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遺珠(下) 第十章 亮亮出現了(2)

「小姐,這梅子腌得好極了,你試試味道。」雙玉端著瓷盤走到她面前。

這是今年春天梅樹結的果實,在廚娘的帶領下,雇上附近農婦,三十幾個人花了大半個月才腌好二、三十甕的腌梅子以及五十甕的梅酒。

姐說,待梅酒釀成,得給爺送上幾甕,再幫爺做做人情,他們家小姐有什麼好東西都緊著爺。

必宥慈捻起一顆梅子嘗味兒,細細咀嚼,她突然有股想哭的沖動。

雙玉見她表情古怪,問道︰「怎麼了,小姐?」

「沒事,只是梅子又苦又澀,腌壞了。」揮揮手,關宥慈往屋里走。

雙玉捻起一顆試味兒,小姐怎麼搞的,明明甜得很?!

必宥慈很難過,卻硬是憋著忍著。

餅去兩天,她的書一個字都沒寫,半本帳簿都沒看,她把自己關在屋里,對著銅鏡,不斷說服自己。

她必須明白自己的角色,必須確定她的幸運只是暫時盜來的快樂,她必須一再提醒自己,侯一燦不是她可以覬覦的男人。

他曾經教過她,一件事,認真想一千遍,就會成真。

那時她問道︰「如果我想一千次我要當皇後娘娘,也會成真?」

他曲指彈了她的額頭一下,沒好氣的道︰「傻瓜才想當皇後娘娘。」

「胡扯!天下女子,只要有身分、有姿色,誰不想要那個尊貴的位置?」

他卻道︰「後宮乍看是繁花似錦,實則是風口浪尖,後宮女子各個修煉成精,你這種只想經營自己一畝三分地的女子,怎比得過她們的權謀算計?不想粉身碎骨的話,就別幻想那塊地兒。」

她在他身上學到很多,學會放任想象力奔放,學會放縱性情,學會快樂,她真心感激他,真心把他的幸福做為第一考慮。

必宥慈不斷地說服自己,終于在相約的那一天擺正心態,抱起裝著銀制嫁衣的禮盒,領著雪球坐上馬車。

她把禮盒放在一旁,抱緊雪球,問道︰「我會沒事的,對不?」

雪球似是知曉她的難過,舌忝舌忝她的臉。

她蹭蹭它的頭,自己回答「是的,我不會有事。」

一個時辰後,馬車在同文齋停下。

看見關宥慈進門,李想快步走近,低聲問道︰「主子爺是怎麼了?」

侯一燦的事業越做越大,如今這間鋪子由李想負責,李念、李夢負責另外兩間分鋪,楊掌櫃已經很少過來。

「哪里不對嗎?」

「我也不清楚,爺一大早就來了,逼著大家把鋪子里里外外打掃一遍,非要縴塵不染才行,還讓孫嬸去買了一堆菜,要孫嬸弄出十二道菜呢。」

必宥慈苦笑,他這是想給小太陽最熱烈的歡迎吧!「爺呢?」

「在後頭。」

「我去看看。」

她把禮盒交給李想,轉到後頭,雪球尾隨其後。

一到樓前,雪球熟門熟路地進倉庫找孫叔,關宥慈則是走進廚房,看見侯一燦在里頭指手劃腳,也不曉得是真懂還是不懂。

他惹得孫嬸生氣,一手抓著鏟子,一手將他往外推,她滿臉無奈地道︰「爺,您在這兒我沒辦法做事,饒了我吧!」孫嬸看見站在門口的關宥慈,如釋重負。「你來得恰恰好,快把爺帶出去,否則待會兒我拿刀就來不及了。」

必宥慈失笑,拉起侯一燦往外走。

他看著她,有些緊張急切地問道︰「我看起來怎樣?這身衣服如何?」

她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認真回道︰「衣服搭配得很好,頭發梳得很好,瑪瑙腰飾很襯這件長衫,不花俏卻讓人覺得很精神。」

「我的臉呢?看起來怎樣?」

「一如以往,豐神俊朗、風流倜儻,是女人都要被迷得亂七八糟。」

侯一燦松了口氣。「那就好,我昨晚緊張得睡不著。」

就算她是蠢蛋也明白了亮亮在

他心中有多重要,那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存在。

李想匆匆走到後院,說道︰「主子爺,有位葉姑娘想見你。」

來了!侯一燦倒抽氣,拉起關宥慈的手急道︰「再看一次,我有沒有哪里不好?」

「沒有,每個地方都很好,爺快去吧,別讓葉姑娘等太久。」

「嗯,你隨我來。」

可以拒絕嗎?當然不可以,她知道他有多在意今天的會面,她掛起一臉笑,听話的跟在他身後。關宥慈終于見到亮亮本人,侯一燦沒說錯,她的容貌並不令人驚艷,只算得上清秀,但那雙眼楮透出和善溫暖。

看著他在亮亮面前手足無措的模樣,關宥慈心酸得厲害,因為明白他有多傻,就有多在乎、多重視。

「你看,我帶了誰過來?」葉梓亮退到一旁,露出身後的徐宥菲。

必宥慈猛地倒抽口氣,她怎麼會來京城?

徐宥菲滿臉嬌羞,早在馬車出事、和侯一燦初遇時,她的一顆芳心已然交上,如今再見,是不是代表他們有緣?是啊,否則怎會迢迢千里在京城相遇?

她激動上前,不管不顧地攥住侯一燦的衣袖,驀地紅了眼眶。

侯一燦擔心亮亮誤會,甩開她的手,低聲道︰「徐姑娘自重。」

葉梓亮迎上前,拉起徐宥菲的手,柔聲道︰「侯二少爺,徐姑娘是你的故人,對吧?」

「有一面之緣。」他連忙澄清。

一面之緣就相贈玉佩?葉梓亮不解,她指指徐宥菲腰間的玉佩,問道︰「難道這不是侯二少爺的貼身之物?」

侯一燦記得關宥慈發現米奇玉佩遺失後很是懊惱,一路從濟州悶到京城,原來是被這個女人撿走了。

「玉佩是我贈給義妹的。」向亮亮解釋過後,他伸手向徐宥菲討要。「還請徐姑娘將玉佩還給我。」

徐宥菲相當窘迫,臉色青白交錯,可是在他的注目下,她不敢不還。

「義妹?」葉梓亮一臉疑惑,所以她弄錯人了?

「對,宥慈過來,我跟你介紹……」侯一燦轉身,打算把玉佩還給關宥慈,卻發現她臉色蒼白,身體微顫。

徐宥菲很清楚她不能失去葉梓亮的同情,往後她在京城的生活還得靠葉梓亮,于是她飛快上前,一把握住必宥慈的雙手,轉頭對葉梓亮說道︰「亮亮,她叫宥慈,是我的姊姊,她把玉佩贈給了我,我說的故人就是姊姊。」

又來了,就只會裝弱扮可憐這一招嗎?那麼多年過去,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關宥慈忍不住反胃作嘔,一把甩開她的手,怒道︰「離我遠一點,我不認識你。」

她太激動了,突兀的動作讓葉梓亮和侯一燦都嚇了一跳。

徐宥菲接連後退兩步,小腿撞上椅子,摔倒在地,她哽咽地道︰「姊,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對不起……」

「對不起?你說得還真輕省。」娘的命就只值這三個字?

「我明白你怨恨爹和姨娘,可那是家里揭不開鍋了,才會想把你嫁給錢大富,你離開之後,家里的情況一日比一日淒慘,爹和姨娘也想把我嫁給錢大富啊,我和姊姊一樣怨恨,可……那終究是我們的生身父母,再怨再恨,也得原諒不是?姊,你別氣了,好不好?」徐宥菲把所有的錯全推到父母身上一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好不可憐。

必宥慈冷笑,她不同情徐宥菲,原來逼到最後,再疼愛的女兒也可以出賣,趙姨娘啊趙姨娘,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我終于相信,天底下確實有報應兩字。」

聞言,葉梓亮皺起眉頭,父母之過,為什麼要牽扯到妹妹頭上,她也是受害者呀,她心有不忍,走上前扶起徐宥菲,柔聲勸道

「宥慈姑娘,你別把長輩的錯算到妹妹頭上,若當初她有能力阻止這樁婚姻,又怎會離家出走?身為長姊,應該疼惜妹妹,而非落井下石。」

必宥慈與葉梓亮對望,她什麼都不知情,就敢跳出來主持公道,她真以為自己是太陽,可以照亮每個陰暗角落?她冷哼道︰「奉勸葉姑娘一句,同情心得擺對地方,免得讓人當槍使,還以為自己很善良。」

「宥慈!」侯一燦拉過她,對她搖頭。

「我有說錯嗎?官府判案還得找證據呢,葉姑娘光听一面之詞就妄下結論,會不會太武斷了?」

「再怎樣她都是你的親妹妹。」他咬牙道。今天是他和亮亮第一次見面,他不想把場面弄得太難堪。

「親妹妹?爺有沒有說錯?爺不是親耳听見徐國儒說,我和善善並非他的孩子。」

「他不過是為了避禍才會說出那樣的話,我確實不屑徐國儒的品性,但你妹妹有什麼錯?她不過是個柔弱女子,根本無法阻止長輩加諸在你們身上的事。」他是知道徐宥菲的性子不大好,不過他認為姑娘家大多都有些個小手段,但還不至于會做出什麼大壞事。

「光憑一面之緣,爺就能確定她是個弱女子?這麼主觀啊,如果我說她才是那個落井下石的人呢?如果我說她心腸歹毒呢?如果我說她不是小白花而是罌粟花呢?如果我是爺,我就不會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表評論。」

徐宥菲見侯一燦為自己說話,馬上順勢哭著跪倒在關宥慈跟前,「姊,我錯了,當初我不該勸你為孝順妥協的,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那麼在乎名聲,可那是我們的爹,我能怎麼辦?姊姊,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願意做牛做馬,彌補我的過錯。」

必宥慈冷冷的睨著她,演技真真是出類拔萃,若不是她的長相不行,真該把她收進冰山美人的。

見徐宥菲這般委曲求全,關宥慈仍是不動如山,侯一燦怒道︰「不管你心中有再多的怨恨,血緣關系是斷不了的。」

「我姓關,她姓徐,我們之間沒有一毛錢關系,若不是殺人會髒了我的手,我很樂意親手送她下地獄。」關宥慈說得決絕,她恨徐宥菲,但凡她有一點點能力,就會不顧一切討回公道,她越想越憤恨,提腳踢去。

徐宥菲往後跌,後腦撞上桌腳,發出叩的很大一聲。

葉梓亮嚇了一大跳,連忙彎身扶起徐宥菲,關心的問道︰「宥菲,你有沒有受傷?」

徐宥菲微弱地回道︰「我沒事,你別擔心。」

侯一燦不懂關宥慈這麼聰慧,怎麼偏偏在這件事情上頭會拎不清?「關宥慈,你夠了,越說越不象話!」

「我不過說得難听,爺就不舍了?爺曉不曉得,有人做得更難看呢!」關宥慈冷眼看著徐宥菲演戲。

「姊……求求你原諒我,我真的知道錯了。」徐宥菲說完,暈了過去。

侯一燦嘆氣,搖搖頭,清冷的目光望向關宥慈,低聲道︰「你讓我很失望。」說完,他彎下腰抱起徐宥菲,對亮亮說道︰「我們送她去看大夫。」

葉梓亮點點頭,臨出門前,皺眉看了關宥慈一眼。

必宥慈站定在原地,咬緊牙關,她不允許淚水往下流,可是侯一燦最後的那句話不斷在她耳邊回響。

她從未讓他失望過,沒想到她不願意對殺母凶手低頭,他就對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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