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太傅一離開,二皇子就從匣子里拿出一塊糕餅遞給五皇子。
「給,你最喜歡的伏苓糕,母妃一蒸上,就想到五弟了。」
小小的嘉莛笑彎一雙漂亮的眼楮,小心翼翼地接過伏苓糕。
他的生母出身低賤,這些年全仗淑妃娘娘照看,才不至于過得窘迫,便是能跟著幾個哥哥念書,也是淑妃娘娘在父皇面前多講幾句,才勉強算上他,因此他對二哥嘉旭、三哥嘉陽特別親近。
可是伏苓糕還沒入口,就被四皇子嘉鑫劈手奪走,他咬一口就皺眉,呸呸呸,把糕點往地上一損,道︰「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低賤之物,虧你那麼得意。」
這樣的行為舉止,眾皇子都看慣了。
他有輕微哮喘,是打娘胎里帶來的毛病,所有人都護著他、讓著他,免得他生病,受到牽連,而且他的親娘是皇後,那是後宮最大的主兒,誰敢多說一句話?
縱使心里埋怨,皇子們的母妃也只會耳提面命,叮囑自己的兒子。「不管四皇子多無理取鬧,繞開他走,千萬別與他正面沖突。」
也不知道是得寸進尺,還是兄弟之間無言的排擠,讓嘉鑫胸中怒氣不滅,時不時就想挑釁人。
若是落在平時便罷,可今日嘉陽因為功課沒交,剛被丘太傅責備過,心情不佳,正想找個人發作,嘉鑫又在這時候撞上來,給足他借口發作。
嘉陽沖上前,指著嘉鑫的鼻子怒道︰「伏苓糕是給五弟的,你搶什麼?難不成堂堂的嫡出皇子也圖這麼一口低賤之物。」
嘉陽開口,嘉旭心道一聲不好,即時拉住三弟,阻止他往下說。
問題是,這個時候哪里拉得住?
大皇子嘉勛是個平庸之人,照理說,身為大哥他應該挺身出來勸說眾兄弟,但是他見場面失控,竟二話不說轉身往外走,兩方不得罪。
而跟在幾個皇子身邊的伴讀,誰敢多開口?皇子之間的爭吵不燒到自己頭上就好了,還勸架?沒有人膽子這麼肥。
「你也知道我是嫡皇子,你們不過是再低賤不過的庶子,有什麼資格同爺說話。」嘉鑫揚起下巴,一臉的高高在上。
這話太貶人,就是想勸架的嘉旭也不滿了。「四弟這話未免過分,要不要咱們一起去見父皇,讓父皇評論評論,誰是誰非?」
「你甭動不動抬父皇來壓我,後宮是我母後管著的,有本事隨我走一趟鳳儀宮。」他年紀小,心里卻明白得很,後宮里除了皇女乃女乃和父皇,就是他母後最大。
「好啊,走就走,我就不信母後是非不分,光會護著自己的親生子!」嘉陽一把拉住嘉鑫,作勢往外。
嘉陽的話嚇壞眾人,大家噤聲不語,書房里靜得連針落聲都變得清晰。
這事可大可小,倘若真的鬧開,皇後責怪嘉旭、嘉陽,便成了是非不分,若她秉公處理,虧了自家兒子,嘉旭、嘉陽這可是把皇後娘娘給得罪死。
明里不說,暗地里能用的手段還能少?
嘉旭一把抓住嘉陽的手,後悔自己沉不住氣,才會鬧出這一出。
皇後娘娘是什麼性子啊,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有皇太後鎮壓,後宮還是時不時發生齷齪事,各宮的娘娘們,哪個不是時時警惕、處處小心,這會兒……
通常伴讀的年紀會比皇子們大上一、兩歲,獨獨鐘宇圜年紀和三皇子相仿,當初他進宮伴讀一事,皇後娘娘大力反對,是皇上堅持,他才能進得了宮。
進宮前,爺爺和爹都親自指導過他,讓他謹慎、守分寸,蔣叔叔更是千叮萬囑,讓他避開四皇子。
蔣叔叔還分析過皇後娘家與尚書府間的恩怨,要他謹記在心,可是現下這狀況若真鬧到皇後娘娘跟前,莫說三皇子吃不完兜著走,身為伴讀的自己也無法全身而退。
看一眼嘉旭的神情,宇圜知道自己必須出這個頭。
他走到劍拔弩張的兩人中間,握住嘉陽的手,對他輕輕搖頭,兩個小家伙的鐵桿交情早已經養出來,嘉陽見宇圜這樣,再看二哥一眼,嘉陽松開嘉鑫的手,往後退兩步。
嘉鑫得意洋洋,仰起下巴用鼻孔瞪人。
怕了嗎?識相就好,就算是他的錯又怎樣,母後說了,他的身分就是能狠壓他們一頭。
沒想到嘉陽剛松手,宇圜竟上前一步,從正面抱住他,嘉鑫被抱傻了,怎麼回事?他憑什麼?怎麼敢抱自己?他可是堂堂的嫡皇子啊,可是被人抱的感覺……真好……
案皇不會抱皇子,母後更不會抱他,乳母在他兩歲時就被趕出宮里,其他的宮女、太監沒人敢隨便踫自己的身子,可是鐘宇圜……他怎麼敢?
嘉鑫回過神,想要推開他,卻听見鐘宇圜在他耳邊說——
「不要難過,我知道你不好受。」
他、他說的這是什麼話?腦子給驢踢了嗎?陳嘉鑫哪里不好受,他明明就得意洋洋,明明就樂在其中,沒看見他嘴邊的嘲笑嗎?不好受的是嘉陽好不好?嘉旭瞠大雙眼,不知道宇圜在演哪一出。
但嘉鑫勾起的嘴角垂下,連眉毛都垂了,整個人看起來像受盡委屈的小可憐,都是因為鐘宇圜的話。
他的話像醋汁,漫過嘉鑫胸口,把他的心泡得發酸。
「誰說我不好受?我得意得很,我樂得很,把這群笨蛋狠狠踩在腳底下,是我最高興的事。」嘉鑫嘴上說著硬話,可是想推開宇圜的雙手松下。
「你不好受的,二皇子做錯了,身為哥哥,對弟弟應該一視同仁,帶了伏苓糕,不應該只給五皇子,就算四皇子不喜歡吃,他也不能偏頗。」
嘉陽听見宇圜的話,眼珠子快冒火了,虧他這麼喜歡宇圜,他居然在這個環節倒戈,還編派起二哥的不是。
怒氣往上竄,嘉陽想把宇圜扯開,但嘉旭搶快一步,將他阻下。
宇圜的話听進嘉鑫耳里,鼻子發酸,對啊,就是這樣,不公平,全部的哥哥都對他不公平!
「四皇子肯定不明白,為什麼哥哥弟弟們見著你,都要繞路而行?為什麼不同你玩?為什麼有好吃、好玩的,都不叫上你?對不對?」宇圜一面說話,一面輕拍嘉鑫的背。
娘每次想說服他什麼事,就會這樣做,順著順著,就把他的毛給模順,所以他依樣劃葫蘆,對著嘉鑫做同樣的動作。
「誰稀罕。」他甕聲甕氣說著,趾高氣揚消失了。
他在哭嗎?這會兒嘉陽也發現不對勁,那個小霸王,只有人家怕他的分兒,哪有他怕人家的分兒。
「誠如四皇子所言,您是嫡子、身分高貴,想把誰踩在腳底下,就把誰踩下,兄弟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所以大伙兒不是不喜歡你,而是害怕你啊。
「兄弟之間打打鬧鬧是常事,萬一同你走得太近,要真是打鬧起來,你一個不開心,轉頭向皇後娘娘告狀,誰吃罪得起?
「就像今日這件事兒,若是發生在二皇子、三皇子之間,兩人罵幾句、打一架,就算打得滿頭包,淑妃娘娘問起,他們肯定會異口同聲說︰‘不小心摔了。’誰也不會泄誰的底。
明兒個一早起來,又歡歡喜喜哥倆好一對,誰也不會把昨天的事記掛在心。您說是不是?」
宇圜松開四皇子,卻握住他的手,拉著他走到自己桌邊,讓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大家像看怪物似地看著嘉鑫,他居然沒有反彈,居然乖乖坐下?難道……他的乖張真的是因為大家的疏離?
宇圜眼神示意,嘉旭、嘉陽相視一眼,也搬了椅子坐到宇圜桌邊。
「我娘常說,兄弟之間的感情是從小打起來、鬧起來也養起來的,正是這些吵吵鬧鬧,讓大家長大之後,特別能夠記住兄弟之間的好。可是四皇子,像您這樣,端著高高的嫡子身分,誰敢同你吵鬧?不吵、不鬧,又哪來的情分?」
宇圜從桌子底下拿出食盒,打開,里頭是蔣叔叔捎來的玫瑰酥,娘做的。
這些日子,他給娘寫信,穿娘做的衣服,吃娘做的糕餅,他覺得娘像在自己身邊,從沒離開過。
他把玫瑰酥分給眾人,內心提醒自己,回去後要把今天的事寫在信里告訴娘,娘肯定會以他為傲。
嘉鑫咬一口玫瑰酥,味道好極了,皺皺的小臉舒展開來。
見他毛順了,宇圜轉頭問︰「三皇子,我講的對不對?」
嘉陽笑開,一手搭上嘉鑫的肩膀,說︰「沒錯,就是這個理兒,四弟動不動就端出嫡子身分,動不動就要向母後告狀,誰敢親近你啊,又不是自找死路。」
「那以後我不告狀就是。」他吃得兩頰鼓起來,可愛得很。
嘉旭笑開,今天的事能這樣落幕再好不過,他模模嘉鑫的頭,順著梯子說道︰「今兒個是二哥思慮不周,下次不會了,四弟別氣二哥好嗎?」
嘉旭這樣說,嘉_反倒不好意思,低聲說︰「這件事是我不對,二哥,對不住。」
「就是、就是,這才是兄弟該有的樣子。」宇圜笑著,又給嘉鑫一塊餅,這餅味道太好,讓人一口接一口舍不得停下。
「宇圜,你對你弟弟也這麼好嗎?」嘉鑫哪壺不開提哪壺。
宇圜皺起眉頭,沉聲道︰「我娘病了,我沒有弟弟。」
嘉旭想起娘私底下的議論,問︰「你家的公主夫人待你好嗎?」
宇圜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光是皺著眉頭,像個小老頭似地。「皇上給爹爹賜婚的時候,我很害怕的,我告訴娘,我怕爹爹不要我們了,你們知道我娘是怎麼說的嗎?」
「怎麼說?」嘉莛仰著小臉,好奇問。
「我娘說,不被愛的人並不可憐,可憐的是不愛自己的人。與其計較爹疼不疼我,不如加倍疼愛自己。」
「怎麼疼愛自己?」嘉莛女乃聲女乃氣問。
「定下目標,朝著未來努力,等我變得夠強大,海闊天空任遨游,誰也為難不了我,所以學會很多本事,是愛自己的第一步。」
「海闊天空任遨游?」听著他的話,嘉陽的心飛起來了。
「對,娘說與其盼著別人,不如盼著自己,娘說,別人給的幸福不叫幸福,別人給的快樂只是空中樓閣,要自己爭取來的才實在。」
宇圜的話激勵了皇子們,也讓從頭到尾站在書房外,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陳羿動容。
丙然是無雙的兒子,同樣的磊落、同樣的真誠,他用真心弭平了兄弟間的紛爭,唉,唯有無雙才教得出這種兒子,當年他不該負氣放手的。
陳羿走進書房,秦公公見狀,讓眾宮女在外頭待著,自己連忙跟上。
皇上進書房時,皇子和小伴讀們正吃著玫瑰酥,說說笑笑,一看見皇上,大家連忙起身行禮。
陳羿慈愛地模模每個皇子的頭後嘉勉幾句,轉身打量起宇圜。
宇圜今天穿著一襲月白長衫,質地高貴,款式卻不張揚,唯有在衣角處繡上幾竿修竹,布料是雲錦,每年江南都會呈上來的貢品,數量不多,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賞賜過尚書府。
不過舍得用這麼好的布料給孩子做衣服,可以見得,這孩子並未因為無雙不在,受到虧待。
陳羿和宇圜對視,小小的孩子,眼神干淨清澈,沒有面對權威者時的恐懼與害羞,他在看宇圜的同時,他也好奇地打量自己,那個表情態度與眼神,讓陳羿想起無雙。
也是這樣一雙飽含智慧的眸子,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好像天地萬物都不能為難到她,不知道她哪兒來的自信,但,他喜歡她的自信。
丘太傅私底下對他夸獎過宇圜,最終以「此子心地純善,若干年後,定能為國家棟梁」做結語,听見這話,陳羿還當丘太傅說話夸張,如今一看……五歲孩童能將兄弟間的紛爭處理得這麼圓滿,丘太傅所言並無夸大。
「告訴朕,你怎會知道嘉鑫心底難受?」陳羿問。
「娘說,天下沒有純惡之人,唯有站在對方立場,方能明白對方所想。如果我是四皇子,也會因為被無視、被疏離而生氣。」
陳羿嘆氣,果然是無雙的口吻,這孩子被她教養得太好。「好孩子,往後常到宮里來,陪朕的兒子們多說說話。」
「是。」
「朕可以試試你的玫瑰酥餅嗎?」
「是。」他轉身,卻發現匣子里面的酥餅已經分完,他滿臉抱歉道︰「回皇上,沒有了。」
「沒關系,待你回府差人送來即可。」
皇上的要求讓宇圜更為難,就算轉告蔣叔叔送信,讓娘再做新餅,也得數日功夫,現在……
「為難嗎?要不告訴朕,是在哪家買的?」
他不想說謊,可蔣叔叔囑咐,不能透露娘的事,他低聲道︰「稟皇上,請給宇圜數日,定能將玫瑰酥呈上。」
數日?皇上揚眉,這個回答有意思了,不管是買的或下人做的,皇帝想要,他只要回府講一聲,大人能不立刻幫著張羅?就算是旁人送的,了不起是多些周折,還能拿不出手?
所以是什麼理由得等上數日?因為無法讓家人幫忙?因為取得不易?
他莞爾,不打算緊迫盯人,道︰「沒關系,下回宇圜再得,記得給朕留一些。」
「是。」宇圜松口氣,提醒自己得讓珊姨出府給蔣叔叔透個訊。
難得地,皇帝心情開朗,即便看著奏折,嘴角也揚著笑。
秦公公偷瞄皇上兩眼,這幾個月,皇上不開心,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競兢,誰也不敢疏忽大意。
陳羿確實開心,因為他看見無雙的小影子,也因為……鐘家該準備替無雙「發喪」了,他給岳帆的三個月早就到期。
放下毛筆望向窗外,眼楮微微眯起,他在心底輕問——無雙,你躲得這麼徹底,是因為鐵了心思要和岳帆一刀兩斷嗎?好,朕幫你!
小順子進御書房,躬身道︰「稟皇上,平陽將軍到。」
皇帝揚眉。「宣!」
孟晟進入御書房,直挺挺地站在書案前方。
皇帝似笑非笑地打量他,蔣孟晟確實是號人物,允文允武、有謀有智,前日提上來的西疆防御布兵圖,讓人另眼相看,這樣的臣子,身為帝君本該重用,只是……不舒服啊,他把無雙藏得那麼緊,讓他心頭不平。
皇帝久久不發一語,孟晟耐心相候,平靜的眼眸中波瀾不興。
「听說愛卿明兒個休沐?」皇上終于開口。
「稟皇上,是!」
「朕明日想微服到白馬寺拜訪慧覺大師,不知愛卿可願意陪朕一游?」陳羿笑著,心底卻挑釁道︰朕見不到無雙,你也甭想見她。
听見白馬寺三個字,孟晟猛地一驚,離皇上生辰不到半個月了,他以為只要平安度過這半個月,無雙的憂慮就能消失,沒想到……
無雙的夢境真的會發生嗎?
「不知皇上打算安排多少人進白馬寺?」孟晟凝聲道。
「都說是微服了,帶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有什麼意思?自然是愛卿與朕兩人同行。」他知道自己笑得既得意又幼稚,但是……朕就是喜歡,如何?
「皇上安危為重,還請皇上安排人一同前往。」
「倘若,朕連在京城走動都要擔心安危,這個太平盛世之說未免言過其實。」
「皇上……」
見孟晟還想勸上幾句,皇帝一揮手,道︰「朕心已決,明兒早朝後,愛卿進宮與朕會合。」
看著他為難的表情,陳羿難得地眉飛色舞,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他總是在面對無雙的事情時,變得幼稚,但,無妨,他樂意。
見帝心不移,孟晟只好退下,只是濃眉緊皺、憂心忡忡,要不要……
御書房外,小順子遠遠看見皇後款款而來,他熱切地湊上前去,低聲說道︰「今兒個皇上去了趟書房,許是皇子們表現得宜,龍心大悅,回來的路上,皇上笑了好幾次,還召了丘太傅面聖。」
「是嗎?」皇後笑了,眼楮一挑。
薔薇上前一步,從袖里取出百兩銀票,悄悄塞給小順子,小順子眉開眼笑地收下銀票,順手模了薔薇一把,薔薇硬是掩去眼底的嫌惡,微微一哂,隨著皇後一起進御書房。
皇後走到陳羿跟前,屈膝行禮。「參見陛下。」
目光一閃,揮退秦公公,陳羿笑望她。「皇後有事?」
冷了江鳳舒幾個月,她這些日子消停不少,日日到太後跟前盡孝,太後不堪其擾,言里言外讓他適可而止,她還真是曉得他的軟肋在哪兒,該往哪兒使勁。
「臣妾新得了幾張食單,照著上頭寫的,做幾道菜,獻丑來了。」江鳳舒道。
薔薇上前,將宮人手上的食盒打開,取出一道道菜,擺在御案邊。
她一面擺、一面說出菜名,「金菊普洱雞湯、野姜花粽、萱花脆皮粉腸、玫瑰女敕子排、桂花咕喏魚片、涼拌梔子花、玫瑰女乃酥。」
薔薇聲音軟膩,動作柔美,本就是個美人,再故作此態,更引得人心癢。
听著前面幾道菜,皇帝臉上波瀾不興,但在看到涼拌梔子花、瑰女乃酥時,心頭一緊,像被人掐了把似地。
他很快恢復神色,刻意露出幾分笑。
江鳳舒善于察言觀色,知道自己順了皇帝的毛,連忙舉箸伺候。
「皇後的心意,朕收到了。」
皇後嬌媚一笑,心道︰是該收到了,不過是打他心上女子幾板子,都將近半年了,再緊抓那點兒小事不放,太後能不說他?
何況,這怎怪她?那可是太後親自下的懿旨。
包別說朝廷想要穩固,還得仗著她娘家傾力相扶呢,而後宮……誰能使小性子?皇後不能、皇帝更不能,雨露均沾才是正事兒。
「嘗嘗,如果皇上喜歡,往後臣妾再給您做。」
皇帝夾起一筷子涼拌梔子花,味道和無雙做的有幾分相似。
想起那個把皇帝賞賜給烹了的女子,忍不住又溢出幾分笑意,恍惚間,他听見無雙的聲音——梔子花的花語是堅強、永恆的愛。
看見陳羿笑開,皇後忙問︰「皇上喜歡這一味?這道菜可不容易,得先不斷漂洗、去除花的澀味,再掐去花蕊、花萼,獨獨留下雪白的花瓣,洗淨川燙過,再拌入醬料,趁鮮上桌。更難的是,季節過去,梔子花不易尋,臣妾命人四處找,才尋來這一小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