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再見 第9章(1)

劉牧葳緩緩站起身……望著傅子新展開自信又喜悅的笑容,一股惡寒強烈地從腳底板竄上,見他不斷朝自己跨步而來,她先是像躲避瘟疫似的連退了好幾步,接著失控呵斥——「站住!不要過來!」

「葳葳,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居然是你!怎麼會是你?」她嫌惡的皺緊眉頭。

「當然是我啊,葳葳,你不知道,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我有多難受,日日輾轉難眠,一得知你在老家的消息,我不惜拋下所有的會議立刻就趕了過來,哪怕這會讓我丟掉幾千萬、上億的合約,也在所不惜,因為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如果你有睡眠障礙,你該去尋求睡眠障礙門診的協助,而不是來找我。」她一點也不想再听到任何從傅子新口中吐出的花言巧語。

「葳葳,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說話?你明知道我會有多心痛!」

或許她曾經蠢得為自己能夠左右他心情的傻話,覺得感動的不能自己,但經過了這一次的震撼教育後,現在听起來,劉牧葳只覺得萬分惡心。

他可是有家室的男人,當他口口聲聲宣稱,她劉牧葳對他才是最重要的,試問,他又把自己的元配妻子和小孩置于何地?

之前認為,好歹是喜歡過的人,她也不想對他口出惡言,大家好聚好散也就罷了,可沒想到傅子新竟然自私到這種地步,先是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現在還敢這麼若無其事的找上門——他當他自己是誰,宇宙世界大情聖嗎?我呸。

「不用急著對我出清你那些廉價的花言巧語,我問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的?難不成你找征信社調查我的下落?」

被劉牧葳毫不客氣的指說他的話是廉價的花言巧語,傅子新臉上表情明顯變了變,緊緊的咬住牙。

他是多麼自信又驕傲的人,豈容他人這般蔑視?可偏偏現在蔑視他的人,卻是他苦苦尋覓的劉牧葳!

為了避免搞砸一切,傅子新怎麼也要先忍住情緒才行,好歹他也是個知道事情輕重的生意人,忽略羞辱,鎖定目標徐徐圖謀的能耐還是有的。

「是伯母告訴我的。」他耐住脾氣說。

「胡說!」老媽再怎麼糊涂,也不會隨便把家人的行蹤泄漏給外人,除非,傅子新用了什麼手段或者說了什麼謊,老媽才會不設防的說出她的行蹤。

她目光質疑地的望向傅子新。

「葳葳,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對,我是用了點方法,但那都是為了能快點找到你。」傅子新言詞懇切的說。

是是是,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他不過是被逼,所以才不得已為之,包括他謊稱自己仍然單身,居心叵測的接近她,害她莫名其妙成為介入人家婚姻的小三!劉牧葳忿忿的想。

「什麼方法?」咬牙問,「說——」

「我自稱是你的大學同學,佯稱要開同學會,很順利的就從伯母口中得知你人在來豐鎮的老家。」

劉牧葳實在忍無可忍,破口大罵,「傅子新,你真的是說謊成性!」

「葳葳,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你躲著我,還把手機號碼給換了,我沒辦法,只好出此下策。」

劉牧葳深呼吸,冷笑,看向傅子新,揚起前所未有的嚴厲口吻,「是,你每一次都是沒辦法,最後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很委屈,一切都是大家逼著你撒謊,逼著你腳踏兩條船,逼著你劈腿搞外遇可是傅子新,你好歹也是個成年人了,難道你沒有半點智商去判斷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嗎?我真懷疑憑你有洞的腦袋,是怎麼拿到長春藤名校的高學歷的。你到底有沒有試著去想過別人的感受?沒有,從來就沒有,因為你永遠只想到你自己。」

暗子新從沒有被劉牧葳這樣痛罵過,一直以來,她對他都是崇拜的五體投地,更遑論用腦袋有洞這種詞匯來罵他!

暗子新一度很錯愕,然而很快的就穩住情緒,繼續軟聲安撫,「葳葳,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因為之前的事情實在傷你太重了,可是我拜托你,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彌補你的機會。」

「彌補之前先回答我——你離婚了嗎?如果離婚了,麻煩出示你的離婚證書、戶籍謄本,如果沒有,請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暗子新沒料到劉牧葳會這樣要求,完全沒有料到。

以前的劉牧葳對他充滿崇拜與愛,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深信不疑,明明是個大剌剌的女孩,心翼翼的在他面前扮演他喜歡的淑女形象,澈底滿足他大男人的自尊心。

然而眼前的劉牧葳卻像是換了一個人,字字句句都那麼不留情面,實在讓傅子新顏面受損、自尊受挫,幾次都想要發飆。

看來還是要來點手段。女人嘛,不就是喜歡男人強硬一點嗎?每次他只要展現強硬,劉牧葳就會心悅誠服。自信的傅子新毫不猶豫的上前想要用以前的方法,將她強擁在懷,熱烈親吻,不想卻遭到劉牧葳的反抗。

「傅子新,放開我!把你惡心的手給我拿開!」

劉牧葳沒想到傅子新竟會如此下流,將她強壓在小食堂的桌上就想強吻她,更對自己以前的盲目錯愛感到悔不當初。

她死命掙扎之際,忽地,壓在她身上的傅子新被強扯開來,混亂之間,她看見了面色鐵青的陸,心頓時安了下來,可委屈也翻涌了起來……

陸憤怒的揚起拳頭,還來不及落下,劉牧葳已經緊緊拉住他,阻止了他。

「別打!那個混蛋不值得你動手,陸,不要……」

阻止陸打人,是因為傅子新是京禾企業的老板,身邊養著一群律師團,過去劉牧葳沒少听他說過他是怎麼用法律來教訓跟自己作對的人,陸若是為了她打了傅子新,以傅子新自私的個性來看,屆時肯定會吃不完兜著走。

她不想陸為了自己招惹上傅子新那樣的混蛋!再者,陸是個教師,台灣的社會不管如何進步,對于教師的形象仍有著刻板且嚴格的道德標準,陸若失控打人,事情一旦傳揚出去,一堆好事之徒肯定會藉此質疑他的教學專業。

盡避這很不公平,卻也是不爭的事實,而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陸身上。畢竟,情緒宣泄只是一時痛快,為了長遠看,他們都得忍住。

「牧葳,不要攔我——」

一想到這家伙仗著自己天生的雄性優勢欺負劉牧葳,陸就憤怒不已!面對這種混蛋,若不能狠狠給他一頓教訓,如何才能解氣?

「冷靜下來!陸,你一定要冷靜下來!」她緊緊的抱住他,深怕自己一松手,陸就會控制不住憤怒動手。

「葳葳,我就知道你還是舍不得我的。」傅子新得意洋洋的說。

這下不只是陸火大,就是劉牧葳也覺得殘存的理智要被燒光了!她忿忿地別過頭去,兩只眼楮惡狠狠地瞪著傅子新,「你憑什麼以為你值得我的不舍?你根本不、配!」

那句不配狠狠羞辱了自尊心極強的傅子新,加之又看到劉牧葳百般維護著那個年輕小伙子,傅子新當下臉色一沉,不悅的問︰「葳葳,這男人是誰?你的新歡?」

「你與其有時間關心誰是我的新歡,還不如回家陪陪你的夫人和小孩,別忘了,你能有今天的發達,絕大部分靠的是你妻子娘家的金援,奉勸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要有良心,飲水要思源!」

暗子新臉色乍青倏白,他這輩子最忌諱的事情,就是被人提及自己的成功是仰賴妻子娘家的金援,這是他不可觸踫的大忌,不想劉牧葳竟這樣赤果果的將之掀開。

暗子新很是憤怒。人生截至目前為止,但凡他想要得到的,從沒有失手過,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劉牧葳!等著,通通給他等著,他就不信他搞不定她。

暗子新轉身欲走,一個踉蹌——「喔,不好意思,我天生腿長,比較容易絆到別人,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走路,免得跌倒了還賴別人腿長。」張廷偉端著張撲克牌臉,不著痕跡的秀出手臂上的刺青,拽拽的說。

暗子新見狀,敢怒不敢言,只得悻悻然地拂袖而去。

回到車上後,他立刻拿出手機聯絡他的助理許鎮,「許鎮,用最快的速度把劉牧葳身旁的這些人一個個都給我調查清楚,我倒要看看這些人憑什麼跟我作對!」

幣上電話,傅子新幾次深呼吸後,直到情緒冷靜下來,恢復他菁英大老板的完美形象,才發動弓擎,自信昂然的離開。

***

暗子新走後,小食堂里恢復了安靜,只是這樣的安靜,透著一股郁悶的不舒暢感。「你方才不應該攔我的,那種混蛋就該狠狠的揍他一頓!」陸還是覺得忿忿難平。

「老大,真正的兄弟是會在你沖動的時候拉住你,不讓你做出後悔的事情,會在你落難的時候拽住你,不讓你跌個粉身碎骨。葳姊不只是真正的朋友,也是最好的人生伴侶。」

「……」張廷偉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陸頓時啞口無言,可也因而冷靜下來。

他方才確實太不理智了,混蛋之所以是混蛋,又豈是他一拳兩拳可以改變的?倒叫劉牧葳替他操心緊張了。

不過,這小子也真是……他好氣又好笑的白了張廷偉一眼,「臭小子,就知道堵我,閑閑沒事去外面曬太陽啦,我跟你葳姊有話要說,別來打擾我們。」

張廷偉聳聳肩,乖乖往外走,一個人遠遠地坐在檐廊下,把空間留給老大和葳姊。陸倒來兩杯溫開水,也給劉牧葳一杯,兩人喝了水,緩和情緒。

「是我不好,方才讓你擔心了,謝謝你拉住我。」

她拚命搖頭,眼淚懸在眼眶,隨時都要掉下來,覺得今天的烏煙瘴氣,都是她拖累了他,很是自責。

「那個男人,就是曾經傷你很深的人,對不對?」

一聲嗚咽從嘴巴里逸出,劉牧葳強行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哭聲泛濫。

陸心疼的模模她的頭,「沒關系,想哭就哭,別忍。」

因為這句柔軟的鼓勵,劉牧葳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里,抱著他傷心哭泣,「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傻瓜,你這麼說,那我不是要羞愧的無地自容了,連保護好你都不能,更別說幫你揍人出口惡氣!」

「不、不要,我才不要你這樣做,我沒事,真的。」若是為了傅子新那種人,動搖了陸原本寬厚善良的本性,實在太不值得了!

「那你也不許這樣說。」他溫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你都不問問我跟那人是怎麼回事嗎?」

「你願意說,我就听,你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問。」

說沒有不安,是騙人的,說不嫉妒,是騙人的,但是他的不安和嫉妒,都遠遠比不上他對她的心疼和不舍。

所以他不想逼她,除非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願意跟他提起這段過往。

「我說,只是,那是一段好長又好爛的故事,你要耐心點听我說完。」

陸點頭應允。

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劉牧葳深呼吸,帶著豁出去的心情,開始娓娓道來她和傅子新這段緣起于大學社團的孽緣,從他們的相識,他們的遺憾分開,一路來到他們睽違多年的再度重逢……

「當時傅子新隱瞞已婚身分,對我展開追求,而我也不疑有他的二度愛上他。剛開始,我天真以為我們的故事就像是小說里的男女主角,分開多年後破鏡重圓,沒想到,第一個謊言被揭穿了,傅子新根本不是單身,他早在去了美國沒多久就娶了一個家世優渥的華裔美籍富家女!我當時是那麼的受傷,可是感情已經投入了,我根本收不回來,加上他是那麼信誓旦旦的保證,他已經在打離婚官司,他絕對不會辜負我,要我再多給他一點時間,然後我就在這日復一日的等待里,愚蠢的當起了他們婚姻的小三,傻傻的等著他離婚。

直到有一天,我親眼撞見他體貼的挽著大月復便便的妻子,我當下像是被人呼了一巴掌,這才澈底的清醒過來。事後我得知,他妻子月復里胎兒的周數,據說跟我和他的感情一樣都是二十四周!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什麼破鏡重圓的愛情,我不過是他用來打發婚姻無聊時的一點小刺激。我是真的死心了。為了澈底遠離他,我決定離開台北,回到來豐鎮重新開始,也才會因此遇見你……」

劉牧葳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強忍住內心的傷痛,「我原是想好聚好散,畢竟也曾真心喜歡過,留給彼此一個台階下。再者,只要我滾得遠遠的,他找不到我也就死心了,可我沒想到他竟然還不肯放過我,居然騙我媽說是要舉辦什麼見鬼的同學會,硬是從我媽口中騙到小食堂的住址。是我太傻太天真,把人性想得太美好,居然以為一個自私成性的男人會甘心收手。」她緊緊的握著拳頭,指節都隱隱泛白。

覺察到她的激動和憤怒,陸心疼的拉過她的手,松開她的拳頭,溫柔安撫,不讓她這樣折磨自己。

「牧葳,不要這樣這樣勉強自己,我說過了,想哭就哭,別忍……」

「我才不想為了那個自私的人哭,我就是生氣自己怎麼會那麼笨、那麼傻,居然會瞎了眼的去相信他的鬼話!」

「唬,听話,別這樣說自己,你相信,不是因為你傻,而是因為你是用真心在對待每個人,別難過,為那樣的人不值得,要想懲罰那種人,就是我們都要過得更好。」

「陸,我剛剛攔著你,不是因為心里還有他,更不是舍不得他挨打,傅子新是事業有成的大老板,公司里養著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律師,再者,你的職業禁不起你有半點的形象缺失,你若是打了他,依傅子新做事為求勝利不擇手段的個性,他肯定不會放過你,你沒有必要去招惹他那種人。」

「我明白,剛剛也是我太沖動,讓你擔心了。我答應你,以後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盡可能的保持冷靜,不讓你擔心。總不能光是在嘴巴上教訓孩子不可以使用暴力,自己卻無法以身作則。」

不過……老站著挨打也不行啊,他還是得想想,要再有下次,他該怎麼做才行,畢竟就算不反擊,身為男人的他也要妥妥的保護好心愛的女人才行。

劉牧葳緊緊的抱了抱他,「陸,對不起,我沒有讓自己在最好的時候遇見你,反而讓你看見這麼糟糕的我。」

「說這話就是笨蛋了!我們遇見彼此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時候。你想,如果沒有他的不懂珍惜,你怎麼會回來豐鎮?你不回來,我們又怎麼會有機會遇見彼此?所以,對我來說那不是最糟,反而是最好,因為老天爺知道,我們需要彼此。」

「陸……」

她無言地仰望著他。這個男人,盡避年齡小了她四歲,可心胸卻比她開闊好多好多,像大海一樣竭盡所能的包容一切,叫她怎麼能不喜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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