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還是傻愣愣的沒說話,孫紹鑫著急了,一把抓著她的手,急促的繼續說著,「我說的是真的,當初我對接我爹的飯館沒有興趣,只想著靠一身武藝去闖天下,誰知道就這樣胡里胡涂入了上頭的眼,干起了這營生,但這些年來我還是平平安安的過來了,這真的沒什麼的。還是你覺得我做這個沾滿了血腥、罪孽深重?說話,別這樣傻愣愣的看著我,你不說話我怎麼明白你在想些什麼?」
她被他一聲大吼喊回了神,迷茫的眼終于找回焦距,看著眼前有點發慌的他,她突然站起身,撂下句話就要往房門外走。
「讓我好好想想,我……」
想想,真要讓她這個容易胡思亂想又鑽牛角尖的人回去想想,只怕到最後只會听見他不想听見的答案,于是他霸道的扯住她的手,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說著,「要想在這里想,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出來,我可以馬上告訴你,免得你回去胡思亂想後,得不出我想要的結果。」
他那張揚的態度讓她覺得頭疼,她甩了甩手,發現用不掉他的桎梏後,輕蹙著眉看他,低聲說道︰「你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好好的想想嗎?」
「不能!」他固執的回望著她,緊抿的唇說明他的緊張和在意。
本來就有一點郁悶的阮齡娥見他突如其來的堅持,整個人都煩躁了起來,語氣頓時沉了不少,「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想,我不知道……我原本以為你是因為賭甚至是欠債……我沒想到你是過著刀上舌忝血的生活,真的完全沒有想過。」說著,她又愣愣的抬頭望著他,不知道事情怎會突然就如此夸大的超出她所能想象的範圍。
在今天之前,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小老百姓,說到殺人,頂多就想到官府判案,久久才可以見到一次,可就算是那樣,她也從未親眼看過,至于其他什麼誰殺了人、不殺人的,她一直也只以為那是官府的事,在她活了十來年的日子中,她都把這些當話本故事在听的。
孫紹鑫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卻仍抓著她的手不敢放,「齡娥,這世界上有黑、有灰、有白,我不像官府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做,但也不像那些江洋大盜完全只憑心意去做,那些人幾乎都是罪有應得,即使不是如此,但只要上頭下了命令,我們就得去做。」
她眼神復雜的看著他,腦袋還是有些混亂,但她多多少少已經明白他的意思,頓了頓,她看著他輕聲問著,「是不是……是不是沒有這次受了傷回來,讓我們給看見了,你就永遠不打算告訴我?」
除了他隱藏的這件事太過嚇人外,或許一開始她最在意的就是這件事情,他的不信任和隱瞞,讓她覺得他像抓不住的風,似乎總在她以為可以抓住他一點時,就又什麼都不說、不留的離開。
他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來,隨後,他點了點頭,然後又急急解釋著,「不是我想隱瞞,只是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打斷了他,輕皺著眉質問︰「那現在為什麼又要說了?難不成是因為再也找不到理由來隱瞞了嗎?」
這話說得嚴重,那濃濃的怨氣讓人想裝听不出來都難。
他坦然的說著,「不是,是這次出了點岔子,我想有必要多少讓你們知道一點。」
看她一臉不解,他便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交代了下,反正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畢竟那群人在其他幾個郡縣做案的事情不是什麼大秘密,只是安陽城這里因為離得太遠,所以只收到一點風聲而已。
那天晚上,他和風俊祈斬殺了那個老翁和書生後,二對一對上那個藍衣人,才一過招,他們就明白這團人必是以他為中心主力,難怪這人不親自入內掃蕩,而是鎮守在外頭,甚至自負的誘那些官兵入宅,打算來個一舉撲殺。
只是即使他們明白很強,卻猜不到他不只一雙彎刀使得出神入化,甚至還有一手隱匿氣息和身影的功夫,讓他們因此吃了不少虧,身上幾處大大小小的傷口就是為此受的,只不過畢竟是二對一,那藍衣人也同樣受了重傷奔逃。
沒能斬草除根本就留有隱患,更何況後來他們在問了那些劫後余生的官兵後,于附近搜了下怎麼也沒發現那個據說是和老翁、書生一起出現的婦人。
最後因為他和風俊祈身上的傷都不輕,兩個人只能快速回到都城,將這次的事情報了上頭後,體力不支的回了家里。
這一番的折騰,即便他自豪身體不錯,也只能撐著打水把一路進門來的血跡給大概的沖洗下,一入了房卻忍不住昏倒在床上。
想著,他眼底有無法遮掩的擔心,「我一個人倒是不怕,就怕那兩個亡命之徒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再說,這些日子等傷好一些,我還是要出去追查的,你們本就是手無寸鐵的婦孺,就是店小二真遇到大事情也只有干看的分,若讓你們在什麼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遇到那兩個人,反而更讓我擔心,還不如我提前先說了出來,讓你們有個提防。」
她听完,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他們是否真會遇到那兩個人的問題,而是一臉擔憂的反抓著他的手,急切的追問︰「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要出去追捕那兩人?!這太危險了!」
他這次負傷回來就足以說明這些人有多危險,更不用說他雖然輕描淡寫的帶過那些案子,但她是在市場里擺攤的,經過的行商多多少少也會帶些外頭的消息來,她對這幾個大案子自然也是有點印象的。
就那傳聞說來,那群人凡走過必不留活口,有時候更心狠手辣些,甚至一整個宅子里都見不到一具完好的尸體,而且不少官兵也都敗在他們手上,讓附近的郡縣早已人心惶惶,不過是因為在都城里,大家想著這是夫子腳下,就是犯案也必不會尋到這來,才放松了警惕,對那些傳聞不過當成故事听罷了。
但就那一點枝微末節的傳聞,也足以讓她明白他對上的那些人有多麼厲害,加上這一次他受了這麼重的傷,怎不讓她擔心?
听著她關切的話語,他的心頓時升起一股暖意,「沒事的,那個人已是強弩之末,再說了再不趕緊讓這些人伏法,又不知道該有多少百姓受害。」
雖然他們身在這個組織里也經常殺人,但是不傷無辜百姓,更何況下手的那些人哪個身上沒有背負幾條人命在?如此一想,即使認為這不過是貓哭耗子,但心里也會好過些。
而這些人不只是以取財為目標,那刀刀無情落下甚至帶著一種取樂性質,上至老人下至幼兒都不放過,相比之下,他自認比不上那些人凶殘。
阮齡娥沉默的扯著他的衣角,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些什麼,她知道他是對的,只是仍舊擔心。
孫紹鑫見她愁眉苦臉的沉默著,想到剛剛兩人的話題重心似乎默默扯遠了,他只能重新聞口把話題扳回來。
「還有你想得如何了?剛剛你說要想想,想出答案了沒?」他忐忑的望著她,等她給他一個答案。
阮齡娥嘆了口氣,雖然心里還是亂糟糟的,但仍平靜開口的回答他的問題,「我明白你在做些什麼,我也明白有些事我攔不了你。這就是你想听的?」
「不!我想知道的是,你在听完這些事情後,你對我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就我爹故人的兒子……」
他低咒了聲,「我不要只當什麼狗屁的故人兒子!我要知道的是,你心里還認我們那個婚約嗎?我想我……」
兜了大半圈,他終于把心里話老實的說了出來,但是看著她臉上依舊不冷不熱,像是被一桶冷水當頭澆下一般,只覺得心里冰冰涼涼的。
阮齡娥听到他又提婚約的事情,心里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是一個姑娘家該有的矜持似乎也不能讓她這麼回答——我答應了,你可以讓媒人直接上門來把該定下的都定下了吧!
而且剛听完他的那些驚人的「秘密」,她現在也沒那個心思去想那些了,以至于臉上沒太多表情地打斷他的話。「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現在你還有想去做的事情,而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這陣子攤子的名氣也累積得差不多了,再者接下來甚至還接了一府小姐的賞花宴點心單子要做,這是重振孫家飯館要進行的下一步。」
聞言,孫紹鑫只覺得剛剛冷下去的心又慢慢提升了一點溫度,試探的問著,「那你是說,等這些事情忙完之後,再來說我們的事情?」
他臉上的急切神情讓她冷不防噗哧笑了出聲,她掩嘴笑看著他。
這卻讓他更加心煩意亂,臉上的急促神情更甚,一雙濃眉皺得緊緊的,黑亮亮的大眼帶著渴求,「說啊!是不是如此?!」
被他這麼直白逼問著,就是她再大方也忍不住尷尬羞澀,輕點了點頭後,就再也撐不住的掙月兌他的手跑出去。
但她最後還丟下了一句,「我是說到時再商量!」
他才不管什麼時候商量呢!扁那一句他就認為自己得了個承諾,也不再去攔她,而是一個人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笑著。
她點頭的意思就是答應了吧?那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倆離成親的日子不遠了?思想快速跳躍的孫紹鑫直接聯想到兩個人成親的畫面,忍不住又笑得更傻了。
這時候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現在滿腦子就只有那麼一個想法——誰說他娶不到媳婦兒?很快的,他也要有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