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花撲閻王 第10章(1)

這世道真是奇怪,害人者,更怕被人害,翠珠不敢在二房吃食,連蘇紅也不吃二房的食物,黨紗月猜蘇紅可能心虛怕二房毒害她,加上她想何媽的廚藝定比不上大房掌廚,所以也堅持要吃大房的飯菜。

昨日爆出蘇紅是假千金的事,想也知老夫人和大夫人肯定很生氣,尤其最注重身份的大夫人定是氣得牙癢癢,且自從蘇紅住進閻家後,翠珠還被吩咐得額外伺侯她,翠珠是大夫人的人馬,活兒又因此增加了,肯定也不會給蘇紅好臉色看。

早上,翠珠稱忙故意拖延,遲遲不送早膳給蘇紅,待終于情願送飯了,黨紗月便讓茵茵故技重施,假裝和琦璨在園子里嬉戲追逐,「不小心」撞到翠珠,害她打翻了早飯,翠珠雖不滿蘇紅,可蘇紅畢竟是老夫人和大爺安插在二房的人,倘若她去向老夫人告狀說她的不是,大夫人肯定不會保她。

可早飯就一份,大房掌廚銀兩掂得死緊,不可能多做,正當翠珠愁眉苦臉時,黨紗月悠哉地走來,知道是茵茵撞倒她才發生這事,便一臉歉意。

「既然是我們家茵茵莽撞,撞倒了四夫人的早飯,那……」黨紗月眼一瞄,看向跟在身旁為她端粥的丫鬟,佯作一臉幽怨,「萍兒,把我的粥讓給四夫人吧。」

「可是夫人,你不是說你今兒個不想吃白粥,才特地到廚房讓何掌廚為你做這碗薏米粥,如果把粥讓給四夫人,那你要吃什麼?」萍兒為主子發愁。

「叫你給就給,這二房里,除了四爺之外,誰最大?」

「是四夫人。」萍兒吶吶答覆。

「那就對了,給!」黨紗月佯裝不願可又不得不的表情。

翠珠得了便宜還賣乖,欣喜的接過粥,毫不客氣地說道︰「那就謝謝月夫人了嘍。」

「對了,翠珠,你也知道二房的料理入不了四夫人的眼……」

聞言,翠珠露出一副「這還需要你教我」的不屑表情,馬上接道︰「這當然是大房掌廚做的粥。」

「翠珠,虧你跟大夫人那麼久,還學不到大夫人一成的細心。」黨紗月笑道︰「今兒個大房早飯可不是吃粥,你這麼說豈不是露餡?要是四夫人知道你把她的早飯打翻,說不定以為你是故意的呢!」

翠珠表情明顯一慌,「這……」

「你就說這薏米粥是大爺特地吩咐掌廚為四夫人做的,哦,不對,大爺不管廚房事,我怎麼忘了,之前你……」黨紗月故意提錯,還不忘刺她一下,「呵,沒事。你就說是老夫人特地吩咐掌廚為四夫人做的,老夫人恩德與天齊,我們大伙兒都很敬重她呢。」

「知道了。」翠珠草率回應後,急忙離去。一來被刺,又窘又怒,二來,她才不听她的,把功勞推給老夫人,對她有何好處?她的主子是大夫人,只要大夫人地位扶搖直上,她們這些下人自然也跟著威風。

黨紗月嘴角微揚。從翠珠不服的表情,她相信她已中計,這出戲還沒完了,她還得再粉墨上場一回。

來到喜房門外,翠珠前腳走,黨紗月後腳就踏進。蘇紅見她來到,表情一驚,她則笑吟吟地稱自己來謝她讓丈夫,並向她請安。

「這是?」黨紗月看著桌上的粥,故意問。「今日大房早餐吃粥?我們二房也是吃粥,白粥。」

看著蘇紅,她的笑容益發僵硬。她真的沒辦法對著一個殺人凶手報以笑容,人雖不是她親手殺的,主謀者也不是她,但當初若不是她去通知山賊,大哥大嫂一家也不會慘死。

她看到她,內心就忍不住涌上一股怒氣,何況是閻君暢,他明知蘇紅是害死他大哥一家的共謀,還得忍住怨恨迎娶她,這要有多大的忍耐力!

暗暗深吸口氣,為了閻君暢、為了揪出害死大哥大嫂一家真正的主謀,她就算笑不出來,也得假笑撐著,況且他都能忍了,她沒道理不行。

「這是大夫人特地吩咐大房掌廚為我熬的薏米粥。」蘇紅瞄了粥一眼,露出不屑表情,「可我不是很想吃。」

黨紗月故作羨慕,「大夫人吩咐的?天啊,四夫人,我真是羨慕你,大夫人一定是看在你是大爺表妹的分上,才會對你這麼好,我到閻家工作以來,還未听過大夫人特別對誰好。」

「哼,誰希罕!」蘇紅嗤之以鼻。「你要想吃,就給你吃吧。」

「唷,那怎麼行,這粥是大夫人特別請掌廚做給你吃的,要讓她知道我貪吃,怕不要扒了我的皮。」黨紗月猛搖頭,隨即難掩好奇地探問︰「不過看看總行吧,不知大房掌廚有加了什麼特別材料,等會我也請何媽依樣照煮一碗。」

「你想看就看。」蘇紅懶得多看粥一眼。要不是洪秀玉,她早就嫁給君明當閻家的大夫人了,哪能輪到洪秀玉派人端碗粥來展威風。

她不過就是沒投對胎,沒能當富家千金,才會淪落到至今什麼名分都沒有的地步。

不過,現下她肚里懷了君明的骨肉,等孩子一出生,母憑子貴,加上君明已向她保證,屆時若老夫人不答應讓她嫁他,他就要把她和洪秀玉全處理掉,他早已經受夠她們倆了!

「咦,這粥……」黨紗月拿著湯勺攪動著粥,發出怪聲。

「怎麼了?」

「這薏米粥是很好,掌廚還特地加了紅花……」她有意無意的瞥了蘇紅一眼。

蘇紅一听,表情明顯震驚了下,「這紅花通氣血,薏米補養氣血,想必是大夫人知道你氣血不順,特意請廚子熬煮這粥,要幫你調養身子。」

無視蘇紅慌亂舀粥,明顯想確認粥里是否真有紅花,黨紗月自顧自掩嘴輕笑,續道︰「瞧我方才還想偏了去,一看到紅花,難免聯想到它會害懷孕的女人小產,加上薏米也有滑胎的作用……」

「你說,薏米有滑胎的作用?」蘇紅驚愕不已。

「是啊,我是廚子,還幫人坐過月子,食材的功用,我多少得懂一些。」見蘇紅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目的達成,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哎呀,我得走了,我還得去看看琦璨……」

見蘇紅雙手握拳,氣得身子微微發抖,連她說什麼都沒听見似的,她便也懶得多理她,轉身大步離開。

步出喜房,黨紗月回頭一看,蘇紅還是怒氣騰騰,她暗自輕喟,她也不想這麼對付她們,可為了揪出真凶,讓一切真相大白,不得不施此計。

三更半夜,閻君暢守在自己二哥房門外,見黨紗月也尾隨前來,他蹙眉低聲說道︰「不是讓你別來?」

「我也想知道是誰嘛!」怕他趕她回去,她食指豎貼在唇上,示意他別出聲,免得嚇跑他們要等的人。

拿她沒轍,他將她圈在身前,兩人小心翼翼的躲在樹後,他沉住氣盯著前方,她則睜大眼看著門口。

早上她以要去看琦璨為借口離開喜房,之後,她還真去看了琦璨,這一去,竟探到一個驚人的內幕。

琦璨昨兒個告訴茵茵,說他之前看到有個丫鬟在給他三伯煎的湯藥里倒了一包白色粉末,她端去給三伯喝,三伯一喝就吐血死了,他看到三伯吐血,害怕的躲了起來。從那時起,他內心便有陰影遂不敢吃廚房的飯菜,怕也和三伯一樣被毒死。

茵茵不確定琦璨說的是真是假,畢竟他還小,也許看錯了也不一定,但她還是告訴她。

她將這事轉述給閻君暢听,他大為震驚,他早就覺二哥死因並不單純,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當初為二哥診治的大夫下落,無奈晚了一步,那大夫離開原住處後,不知何因突然猝死,想查明二哥死因,難上加難,沒想到琦璨竟然目擊一切。

他立刻和她再去問琦璨,在她溫柔輕哄下,琦璨皺著小眉頭,將他當日所見又說了一遍。

之後,她去向何媽求證,何媽告訴她,原本幫三爺煎藥的人是她,但三爺吐血身亡的前一天,她老家有位長者過世,她告假兩日,回來後驚聞三爺去世,她順口問廚房的人三爺的藥是誰煎的,他們告訴她那兩日大夫人派一名叫雀兒的丫鬟來幫忙煎藥,之後因三爺過世,大夫人以雀兒照顧不周,將她趕出府去。

何媽形容了下雀兒的外貌,果然和琦璨所說的是同一人。

即便知道真相,沒有證據也無法治大房的罪,閻君暢心情沉重無比,去二哥房里坐坐,赫然發現有燒金紙的余屑,一旁還有一張未燒的金紙,燒金紙的人想必匆忙,金紙未燒完就急滅火,定是怕人發現要趕著離開。

他猜,這人肯定和二哥的死有關聯,心虛愧疚才會來房里燒金紙,既然怕被人發現,定會選在夜里。房內未燒完的金紙他未動也未聲張,就是猜想金紙未燒完,那人定會再來。

黨紗月盯著眼酸,眼皮闔了下,突然覺得他握著她手臂的手僵縮了下,似在示意她別出聲。

她連忙往前一看,有人來了……是阿順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屏住呼吸,直到見阿順四處巡視一回又離開,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氣。

她就說嘛,阿順那麼憨厚的人,哪會干傷天害理的事。她一放松,他的手又緊握她,她一臉不明所以想問他怎麼了,眼一瞥,卻看見有人推開二哥房門進入,雖離得遠,可那身影很眼熟……是翠珠!

八九不離十,她猜的就是她!

她急得想去逮她,卻被閻君暢揪住。

「君暢,你沒看到翠珠進去了……」她壓低聲說。

「我看到了。」

「那你還不快去逮她」

「別急,等她燒起金紙,我們再進去。」他沉穩的說道。

黨紗月了然點頭。也是,沒燒金紙,她有百種借口可推托,一燒金紙,她就百口莫辯了。

還是她家相公聰明,沉穩睿智。

「四爺饒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房內一亮起火光,在外頭等候的兩人立即進入,閻君暢面色沉厲無比的質問並指控她是害死他二哥的凶手,嚇得翠珠趴伏在地上直喊冤。

「不是你?那你為何三更半夜來三爺房里燒金紙?」黨紗月問。這個翠珠還不笨,知道阿順會來巡視,大概昨晚差點被發現,今晚她就等他巡視過後才跑來。

「我、我……」

「說!」他沉聲喝道。

「四爺,三爺不是我害死的,是……是雀兒。」翠珠突然大哭了起來,「雀兒她、她瘋了!」

翠珠癱軟跌坐一旁,黨紗月和閻君暢面面相覷,不逼她,等她哭夠了,黨紗月蹲,將未燒完的金紙一張一張放入鍋內,讓其慢慢燒,翠珠盯著鍋中燃燒的金紙,卸下心防,將所知之事娓娓道來。

原來翠珠和雀兒是同鄉的好姊妹,當年還是雀兒拉翠珠進閻家當丫鬟的,雀兒很照顧翠珠,翠珠也當她是姊姊。大夫人要雀兒給三爺下藥一事,雀兒只字未提,事後,翠珠也真以為雀兒是照顧三爺不周被趕出府。

直到五日前翠珠的爹病重,她告假回家探望,途中遇到被男人欺負的雀兒,看著雀兒一身衣服被扯破,呆坐在靜僻的路旁痛哭,翠珠大驚,向旁人求助,旁人搖頭輕嘆,說她是瘋子到處亂跑,三天兩頭就被男人欺負,他們司空見慣,說她哭過就好了。

雀兒到底是她的好姊妹,她于心不忍,護送她回家,她的家人也束手無策,總不能把她成日關著。雀兒的狀況時好時壞,有時是認得人的,那日她送她回去,幫她換衣擦臉時,雀兒突然又不瘋了,認出是她,抱著她痛哭一場,還把內心所有的委屈都告訴她。

雀兒說當初大夫人逼她在三爺的湯藥中下砒霜,她著實不願,可大夫人的命令她不得不從,三爺死了,雀兒成日害怕不已,沒想到大夫人竟心狠的要殺她,大爺告訴大夫人這事由他處理,未料,大爺竟將雀兒帶到城郊一處僻靜處玷辱,事後大爺心狠的朝雀兒心口刺了一刀,將雀兒丟在那兒,以為雀兒必死無疑,不久,有一對來抓蝸牛的老夫婦經過救起了雀兒,雀兒傷好後回到家,想起這些事,便突然發瘋了。

「雀兒說,她寧願當時就那麼死了,被救回只是徒增痛苦……」翠珠心有戚戚焉的哭訴,「要換作是我,我也寧願一死了之。」

「那你還敢為虎作倀?」黨紗月嘀咕著。

「我只是個丫頭,大夫人的命令,我可不敢不從……」

黨紗月輕喟。這話也是,一個小丫頭自然是對主子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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