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範夫 第7章(2)

安汶芝瞪著鏡中的自己罵——

笨女人,笨安汶芝,你到底要把自己害得多慘才甘願?難道不知道他骨子里根本就是個不負責任的花花大少嗎?難道你忘記他背叛了這樁婚姻,在外頭招惹了多少女人嗎?不只如此,還有個懷著他孩子的女人哭哭啼啼的在等他回心轉意吶。

可是……可是他又好像真的改了耶。

想起他為了討她歡心不怕髒、不怕苦的到狗園幫忙,還大方捐助了可觀的經費給狗園,甚至為了她,甘願忍受狗兒的吵鬧,認養了小虎、花花、皮皮、球球、還有嘟嘟。

還有還有,他這自視甚高的公子哥兒,竟然為了她,甘願向她父母下跪請求原諒;更別提他突然發奮工作,不僅每天準時回家,行蹤交代得一清二楚,還對她溫柔體貼、熱情如火……

老天,安汶芝,你到底在干麼?根本就是說他的好話嘛。

懊惱的槌槌腦袋,站在洗手台前,她捧起水朝臉上潑了潑,讓自己清醒點,然後抽了張面紙擦干水珠,深吸口氣,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往包廂走去。

還未走近包廂,遠遠就听到從那個方向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呿,看來他又博得大家不少好戲了,真會裝。

安汶芝雖然心底暗罵著,唇角卻不自覺的輕揚了起來,她快步走向包廂,想要加入那一團熱鬧的氣氛中。

範可書回到包廂里,笑看大家歡欣融洽的相處景象,滿懷期待的等著安汶芝回來,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沖擊著他的腦袋,痛得讓他整個人縮了起來抱頭申吟。驚呼詢問聲在耳邊雜亂響起,他卻無力開口,然後眼前一黑,意識逐漸模糊……

「唯宸!唯宸!」

「兒子你怎麼了?!」

「姊夫,天,我去叫姊姊。」

「救護車,先叫救護車!」

才將木門拉開了一半,里頭驚惶的呼喊聲清晰的傳入耳中,讓她不寒而栗。

「姊?!你回來了,快,姊夫突然昏迷倒下了。」安學富正要往外沖,在看到她時止住了腳步。

安汶芝僵著身子,兩眼直宜的瞪著倒臥在地上的高大身軀,無法動彈。

「姊!」他伸手搖晃著她,「就算你不原諒他,也不該這樣無動于衷啊。」

她沒有行動是因為她對冀唯宸依然深惡痛絕?

不,學富錯了,是因為她恐懼、她驚慌、她害怕會失去冀唯宸才動不了——老天爺,她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就重新接納了他,再度將心交了出去,甚至比以前愛得更深更濃。

所以她好怕好怕,她無法面對或許會失去他的可能。

「姊!」安學富又重重的搖了她一下。

安汶芝這才找回力氣,飛快的奔到了昏迷不醒的男人旁,將他的頭捧放在自己的腿上,淚流滿面,終于肯承認自己心意的急切喚著,「老公,我不許你有事,听到了嗎?否則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老公、老公——我——我還沒告訴你,我愛你,求求你快醒醒——」

*****

範可書走在一片迷霧中,看不清前方,也找不到出路。

白色的雲霧將他層層包圍籠罩著,伸手幾乎不見五指,讓他舉步維艱,只能緩慢的前進。

「你這個小偷,把我的身體還來!」忽然,耳邊傳來一道低喝,一個黑影自霧中竄出,怒氣沖沖的沖著他罵道。

「你是誰?」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想看清楚對方,但對方容貌卻被彌漫的霧氣給遮住大半。

「你少裝傻,你會不知道我是誰?」那聲音嘲諷的揚起。

「你到底是誰?」他困惑極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在跟誰對話。

「你這個低賤的家伙,難道以為偷了我的身體,就可以成為我嗎?」那聲音冷笑著。

「我從來沒有想偷誰的身體。」他駁斥。

「你有,你不但偷了我的身體,還想偷走我的老婆、我的家庭、我的一切!你听好,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對方惱怒的宣誓。

「你胡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範可書突然不安了起來,隱約有股罪惡感充斥胸臆。

「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遮住黑影的白霧此時緩緩散去,漸漸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英俊臉孔,「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冀唯宸?!」

「沒錯,我是冀唯宸。你呢?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他嘲諷的笑著,一如他往常的瞧不起人。

「我?我是範可書。」他的問題太可笑。

「不,你不是範可書,你是個小偷!」冀唯宸猛地用手將他的頭往下壓,地面突然變成一大片鏡子,將兩個人的容貌映照出來。

兩個冀唯宸?!

範可書瞪圓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鏡子里,其中一個「冀唯宸」也同樣瞪圓了眼。

「我……我的樣子……」他舉起手模著臉龐,鏡子中的「冀唯宸」也舉起手模著臉。

「哈哈哈,你是偷了我人生的小偷,你永遠都是假的,只是個冒牌貨。」冀唯展仰頭大笑,陰側側的笑聲震動著範可書的耳膜,讓他痛苦的掩住了耳朵。

「我不是小偷,我不是!」他犬聲的吼著,猛地睜開了眼楮——

「唯宸?你醒了。」欣喜的嗓音取代了尖銳的嘲諷,在他耳邊響起。

「我——我在哪里?」範可書困惑的瞪著天花板,有瞬間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對了,車禍!總裁沒事吧?!」

安汶芝蹙蹙眉,眉間染上擔憂,「唯宸,你睡糊涂了嗎?」

唯宸?她叫他唯宸?範可書頓了半晌,這些日子的記憶倏地涌回腦海。

是啊,他現在是冀唯宸,是披著冀唯宸外皮的範可書。

「呃——我是睡糊涂了。」他自嘲的扯扯唇,被老天爺搞糊涂了。

「沒事了。」安汶芝拿著濕毛巾替他擦去了額邊的冷汗,輕聲道︰「醫生替你再做了一次詳細的檢查,他說只是腦袋里有個小血塊,等它被自行吸收掉就不礙事了。」

「小血塊?!」她雖講得輕描淡寫,怎麼他感覺事情不太妙。

「你別緊張,不會有事的,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她頻頻說著,像是在安撫他,更像在說服著自己。

「汶芝。」發現她的異狀,範可書握住了她的手,深深的睇著她道︰「你說的沒錯,我會好好的。」

安汶芝搖搖頭,忍不住道出自己的憂心,「可是,醫生說若血塊一直存在,那就要動手術取出,否則會壓迫到神經,造成嚴重後果……天啊,做開腦手術?!要拿鑽子鑽腦袋,鋸子鋸——」

「停!」他本來不怕的,听到她形容得這麼血淋淋,都忍不住要顫抖起來了。

「你就行行好,暫時不要欺負我了。」他苦笑道。

「誰在欺負你了。」安汶芝甩開他的手,低垂下頭,哽咽的說︰「我有多擔心害怕你知道嗎?」

听到她低啞的嗓音,範可書的心猛地一揪,將她一把攬入懷中,打趣道︰「我以為你討厭死我了。」

「曾經是。」她吸吸鼻子,不想再遑強了。畢竟,他腦中等于有了顆炸彈不知何時會爆發,她現在只想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時光。

「曾經?」他的心跳倏地加快,期待的凝望著她。

「你以前真的對我很壞很壞,讓我傷透了心。」她先抱怨。

「對不起。」他代替冀唯宸向她道歉。

「不過看在你最近表現良好的分上,我就……」

「就怎樣?」他迫不及待的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等待著她的審判。

「留校察看。」故意保留了些自己的感情,不想讓他認為得來容易。

「所以不離婚了?」他不在乎她的保留,欣喜的問。

她輕輕搖頭,眸底眉梢盡是嬌羞。

「萬歲!謝謝你,我愛你。」他捧起她的臉蛋,喜悅的歡呼。

「噓,這里是醫院。」安汶芝害臊的提醒,但臉上也盡是喜色。

「不管是哪里,我都要吻你,老婆。」他聲音粗嘎的說。感謝老天爺讓他有機會擁有她。

安汶芝唇角微彎,主動湊上去,讓彼此的唇緊緊貼合。

範可書在心中輕喟了聲,加深了這一吻。

濃情密意彌漫了一室,連窗外的鳥兒也仿佛同慶似的啼鳴著。

擁著她,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但腦海中卻突地回響起那迷霧中,冀唯宸帶著嘲弄與憤怒的指控——你是小偷,是冒牌貨。

一抹不安就像是滴上白紙的黑墨,逐漸的渲染、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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