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有芳(上) 第四章 JOVI我好愛你(2)

萍兒、宛兒手腳麻利,幾乎攬走所有家事,殷茵空閑時間多了,便裁布幫娃兒和紀芳做新衣。

殷茵那手好繡工,惹得宛兒、萍兒眼紅,一個個鬧著想拜師。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慣苦差事的,短短兩個月下來,竟也學得有模有樣,只不過皮膚粗,會把綢緞面勾破,只能用粗棉布。

無妨,反正她們買不起綢緞來繡花。

殷茵堅持紀芳月子得坐足一百天。「要不是你身子太虛,兒子怎麼會早產,為日後身子著想,怎樣也得坐足一百天。」百天不能洗澡、洗頭,一百天不能出門吹風,一百天得天天喝雞湯……這有多可怕?紀芳哀求殷茵,「給我做點事吧,我頭上都快長香菇了。」

瞧她可憐兮兮的模樣,殷茵勉為其難地給了她紙筆。

畫圖是她的長項,水彩、油彩、筆墨、素描樣樣難不倒她,當然她的立體紙雕也不差,雖然工具不順手,但練過幾回就有模有樣了。

在現代時她曾想過,哪天受不了小老板的脾氣就離職,或許可以畫LINE貼圖過日子。她很喜歡那些圖案,簡單幾筆圖畫,便能代表人們的心情,她一面畫、一面回想,圖案飛快地躍然紙上——「我累了」、「加油」、「開心」、「哭哭」、「憤怒」……每畫一張,她就覺得自己又回到過去,她從小就是喜歡用畫畫來抒發心情的怪小孩。

「天,好可愛。」萍兒放下針線,紀芳的畫讓她眼楮一亮。

宛兒听見姊姊的話,湊過來一看,也是愛不釋手,眼楮黏在上頭。

看著她們的表情,紀芳滿眼得意,果然不管在什麼時代,這種舒壓小萌物都會讓人開心。她看一眼殷茵,「說說你的想法。」

殷茵從未提過自己的身世,但她舉手投足及言語之間,在在表現出良好的家教與見識,紀芳猜,她是個大家閨秀,又或者說她曾經受過嚴格的閨閣教育,這樣的人眼光見識自然與萍兒、宛兒不同。

殷茵莞爾,接過紙稿,認真看過半晌才做出評論,「線條不優美、構圖不嚴謹,要是讓畫師看見肯定要搖頭,大力批判你的畫工。」

丙然啊……在這里,漫畫登不了大雅之堂?紀芳有些沮喪。

見她垂頭,殷茵笑道︰「我從沒見人這樣作畫過,可是這麼奇怪的畫卻讓我想一看再看,看了想會心一笑,說說,你打算畫這個做什麼?」

紀芳猛然抬頭,追問︰「你會想要一看再看?不,我應該問,那些大家閨秀或者少年公子會喜歡這樣的圖嗎?」

紀芳的問話夠明白了,殷茵沒猜錯,她確實想用這些畫做些什麼。

「物以稀為貴,把它們繡在荷包或帕子上,應該會有姑娘公子喜歡,你想賣繡圖嗎?」

「賣繡圖能賺多少錢?」

「好好談,一張圖或許能談五到七兩,不賣繡圖也行,咱們自己繡好拿出去賣,用上好的綢布,在京城里這樣的帕子一條可以賣到一、二兩。」

紀芳問︰「這樣一個圖案你得花多少時間繡?」

「趕一點,兩天可成。」

「就算能賣上二兩銀子,你日夜趕著繡,一天讓你繡完一條,把眼楮給使壞了,一個月也不過六十兩銀子……」

听到六十兩銀子,萍兒、宛兒的眼楮倏地大瞠,驚得快說不出話。

這樣的話,一個月就可以買上好幾畝良田啦,兩人才想著央求茵娘子教她們繡時,就听見紀芳扳掌指往下說——「現在女圭女圭還小,只要供他們吃穿,等他們再長大一點,就得念書識字,那是挺燒錢的事兒,再說了,咱們門庭不高,若要給他們尋一門好親事,嫁妝、聘金樣樣少不了。再者,過兩年,也得給萍兒、宛兒張羅親事,這到處都得用銀子,寧願未雨綢繆,也不要臨渴掘井,咱們得從現在好好盤算起來。」

笑容僵在臉上,眼底感動滿盈,小姐連她們的婚事都操心上了?

殷茵抿唇,這回她真沒有看錯人,紀芳是個值得托付的。深吸氣,咽下感動,她問︰「你打算怎麼做?」

紀芳勾起笑眉,問︰「你听過不倒翁這種東西嗎?」

親親寶貝兒子,紀芳給他取名了沒人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她堅特,大家只好跟著她Jovi地喊,喊久自然就順耳了。

Jovi是她暗戀的大老板名字。

曾經,她做過二十七個跟告白有關的計劃書,曾經她為告白買下十一套很浪漫的粉色洋裝,曾經她偷偷學起他的兩個小習慣,曾經她用望遠鏡透過落地窗偷看他的背影。

為了暗戀Jovi,她做過無數的蠢事,並且一面愚蠢一面幸福著……

沒人曉得宅女紀芳的芳心早已暗許,沒人曉得她從大老板踏進公司的第一天起就無法順利呼吸,她是俗辣,她是不敢想像成功只能成仁的二貨。

她不像辦公室里其他的漂亮同事們,敢主動邀大老板看電影,敢在情人節送上巧克力,她只會做一誰刈包和芋圓請全部的同事吃,「順便」捎一份到大老板的辦公桌上。

因為現代的她挑選遺傳基因的能力很糟糕,讓她從頭到腳都長得很……乏善可陳,糟糕到她偷偷把自己和大老板的照片合成在一起都會覺得對不起天地良心。

這輩子她的運氣超贊,有一張完美到連自己都會流口水的臉,有一身比義美非基因改良有機豆腐更女敕的皮膚,她連子宮都超贊,頭胎生子都痛不到幾個小時,可惜這麼優秀的她,還是與他錯身。

某前世,她肯定勾引了月老的老婆,搶走月老的初戀,還偷走他的女兒,今生才會如此淪落。

「Jovi,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好愛你?」她接連啵啵啵親兒子好幾下,這是穿越以來最美好的小確幸——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對著Jovi告白,隨時隨地的告白,無時無刻的告白,不需要計劃與默默。「又來了,小姐不怕嚇著小少爺?」宛兒搖頭,女圭女圭最怕受驚嚇的,小姐時不時來這一下,看得她們嘆息。

「我們家Jovi膽子大得很,對不對啊?」紀芳得意洋洋地把兒子抱高高,惹得他咯咯大笑。

可不是嗎?Jovi的目標是亞洲區總裁,膽子不夠大,怎麼能與人競爭?

萍兒笑著把兩個大包袱系在背上,說︰「小姐,咱們快出門吧,得趕著回來吃午飯,茵娘子今兒個備著好料呢。」

「行,走吧!」紀芳又蹭了蹭兒子,才依依不舍地把兒子交到宛兒手上。

別人是有戀母情結,她卻有嚴重的戀子情結。

走出大門,仰頭望天,春天到了,氣候剛剛回溫,紀芳深吸一口空氣,微微的涼、微微的寒意。

殷茵說︰「這天吶,一天比一天暖,說不準哪天就會下春雨,得備下種子,宛兒都把院子里那塊地給翻過兩翻了。」

萍兒說︰「我央對門的張大哥幫咱們釘雞舍,這次出門帶幾只小雞崽回來養。」

她們一個個都是過日子的好手,坐月子一天一只雞,吃得她們心疼,這不就想方設法的給自己備起糧來了。

紀芳記住,回來時得繞到鋪子里去挑些種子。

萍兒看紀芳的模樣,笑道︰「瞧小姐這興奮勁兒,是太久沒出來逛逛了。」

「可不是嗎?你們家茵娘子太講究。」非要她坐足一百天的月子,到最後那幾天,她光聞到自己身上的味兒都想吐。

「什麼你們家?是咱們家茵娘子,瞧小姐臉色紅潤、身材窈窕,皮膚女敕得能掐出水來,還不是因為月子坐得好,小姐得感激茵娘子。」

呵呵,別的她不敢夸口,但身材窈窕可是她每天勤練瑜伽的結果,功勞不能算到殷茵頭上。

不過萍兒也沒說錯,從九月初八撞上那場婚禮後到現在,她都還沒出過屋門,能飛出籠子逛逛,確實讓人心滿意足。

紀芳笑著戳萍兒一指,道︰「左一句茵娘子、右一句茵娘子,你們這兩個吃里扒外的家伙,都把她當成正牌主子,倒把我給踢一邊了,不行!我嫉妒、我憤怒,回去得克扣一下月銀才能消恨。」

萍兒笑歪了頭,旁人不曉得小姐的性子,她能不知?就是個再沒架子不過的主子。「誰讓茵娘子比小姐更像個正經主子。」

紀芳皺皺鼻子,這點她的確無話可說,家里里里外外都靠殷茵張羅著,沒有她這根主心骨,日子的確會難捱。

「說到這個啊,小姐,小少爺是兒子,您不能這樣玩他啊,他將來是要承擔大責任的……」萍兒越念叨越順口。紀芳連忙一把摟住萍兒,把臉往她臉上湊。「行了行了,你家小姐會學著正經起來,行不?」

看著紀芳的舉動,萍兒百般無奈,「小姐,正經些,您今兒個穿男裝,咱們一男一女的這副模樣看在外人眼里,成什麼了?」

「不就是郎有情、妹有意,天地無雙,世間有情嗎?」說完,紀芳忍不住呵呵笑起來,自由的感覺真捧!

九月初九,上官檠領著夏可柔進宮謝恩,與皇帝「偶遇」,相談甚歡,上官檠在皇帝心里掛了號。

此事上官陸父子、鳳天磷、夏可柔、雲貴妃……夏氏族人等都樂觀其成,獨獨夏嫵玫氣得砸壞一套宮里賜的青玉杯盞。九月二十,鄉試結束,無人說項,無人暗做安排,上官檠考中頭名,這個結果又引發王府中一陣風波,夏可柔和親姑姑的第二場戰爭開打。

泵佷的第一場戰爭發生在新婚夜里,輕雲、輕煙被打斷兩條腿,直接丟在王府後門,連衣服私品都不準收拾地趕出府。

她們被責罰的原因是——仗恃身分,對新女乃女乃不敬。

這當然是胡話,輕雲、輕煙是自己安排在上官檠身邊的眼線,夏可柔尚未進府她們就被告知要助新女乃女乃一臂之力,怎麼可能「仗恃身分,對新女乃女乃不敬」?

第一場對峙,夏可柔拔除夏嫵玫苦心安排的釘子,氣得夏嫵玫在床上一躺大半個月,但夏可柔一是自家佷女,二是她親自挑選、請旨賜婚的,她有再大的火也無處燒。

于是,夏可柔宣示地盤的舉動,幫了上官檠大忙。

對于此事,親切溫柔的大少爺表示,男主外、女主內,後宅本是妻子管轄區,一切讓夏可柔作主。

話傳出去,夏嫵玫氣得咬牙向靖王爺告狀,怒道上官檠是個男人卻連女人都鎮不住,著實沒出息。

她張牙舞爪的模樣惹怒了王爺,他淡聲反駁,「檠兒這不是給你面子嗎?親事是你一手作主,媳婦是你親自挑選,他能鬧得天下皆知?他要真是這麼做,你能不告他一條不敬嫡母?」

夏嫵玫無法在丈夫身上使力,只好敲打媳婦。

夏可柔不是那等軟性子的女人,更別說上官檠擺出一臉「夫妻同心,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的態度,上官檠幾句深情款款的話,就把夏可柔給收到自己陣營里。

夏可柔暗自盤算著,如果慶表哥行差踏錯,有沒有可能……世子妃的頭餃落在自己身上?比起軟弱的孫氏,她更能撐起王府後宅。

她是個心大的,念頭一起就再也止不住,于是開始挑釁,大動作小動作不斷,王府後宅火苗漸竄漸大。

對此發展,上官檠可高興了,誰讓祖父對他的要求是「家和萬事興」呢,那麼擾亂一宅子春水的事只好讓夏可柔這「賢妻」來做嘍!

他考上鄉試後,夏可柔的氣焰更加高漲,「對婆婆不敬」這種事幾乎天天上演,幾次鬧得太過,連娘家的老夫人都得出面調解。

私底下,夏嫵玫不斷對人抱怨,這門親事實在是自己搬石頭砸腳,此話傳進夏可柔耳里,恨得緊,一次人事大清理,把夏撫玫的人全給掃出去。

「夫君,你又要出門?」夏可柔咬著手帕,輕蹙柳眉,分明不是嬌弱性子卻硬要扮楚楚可憐,看得上官檠牙酸。

上官梁停下腳步,轉頭瞬間揚起笑臉。「娘子,對不住,不能時常在家陪你,春闈在即,師傅盯著緊,等會試過後得了空,為夫再抽出時間好好陪伴娘子,可好?」他握住夏可柔的手,柔聲  道︰「娘子信我,我定會好好努力,為娘子爭個誥命夫人,不讓弟妹專美于前。」

他很清楚如何撩撥夏可柔,此事恰恰是她的痛腳。

可不是嗎,府里三個夫人女乃女乃,只有她是白身,這個年婆婆和弟妹都能進宮拜年,只有她得留在王府里,看著別人張揚,若她也有誥命在身……她從不認為自己輸孫氏什麼。

想至此,她端起笑,小意溫柔地對上官檠說︰「來日方長,夫君不必顧慮柔兒,男兒志在四方,豈能困在小小的後宅里?

「杏花,去庫房把龍紋雙耳瓶取來。」夏可柔勾著上官檠的臂膀說︰「听說史太傅喜歡官窯曲師傅燒制的作品,你把它送給史太傅,讓你師傅對你多上點心。」

「多謝柔兒。」上官檠笑得柔情似水。

「說什麼呢,夫妻本是一體,我不為你打算,誰為你打算?」

相處這段時日,她琢磨清楚了,上官檠畢竟是在外頭長大的,性子綿軟,沒有主見,姑姑怎麼說他只會點頭,不敢爭辯,說得難听點就是沒出息,但這種男人也容易控制,只要能夠攏住他,還怕他不听話,屆時,再說動他爭世子之位,必定能行得通。

「柔兒,你待我可真好。」

「不待你好要待誰好?婆婆把持中饋,處處克扣咱們院子里的用度,你一個大男人在外頭行走,二十兩月銀能頂什麼用?」她從匣子里取出五百兩銀票遞給他。「夫君好生收著……」

他正色推拒,「身為堂堂里兒漢,沒本事給妻子過上好日子已是抱歉,怎麼還能動用你的嫁妝。」

迂腐!夏可柔心底冷笑,面上卻低聲道︰「我們還要分彼此嗎?我的人都是夫君的了,這些身外之物算什麼?夫君執意如此,莫非把柔兒當成外人?」

「柔兒……」

「快收下吧,這錢可不是白給,今年春闈你可得考上進士。」

上官檠收下銀票,道︰「多謝柔兒。」

夏可柔笑道︰「快出門吧,別讓史太傅等得心急。」

上官檠又看她兩眼,才「依依不舍」地轉身離去。

右腳跨出院子,他對掃地的粗使婆子李嬤嬤一點頭,人才剛離開靖王府大門不到片刻,王妃克扣大少爺用度、大女乃女乃私掏嫁妝貼補的事兒已經在暗地里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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