭卻打了個冷顫。小夜那眼神還真嚇人呢。

她知道冷遙夜外表看似淡定溫雅,骨子里卻是精銳冷靜。也正是這股特質,他在接下神月教主後,不出幾年便鎮住了教內各路紛歧的聲音,成了眾望所歸的一教之主。

「昨夜到底怎樣?」她一顆心懸著,不問出個結果無法心安。

「死了幾個人……」冷遙夜沉吟道。

死了人又怎地?江湖爭奪,死傷難免,他們都不是初入江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難道還不明白這道理?女子不以為然地睨著。

「其中一個叫喬富貴。」他神色冷肅。

「那又怎樣?」她不懂冷遙夜為何突然關注起一個陌生人。

「他姓喬。」他再次強調。

「我哪認得什麼姓喬的……」女子驀地張大嘴,一臉驚愕地說︰「那個喬什麼的,不會剛好就是當年蒙騙我家朱姐的那個薄幸負心漢吧?」

朱姐是從小服侍女子的貼身丫鬟,三十幾年來守身如玉,卻在五年前認識個男子,男子花言巧語拐騙了朱姐的情感,末了還利用朱姐盜走女子的一筆錢財。

女子冷哼幾聲。當年若非朱姐死前苦苦乞求,她豈有輕饒那人的余地。要照她的脾性,絕對天涯海角也要尋出此人,不將此負心大爛人千刀萬剮誓不言休,如今姓喬的死了,倒是老天有眼。

「那個殺千刀的負心漢死了一了百了。」女子雙手環胸,忿然道。

「姓喬的怎會知道你把東西藏在臨陽城?」相較于女子的憤慨,他只淡淡一問。

女子神色丕變,瞧他這麼問——

「你是說朱姐背叛了我?」

冷遙夜眸光一閃,雖未回答,卻顯然作如是猜想。

「不可能!朱姐不可能這麼做。況且,這事兒她並不清楚。」朱姐與她情同姐妹,要說朱姐會背叛她……在情感上她無法接受。

「當年你藏身臨陽產子,難道她會不知此事?」他挑眉質疑。

女子眼神游移。難道當年朱姐當真被情愛沖昏頭?但如今朱姐已不在人世,再追究又如何?

「當年只有啞婆婆跟著我,朱姐也不知我行蹤。」啞婆婆是她的乳娘,要說啞婆婆會背叛她,倒不如一刀砍了她。女子凝顏,斷然道︰「這事兒別再說了!」

冷遙夜不再作聲,垂下眼瞼深思。

靜默片刻,女子突然冒出一句毫無頭緒的問話。

「對了……那人有出現嗎?」

「沒有。」毋需多問,他自然知道她問的是誰。

聞言,她沉下臉,恨恨地自嘲︰「他當年都能如此無情,我還盼他如今能轉性不成?」

「他沒出現倒罷,若現身,我會殺了他。」說這話時他神色淡然,女子听了卻是心頭一驚。

「要殺也是我來。我說過,他是我的,不許你踫。」女子一臉嚴肅認真。

冷遙夜那雙幽深的眸冷冷凝視,仿佛在斟酌她話中有幾分真意。

女子別開眼,隨口問道︰「東西呢?」

「燒了。」他面無表情。

燒了?

女子嬌顏瞬間一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美艷的五官頓時扭曲,她橫眉怒目地瞪著冷遙夜,雙手叉腰,尖叫大喊︰「燒了?!你竟然讓它給燒了?」

「那東西有毒,燒了正好。」對女子突如其來的怒火,他絲毫不為所動。

「毒?見鬼了你會怕毒?」一個從小被喂毒、日夜與毒為伍的人會怕毒?女子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說起毒……誰讓你下了‘五彩霞煙’?」他神色陡地一沉,嚴厲質問。

「呃……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毒。」不就是個「五彩霞煙」,稀罕個啥?然見冷遙夜陡變的神色,她氣勢頓時弱了一半。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毒?」他眸光冷厲一掃,道︰「這些難解的劇毒,本教已禁用多年。」

以往神月教正因為用毒太泛濫,在江湖中才會多了些邪魔的傳聞。現今神月教已非昔日所稱的「群魔亂舞」,除非教主或長老們授命,否則擅自濫用毒物是要受教規嚴懲的。

「我早已非神月教徒。別忘了,當年還是你將我逐出神月教的呢。」朝他眨著媚眼,緋唇似笑非笑地勾著。

聞言,他略怔,沉下臉。

見他緘默不語,女子嘆了嘆。拿逐出教門一事來嘲諷是她不對,說到底這事受委屈的可還有小夜呢。

「好……是我不好。不過呢,誰讓他們覬覦神月教聖物,死了活該。」對于那些人的喪命,她可一點兒也不覺有何愧疚。

「聖物?」他挑著眉,嗤了一聲,不留情地說︰「那是廢物。」

女子一雙美眸怒火燃燒般,恨不得將冷遙夜燃成灰燼。

「冷遙夜,你好樣的!」話才出口,右手毫無預警地朝冷遙夜擊去,冷遙夜飄然一退,且不論她招式如何狠厲,就是無法欺近他。

幾招下來,別說得手了,就連衣襟都踫不到,何況冷遙夜始終未曾出手。女子挫敗地停了下來。

「才幾年,你的功力竟然進展至此。我我……我不依……嗚……嗚嗚……」女子說到後來神色愀然,索性哭了起來。

「你……」冷遙夜見狀,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你把東西燒了,叫人家怎麼辦!」她不依地哭鬧著。

「那東西對神月教本是無用之物,若讓有心人士拿來威脅聖子,反到成了神月教的隱憂……」他抬眼睇向女子,忽道︰「除非你還在意那個人。」

「我失心瘋了才會在意那個姓葉的。」她止住淚,下巴揚起,神色傲然地說︰「我現在可快活啦!一百零八個好漢,可是個個出自我精挑細選。況且,我說過,我會殺了他的。」

女子正是好漢樓的主人媚娘子,江湖上有關她的傳聞紛多,卻無人真正知曉她原是神月教的聖女。

「你最好真能說到做到。」他停頓住,挑著眉又道︰「還有,木匣內是空的。」

空的?媚娘子瞠目,腦中一片空白。

「有人早一步下手了。」他又道。

「不……不可能啊。」她仍處于震愕中,一臉的難以置信。「難道還有人知道木匣藏匿之處?前陣子我才將這消息傳出,這期間啞婆婆都讓人在暗中觀察動靜,沒發現有人接近過啊,況且‘五彩霞煙’如何解?」

「所以……消息是你傳出去的?」他看似不經意地道。

媚娘子張著嘴,支吾半晌,索性承認。

「沒錯,我就是想引出姓葉的。」當年她狠心斷絕兩人關系,沒想到這些年來他真躲在那個楓林里不曾現身。這回她索性讓人將神月教聖物出現臨陽城的消息散播出去,如果他在意,自然會現身。

「神月教聖物?虧你想出這種爛法子。要因此讓教中人得知聖子身世,你的劫難就來了!」他厲聲斥責。

媚娘子自知理虧,撇了撇嘴,沒再多說什麼。

「知道木匣藏匿處的人肯定比你所認為的還多。至于‘五彩霞煙’,並非無解,只要得知制毒者使用哪五種劇毒,還是有法可解。而既然能解,此人必定也能制造出‘五彩霞煙’。」他意有所指地分析道。

「你是想說……我身邊出了內賊?」她心生動搖。

冷遙夜不置可否,眸底卻是肯定的神情。

媚娘子柳眉顰蹙。她身邊的人都是她身為神月教聖女時就跟隨至今,她們的忠誠不容質疑。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又要如何自圓其說?

「這事我會查出來。」媚娘子冷冷道。

杏林堂一夕間燒毀殆盡,翌日于殘骸灰燼中發現的兩具焦尸,經仵作檢驗,確認乃喬富貴及關德仁。此消息一出,震驚世人,整個臨陽城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杏林堂因何起火?喬富貴及關德仁又為何會同時陳尸于藥鋪內?個中疑團如迷霧般令人難以厘清,眾人紛紛猜測揣度,臨陽城頓時人心惶惶。

夕陽余暉,彩雲霞光中,一名青年捕快蹲于殘壁灰土中,低垂著頭不知在找尋些什麼。

望著眼前的殘垣斷壁,季珞語心里長嘆一聲。她抬眼望了望天際,神色陰郁地往旁一瞥,剛好對上季實打量的眼光。

呃……季實一嚇,怯怯喊了聲︰「大小姐……」

「怎麼?」不動聲色地問道。

季實咽了咽口水,低聲問︰「杏林堂這事兒跟您受傷有關嗎?」

季珞語警戒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轉向蹲踞在灰燼中的捕快——小舞。

「這事兒別再提及……」想起什麼似,她又告誡道︰「還有,我何時受傷了?話不能亂講,懂嗎?」

「又來了,知道啦。」季實不滿地咕噥幾句,便不再作聲。

那一夜季實等在巷口,左等右等就是盼不到大小姐的身影,他站在馬車上引頸企盼,突然發覺大小姐奔去的方向隱約有著星火,他鼓起勇氣折回暗巷,發現巷中起了大火,在他大聲呼救之下,聚合了附近住戶,深夜里眾人奮力救火,費了一番光景方將火勢止滅。當時天色漆黑昏暗,加上「杏林堂」已是閑置下來的藥鋪,大伙也就沒留意里頭有人。

待人群漸散去,忽地有個青衣女子來到他眼前,冷沉地告訴他大小姐已返家。女子臨走前慎重告誡,不許他張揚半個字,否則季大小姐性命將危。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季家,急忙奔到大小姐的居住院落,卻又看見先前出現的女子;女子交代大小姐已睡,他不相信硬要闖進去,然後……然後他對之後的事就記憶模糊,只知一覺醒來竟已天色大白,對于自己如何昏睡于東側的偏廳里,他渾然不知。

棒日大小姐說是得了小風寒在屋里休息,他猜想大小姐定是受傷了,只是不管他怎麼問,大小姐對于那一晚的事就是絕口不提,更不許他對外泄漏半句。

這時他再度提及,大小姐仍是一樣的答案,季實無奈地抿著嘴。

季珞語雙手環胸地立在殘壁旁,開口問︰「小舞,你瞧些什麼?」

「就瞧瞧。」小舞蹲在那片殘垣灰土中,目光專注于地面,頭未抬地說︰「依你看,有可能牽扯上江湖恩怨嗎?」

臨陽官府雖出動許多人力處理此事,事情仍是膠著無進展。案發第三天,官老爺便私下請托德化鎮先行派個捕快過來探案。德化鎮雖是小地方,然因地緣之故,德化衙門的捕快破案擒賊是出了名的,這也是小舞為何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季珞語明眸一動,抑下險些沖出口的話,她咽了咽口水,訥訥道︰「不……不太可能吧,咱臨陽哪來江湖恩怨?」

她一臉苦悶,恨不得能直截了當說出,然而她卻是不能說;並非只有君子才能一言九鼎,小女子可也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況且,讓小舞陷入神月教的紛爭里……是否太危險?

「臨陽城幾日前突然涌進一群江湖人物,這些人一夕間全數銷聲匿跡。巧合的是,當晚藥鋪隨即失火,奪去了兩條人命,這當中的關聯不容輕忽。」小舞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灰塵。他個頭不高,長相白淨秀朗。

「你們打算怎麼辦?」季珞語好奇問道。

「目前壓根毫無頭緒。兩具尸體燒得焦黑難辨,仵作也只能盡力而為。臨陽衙門傳來的檢驗結果,說是骨骸無任何外傷痕跡,有可能是濃煙嗆傷……然依我看哪,這兩人恐怕在起火前就已身亡。」小舞目光清明地分析道。

「這兩人因何來到曠廢的藥鋪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可能留宿這兒。兩人皆是身強體健的中年人,平時甚且會練武強身,照說這樣的火勢,神志清醒時理應能輕易逃月兌。這表示他們在起火時不是昏迷就是早已身亡。我推斷應是身亡。這既非被外力所傷,也非祝融之因……看來極有可能是中毒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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