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皇 第4章(1)

華皇等不到他回來,便不知是迷藥的余力,還是內心的松懈所致,一打盹就累得靠著牆睡了。

再醒來時,她發現他就在自己身旁,她正枕著他的肩,身上還蓋著他為她烘好的蘭草色外袍。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時候幫她蓋上了外袍……為什麼她一點都沒發覺?

偷偷覷著他雙目閉合的模樣,她不禁微微展笑,像是想將他俊顏牢牢記下般貪戀地看著。

直到他的英眉攏了攏,知道他將醒,華皇也馬上轉回頭,閉眼假寐。

北宮澈張開眼,側頭發現她還在睡,溫柔地幫她拉起滑落的外袍,在她的肩處披好。

他的手也因此不小心踫著了她的粉頰,堅石般的心宛如被撼動,他一時懸手在半空中,然後不自覺地又輕輕踫了下她的頰邊。

膚如透玉,滑女敕如蕊。天底下,可有比她還美的人兒?

就算是華皇公主,肯定也不若她的美,不若她讓他傾心才是……

他想著,不可自拔地想再踫觸她。他像是染了毒的癮,只想更加親近她。

可他也想起自己身為肅王的責任,理智不讓自己沉迷,于是他縮回手,逼自己不再凝視她的嬌顏。

雖然是閉眼假寐,可她清楚地感覺他的情意流露,芳心頓時充滿欣喜。

如果一個男人這樣溫柔地觸模一個女人,若說沒有情意,又是什麼呢?

她不相信還能有什麼,也相信北宮澈肯定是喜歡她的,想著,她的唇邊也悄悄露出芳心怦動的笑意。

然後,她終于睜開眼,朝他眨了幾下,裝作剛醒來的樣子。「嗯……天亮了?」

「剛亮。你醒了嗎?」

「醒了。對了……你昨夜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不記得了,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了。」

她拉下他為自己披蓋的外袍。「這個……謝謝你。」道謝的時候,她的眼底充滿感情,連笑容也看起來燦爛甜美。「不過,你沒蓋衣服睡了一夜,會不會著涼呀?」

他望著巧笑嫣然的她,一時又忘了不準多看她的事。「放心,我習慣了,北慎國的天氣更冷,我就連冬天也能跳下那河里去呢……」

雖是英勇之舉,可華皇听著卻心疼,因為她不喜歡他這麼傷害自己的身體。「你沒事跳到河里去做什麼?救女人啊?」

懊不是……他在北慎國也多情得很,扶弱濟貧,到處搭救女子吧?

想起儷人說過,北慎國的女子皆膚白唇紅的傳聞,就算本身已是天下絕色的華皇也忍不住有些吃味,有些想不開。

「不是救女人,是去練洇水。唉,你說要不是我平常都這麼練,昨天怎麼救你?」北宮澈被她的話逗笑了。

「你放心。像你這樣被我救起的女子,或許就你一個人了。」

听到他的話,華皇也釋懷地綻開笑容,尤其听出自己在他心中擁有與眾不同的地位,她更加開心了。

「好了,既然醒了,那我們走吧。宮里的人說不定正急著找我們呢。」

「嗯。」待兩人整好裝,便一起往城里走去,路上踫到要進城的馬車,于是共行了一程,兩人也終于回到錦亨園。

「儷人姑娘,我派人送你回宮吧。」

「不用了!」她立刻拒絕,這會兒宮里不知鬧翻了沒,可不能讓他跟去。「我自己回去就好,還得走後門偷偷溜進去呢!」

「那……」北宮澈有些擔心她,萬一擄她的惡人又出現,怎麼辦?「那我怎麼知道你平安呢?」

他在擔心她嗎?華皇听了,芳心更暖。「那我回去之後,派人給你捎信吧。」

憶起他在小屋的舉止,還有這會兒對她的擔心,難道還不夠證明他對自己也是有情的嗎?

她相信他一定喜歡她,就跟她喜歡他一樣……或許,他是需要她給點暗示,好讓他知道自己已經相中了他,決心要他做她的駙馬了……

「好吧,那請儷人姑娘小心。」

「對了……」

見她忽然欲言又止,他低頭輕問︰「怎麼了,有事嗎?」

她抬起頭,正好迎向他低來的俊顏,于是她壯起膽子,飛快地在他頰邊親上一記。「謝謝你。」

然後,她馬上轉身,頭也不回地疾步走開了。

待北宮澈回神時,她已經不見人影。

然而他的心湖像是被她擲下巨石般,正激起數丈高的洶涌波濤——

她……為何親他?

一名女子對男子如此的主動,還能有什麼道理?

莫非,她也喜歡他?

那個吻,在北宮澈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原本,他還能克制自己的念頭,無視心中的,將她當成一位單純欣賞的姑娘,可是她的主動卻撼動了他的心。

他自以為堅石的心開始柔軟地跳動,有了情意脈脈流過,有了一個他幻想的、跟她一模一樣美麗嬌艷的人兒住在心頭。

他開始不能控制地想她,就算他在用膳,就算他在看書,還是隨時隨地都能看見她,彷佛她就在眼前。

甚至連手指一踫到溫燙的茶杯,便能想起她肌膚的溫度。

初見她的時候、她含笑的模樣、兩人相處的回憶……還有他的臉龐依然留有她唇形烙印的幻覺……

他撫上自己的側臉,再輕再柔,也沒有她那蜻蜓點水般的溫柔,讓他如思如慕,如此回味。

如果她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他肯定會情不自禁將她擁入懷里——

「王上。」這時,巴武前來見他,恭敬地在階下跪拜。

「怎麼了?要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北宮澈斂下思緒,想起自己讓巴武去查那天儷人被劫的事。

「是,我照您說的路線走了好幾遍,也問過附近的守城侍衛,他們說平日那路上會有巡城衛看守,不過那日人被調去守城了,說是警備不夠。」

北宮澈听出蹊蹺。「查了是誰下令調走的?」

「听說是右丞相崔有忠。」

「崔有忠?」他知道崔有忠,李厚最信賴的丞相。

可若是他,有可能會與儷人有什麼過節嗎?又有必要大費周章地綁架區區一名女官嗎?

怎麼想都不合理,可也沒有理由再作過多聯想,他只能暫時放下此事,把儷人的遭劫當作一場意外。

「王上,要巴武繼續追查崔丞相嗎?」

北宮澈想了想,道︰「不必,你去查查儷人姑娘的背景,我想知道她的事情,像是她的父母是否安在、還有沒有其它的兄弟姊妹?」

見他不甚在意雕龍太子近來的動作,反而要他去查一名女官,巴武也暗自吃驚。「是……」

待巴武退下,他也斂下眼,可腦海中想起的第一個人,依然是她。

宛如心有靈犀似的,這時,房外來人稟報,說是儷人姑娘奉公主之命來見。

他立即起身。

當人兒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心緒也洶涌如潮,差點便要伸出手踫她,要不是他先一步握緊了拳,或許思念早就違背理智,將真實的她抱入懷里。

但華皇並未發現他的內心掙扎,只是微斂眼眉,有些不敢直視他地行禮。「儷人見過肅王殿下。」

「儷人姑娘免禮。」他壓抑著內心躁動,盡力平穩地問︰「今日有事嗎?」

她微笑。「我奉公主之命,讓宮中御醫準備了治風寒的湯藥送來給肅王殿下。」

她派人打听過了,那日兩人落水後他回到錦亨園,听說出現風寒的征兆,她本就擔心他,一听到他身體有恙,便急急找人準備藥膳,親自送來給他。

他低頭看那琥珀色的湯藥,英眉一緊。「為何公主會送湯藥給我?」

他都快忘了華皇公主,忘了他該取得芳心的人是華皇,該魂牽夢縈的人也是華皇,可他的心思如今只有儷人,讓他幾乎忘了正事。

華皇聞言一愣,趕緊找理由解釋。「是我跟公主稟告那日被你救了一命,公主慶幸我們兩人平安無事,本想派人來探視肅王殿下,卻听說殿下染了風寒,這才要我送來湯藥,慰勞殿下的救命恩情。」

「你跟公主說了我們的事?」

「是……我那日一夜未回宮,公主問起原由,我只好照實說了。」幸好那日父皇沒來見她,儷人也冷靜應對,才沒被人發現她徹夜未回宮的事。

聞言,他想起兩人的私情。「那公主知道……」

他想問,公主可知道那一夜的事?

但令自己也意外的是,他的動機並非緊張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印象,而是擔心儷人是否因他而遭受責處。

華皇听明白他想問什麼,便將湯藥放在桌上,從容回答。「公主知道肅王殿下拔刀相助,稱贊你是人中英雄,認為殿下既對儷人有恩,便是對她有恩,這藥只有單純感激,沒有別的。」

就算知道華皇公主並未知情兩人的曖昧,但北宮澈依然英眉不展,只因她今日的態度太尋常,尋常到彷佛兩人之間並未發生過任何事,倒讓他有些困惑,也讓他因她而撼動的心有些無處寄托的緊張。

那曰,她的吻和微妙的情愫,到底是他會錯意,還是其實是一場幻夢,是他想太多了嗎?

他凝視華皇若無其事的神情,只覺心緒洶涌。明明想知道她的心意,她卻無風無波,讓他的疑惑越來越濃,胸中窒悶難耐。

這時,華皇察覺到他眼底的異樣,好像也看出他在想些什麼,壓抑疑惑,心也微微慌了起來,斂下眼回避他。

「肅王殿下有何不高興,是因為這碗湯藥嗎?」

「不是。」他啟口,終于選擇主動出擊。「我只想問你,那日告別時是怎麼回事?」

他在問那日的吻嗎?

華皇意會過來,玉顏不禁一紅,啞啞解釋。「那日、那時……儷人感激殿下的救命之恩,一時……一時心緒澎湃,不知怎麼回報……」

「所以就用吻回報我?」

她心弦一緊。原本她來見他,便早有準備他可能會問起那日的事,也決定大方面對,讓他知道她喜歡他的心意,可是當她來到他面前,見到他炯炯執著的眼神,卻忍不住慌了陣腳,還是逃避了。

她只好故作沒事,一直以送藥的事轉移他的注意,可他看自己的目光卻越來越緊,像逼迫著她交出真心,告訴他一切不是他的妄想……

她想告訴他的。

因為,她也想知道他的心,想听他親口響應她。

抬起臉,華皇再度注視他的黑眸。這次,她不再心慌,水眸對著他緩緩吐語。「儷人知道殿下是公主的駙馬人選,本不該有非分之想,那日之舉,是儷人逾越了,可我……並不後悔。」

並不後悔?意思是她確實對他有情?

北宮澈忽然握住她的手臂,一時忘情地用力。「你可知……你是在誘惑我?」

然而他越是用力,華皇便越明白他動了情,對她的愛是真真切切的……

她的晶塋目光從他的手移到他的臉龐,柔柔微笑。「我知道,可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將來的駙馬,只要你知道,我喜歡你便夠了——」

她想知道。

想知道他值得她托付終身的最後一個理由,便是從他口中听見,他同樣對她有情,不是因為她是大廣朝的華皇公主,而是她此刻的身分。

一個在公主身邊侍奉、平凡而渺小的女官。

「你真是大膽至極……儷人。」

她的意思是,就算他最後娶的是華皇公主,她也喜歡他嗎?

「你明知道我可能得娶公主,但還是喜歡我,是嗎?」

「我不在乎。」她望著他,堅定地向他告白。「就算你會是公主的駙馬——」

他忽然用力握住她手臂,她的心因此猛然一顫,他卻拉起她,逼她踮起腳尖,將自己送進他的懷里——

然後,她睜大水眸。

當他的唇覆上她的時,她忘了一切思想,只能任自己落在他的懷里,像只被捕獲的小鳥,渾身不能動彈,沉陷在他的溫柔情網里。

他激烈地吻她,像欲抒盡這幾日對她如思如慕的情緒,更想一圓他日夜的幻想,她在他懷里曲意承歡的模樣。

她嬌怯地接受他的吻,也越來越想響應他的愛,小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肩,學他對她的進犯,輕展唇舌主動挑逗他。

他的儷人,原來並不曲意承歡啊!

可是,這才是他認識的姑娘,直接大膽也充滿熱情,不是嗎?

他忍不住笑了,更全然地深情吻她,吻得她應付不來,最後還是任他予取予求,連心帶人地一敗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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