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我發現你真的很善變啊。上個月你好像還在跟我說什麼棒球比賽怎麼好看，棒球少年怎麼迷人……現在又變喜歡街球了？」一路上，因為芳芳拉著她疾走，若眼頗有微詞。

「沒啊！」芳芳甩了甩頭發，眼看著他們就已經要到社區的室外籃球場了，她臉上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棒球太不符合中國國情了，而且規則太復雜。我們不論社區還是學校，都很少這樣的場地，也沒有群眾基礎。」

籃球場四周已經站了許多圍觀的年輕人，而且互相嚷嚷著在給自己看好的選手打氣。

「啊，已經要開始了！都是你，衣服換得那麼慢，我們快點擠到前面去！」

「可你變心得也太快了。」若顏嘀咕了一句，心里想這種社區里的比賽會正規嗎？

「這不叫變心，這叫興趣廣泛！」芳芳很鄭重地瞪了她一眼，他們終于擠到了比較靠前、視野也很利于觀看比賽的位置。

「街球，我記得是起源于美國紐約的一些黑人社區吧？」若顏看著已經站在場上熱身的雙方隊員，他們都穿著寬大的背心式T恤，還有更寬大的短褲，有人綁著白色、紅色的各類頭巾，有人在額前綁著發帶。一個個都不再練習投籃，而是好像表演似的做著各種花哨的轉身和運球動作。

「是啊，那又怎麼樣？」芳芳的聲音里有種敵意，「你不會也像有些人一樣，認為街球是不入流的運動吧？」

「我是听到一些負面的說法……」若顏很婉轉地看著她，「可是凡事都要眼見為實，不能先存有偏見，這樣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芳芳搭住了她的肩膀，「鑒于你以前沒看過三對三籃球，我就告訴你一些基本規則吧。」

「好。」若顏一副認真的表情。

「三對三只打球場的半場，不做整場的攻防比賽。」就在芳芳開始解釋的時候，裁判的哨聲響起了，看起來這場對抗賽就要開始了。

「一般以擲硬幣決定開始時誰進攻，誰防守——不像傳統籃球，是在中線那里跳球決定的。」一邊听著芳芳的話，若顏一邊注視著場上，果然，他看到裁判拿出一個硬幣，問著兩個好似隊長的男人，讓他們挑邊。

「每次進攻時間為十二秒，十二秒後如果沒有投籃成功，就換對方進攻——但是只在一個籃架下進行比賽。」芳芳很盡責地解釋著，她的眼楮可是關注著球場上的一舉一動。

「那如果進攻過程中被人把球抄走了怎麼辦？」若顏看傳統籃球許多年，可是現在才只有一個籃框，大家都沒有自己進攻的那個籃框。

「必須把球傳回到三分線以外……然後才能進攻，不能直接反守為攻。」這個時候，比賽開始了，先由紅隊獲得進攻權，于是芳芳也停止了解釋，專注地凝視著場上！

「抄他球，對對對，就這樣……好樣的！」芳芳不住地跟著身邊的人一起大叫。

若顏先是看得有些眼花繚亂，這比賽——果然和傳統籃球不太一樣啊。難怪芳芳剛才會這樣說。

場上本隊的三個人似乎沒什麼戰術，也不采取或區域或人盯人的防守戰術，而是任憑對方進攻，然後依靠著個人能力去攔截！

對方的隊員進攻時也是一樣的，不見很玄妙的配合，而是個人突破與投籃為主——

「啊，他剛才不是帶球走步了嗎？為什麼裁判不吹？」若顏看著一位藍隊的隊員走步後投籃，但場上場外都沒人對此表示異議。

芳芳斜了她一眼，「算了，你是新人，這話說出來會讓人笑話的。我跟你說過，街球和傳統籃球很不一樣的。有些在那里犯規的動作，這里並不是，具體區別很難說清楚，你要親自體驗才知道。」可能發現解釋起來太麻煩，而下一波攻擊也已經開始了，所以芳芳再次停止。

若顏點了點頭，也再度投入到比賽中去。街球……的確和正統籃球不太一樣，對抗很少，好像更加像是一人運動似的。

她皺了皺眉頭，這樣不講究集體性，怎麼能夠讓本方贏球呢？難怪是叫做街球，都是自己玩的，而沒有什麼團隊意識。球場上有人犯規，推倒了對方球員——原來這樣也算犯規的。可若顏繼續睜大眼楮，奇怪了，怎麼不讓被犯規的球員罰球呢？

她看了眼芳芳和其他人，大家都若無其事地看著被犯規的球隊退到發球區那邊發球。原來只是交換發球權啊，在街球里沒有罰球的說法嗎？

「前四次犯規是不罰球的。」芳芳在這個時候，居然轉身對她解釋了一句，「超過四次，才罰球——對了，我說的規矩都是我們這里比賽的規矩，街球的話靈活性非常大，各個區域可以按照自己的特點指定比賽規則。有些地方是累積犯規，就是把本隊隊員的犯規次數累積起來，也有地方有四犯就退場的規矩——但我們這里沒有。」

「這……也太隨意了……」各個地方還可以不一樣的？若顏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她當慣了班長和學校干部，所以一直以來，都覺得規則和集體都是很重要的東西。可是顯然，這個街球運動完全不講究這些。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漸漸地有了些反感，而且還看到場上隊員不時地對對方球員做出一些挑釁的舉動，裁判也不及時制止。

「啊！」這個時候，藍隊的一位隊員搶了籃板落地後忽然倒在了地上，似乎落地時腳形不對，而扭傷了腳踝。

大家都驚呼了一聲，隊員們向他圍過去，裁判也趕了過去。

「看起來沒辦法比賽了！小王，加油！」芳芳貌似認識球場里的球員，大聲聲援著。

「前期準備做得不充分，光顧著在那里做些指甲玩球那樣的動作，當然會這樣。」若顏嘀咕了一句。

芳芳立即對她怒目而視，「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沒見過這樣嚴肅的芳芳，若顏趕緊閉上嘴巴。她可不想為了這點事和好朋友吵架，而且對方也受傷了，她這樣說是有點不厚道。

「不換人嗎？」看著藍隊只以兩個人繼續比賽，她愣住了，表情完全呆滯。

「三對三比賽時，允許在交換發球權時換人。如果場上只剩一人比賽，則另一隊自動獲得勝利。」

若顏的嘴角又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她看起來水靈靈的大眼里也蒙上一層陰影，這規則——好奇特啊，對于她這種看慣了傳統籃球的人來說，簡直就好像是听到外星球的規矩一樣驚奇。

終于，藍隊合兩人之力，撐完了半場比賽，而似乎他們的後備球員也來了，遠遠的，若顏看到一個穿著白色T恤，藍色運動短褲（不再是那種很HIP－HOP穿著）的男生正和那些藍隊球員打著招呼。

他站在那里，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似乎和這種街球的氣氛看起來格外的格格不入，而且，奇怪的事，她覺得這個漸漸走到場上的男生很眼熟，眼熟到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凌乘風？怎麼可能會是她的同桌，清雪的學生會主席？而他居然跑到這里來打街球？此刻，她的腦海里驀地浮現出他一貫的好學生模樣，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一絲不苟的穿著，總是筆挺的衣服……

現在，站在那里的男人開始玩轉手里的籃球，也和之前那些選手一樣，並不投籃，而是將籃球運用在自己身側，做著各種花哨的運動。看著他轉球環繞手臂，然後隨心所欲地運球，還和隊友們有說有笑……

她簡直就想這樣直挺挺地暈倒下去。

此刻，凌乘風嘴角的笑容一點也不親切，反而有種張狂的味道，鼻梁上的眼鏡不見了，他那雙一直隱藏在鏡片後的眼，她也可以看得分明。

他的眼楮炯炯有神，甚至有些過于犀利，他望著紅隊的隊員，然後挑起眉毛，一陣花哨的運球動作以後，然後帥氣地將球拋起，身體三百六十度地旋轉一圈後，又讓落下的籃球繞過自己的手臂，再如變魔術般回到他的掌握中。

許多觀眾在一邊叫囂和鼓掌，似乎對于這個新出現的替補隊員無比期待。

天哪！如果現在不是大白天，若顏一定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這個一副叛逆笑容挑釁表情的凌乘風，是她認識的凌乘風？那個在學校里人緣很好，笑容親切，總是有求必應的凌乘風嗎？

似乎這個星期二的開學典禮上，她還听過他那很傳統的發言，什麼要不辜負老師的厚望，好好學習之類的……可是一轉身，她就變成了這樣的街球少年，一身的陽光，卻也一身的銳氣！

比賽開始後，蕭若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看完整場比賽的，她只知道身邊的人都被那個球場上的凌乘風吸引，他們用力地鼓掌，賣力地吆喝，還不時地吹著口哨。

不過，若顏也看出來了，雖然凌乘風很投入比賽，但偶爾他眼里還是會閃過她所熟悉的那種嘲弄眼神。這種眼神，並不是對這項運動的嘲弄，也不是對對手的嘲弄——就是這點，讓若顏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他到底在嘲弄些什麼？他看起來如此投入于這項運動中，他眼里的光彩是熠熠生輝的，他的球技是吸引著眾人目光的……可是那偶爾掠過的嘲弄卻讓他變得神秘而變化莫測。

比賽結束，藍隊以大比分取得勝利，凌乘風的嘴角也帶著肆意的張狂笑容，他用毛巾擦著滿頭滿臉的汗水，被一群贊美他的人所包圍。

他看起來很習慣于這種場面，自由地和身邊的人說話。

「他是誰？若顏，簡直帥呆了！街球王子啊！」芳芳也想擠過去，但又發現人實在太多，根本沒辦法擠進去。

「芳芳，我想回去了。」若顏停頓了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應該不應該告訴芳芳，這個「街球王子」就是他們清雪的「學生會主席」。

「這麼快？等一下嘛，過去說句話，他是不是新搬來我們這個社區的？還是小王他們請的外援，我要去問清楚……」

可是蕭若顏卻一點也不想問清楚，她此刻的感覺就好像被幾萬千瓦的電流刷過全身，不住地顫抖和哆嗦，停也停不下來。

這世界究竟怎麼了？還是她的眼楮出了問題？那個在球場上那樣張揚、那樣銳利、那樣橫沖直撞，甚至蠻橫的球員……會是她認識的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凌乘風？

不，她拍了下自己的頭，即使在白天，即使看他打了半場的籃球，她都還是覺得頭暈暈，好像做了場白日夢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她轉頭望向了凌乘風的方向，而他正好揚起頭準備喝水，剎那間，他們的目光在這燥熱的賽場空氣里相遇。

彼此都似乎被深深震撼了一下，誰也不曾想過會在這里遇見彼此吧？

凌乘風一仰頭，繼續喝著他手里的礦泉水，目光也離開了她的臉。

蕭若顏忽然窒息般地低下頭去，她有種極度尷尬的感覺，不再理睬身邊的陸芳芳，她一轉身就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籃球場地。

她今天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或者說，那應該是凌乘風不想讓學校里的同學和老師看到的一面！可她看到了，而且開始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