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掉寵你 第6章(1)

病房門打開,姚依依探進頭,敲兩下後走進病房。

葉梓亮揉揉眼楮,不優雅地打個呵欠,發現那兩個在病房辦公的男人已經離開,她問︰「現在幾點?」

「六點十七。」姚依依看一眼手表。

「我把你的床高?」

「好。」她咳兩下,從桌邊拿起一瓶水喝掉,自動自發,不覺得自己是病人。

姚依依幫著把病床起來,順手把病歷表遞到她面前。

葉梓亮橫她一眼,「看病人沒送隻果,卻送病歷?」她又不是諸葛亮,需要這麼鞠躬盡瘁?心里這麼想,還是把病歷表接過手。

姚儂依面色凝重的問︰「我想听听你的意見,該不該報警?」

這麼嚴重?葉梓亮低頭看,這是張幼琳的咨商報告。

她一面看,姚依依一面說︰「她下午又鬧起來,我沒事就過去看看,她身邊沒有人在,安撫過她之後,我和她談了一個鐘頭,沒想到會談到這個,我不確定這是小妄想癥還是確有其事。」

葉梓亮看著已經整理過的咨商報告,越看越膽顫心驚,如果是真的,這才是張幼琳深度罪惡感的源頭。

咨商報告中,她說自己叫做趙緯貞,是張幼琳丈夫的元配,她完整地敘述了自己如何發現他們外遇,如何被弄到精神崩潰。在病中,丈夫接受張幼琳的建議,讓她到家里照顧自己,沒想到張幼琳居心不良,竟趁著她吃完藥昏昏欲睡的時候把她推下樓。

如果是事實,那就是預謀殺人了。抬眼,葉梓亮問︰「張幼琳和你談的時候……」

姚依依急急接話。「她的精神狀態不錯,看起來很正常,敘述事件時口齒清晰、有條有理,前因後果說得清請楚楚。最重要的是,她又出現那個略帶沙啞的音調,葉醫生你覺得……」

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尤其是她說到「我要張幼琳一命賠一命」時的陰森口吻讓人不寒而栗,這是她遇過最恐怖的案例。

「我沒看到人,無法做判斷,明天早上林醫生會去巡房,我再問問他的意見。」

「好,明天下午我再排一次咨商,我已經讓護理師轉告請家屬在場,我會做錄音,明天再來找你。」

「可以。」

兩人再談過幾句話,姚依依笑著說︰「放心,明天我會記得帶隻果。」

葉梓亮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雙手支在後腦,打開電視,眼楮盯著屏幕,心里卻還想著姚依依的紀錄。

是妄想?是恐懼產生的幻覺?截然不同的嗓音和態度?匪夷所思的劇情?七爺八爺黑令旗?

這並不是葉梓亮第一次踫到難以解釋的狀況,實習醫生時期,她也遇過類似的個案,實習教授被一個叫方宜安卻自稱楊立銘的患者搞得一個頭兩個大,除了鎮定小藥物外,他的詒療通通不見效果,更別說安排心理咨商師,「楊立銘」根本不跟任何人溝通。

不管誰問她,她都說自己叫做楊立銘,然後想盡辦法把自己塞進冰箱里。

重點是,方宜安是個講話帶著濃濃女圭女圭音的十七歲高中女孩,但每次她發病自稱是楊立銘的時候,嗓音就會變成十足十的大男人。

為了這個,葉梓亮還去請教耳鼻喉科的主治醫生。

看過幾次醫生,狀況沒獲得改善,家人不再帶她就醫。

兩、三個月後,葉梓亮在醫院踫到方宜安,她陪祖母來醫院打流感疫苗,當時她已經恢復正常,葉梓亮和幾個實習醫生好奇地圍過去問狀況,方宜安和女乃女乃笑著告訴他們說她當時是被髒東西附身,幸好媽祖娘娘替她解決了。

這個結論讓他們一群實習醫生嘩然不止,當時還有人提議,「精神科醫生是不是也學習如何抓鬼?」

兩個聲音……方宜安和楊立銘,張幼琳和趙緯貞……葉梓亮抓抓頭,滿肚子煩躁!

她用力嘆氣,用力拍自己的頭,用力對自己說︰「葉梓亮,你在想什麼啊,你是精神科醫生,不是宮廟宮主。」

伸伸懶腰,這個上葉梓亮睡得很好,充足的睡眠再加上對癥的藥物,以及豐富的食物和營養,短短幾小時她的免疫力提升不少。

她側過頭,看著躺在沙發上的賀鈞棠和諾諾。

單人房配備的三人沙發不算小,足以讓照顧的家屬好好休息,但賀鈞棠長得太高,有半截腿沒地方擺,只好擱在扶手上。諾諾更可愛,直接趴在賀鈞棠的肚子上,很不舒服的睡姿,可是諾諾睡得臉紅撲撲的,口水還滴在賀鈞棠的衣服上。

昨天賀鈞棠拜托陳阿姨照顧諾諾一晚,但諾諾拉住他的衣擺,打死不放他走,賀鈞棠只好把他帶進醫院。

葉梓亮還有點發燒,聲音啞得厲害,但精神不錯,她本想戴口罩給諾諾講故事的,但賀鈞棠給她一杯水後叫她閉嘴,接著,他化身香蕉哥哥幫諾諾講故事。

她發誓,從沒听過這麼坑坑巴巴、亂七八糟、沒有邏輯的故事。

什麼時候白雪公主的爹地跑去遠方做生意,卻遇到暴風雪死翹翹?那明明是灰姑娘的老爸好不好,國王的工作是施政,不是營商,這是基本常識啊。

什麼時候白雪公主找到的森林里面有精靈和一大堆長不大的小孩?那是彼得潘才對吧,白雪公主怎麼有本事大戰鱷魚和虎克船長?她是溫柔體貼善良的代表啊,白雪公王的工作是做隻果派,和等待王子來玩親親啊。

總之,十幾個童話故事被他湊成加強版的白雪公主,把諾諾給催眠了。

諾諾睡著後,葉梓亮抗議他不尊重原著心情,他輕哼一聲說︰「我都沒抗議你當著諾諾的面喊我棠棠了,這種芝麻小事有什麼好抗議?」

想到這里,葉梓亮忍不住彎了眉毛。

昨天晚上,她說︰「諾諾、亮亮、棠棠,這才像一家人嘛。」

他撇撇嘴,說︰「誰跟你是一家人?」

他嘴巴這樣回答,但是葉梓亮沒有忽略他眯得很漂亮的眼角,揚得很可愛的嘴唇,以及在瞬間從堅硬變得柔軟的五官稜線。

他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和諾諾一樣靦腆可愛。

諾諾、亮亮、棠棠,一家人。

她喜歡一家人的感覺,十五歲那天她失去家人,所以渴望家人,她想盡辦法往阿燦身上靠,希望阿燦能變成她的家人,但阿燦一次兩次把她推開,于是她漸漸明白,他們會當一輩子的朋友,永遠不會成為家人。

她是精神科醫生,很清楚人一輩子都在追尋自己的缺憾,而家是她極度想要卻無法得到的幸福。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份強烈的渴求,讓她在短短的時間內迫切想把諾諾和棠棠當成家人,無法解釋的緣分,讓她想要再靠近他們一點,但……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的感覺。

昨天晚上,賀鈞棠把諾諾弄睡了,他坐到她床邊告訴她關于諾諾的故事。

諾諾是早產兒,所以他的姊姊很寶貝他,諾諾的父親是個把朋友看得比家人重要的男人。婚前,女朋友是「朋友」,所以他用一百分的心力把賀芸棠追上手,但婚後成為「親人」的妻子,慢慢地變得不重要。

借口忙碌,離致星常常在外面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兩夫妻老為這種事吵架,後來諾諾出生,賀芸棠轉移注意力,把心思放在工作和兒子身上。賀芸棠相當聰明能干,念書時期魷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所以她不但工作順利,連諾諾也教養得很好。

她存錢、她買房子,盡避丈夫不幫著她經營家庭,她也要經營出安全、無匱乏的家庭讓諾諾好好長大。

賀鈞棠說我們是異父姊弟。

賀鈞棠的母親結過三次婚,大哥和姊姊是第一次婚姻的產品,他是二婚兒子,而弟弟、妹妹是和第三次婚姻對象生的。

母親的第一任丈夫是白人,因為婚姻,她取得加拿大公民身分。

離開賀鈞棠父親後,母親的第三次婚姻對象是個華人,他藉由和賀母的婚姻取得公民身分,他很疼愛親生的兒子、女兒,對其他三個非親生子女卻漠不關心。

幸好加拿大的福利夠好,政府每個月會給未滿十八歲的孩子牛女乃費,賀鈞棠和哥哥、姊姊就是靠這筆錢長大的。

也許是同病相憐,三兄妹之間的感情很好,他們都在年滿十八歲的時候離開家,一面打工一面念書,他們彼此照顧支持,因此比起弟弟妹妹,他們更早經濟獨立,事業也發展得更好。

大哥畢業後在美國微軟當工程師,賀鈞棠貸款念完大學後,決定出來創業。

芸棠則念完高中就當起駐唱歌手,到台灣陪伴弟弟時被經紀公司相中,並且認識高致星。一個漂亮的混血女孩,自然贏得了高致星的熱烈追求。

賀鈞棠並沒有說得太多,幾乎葉梓亮問、他回答,但一問一答間,她感受得到賀鈞棠對家的依戀與渴望。

還是那句老話,人總是窮其一生追尋生命中的缺憾。

在某個方面,她和他是相同的。

忽然覺得內急,葉梓亮扶著床慢慢坐起來。病床出現細碎的聲音,把賀鈞棠吵醒,他看一眼正在下床的葉梓亮,忙出聲道︰「等我一下。」

葉梓亮停頓、轉身,看見賀鈞棠坐起來,小心翼翼地把諾諾放在沙發上,再用一件薄襯衫蓋好,這才趿著拖鞋走到她身邊。

「想上廁所?」

「嗯。」

「我把牙膏、牙刷、洗面女乃都放在里面了,你的是粉紅色那一組,不要拿錯。」

他扶著她慢慢走到浴室里面,把點滴安置好,離開浴室前又補充一句,「如果你不方便,喊一聲,我可以進來幫忙。」

看一眼浴室的布置,他是個很仔細的男人,葉梓亮微笑回答,「好。」

「如果你想洗頭發、洗澡,看護等一下會過來,她再幫你。」

「知道。」

必上門,賀鈞棠走到病房外面,拿起手機先叫了三個人的早餐。

葉梓亮處理完自己,重新躺回病床,

輪到賀鈞棠進去洗澡,最後他叫醒諾諾,幫他打理得干干淨淨。

所有的動作優雅而仔細,好像他不是在洗臉刷牙而是在彈奏小夜曲,悠然、愉快,淡淡的幸福感自他的舉止間不斷地散發出來。

像是經過縝密計算似的,所有事做完,早餐恰好送上來。

不急不躁、過程流暢自然,好像他們是在家里,不在醫院。

侯一燦不只一次說過,賀鈞棠是個做事謹慎有計劃的人,跟在他身邊,就算不動腦筋,光是按照他的指令就能把工作完成,並且完美度百分百。

所以他是個忙碌的老板,但所有員工都覺得自己被照顧到了。

葉梓亮有相同的感覺,他很會照顧人,即使偶爾會有一點點的小霸道。

葉梓亮看著他那件有點昂貴而且合身到……引人遐想流口水的黑色背心,以及層層迭迭、造型特殊的過膝七分褲,和那雙……網和彩色編織鞋!

葉梓亮倒抽氣,身為女人,她打死也不會穿這種衣服。

她一臉看到鬼的表情讓賀鈞棠胸悶,他沒好氣的說︰「這是舞台裝,送完諾諾,我要直接去百貨公司。」

今天的新品發表會非同小可,如果不是時間緊迫,非要直接從醫院過去,他哪需要先定妝。

「我、我又沒有說什麼?」她滿臉寫著此地無銀三百兩。

「有,你心里在OS說我一定是同性戀。」懶得糾正了,她的刻板印象已經造成,他說再多都是欲蓋彌彰。

「我沒有!你不要誤會我!」她說得很大聲,但心很虛,是啦……啊他穿這樣,哪潛像普通男人?

「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耳朵會轉紅?」賀鈞棠突然湊近,近得她臉紅心跳。

當她正在為自己的心跳速率降溫時,他卻在心底感激侯一燦,如果不是他提供這麼有用的數據,他怎會知道她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我、我……」她模模自己的耳朵,手感溫度好像真的有上升一咪咪。

「要不要听听我的心里話?」他又往前湊十公分,嚇得她迅速往後退。

「什、什麼話?」她害怕他的威脅。

「你要是敢在心里認為我是同性戀,我會讓你變成蕾絲邊。」

蕾絲邊要怎麼變?找一堆女人來開發她嗎?葉梓亮一時間找不出話說,他挑挑眉,看著她滿臉驚嚇。

站直身子,他轉頭說︰「諾諾,把書包收好,等舅舅整理好,我們立刻出發。」

諾諾沒回答,但點了頭。

賀鈞棠拿起公文包,一般男人的公文包里面有文件、有計算機,他也有,不他的公文包容量更大一點,從保養品到彩妝品樣樣齊備。

他架好鏡子、拿起梳子,先吹再來後定型,搞完頭發再搞臉,化妝水、精華液、乳霜、隔離霜……一層一層,把他漂亮的肌膚變得更完美。

葉梓亮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看他的動作。  他細心描著眉毛的樣子、他在臉上又噴又拍又涂又株、他慢條斯理地在身上掛項鏈、手鏈加戒指……大熱的天,還在脖子上圍絲巾……

賀鈞棠突然轉頭,葉梓亮立刻收斂看呆的表情,她連忙巴結比出大拇指,笑得滿臉蜜,說︰「歐巴好帥。」

但……不受控的耳朵又紅了。

賀鈞棠剛拉起的笑意瞬間收回,橫眉豎目,手一抬,準備讓她的額頭遭殃。

葉梓亮驚覺狀況不對,意識到什麼似的立刻捂住耳朵,把整個人縮進棉被里。

他用力瞪她一眼,咬牙說︰「看護馬上到,不要亂跑。」

她把手伸出棉被,秀秀上頭的點滴管子,悶聲說︰「鎖鏈在這里,我能跑到哪里去?」

他點點頭,對諾諾說︰「上學了。」

諾諾先牽住他的手,然後走到病床邊拉開葉梓亮的棉被,親吻她的臉頰。

葉梓亮很高興,用力親他一下,說︰「諾諾真是個又帥又完美的小紳士。」

這她的耳朵沒有泛紅,賀鈞棠注意到了,心、更、悶!他不是吃醋,絕對不是,只是……心很煩!

葉梓亮的櫃子上擺滿各種隻果。日本的、韓國的、美國、新西蘭、澳洲……還有貨號9的有機隻果。

應該從哪里說起呢,從……蘇啟然開始吧,早上開完一台刀後,他跑到醫院附近買了兩顆很大、很貴的日本隻果,也不用塑料袋裝起來,就這樣一手拿一顆,大大擺走進葉梓亮病房里。

接著護理師進來關切,確定兩人的「兄妹關系」。

突然間,葉梓亮的人際關系大煬紅,熟的、不熟的同事……以未婚的女性同事為主,都拿著一顆隻果進來探病,且閑話家常,話題重點當然是蘇醫生的狀況。

因為有會議,蘇啟然匆匆放下兩顆隻果就離開,但下午時間空出來,他不知道從哪里模來一把水果刀,坐在葉梓亮床邊慢慢削、慢慢切,神情嚴謹,好像面對的不是一顆鮮紅隻果,而是一顆鮮紅心髒,說實話……

「沒有姊姊那麼賞心悅目。」葉梓亮的評語很中肯。

蘇啟然推推眼鏡,睨她一眼。「知不知道我的手多珍貴,拿手術刀的手給你削隻果,要懂得感激。」

送隻果的人不知道,葉梓亮喜歡的不是隻果的香甜,而是有人坐在床邊為自己削隻果的溫馨畫面,那是她人生最甜美的記憶。

蘇啟然知道,因為亮亮是明明最喜歡的話題。

他不懂,為什麼會有妹妹這麼崇拜姊姊,會有姊姊這麼疼愛妹妹,他不曉得天底下會有像她們這樣的姊妹,不過對這樣的情誼,他深深感動。

葉梓亮咯咯笑著,接過一片隻果,咬得有滋有味。

手機響,葉梓亮看一眼。

呴!又是賀鈞棠,她呲牙咧嘴,滿臉不耐煩。

他到底要打幾通電話?她又不是小孩子,有沒有吃飯?現在幾度?讓看護注意一下點滴、記得多補充水分、肚子餓了,櫃子里有半箱營養補給品……

哦……第一次發現他不是普通嘮叨,

難怪諾諾不說話,話都被他說光光。

抓亂頭發,她刻意不理,蘇啟然看著她的表情,把手機拿過來看一眼,笑問︰「是諾諾,為什麼不接?」

「嘮叨。」她千道歉萬道歉,好不容易才把看護退回去。開玩笑,看護很貴的好嗎?她又不是下不了床,不就是感冒並發輕微肺炎嘛。

「關心才會嘮叨。」

「哦哦哦,蘇大哥,先講好,你千萬不要用這種方法關心我。」一個已經讓人受不了,要是兩個……她會直接去撞牆。

蘇啟然失笑,他以為亮亮喜歡被管,就像明明管她那樣。

電話鈴聲暫停,但兩秒鐘後電話二度響起,還是諾諾。

葉梓亮皺眉。「不要理他。」

「說老實話,「諾諾」和你是什麼關系?」

她認真想,認真回答,「算是……老板吧,我住在他家里陪伴小諾諾,他供吃供住還給薪水。」

嘴巴上說著,「家人」兩個字卻突然冒上心頭,微微的甜、淡淡的蜜,她不知道自己眉眼間冒著泡泡。

「當保姆?你窮到需要兼差?」

「不是窮不窮的原因,是我被房東趕出去……」她講述這段時間的無可奈何,要是早點遇見蘇大哥,哪會被阿燦刁?

「……蘇大哥,你不曉得小諾諾有多可愛,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你沒看過那麼漂亮的小孩子,最重要的是他跟誰都不親,我卻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收服他的心,怎樣,厲害吧!」諾諾讓她對自己充滿自信。

電話鈴聲二度停止,她連忙拿起手機直接關機。

蘇啟然失笑,這有什麼好厲害的,她本來就是塊磁鐵,能把周遭的人全數吸引。

「大諾諾呢?不喜歡他?」

「沒有,大諾諾也很好,慷慨大方、會煮飯、會化妝、體貼仔細,雖然有點小霸道和一點唆,不過他是個……讓人很舒服的男生。」

「舒服?」

「對,舒服到像張按摩椅,你看過林依晨那個廣告嗎?疲憊的時候想靠近他,難過的時候想窩在他身邊,無聊的、寂寞的、生氣的……所有負面情緒產生的時候都想找到他、靠近他,然後整個人會覺得被安撫了,緩和了,舒服了。」

「像肌肉松弛劑?」

「肌肉松弛劑會伴隨一些小小的副作用,暈眩、嗜睡,但他不會,他會讓你想要……一直說話、一直說話,一直不斷不斷不斷說話。」

棠棠、糖糖,他是巧克力一般的存在。

她懶惰,他勤勞,她和諾諾老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他回到家,二話不說就開始收拾,他有嚴重的潔癖,優點是,他不會一面收一面念,頂多用那種「你還是女人嗎?」的眼光看她。

她臉皮厚無所謂,轉個身又和諾諾玩在一塊兒。

諾諾越來越活潑,雖然還是不講話,但笑容變多了,而且黏得她很緊,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而她非常喜歡這個跟屁蟲。

想到諾諾、想到棠棠,想到他們的家,忍不住的整張臉、整個人走進春天,那種形容不出的快樂和愉悅,像101煙火不斷往外射。

蘇啟然靜靜看著她的表情,是很喜歡那個人嗎?他慢了一步?眉心微蹙。

轉移話題,蘇啟然指指滿桌子大大小小的隻果,問︰「你廣發武林帖了?為什麼大家都曉得送隻果?」

他的問題勾起她的曖昧詭笑。「我沒有發武林帖,但這些是入場券。」

「什麼意思?」

「蘇大哥,你比我想象的還紅,知不知道從早上到現在有多少人來探病?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排隊等著當你的女朋友?」

手一攤,她比比桌面上大大小小的隻果,隻果總數等同于拜訪人教,她的人緣不錯,但沒有好到這等程度,她現在才曉得一個可口的男人可以誘發多少雌激素。

微哂,他明白了。「她們想探听什麼?」

「蘇太哥喜歡哪一型女人?喜歡什麼活動?休閑做什麼?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家里有哪些人……蘇大哥老實說吧,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一大堆女生排隊等看答案呢。」

「我有沒有女朋友,是她們想知道?還是你想知道?」他朝她勾勾眉。

「當然是她們。」她答得半點不猶豫。

「你不想?」

「不想。」

「真的不想還是假的不想?」

「對我來說,最好蘇大哥一輩子不要交女朋友,心里面永遠只有姊姊,就算結婚也是奉父母之命、迫不得已。」說完,她斜眼望他。「怎樣,我夠不夠自私?」

他哈哈大笑,把最後一片隻果遞給她,自己拿起還有肉的果核啃起來。「我……也是這麼想的。」

「嗯?」他的回答讓她無法招架。

她只是在胡扯,她知道她的自私沒有理由,她明白愛情本來就不會天長地久,即使兩人日夜相對,愛情都會變質,何況姊姊已經離開這麼久,但她沒想到他會接下一句這麼……認真的答復……

「嚇到了?」他捏捏她的臉。

「蘇大哥。」她深吸氣,考慮著應該怎麼回答。

「怎樣?」

「你這樣不好,人生很長、寂寞很苦,如果有一點點的可能,姊姊何嘗不希望能陪在你身邊,因為她比誰都渴望你能夠幸福。你這樣固執很不好,姊姊會難受的。」  「和不是葉梓明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很難受,請葉醫生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他回望她,表情無比認真。

「如果你敞開胸懷試著接受其他人,或許情況會不同。」

「你真的希望我接受其他人?」

「為了蘇大哥,是的,我希望。」

「不覺得自己背叛姊姊?」

「姊姊會更希望你快樂。」

「她死的時候,就把我的快樂偷走了,我很憂郁,我走不出來,我試著離開台灣,試著到一個無法想起她的國度,我以為這樣做傷口會盡快恢復,但事實證明我失敗了。所以我回台灣,試著到能听得見明明、看得見明明,有我們共同回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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