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樣啊?你知道他為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就只說一句謝謝?」金剛看著駱君豪的臉色,憤憤不平地道。
她咬住嘴唇,在心里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駱君豪的付出和等待,她全都明白。
可惜,他付出再多,也不會得到回應。他等待的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
但無論如何,自己都應該感謝他。
若不是他找來金剛和常博士,她可能會死在聶行雲的劍下。
那麼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哎,你不要听他胡說。」還是駱君豪首先回過神來,笑笑地捶了金剛一下,「照顧你的人不是我,是沈忱!」
沈忱!
這個名字如一把利劍,穿透皮囊,迅捷準確地射入她的心髒,有一種刺痛的感覺,又酸楚又甜蜜。
看著她驚喜莫定,患得患失的眼眸,駱君豪搖了搖頭,用無可救藥的語氣嘆息地說︰「如果你不是一開口就喊我駱君豪,而是喊豪哥的話,我這次很可能會考慮金剛的提議,將沈忱的功勞據為己有,讓你欠我一個大大的人情,一輩子也還不完,不過現在看來,就算我想卑鄙一點,對你來說也毫無意義。」
說罷,他哈哈一笑,伸指彈了彈她的額頭,「小妹,別說我這個哥哥沒有幫你,沈忱現在在江岸酒吧駐唱,你如果不快點趕去,他就要去趕下一個場子了。」
她一听,還來不及說一個「謝」字,人已一躍而起沖了出去。
看著她那令人目眩的身手,駱君豪深邃的眼眸底霎時溢滿了痛楚,卻立時被他緊閉的眼瞼遮蔽了所有的情緒。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細雨如銀絲,斜斜地從天際扯落,宛如綿綿不盡的思念,牽扯著廣袤的天與地。
霓虹燈亮了起來,從城市天橋上看下去,蜿蜒的車陣像流動的銀河,被細雨打濕的路面閃著星星的光澤,一路綿延著,亮至天邊。
這是與古代完全不同的風景。
但不論是在哪里,幾世輪回,有他在地方,才是她靈魂的歸宿。
江岸酒吧是她第一次找到駱君豪的地方,輕車熟路,很快,便到了那里。
幣在檐上的風鈴「玎玲玲」一陣輕響,早有侍者迎了上來。
猛一個照面,那人瞪大了眼楮,看著她像看到鬼一樣。
「嗨,黑皮。」她朝他輕輕搖了搖食指。
黑皮張著能吞下一個雞蛋的大嘴,半晌,才眨巴眨巴眼皮,喜極而泣,「你醒過來了?老大真的把你弄醒了?」
話才說一半,音箱里緩緩流瀉的音樂聲淹沒了他後面的話語。
她想起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台上歌手那震天的嘶吼聲︰「死了也要愛……」
不由得微微笑出了聲。
眼光迫切地投向舞台。
期待可以自那里看到沈忱的身影。
可是,音樂已經響了很久,也不見人上台。
直到台下隱隱起了騷動,「沈忱、沈忱……」地叫了起來,氣氛被推到最高點,才听到一個低沉的男聲緩慢地輕唱。
燈光暗下來,四周狂熱的歡呼聲也沉寂了下去,只剩溫柔而憂傷的曲調,彌漫在混合著酒香與花香的暗夜里。
攔路雨偏似雪花
飲泣的你凍嗎
這風褸我給你磨到有襟花
連調了跡也不怕
怎麼始終牽掛
苦心選中今天想車你回家
原諒我不再送花
傷口應要結疤
花瓣鋪滿心里墳場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終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
……
她記得這首歌,那天,在醫院里,白色iPod里存著的就是這支歌,那時候,她听不懂,他笑說這是粵語,並解釋給她听——
已經死去的男子,在送女友回家的路上,一遍又一遍溫聲勸慰︰「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何不把悲哀感覺,假設是來自你虛構……」
可是,生死相隔的兩個人,無論他怎樣心疼她、勸慰她︰「我絕不罕有,往街里繞過一周,我便化烏有……」
她又怎麼能听得見呢?
悲哀的靈魂,只能眼睜睜看她——「應該怎麼規勸,怎麼可以將手腕忍痛劃損……」
即使女孩心痛到割脈,他也只能一遍遍規勸,即使明知道她根本听不見。
再深厚的愛意也敵不過死別。
以前,她只能感受到歌曲里的無奈和憂傷,可是這一次,听沈忱如此絕望地娓娓唱來,卻讓她感覺如此慶幸。
一束追光燈打上舞台,沈忱清瘦的背影在幽藍色的燈光之下,隨著每一個音符的律動密密匝匝地敲進她的心里。
淚水盈滿眼睫。
沈忱!她在心里狂喊,她終于又見到他了!
謝天謝地!
沒有生離!包沒有死別!
追尋幾生幾世,跨越了幾百年的時光,她終于又見到了他!
她不由自主地朝舞台奔近幾步,他正轉身,然後,他也看見了她。
就在那一剎那,他忽然如石雕一樣靜止了,她也停止了一切動作,一切表情,痴痴地凝望著他。
音樂和人聲都褪化成黯淡的背景,而後,微笑自他的唇邊緩緩擴散,沒有絲毫懷疑,請相信,不論相隔多久,不論時空與距離如何變換,他們……總會相遇……總會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感到親切與吸引……
淚水,就是在這一刻滑下眼眶……
微笑與流淚同時襲來的感覺,那就是——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