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兌去了夏日的炎熱,走向秋日的沁涼和感受到一點蕭瑟意味,孫家飯館的名號逐漸傳了開來,只不過現在還是用擺攤子的方式,每日早起出門擺攤,到了中午就收攤回來,即使只做這半天的生意,還是讓阮齡娥等一干人天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難得休息的他們在今兒個全員都沒出去擺攤,而是將自己收拾干淨,拿著必要的東西,準備往風俊祈的府上去。
說來也是巧合,之前風俊祈本是想和孫紹鑫炫耀一下自己率先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讓人去買了阮齡娥攤子上的那些餃子面條,後來一試成為主顧,在阮齡娥餃子又換了幾種口味時,他都異常忠實的去買回府里嘗鮮。
要說風俊祈其實也是一個挑嘴的,畢竟從小吃遍山珍海味,只差龍肝鳳膽沒吃過,要不然什麼鮑魚燕窩可都是吃得膩了的人,本只是為了照顧下兄弟的媳婦兒弄的生意,卻沒想到一吃就上癮,幾天沒去買個幾屜來嘗嘗就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風俊祈讓自己的小廝天天去同一家攤子買東西的事很快就讓府里的人知道,幾個主子上至風府老爺子,下至風俊祈父親的侍妾也紛紛讓人去買來嘗嘗,誰知道只這麼一試,讓他們驚諾不已不說,也像風俊祈一樣,不時就讓自己身邊的丫鬟或小廝去買來,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不少有身分的人也都知道了這家打著孫家飯館招牌的小攤子。
連風府的主子們都經常打發人去買來嘗嘗了,那味道還能差嗎?!
不說別的,那風府上一代的風家家主可是都城的郡守,掌管國都的大小事,就是目前的家主,也就是風俊祈的父親,雖然只是郡丞手下的一個事務官,管著行政事務中的考學之物,但名義上的門生無數,不知多少郡縣的大小闢員進了都城、上了風府,都要喊風老爺一聲恩師。
且風家所娶的女子皆沒有平頭百姓出生,不是世家大族之女,就是皇親國戚千金,如此傳延了幾代,只要懂一點這風家家底的人,無人不知這是一個有權又有背景的世家。
又恰巧這陣子正是各府舉辦賞花宴或是詩會的時候,腦子動得快的公子小姐們就送上了帖子,請他們來府上做點心席面,也間接讓孫家飯館打出了更響亮的名號。
這一日,他們接了風家的帖子,要上門要替風俊祈的妹子召開的詩會準備一桌的點心席面,餃子什麼的自是不能少,只是還有多加了其幾樣點心和小菜,也算是為過不久就即將重新開張的孫家飯館打打名氣。
一進了府,由一個看起來干干瘦瘦的婦人領著他們,那婦人看起來像是做慣粗活的婆子,一路上安安靜靜的,不太說話,就在前頭領路,只是偶爾眼神會掃過同樣走在後頭的孫紹鑫。
不過一群人並不以為意,只想著孫紹鑫以前大概都是跟著風俊祈走前頭去的,這婦人可能疑惑他怎麼不走前頭,反而走這直接往廚房去的後斗小路,也就沒有多間,因而忽略了那婦人垂下眼後的一抹深思和算計。
阮齡娥一行人被領到了小廚房里,里頭雞鴨魚肉、各種調味料幾乎都有。
那婦人將人帶到後,就細聲細氣的說著,「這是府上給各位安排的小廚房,里頭各種食材大概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如果還有缺什麼的,可以直接過去一旁的大廚房里要。」
阮齡娥謝過了那婦人,也沒留在外頭打算幫忙又或者是偷師的廚娘或廚工,而讓店小二、阮齡年還有孫紹鑫幾個人論起袖子幫忙挑菜,或者是拿些要用的盤子碗筷出來擺好。
這次接的席面既然是點心宴,她便去開了這次來的人的一些吃食習慣,才定下這一共八道小盤、八道大盤的菜式。
八小盤有雞蛋卷、杏仁豆腐、夾心糖酥、酒釀圓子、桂花紅葉凍、馬蹄卷和兩種樣式的花色糯米餅子。
八大盤則有餃子、貝心春卷、清炖黃金蹄、蟹肉圓湯、清燒獅子頭、老鴨炖芋頭、乳鴿松和英蓉魚片。
當初這洋洋灑灑的單子一開出來,風俊祈本有幾分擔憂,怕這小泵娘菜單開得太滿,到時做不出來或是那菜色燒得不好,不只折了他的面子,就是她也會損了名聲,誰知道阮齡娥一見他的臉色,就進廚房隨手燒了幾道簡單的讓他嘗嘗,當下他便沒做任何刪減,說是就照這個單子下去做。
有了定好的食單,阮齡娥才能早早安排好今日做事的順序,于是開席的時候過了午時,所以她早把要先凍好的、要先下鍋炖的全都弄灶火上煮了,而後才又拌了餃子餡讓幾個人下去包,自己則是接著處理其他的事。
等到時間差不多,她才拿了蛋、面粉還有芝麻在鍋里打勻,起鍋,拿了支像大羊毫的筆,沾了點油腥在鍋里輕畫了一圈,隨後,一手筷子一手勺子,將勺子里的糊在鍋里一轉,一個金黃色的圓片就出現了,然後筷子輕輕一夾一轉,一塊黃澄澄的雞蛋卷就這樣一塊塊的鋪在白色盤子里,芝麻和雞蛋的香氣一下子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圍到鍋子邊,尤其是阮齡年和店小二,兩個人都是愛吃這小零食的,更是眼楮發亮的看著。
阮齡娥弄完了要端出去的分,又弄了雞蛋和粉打勻,再度刷了油,煎了起來,另外拿了塊盤子將那雞蛋餅放在上頭,笑著對他們說︰「要真餓了,就先吃點這雞蛋餅止止饑吧。」
店小二和阮齡年歡呼一聲,端著已經放了好幾片的雞蛋卷就跑,留下阮齡娥和孫紹鑫兩個人站在鍋子前。
孫紹鑫嫉妒的看著他們端著喜歡吃的東西跑走,腆著臉看她,「娘子——」
阮齡娥紅了臉,轉頭啐他一聲,「孫公子,我倆還沒成親呢,你可別亂叫,白白壞了我的名聲。」
他痞痞的笑著,一點都不以為意,「反正我們指月復為婚這件事可是真得不能再真了,雖沒說定下什麼時候成親,但是這信物都換了,難道你還能跑了不成?提早叫聲娘子不覺得親近些?」
「走開走開,誰要和你親近了!」阮齡娥實在有些受不了他這個人偶爾露出的厚臉皮樣,忍不住揮手趕人。
而且這婚約的事到現在她也不過說會考慮而己,他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認為她一定就非嫁他不可?!
然而,孫紹鑫要是這麼容易就被趕走的話,他也就不是孫紹鑫了。
他緊緊粘在她身邊,一臉期待的看著她,「不喊娘子那喊名字?也行!齡娥,這許多菜色你在家里也沒做過,我是想家里若能簡單點弄些,偶爾有幾樣菜我就滿足了。」
他一直知道她的手藝好,卻沒想到她的手藝好得可以一個人置辦出上等的席面來,從剛剛開始,那食物的香味就不斷勾引著他肚里的饞蟲,恨不得把那些東西全都扣留下來,留著自己吃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她月兌了他那貪吃的模樣,沒好氣的說著。
真是的!這男人到底是像誰呢?據爹說,孫伯伯是一個以嚴正聞名的好人,怎就生出這樣一個兒子來?
有時候說話混賬得讓人想槌他,有時候死皮賴臉的讓人受不了,加上這愛吃又霸道的個性唉,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他得了承諾,笑咪咪的圍在她身邊,不是偷空模她的小手,就是細心的幫挑著頭發往後撥,不然就是拿著汗巾細細的幫她擦汗。
頓時,這小廚房里的兩個人眼神又曖昧了起來,她雙頰慢慢泛紅,眼楮都羞得不敢看他,他則是一臉坦然的微笑著,動作也更不知收斂。
而已經被遺忘的店小二和阮齡年兩個人捧著空盤子站在外頭,看著里頭甜蜜蜜的畫面,紛紛尷尬的轉過頭去,並面面相覷了一眼,決定這時候還是誰都別進去的好。
那尷尬的氣氛實在讓人無法開口打破啊!
熬人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休息的院子里,一走進房門,一股濃重的藥味沖鼻而來,婦人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直直往床邊走去。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床上躺了一個男人,他在見到婦人走進來後才放松緊繃的身體,以沙啞如夜梟般的聲音問道。
「大哥,我見到那個人了。」婦人依舊是細聲細氣的說話,但那話里的陰冷卻足以讓人發寒。
秦中,也就是那日被孫紹鑫和風俊祈兩個人擊傷的那個藍衣人,忍痛低嘎的輕笑。
「想不到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日我們大約尋著方向過來卻只找到一人,正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呢,現在又讓我們遇到了另外一個,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笑完,他頓了頓,「不過那人你是在哪里兒到的?有沒有泄了行蹤引人懷疑?」
那婦人搖了搖頭,一臉自信。
「剛剛在外頭時我頭發披散,遮掩了大半容貌,又加上我那時沒和他們任何一人正面對上,就是那些士兵也只是遠遠的見過,應該是不會有人認出我來的,大哥放心。」
秦中又咳了幾聲,眼神露出一點陰狠。
「那就好,可別像二弟、三弟那樣,因為一時的不注意,落入那些小人的陷阱中。」語氣中有著恨意。
熬人點了點頭,雙手緊緊的握拳,「我明白的,這仇我絕對要替二哥和三哥報。」
若那兩個人殺了她也就罷了,可他們竟然殺了她最愛的三郎,要她怎麼不恨?!
就是上天下地她也要殺了那兩人來血祭她的三郎。
秦中看著她的動作和神情,眉頭忍不住一皺,暗忖著,她若不能冷靜下來,只怕到時候連自己都得賠了進去,不禁面露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