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艷的祭品 第7章(1)

她離開這天,上海落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鵝毛般的雪花,一片片灑落在秋水灩單薄的身子,然而她卻不覺得冷,站在那曾經被她視為牢籠的大宅前,任雪花濺落,慢慢覆蓋她的發、她的肩,及那張淒然苦澀的嬌顏。

「秋小姐,請上車。」等候多時的盧管家打開車門,對她的態度依舊恭敬。

再次深深凝望這或許再也不會踏入的華麗建築,她轉過身,坐上車。

車子緩緩駛過被銀白色彩點綴的兩長排梧桐樹,如來時一樣,通過了大門的守衛室,離開這她待了三個月的地方。

一路上,她都沒看窗外的景色,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盯著她脖子上,那閃著幽亮光芒的黑鑽項鏈。

嚴昊很大方,他允許她帶走他送她的所有東西,不管是為她量身所制的衣服,或是足以在上海買下好幾棟華宅的昂貴首飾。

但她一樣都沒拿,只帶走她來時拎著的那只小皮箱,以及她現在脖子上的項鏈。

這項鏈是嚴昊送她的所有物品里最昂貴的一樣。

純淨到幾乎零瑕疵的頂極黑鑽,是他在法國知名的競標場標下的,所花費的金額,據說十分驚人。

然而她會帶走它,卻不是因為它的價值,而是因為這條項鏈有個名字,叫做「情人的眼淚」。

或許是它酷似水滴的外型,讓它博得這美麗又浪漫的名字。

一開始,她的確是膚淺的受名字所吸引,而時常配戴,但讓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讓它不再離身,卻是因為嚴昊的一句話——

情人的眼淚……在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覺得它非常的適合你,果然,只有你,才能襯托出它的美。

那時的她昏昏欲睡,卻記得嚴昊攬著她,把玩著那黑鑽,語氣帶點驕傲,卻又溫柔的低喃。

現在回想起來,她竟無意識的因為這句話,連睡覺都不曾將它拔下……

心,驟然一痛。

她緊掐著手中的黑鑽,用力的甩著頭。

不要想了!她告訴過自己,在踏出那間大宅之後,就不要再去記起待在那的一切。

她要忘了那一切,就當作那三個月只是一場夢,她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叫嚴昊的男人。

只有忘記,她才不會感到痛。

「水灩!」

激動的叫喚在遠處響起,她一回神,就看見沈震那既驚又喜的臉印入眼前。

望著周遭熟悉的街景,她才發現,原來她早在不知不覺間回到了沈家。

「你終于回來了!」沈震快步朝她走來,就要將剛下車的她攬進懷中,然而秋水灩動作更快,向後一閃,避開他熱情的擁抱。

她的閃躲讓沈震一雙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但那尷尬卻無法掩飾他此時高興的情緒。

「秋小姐,那麼我先走了。」將秋水灩的行李交給沈府的人,盧管家朝她一頷首,便上車離去。

看著那消失在路口的車子,許久,秋水灩才回過頭,對上沈震那帶笑的臉。

「累嗎?要不要吃點東西?還是要先休息?」他溫柔的睇著她。

秋水灩沒有回答,像是沒听見他的問話,直接越過他,問著為她提行李的黃管事,「老爺在嗎?」

黃管事一愣,才答︰「老爺在書房,但是……」

她沒等黃管事將話說完,便直接往書房方向而去。

听她要找父親,沈震臉色古怪,連忙跟上,「水灩,你找爸有什麼事?爸現在有客人,不方便見你……」

然而秋水灩還是不理會,自顧自的來到沈瑋真的書房,敲了兩聲門,便直接開門進房。

房內的三人同時一愣,像是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入,而秋水灩在看見那所謂的客人,其中一個竟是程雅芝時,淡然的臉色也閃過一抹驚訝。

身為主人的沈瑋真率先反應過來,臉色一沉,「沒人跟你說我有客人嗎?」

他神色凌厲,看向站在她身後的沈震。

沈震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像是極力要隱藏什麼,拉著她的手肘,低聲說︰「水灩,我們先出去。」

秋水灩正要甩開他的手,坐在椅上的程雅芝卻倏地跳了起來,沖到她面前,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

「你做什麼?!」

這一巴掌讓所有人都傻了,沈震瞠大雙眼,極快的擋在秋水灩身前,阻止程雅芝第二個巴掌落下,而坐在沈瑋真面前的程忠俊也連忙出聲制止。

「雅芝!」

「讓開!讓我教訓這個賤女人——」程雅芝雙眼發紅,一見到秋水灩就像是見到仇人一樣,憤怒的就要再次沖上前抓花她的臉。

她張牙舞爪的胡亂揮打,讓擋在秋水灩面前的沈震擋得十分辛苦。

「程小姐,你快住手……」

反觀秋水灩,卻像沒事人一樣,連模都不曾模一下火辣的臉頰,只是困惑著程雅芝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雅芝,不準沒規矩!」看不下去的程忠俊,總算肯起身上前制住女兒。

「爸!」程雅芝掙扎著,「你知不知道這女人是誰?就是那個賤女人!她就是那個害我和嚴昊解除婚約的賤女人!」

在嚴昊的保護下,她動不了她,現在,她自投羅網,她說什麼也不會放過她。

她要抓花秋水灩那張冷傲的臉!

「住口!」程忠俊斥道︰「我花錢供你讀書難道是讀假的?一個淑女,怎麼可以隨便罵人、打人?你難道不知道秋小姐的身份?」

這里畢竟是別人的地盤,而秋水灩,也還是沈震的未婚妻,算是半個沈家人,女兒再怎麼氣憤,也得顧及沈家父子的面子,不該當著他們的面辱罵秋水灩,甚至動手打她。

程雅芝卻沒听懂父親的意思,憤然又罵,「我當然知道,她不過是個妓女,被送去讓嚴昊當玩……」

「夠了!」一見沈震臉色倏變,程忠俊連忙大喝一聲,阻止她愈來愈過份的咒罵,拉過她,低頭在她耳旁低語,「她會出現在這,應該是嚴昊讓她回來,至于為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如果她今天不是沈震的未婚妻,你要殺了她都行,但她還是,如果你還記得我們的計劃,就別惹她。」

案親這番話沒能讓程雅芝的怒火平息,卻夠讓她冷靜,在想清事情的輕重之後,她恨瞪了秋水灩一眼,便直接甩頭出去。

見女兒听進他的話,程忠俊這才賠著笑臉,對沈瑋真說︰「很抱歉,小女不懂事,讓兩位見笑了。」

「不不,程處長不需客氣,應該是水灩和程小姐有些小餅節,年輕人,一會兒就沒事了,您別在意。」沈瑋真也揚起了笑,打算將事情簡單化。

「看來秋小姐應該有急事找你,那麼我們就先走了。」臨走之前,程忠俊深深的看了眼秋水灩,才帶著程雅芝離開。

在送走程家兩父女之後,沈瑋真臉上的笑驟然消失,看著杵在門前不動的秋水灩,沉聲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秋水灩會回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嚴昊玩膩她了,這也代表他接下來要進行的計劃只能中斷,這讓他臉色難看,對已沒了利用價值的秋水灩,態度更是不同于以往。

看見離去的程家父女,秋水灩總覺得有些古怪,但很快的就收回神緒,淡然的說︰「我只是來告知你一聲,我的任務完成了,對沈家的恩,也算是還清了,現在,我要從這搬出去。」

「搬出去?!」沈震震驚不已,抓著她的肩頭猛問︰「水灩,你在胡說什麼?為什麼要搬出去?這里是你的家,你這是……」

「好。」沈瑋真一句話,打斷了沈震的激動。

對養了十年,卻沒能為他帶來任何益處的賠錢貨,沈瑋真一點挽留的意願都沒有。

他的干脆,讓秋水灩松了一口氣,淡然的朝眼前的男人輕點頭,「謝謝你這些年來的養育及栽培,我今天就走。」

她甚至連聲再見、連多看沈震一眼都不肯,將抓住她雙肩的手輕輕掙開,便絕然的轉身離去。

看著她半點也不留戀的身影,沈震拔腳就要追上去,然而沈瑋真卻出聲阻止他。

「不準追!」他不悅的說︰「讓她走。一個沒有用處的女人,留著也只是浪費。」

「爸!」對父親的無情,沈震難以接受,「你不是答應過,如果水灩能回來,她依然是我的未婚妻?你怎麼能讓她走?」

沈瑋真瞪了他一眼,怒罵,「沒用的東西!是我要她走的嗎?是她自己要走,可沒人逼她,像她這樣不念舊情、不識相的女人,留著也沒用!包何況她的名聲在上海早已不堪入耳,我怎麼可能讓這樣的女人進我沈家的門?讓全上海看我沈瑋真的笑話?要妻子,再找過就是了,從今以後,那女人的事,和我們半點瓜葛都沒有,懂嗎?」

沈震瞪大了眼,張著口,許久才消化掉父親的話,搖頭,「不!我說過,不管水灩變成怎樣,她依舊是我沈震的未婚妻,我不會讓她走的!」

說著,他不顧父親憤怒的叫喊,沖了出去,要去追回他深愛的女人。

最終,沈震還是沒能留下秋水灩。

她在上海找了個租金便宜的房子住下,演戲演了四年,她身旁多少有些積蓄,只不過一個女人要獨自在上海生存,那點積蓄是不夠的。

除了復出演戲,秋水灩想不到還能靠什麼養活自己。

然而睽別影壇三個月,她卻由炙手可熱變得乏人問津。

她以往接拍的戲約,多半是女主角的角色,而現在……她卻只能得到一些不入流的角色,甚至還有人暗示她轉型去當艷星,身體,或者是陪睡,這樣賺得還快一些……

她很生氣,難不成就因為她曾是嚴昊的女人,這些人就可以這麼看輕她,將她當成隨便的女人?

她不服,即便踫了無數的閉門羹、受盡屈辱,她還是不認命,她不信她秋水灩無法獨自在上海生存。

她堅持不拍果戲、不當艷星、不接受任何輕視她的條件,就算餓死,她也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

有人說她這麼做,不過是假清高,反而更加鄙夷、看輕她,但她不在意,她相信總有人會看中她的演技及實力,而非她的身體。

終于,在經過半個月的今天,她找到了願意接受她的條件,和她簽約的電影公司。

「水灩,江老板說會晚點到,我們先叫些吃的,你要吃點什麼?」

眼前的中年男人是她的前老板王子強,就是他為她引薦這個難得的機會。

「不用了,我不餓。」她搖頭。

她一心想著快點將事情談妥,盡快離開,因為這地方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他們是約在餐廳沒錯,但這間平時生意鼎沸的西餐廳,今晚卻反常的一個客人都沒有,且那約她見面的江老板,還特地指定要坐包廂。

她不懂,外頭明明多的是座位,他為何非要在密閉的包廂內談事情?

直覺告訴她有些古怪,但這是個機會,也或許是她想太多,她不能因為自己過度的猜想,而白白放棄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那喝點東西好了,我幫你點杯熱紅茶。」

不等她回答,王子強直接為她點了杯英式紅茶,為自己點了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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