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高中二年一班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按照慣例，早上的第一節課會是集體收看學校在大禮堂里舉行的開學典禮。

教室里的電視上正在播放著冗長的校長發言，同學們都很想要打起精神，努力地听清楚校長的教誨，可是經過了一個寒假的懶散，一大早真正清醒的人還不多。

蕭若顏就是難得清醒的那幾個，她在假期的時候也是每天六點就已經起床出去早鍛煉。所以現在，她可以認真地收看校長的講話。

然後，又能很認真地收看那位新當選的學生會主席——凌乘風的講話。

她撇了撇嘴角，清亮的眸子里飄過一絲不以為然的光芒。她平時是個性情開朗，和同學們都能打成一片，很讓人喜歡的女生。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會對這個被稱為「萬人迷」的學生會新主席，很看不過眼。

「……我希望在新的學期里，大家都能繼續熱愛生活，好好學習。無愧于教育我們的老師和學校，用優異的成績與人品來回報他們……」

凌乘風的聲音低沉里帶著些雄渾，應該算是那種挺有煽動性的聲音吧？可是听在蕭若顏耳里卻有些刺耳。

多麼振振有辭，振聾發聵啊！她打了個哈欠，鏡頭拉近了他的臉，他的確有著一張唇紅齒白的三好學生臉，一副無框眼鏡工整地架在鼻子上，看起來很親切的笑容和眼神，是老師和同學眼里的精英學生。

可是她蕭若顏，總覺得在他那雙隱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眸里，藏著一些不常為他人知道的東西。雖然她具體也說不上來那究竟是什麼，可是由于他就坐在她的身邊——嘆氣啊，不用懷疑，他的確就是她的同桌。

不是有人說過，同桌三分仇嗎？如果不是特別好的朋友，就是特別看不順眼的對頭了。看了下手表，還有五分鐘就要下課，她開始收拾一下自己的桌子，準備放下下節課的書本。

電視里的開學典禮也到了尾聲，現在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再次重申一些必須注意的事項，希望大家不要違反校規之類的發言。

她一直很清醒地看著電視的頭腦，剎那的閃神後，下課鈴就響了。

安靜的教室，立即就砸開了鍋。雖然寒假很短暫，可是分開三個星期的大家依然有許多心里話要彼此分享。

蕭若顏抬起頭，看到了從大禮堂回來的凌乘風走進教室，筆挺的西裝式校服穿在他身上卻不像其他人那樣，好像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反而顯得合身而得體——又是好學生的派頭！

「乘風，回來了！」他剛走進教室，立即就被同學們叫住了。

「這一期的班級板報，你幫忙設計版面吧。」宣傳委員笑嘻嘻地拜托他。

「OK，沒問題。」

「乘風，英文李老師剛才找過你，叫你大休的時候，去她那里一趟。」又一個同學叫住他。

「知道了。」他笑眯眯地回答。

「凌乘風……太好了，你在教室里！」教室外面，有個女生急急地沖了進來，「今天放學後不要立刻回去，團委和學生會要臨時一起開個會，記得啊！還有，你幫我去通知這幾個人吧，我忙不過來……」一個名單扔了過來。

他輕松地接住，依然帶著很和氣的笑容點頭，「好。」

「乘風，剛才的發言很精彩！」學習委員也叫住了他，「明天我們開班委會議，你也一起來吧……」

「等一下，我們開班委會為什麼要叫他一起？」一直關注著他一舉一動的蕭若顏這個時候跳了起來。

「那當然是因為凌乘風可以給我們一些建議……」被她搶白的學習委員顯然有些不知所措，蕭若顏是班里的班長。

「說好是班委，就只能有班級委員參加，凌乘風，你還是忙你學生會的事吧。」今年上學期的選舉中，凌乘風以二年級優秀生的身份當上了學生會主席，班級里的人都很為他驕傲。

凌乘風轉過身來看著她，嘴角依然帶著他慣常的親切笑容，他微微點頭，「我也覺得既然是班委會，我就沒有參加的必要。」

然後他就轉身走向了自己的位子，也就是她旁邊的位子。

蕭若顏猛地皺起眉，她發現身邊有幾個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自己，似乎他們都覺得是她趕走了凌乘風來參加班會似的！

她有些氣惱地回到座位，本來嘛，他是學生會主席，不在班級里擔任任何職位，為什麼要他參加班委會呢？

當她的目光望向他的時候，卻驀地停頓了一下——剛才掠過他嘴角的是什麼表情？是嘲諷和促狹的表情嗎？

可是她定楮一看，他還是那副好學生的親切笑容，正在安靜地整理書包。

撇了撇嘴角，難道她眼花了嗎？不過偶爾，她真的會覺得他臉上會閃過那樣的非親切表情，雖然只是一瞬間，雖然很多時候，可能是她的幻覺了。

蕭若顏坐回他的旁邊，像平常一樣不跟他說一句話。

凌乘風也並沒有和她打招呼，像他們這樣兩個好學生坐在一起，在他們班級里也算是個異類了吧？兩個人都品學兼優，運動全能。

可是，班主任做這樣的安排，也有他的深意——因為蕭若顏有嚴重的偏科現象，她的文科很好；理科呢，化學成績也不錯，可是物理和數學就有些慘不忍睹了。

以她班長的身份，卻只有中下的數學和物理成績，所以班主任陳老師希望可以讓凌乘風幫助她糾正這樣的偏科現象。

可是誰知道，他們兩個在私下里是一句話也不說的那種關系啊！

「喂，李小帥，第一節課結束，你才來嗎？」教室的門口響起了一個女生的聲音。

那是蕭若顏的好朋友魏群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看著染了一頭黃發的李小帥，敞開著校服的衣領，吊兒郎當地站在那里，一臉無所謂的笑容。

「我什麼時候來，關你什麼事？」他一把推開了魏群，向著教室深處，他自己的座位走去。

「魏群！」走過蕭若顏身邊時，她站了起來望著他，「你遲到就是違反校紀校規，你還推開魏群，向她道歉！」

「大班長，你這好管閑事的脾氣還是沒有改嘛！」李小帥痞痞地斜眼瞅著她，他長得很高，應該超過了一米八零。

因此身材嬌小的蕭若顏站在他面前，顯得毫無氣勢。可她還是一點也不害怕地昂起頭，「向她道歉，然後扭好衣服紐扣，並且今天放學後把頭發染回來。」

「你憑什麼命令我？」李小帥生氣地瞪著她，他是個長得很凶狠的男生，再加上高大的身材，班級里的人看到他大多數都退避三舍。會和他說話的，只有那個很喜歡管他閑事的魏群，還有就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蕭若顏。

老師們似乎也達成了協議，只要他在高中三年里不要惹是生非，就讓他順利畢業——

「因為你做錯了事。」蕭若顏果然天不怕地不怕，絲毫也不怕這個凶狠的同學忽然向她揮去拳頭。

「切！」李小帥只是斜了他一眼，然後大闊步地向著自己靠窗的最後那個座位走去。只有他，這個座位從來不換，也沒有同桌。

蕭若顏微微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李小帥本質並不壞。因為魏群告訴她——魏群和李小帥以前是同一個初中的——魏群說，李小帥以前雖然有些脾氣暴躁，但是成績不錯，平時也很愛幫助同學。

初三那一年的暑假過去以後，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變了個人似的出現在清雪高中里。所以魏群也很喜歡管他的事，總是想要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可是李小帥並不領她的情，反而越來越叛逆，越來越凶惡。

「這樣自甘墮落的人你不必去管他。」正在翻書的凌乘風，驀地冷冷地說了一句。

蕭若顏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如果沒什麼事從不主動和她說話的凌乘風，今天抽了什麼風？居然和她說話了？可是這話怎麼听起來如此刺耳。

「他是你同學，你能不能不要隨便說風涼話？」她惡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凌乘風收起手里的書，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同學又怎麼樣？畢業以後，還不是各奔東西。」

「凌乘風！」蕭若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樣冷漠到極點的話，就是讓所有人都驕傲和崇拜的凌乘風？

「我說的是事實。」他弧線分明的嘴角漸漸揚起一抹嘲諷的淺笑，「就算听起來讓人不舒服，事實就是事實。」

「你不要擺出這種比其他人都優越的表情好不好？」她低低地喊了一句，「你看起來很和藹可親，其實……」

這個時候，上課鈴響了。

他的嘴角依舊掠過有些嘲諷的笑容，然後就轉過身去，一副認真听講的樣子。

她的話也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其實你一定看不起其他人，以為大家都不如你！這句話藏在她心里好久，自從她和他同桌以後，自從他當選學生會主席以後……

蕭若顏覺得自己的看法不會錯，她坐在他的旁邊，時常會捕捉到一些他不為人知的表情——那些表情雖然都是瞬間閃過的，但卻沒有逃過她的眼楮。

可是，老師已經走了進來，沒有時間再讓她去繼續研究凌乘風。在他們這樣的重點高中，競爭激烈，還有高考的壓力，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一座座大山般壓迫著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

成績才是自己最要重視的東西，除了刻苦學習，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若顏，星期六你就不要待在家里了！」若顏的鄰居陸芳芳敲了下她房間的門，很隨便地走了進來。

芳芳是大學的新鮮人，也是若顏從小到大的好朋友，雖然比她大了兩歲，不過兩人氣味相投，做什麼事都會想法湊到一塊去。

若顏從數學的測試卷里抬起頭。她也做題做得很辛苦。那些概率啊，二次函數啊，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可是還要努力地做啊做……她也不想自己的數理成績總是徘徊在中下，可是腦子好像總也無法開竅，一些簡單的幾何題都會有卡殼的時候。

「又在做數學！」芳芳敲了她腦袋一下，「你這樣題海戰術，是沒用的！」

「是嗎？」若顏抬起苦哈哈的臉，她是個長相很秀氣的女生，可是因為時常凶悍地和身邊人說話，大家都會不自覺地忽略她那張秀氣文雅的容貌。

「芳芳，那應該怎麼做？不做題還有什麼辦法？55555555，你看看，我做了十道題里，一般都只能對五六道……甚至更少……」她欲哭無淚的樣子反而把芳芳逗笑了。

「你這樣越做腦袋越痛，越痛就越解不出題，是不是？」芳芳將她從書桌前拉了起來，笑著說，「那就不如出去走走。數學是靠清晰思路，明確思維的，你在混亂的情況，越做越混亂，越做越挫敗。」

「是啊，我的確很挫敗！」這個月的月考就要來了，她不想再看到每次數學物理成績下來時，凌乘風看她的表情。

他總是看一眼她的成績，然後轉過身去，繼續做他的事。其實他的表情看起來幾乎是面無表情的，但她立即就會感到他是在嘲笑她！

「那現在就去換衣服，跟我去看社區里的三對三籃球比賽。」芳芳推著她的肩膀，口氣卻很命令。

「三對三籃球？就是大家說的街球？」若顏皺了皺眉，她前些日子上網時，倒是看到過一些關于街球的報道，不過好像都不是很正面啊。

「也就是斗牛！」芳芳倒是一臉神往的表情，「很帥的運動，我保證你會喜歡看！」

「你又迷上這個了？」若顏敲了她一下，芳芳總是好像走在潮流的最前端，不管有什麼流行事物，問她她就總能說得頭頭是道。

「啊，真的很好看，很刺激，很激烈……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芳芳擅自打開她的衣櫥，開始替她挑選衣服。

「不就是籃球比賽嗎？你以前看SD的時候也迷過一陣子的。」SD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吧？可是對于若顏來說，她其實根本沒有看過。只是听芳芳嘴里一直這樣嚷嚷，SD到底是什麼，她懶得去問，也不想問，免得看起來自己很老土，什麼也不知道。

「那是不一樣的！」芳芳很嚴肅認真地看著她，「快換衣服，馬上比賽就要開始了。」

「知道，知道了……」若顏一邊嘀咕著，一邊搖頭，籃球比賽還能有什麼不一樣呢？無非就是運球投籃，突破對方的防守……就是人數上每隊少了兩個人而已吧？

換好衣服，蕭若顏被心急的陸芳芳推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