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第一次進尹白的房間,但是現在的她卻有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這個擺設簡單的房間,充滿著濃濃的尹白風格與獨特的男人氣息,讓她無法自遏的深呼吸了幾下,恨不得將他那帶著淡淡煙草香的專屬氣味,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腦海中。
「過來。」將門帶上,尹白斜倚著門扉,朝她伸出雙手。
她轉身,含羞帶怯,卻沒有遲疑的投入他的懷抱,讓自己埋入他一向可以讓她感到安心的溫暖胸膛。
尹白溫柔的擁著她,厚實的大掌在她背後輕柔的摩挲著,就像在踫觸自己最珍惜的寶物一樣,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踫壞了她。
若時間能永遠停止在這里該有多好?這是相擁的兩人在心中同時的盼望,但卻沒有人將話說出口。
「小舞。」他低聲喚著她的名。
「嗯?」她抬起埋在他懷中的可愛小臉,用晶燦的眸子望向他,讓他的心再次蠢動。
他舉起手揉亂她的黑發,微微扯唇,「我只是想要叫你的名字。」原本那股再次向她求婚的沖動硬生生又吞回了肚里。
他並不想破壞現在的溫馨時刻。
必夜舞甜甜一笑,也跟著喊了聲,「尹白。」叫著他的名字,讓她覺得他是真的屬于她的。
人家說深陷戀愛的人常常會做出一些白痴舉動,現在連他這個生化權威博士都深刻感受到那股威力了。
尹白低頭輕啄了下她紅女敕的唇瓣,牽著她的手走到床沿。
「眼楮閉起來。」他說。
好奇的挑挑眉,她隨即乖乖的閉上眼楮。
黑暗中,她隱隱約約听到了拉開抽屜又關上的悉窣聲,然後是一片寧靜。
「好了嗎?」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張開吧。」尹白的聲音帶著笑意。
長長的濃睫扇了扇,緩緩的上揚了開,「這是?!」她低呼,驚喜的看著他手上拿著的項煉。
那是條閃爍著玫瑰金,由三個英文字母組合而成的項煉。
「B-A-Y?」她接過項煉,好奇的望向他。
「我的英文名字,也是你可以停靠的海灣。」接過項煉,他撥開她的頭發,微笑的替她帶上。
垂首看著閃著玫瑰金光的英文字母,關夜舞心中有種奇異的感動。
「謝謝。」她將他的名字包裹在手中。
「現在你已經被我烙印,再也無法逃跑了。」他深深的凝視著她。
必夜舞情緒復雜的回視著他。她知道他在暗示什麼,若可以的話,她又何嘗不願意永遠被他的愛囚禁,永遠甘心的待在這個愛的牢籠?
可是她不行……她沒資格。
「我——」
「你不用回答。」他已經學聰明了,一切就逐漸進行吧。「我只是說出我想要的。」
愧疚的抿了抿唇,她沒有忽略他眸底閃過的失望與挫敗。
「去吧,你該休息了。」松開手,他故作輕松的道。
必夜舞沉默的低垂著頭,並沒有移動腳步的打算。
「快去吧,我沒事。」他溫柔的安慰,低下頭想給她一個晚安吻。
在他的唇瓣幾乎要觸到她的瞬間,她卻像暗自做了什麼決定似的,伸出兩條藕白的手臂勾上他的頸後,主動貼上他的唇。
盡避訝異于一向羞怯的小女人突來的熱情,尹白還是驚喜的接受了這個「回禮」。
可原本以為這只會是一個跟往常一般甜美熱烈的吻,關夜舞卻仿佛沒有要結束的意思似的。
然後,她踮起腳,將自己迎向他結實的身軀。
她的主動與柔軟宛若一團最炙烈的火焰,快速吞噬著尹白的每一分理智。
……
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牽動唇角,視線望向身旁挽著自己的女人,心中滿是甜蜜的滋味。
今天的她將長發挽起,露出如天鵝般縴細的頸項,穿著她自己準備的小禮服,黑色絲絨襯托她的膚白如雪,讓她艷光四射,美得驚人。
「這種場合你一定不習慣,其實我一向不會參加這種應酬的宴會,但今天是我恩師邀約,不得不來。」大掌覆住了關夜舞的手,他柔聲解釋。
其實他的工作常常必須參加一些募款應酬的宴會,但是他的特立獨行在業界也是有名的,所以這些宴會往往都看不到他的蹤影。
當然,他的能力也不需要露臉募款來維持實驗室的運作。
必夜舞朝他微微一笑,不敢說其實她以往參加的宴會都更加繁華與盛大。
而他也把她的沉默當作是緊張,握緊了她的手,帶著她走入會場。
「尹白,你總算是來了。」一位老者仿彿松了口氣似的走向他們。
「老師。」尹白禮貌的朝老者欠欠身。
「好、好,你總算是給老師這個面子,我沒白疼你。」尹白是他教學以來,最為天賦異稟的學生,甚至到現在可以說是早已青出于藍,更勝于藍了。
他微微扯唇,「我說過我會到,不過不保證會待多久。」
「哈哈,這樣就夠了,你來就是給我天大的面子,也算是幫我一個忙。」靠著尹白的露臉,他可以沾光得到更多金主的注意與援助。
「老鄧,你們怎麼光說話,都冷落旁邊這位小姐了。」忽地,一位帶著和藹笑容的老婦人跟著走近。
「咦,你這倒是提醒了我,這位小姐是?」鄧伯光好奇的看向關夜舞,訝異于從沒公開帶過女人露臉的學生,竟然會為了她破戒。
「兩位好,我叫關夜舞。」她淺笑行禮。
「真是個美人兒,氣質非凡,尹白,你真有眼光。」鄧夫人贊賞的點頭。
「夫人過獎了,您今天這套粉色的CHANEL搭配山茶花鑽表,真是相得益彰,品味過人。」關夜舞回贊,「對了,您這條粉鑽項煉應該是CARTIER的最新款吧?台灣才限量五條呢。」她家正好躺有一條。
「哇,沒想到關小姐對這些名牌還真了解,的確,這條項煉我可是費了不少勁才弄到手的。」鄧夫人被夸得嘴巴都闔不攏了,上前握住她的手樂道︰「看來我們有很多可以聊了。」
必夜舞含笑垂首。
「咦,你這小禮服好像是陳季敏的?」鄧夫人打量了她一下,好奇的問,「還有那珍珠項煉色澤圓潤明亮,想必所費不貲喔。」
呃,她已經刻意選擇最便宜低調的衣服飾品了,沒想到還是被認出。
必夜舞看了尹白一眼,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還好,女人總是會買些昂貴的東西犒賞自己。」
「說的沒錯,就跟你一樣。」鄧伯光調侃了老婆一下,隨即問︰「關小姐在哪高就?想必應該是個很不錯的職業。」
「她是個女佣。」忽地,一個不友善的聲音插入他們之間。
「慧瑛你來了。」鄧伯光朝袁慧瑛招呼著,她也曾經是他的學生。
「老師、師母。」她朝他們夫婦點點頭。
「你剛剛說什麼?」鄧夫人好奇的問。
「我說她是尹白請的女佣。」袁慧瑛嘲諷的出聲,看到艷光四射的關夜舞,讓她更加的嫉妒了。
女佣?霎時,鄧氏夫婦好奇的眼光全往關夜舞身上望去。
她尷尬的低垂下頭,現在還真有點想要表明真實身分,免得尹白難堪。
不過表明真實身分之後,尹白受到的傷害應該會更大吧……方才閃過的沖動念頭馬上消失無蹤。
「她是我女朋友。」尹白的手臂保護似的摟住了她,語氣帶著驕傲。
他擺明的維護讓袁慧瑛心中的妒意更熾,但礙于他冰刃似的目光,只能將更多刻薄的話吞入肚中。
「呃,我們進去用餐吧,不要站在門口吹風了。」鄧夫人趕緊打圓場。
「听說今天老師特地請了著名的法國名廚來掌廚,真叫人迫不及待的想嘗嘗,不過,就怕有人不懂餐桌禮儀,做出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舉動就是了。」袁慧瑛故意瞟了情敵一眼。今天晚上她就要讓她徹底出丑,也讓尹白明白,她有多麼的配不上他!
無視她的諷刺,尹白握緊了女友的手,帶著她一起進入屋內入座,長型的餐桌旁早已經坐滿了人。
「別擔心,不要管別人的目光,想用什麼餐具就用什麼餐具,反正都是要吃進肚子里。」尹白柔聲安慰,就怕她太緊張。
必夜舞只是甜甜一笑,拍拍他的手,「你不用擔心我。」
見狀,尹白微揚唇畔點頭,她現在的模樣就像個美麗的小鮑主,那自然散發的高貴儀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似乎在強化她的話,根本就不需要他擔任何的心。
也果然如她所說的,一餐下來,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的表現就像個道地的法國貴族,完美的儀態讓人忍不住暗暗贊嘆——除了袁慧瑛之外。
甚至不論大家談論的是藝術、音樂或者時尚等話題時,她總是可以適宜的發表意見,高深的見解與評論總是讓大家佩服稱贊,簡直讓尹白懷疑她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寶藏蘊含在體內。
餐後,一群人移往客廳,關夜舞與尹白馬上成為大家包圍贊嘆的對象,而這讓袁慧瑛更加不悅了。
「對了,這幅畫是齊白石的吧?真的充滿了生命力呢。」不願讓眾人的目光聚集在關夜舞身上,袁慧瑛故意揚高聲音轉移話題。
「你也懂畫?」鄧伯光滿意的笑笑,「這的確是齊白石的畫沒錯。」
「我也很喜歡齊白石,他的畫風充滿了強韌的生命力,讓人佩服。」尹白上前打量著那幅掛在牆上的荷花。
「除了齊白石,我覺得徐悲鴻創作出來的藝術形象格外生動,給人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之感,也是我很喜歡的一代名家。」袁慧瑛繼續接口。
霎時,每個人幾乎都沉浸在藝術的討論中。
直到袁慧瑛話鋒一轉,突然朝站在尹白身邊的關夜舞道︰「哎啊,我們怎麼搞的,討論這些艱澀的話題一定讓你覺得很無聊吧?還是我們應該要討論一下廚藝跟怎麼打掃才能打掃得比較干淨呢?」
這話中明顯的不屑與嘲諷讓尹白皺了眉頭,正要開口維護女友時,卻被她的小手按了住,朝他搖搖頭。
「其實可能是女權主義的關系吧,我喜歡的大部分是女畫家。」關夜舞俏皮的吐吐舌,故意朝袁慧瑛甜甜一笑。
「喔?女畫家?該不會是什麼漫畫家吧?」她諷刺的取笑,才不相信一個女佣會懂什麼。
「漫畫家也很厲害啊,我覺得各行各業都有讓人欽佩的地方。」關夜舞不以為忤的續道︰「不過我說的是像潘玉良或是顧飛,還有卡蘿,她們都有強烈的個人風格,而這些風格反映在她們的畫上,讓她們畫中充滿了靈魂,這是讓我特別欣賞的地方。」
啪啪啪!拍手聲響起,鄧伯光贊嘆的道︰「關小姐真的是個內外兼備的美女,尹白,以後一定要多帶她出來走動走動才是。」
「是啊,真是個讓人喜歡的女孩子。」鄧夫人也跟著稱贊。
尹白凝視著身邊的女人,既驕傲又驚艷。這是繼上次她替尹浩完成那篇英文報告之後,又一次讓他感到詫異的地方。
原本是要讓關夜舞出糗,沒想到卻反而又讓她贏得更多掌聲,這讓袁慧瑛更惱怒了。
「哼,看來現在的女佣為了釣到金龜婿,都會特地充實自己好騙人啊。」她的語氣酸溜溜的。
「女佣?她是女佣啊?」霎時,竊竊私語的聲音此起彼落的流竄過廳內的每一個角落。
「夠了,我不許你再污辱她,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尹白臉色一沉。
袁慧瑛在他嚴厲的視線下微微一縮,臉上卻布滿了不甘願。
「我們走吧。」無視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尹白保護似的擁著女友,朝她露出溫柔的笑容。
「嗯。」關夜舞微微一笑,安心的依偎向他。她知道袁慧瑛在嫉妒她,所以才會口不擇言,她不怪她,反而覺得她滿可憐的。
「尹白,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看著兩人的背影,袁慧瑛失去理智的尖聲喊著。
而一頭的角落處,遠離看熱鬧的人群,一雙銳利的灰色眸子同樣緊盯著相偎離去的兩人身影,露出了沉思的眼神……
原來她在尹白家中當女佣?!
男人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唇畔浮上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沒想到一個原本他不想參與的宴會,竟會好巧不巧的讓他踫到他那個躲起來的未婚妻。
真是可笑,想不到她寧願躲起來當女佣,也不願意當生活優渥的少女乃女乃。
看來他對這個安靜溫婉的女人實在太不了解了,原來她並非只是個花瓶,還有很多獨特的個性,不過看來,養她長大的父母似乎也沒比他好到哪去。
他們應該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千金會是個為愛情甘願付出一切的堅毅女子吧。
這一點他倒是滿敬佩她的。
沉吟了半晌,按下對講機交代幾聲,沒片刻,敲門聲響起。
「進來。」他回應。
「總裁,您找我?」西裝筆挺的男子必恭必敬的等候指示。
「你等等跑一趟關家。」他淡淡下令。
「是。」男子馬上應聲。
「這是關夜舞現在住的地方與現狀,你去把消息透露給他們,找回她的這件事情就交由他們去處理吧。」他將資料袋丟向屬下交代著。
「意思是我們不需要插手了?」男子有些訝異。
「嗯。」男人點點頭,簡短的命令,「叫其他人撤手。」
「是!」得到肯定的答案,黑衣男子拿起資料袋,微微恭身,隨即退後離開。
「喂,你還在忙嗎?」總裁辦公室關上的門倏地又打了開,響起一個不耐的女人聲音。
男子原本嚴肅的俊容忽地被寵溺的笑容給取代,灰色的眸子溫暖的望向走上前的嬌小身影……
尹白不否認袁慧瑛的話偶爾還是會浮上心頭,讓他懷疑困惑。
對關夜舞身世背景的一無所知更加深了他的不安。
那天帶她出席宴會決定的倉卒,原本他要帶她去買些適合宴會的服飾,但卻被她拒絕,說她可以自己準備妥當。
而她的裝扮也的確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美得動人。
但是,她實在不像是個喜歡奢侈品的女人,為何又擁有這些奢侈品?
還有她總是有讓他驚訝不完的「秘密」,仿彿在她縴瘦的軀體中藏有源源不絕的寶藏,每一次的挖掘都是一個驚喜與詫異。
但每當他提起這些關于她的疑問時,卻總是被她輕描淡寫的帶過。
到底是為什麼?她到底有什麼無法啟齒的難言之隱?
他的黑眸因為沉思而微微眯起。
「呃,尹、尹博士。」突然,一個怯怯的叫喚聲揚起。
尹白倏地回神,將原本想出神的視線轉向站在一旁的小揚。
「什麼事?」口氣溫和。
「那個、那個袁博士她……」真難得耶,尹博士竟然會笑?!
「她怎麼了?」提到袁慧瑛,尹白的臉色又嚴肅了起來。
「她沒來實驗室。」小揚報告。
「沒請假?」
「沒有,而且……」小揚吞吞吐吐。
「說!」
「她的桌子收拾得干干淨淨,我覺得有點奇怪,原本想打電話給她問些事情,但是電話卻停用了,感覺好像是刻意在躲避什麼似的。」小揚說出自己的疑慮。
尹白的眉頭驟然擰起,暗忖著。
「還有,前陣子五星制藥跟她往來有點頻繁——」
「五星制藥?!」
「是、是的,的確是五星制藥沒錯,電話還是我接的。」小揚肯定的回答。
懊死!一抹不祥的預感閃過他的腦際,倏地起身,他二話不說的往袁慧瑛的辦公室大步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尹白這段時間似乎特別忙碌,而且英俊的臉上也總是疲憊與緊繃。
必夜舞擔心極了,卻問不出個所以然,每次她想要多問什麼,就被他的熱吻給堵了住,然後就是一陣讓她忘記一切的激情鏡頭,所以她也只有看著他忙進忙出,暗暗在心里頭擔心焦急了。
算算住進這里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這是不是代表著離開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她是只鴕鳥。
她承認自己一直回避著去面對一定會到來的問題,好像這樣那些問題就會憑空消失似的。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那個問題永遠都會存在,除非她去面對。
一開始她的逃離,只是單純的想要嘗嘗自由的滋味,只想逃離一段時間再乖乖回籠。
但遇到尹白是預期外,會跟他相戀更是上天給她的最好禮物。
只是那原本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的消極念頭,卻在彼此烙印之後逐漸改變。
她能離開得了他嗎?
必夜舞打了個寒顫。光是用想像的,就讓她的心髒仿佛被人掐著扯著撕裂著一樣,壓根無法想像若那天真的到來,她是否能夠熬得過去。
或許,或許她不該這麼認命,或許她可以試著反抗……
美麗的小臉因為沉思而微微黯了黯。
算了,還是先不想了,現在比較重要的,還是找出尹白煩惱的根源才對。
拿起分類好的垃圾袋,她朝著大門走去。
現在她能做的就是盡量將家里的事情處理妥善,減少需要他煩心的瑣事。
穿上鞋子,她先打開了門,然後左右手各提了一個大大的垃圾袋走出門,再用腳將身後的門勾上。
「小舞?!」一記錯愕驚訝的尖銳聲,自前方傳入她的耳中。
必夜舞整個人僵在門前,睜大了眼望向前方,許久許久才喊了聲,「媽……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