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眸子,才打算伸伸懶腰,卻被推門而入的聲音怔住。
「小姐。」清脆的聲音從門邊響起,身穿著淺綠色棉布長裙,梳著小髻的小丫鬟蓮步輕移地走到了唐顏雨的身邊。
唉,雖然待在這里也有人伺候,但是她……寧可此刻推門而入的是茵茵。
其實絕日山莊也不錯,雖然沒有唐府那般富麗,但是卻別有一番清幽。只是……她好想回家啊!歐陽帝絕這樣做,分明是非法拘禁她的自由嘛!
「小姐在想心事嗎?」小丫鬟走向桌邊,把手中的托盤放置在桌上問道。
「是啊,在想我的在園子里種的羊蹄根。」唐顏雨懶懶地回答道。
「羊蹄根?」小丫鬟眨了眨眸子,她還是第一次听到這詞,「那是什麼?」
「那個啊,是一種草,外形像柏樹的葉子,只是葉邊是鋸齒形狀,具有清熱解毒的功效,我還是第一次種羊蹄根,如果栽種成功的話,那麼……不過栽種的話,首先要選擇合適的土質,然後再是移植的方式,最後還有……」說到後來,她已經越說越興奮。
「……你有听懂嗎?」長長的一大篇話後,唐顏雨問道。
「……嗯,有點懂。」小丫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听了半天,她只知道是在說一種什麼葉子,「對了,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該喝藥了。」她提醒道,端起了一碗藥汁回到自個主子的身旁。
藥?唐顏雨愣了一下,剛才介紹羊蹄根的好心情剎時沒影。瞄了一眼托盤中黑得亂七八糟的藥汁,她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可是昨天你不是已經給我喝過了嗎?」殘余的苦味至今還留在唇齒之間,由此可見中藥的厲害程度,不是人人都可以受得了的。
「可是那是昨天的份啊。」小丫鬟答道,伸手輕觸碗壁,探著藥汁的溫度。
「昨天?難不成我還有明天的份嗎?」喝了一天的中藥已經讓她叫苦連連,多喝幾天她八成會吐死。
「嗯。」小丫鬟點點頭,「小姐,可以喝了。」溫度剛好,不會燙舌。
「免了。」厭惡地瞅了瞅藥汁,唐顏雨把頭別開,「我又沒生病,用不著喝這些東西。」
「可是小姐身上有傷啊。」小丫鬟指了指手臂上被輕紗遮著的淤青。粉白的肌膚上有這樣的傷痕,據小姐說很可能是從上往下摔的時候不小心摔出來的。至于從哪邊上摔到哪邊下,她就不得而知了。
唐顏雨低頭看了眼手臂上的淤青,「這些只要過幾天就沒事了。」喝不喝藥都一個樣。
「可是這藥是爺親自吩咐下來的,有散淤血的效果。」
「那就讓他自己喝好了。」反正她的淤血也散得差不多了。
「這……」小丫鬟有些發急,小姐不肯喝藥,若是爺怪罪下來,她可承擔不起,眼眶中迅速地蓄起了眼淚,眼看就要決堤。
「喂,你別……」美人欲哭,總是讓人手忙腳亂,她也不例外。雖然這小丫鬟姿色不及茵茵,但是也算是清純可愛的,「我只是不喝藥而已啊,你可千萬別哭啊。」
「爺會怪罪的。」小丫鬟抽涕地說著。
可是她會被藥苦死啊。真不知道歐陽帝絕怎麼想到給她喝這種藥汁,「這樣吧,我去和你們的爺說,我不要喝藥,怎麼樣?」她道。
「可是……」手中的湯藥放也不是舉也不是。
「別可是了,就這麼說定了,可別再哭了。」看她的年紀,只有比她小,不會比她大。難免讓她有種把她當作妹妹的心情。腦袋微微一點,眼淚有停止的趨勢,「小姐,你人真好。」小丫鬟抽了抽鼻子道。能夠服侍像小姐這樣為下人著想的主子,是她的福氣。
人好——唐顏雨搔了搔頭皮,她有嗎?
「爺!」軒雨閣內,莫沙忍不住地開口道。
「有什麼事要說嗎?」翻看著手中的琴譜,歐陽帝絕淡淡地問道。
「唐姑娘已經在山莊內留了兩日了。」莫沙張了張唇,像是鼓起勇氣一般地說道。
「我知道。」翻過一頁薄紙,他依舊沒有抬起頭。
「那……既然爺留唐姑娘在山莊,那為何……」
「你在質問我?」懶懶地瞥了莫沙一眼,歐陽帝絕不悅道。
「屬下不敢!」莫沙急急道。雖然經過調查,明白唐姑娘不太可能是刺客,但是……他卻不明白,既然主子這般地強行留住人,卻又不去看的道理。
「爺,莫沙只是心存疑慮,所以才會這般說話。」一旁的越眠也趕緊替好友求情。
「我只是沒有興趣見一個受了傷的人罷了。」重新垂下眸子,歐陽帝絕不甚在意地說著。
放下手中的琴譜,他淡淡地開口道︰「茶。」
「是,爺!」越眠趕緊把置于桌上的清茶遞至歐陽帝絕的手中。
修長的五指握住了白玉的瓷杯,歐陽帝絕輕啜了一口杯內的清茶,目光卻倏然地瞥向了大堂的門邊。
未等他開口,越眠和莫沙已躍向了門邊,以手為刃地向對方劈去,然後在看見了來人的面孔時,急急地收住了手勢。
「唐姑娘!」
「呵呵……」干干地笑了幾聲,唐顏雨抽動著有些僵硬的臉頰。一來到門口邊,得到的招呼是差點被人當頭打下來。連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到現在居然還沒有兩腿發軟地倒下去,「歐陽帝絕在里面嗎?」有這兩尊大門神站在這里,相信他十之八九會在這里。
「唐姑娘找爺?」退開一步,越眠審視著唐顏雨問道。
「是啊。」她點頭答道。
「是你。」淡淡的聲音由遠及近,歐陽帝絕站在門側低頭看著唐顏雨。一身鵝黃色長裙的她,看起來分外清秀動人,「為什麼沒有戴上珠釵?」他看了一眼她簡單的發式問道。
「我向來不喜歡戴那些個東西。」唐顏雨跨進房內答道。這樣不僅不會有頭重腳輕的感覺,還樂得自在。
歐陽帝絕抿了抿唇,「以後戴上。」莫名地,他想要看她插著珠釵的樣子。
「太麻煩了。」懶懶地晃了一下腦袋,她拒絕道。畢竟她沒想過要改變習慣
「戴上。」他堅持道,手指攀上了她的烏絲,微微收緊。
疼哪。隨著他手的收緊,她的頭皮也在發疼。他顯然沒有男子憐香惜玉的精神,「好了,好了,留長就留長。」沒必要在這事上和他爭論到底,反正以後她回了唐府,他也管不著她。
她的話讓他的手微微一松,「過來找我有什麼事?」轉過身子,歐陽帝絕步入堂內問道。
唐顏雨這才記起繞了大半個絕日山莊走到這里來的目的,「喂,歐陽帝絕,我不想再喝那些苦得要死的藥湯了。」她皺了皺鼻子說明來意。
「不想喝藥?」他劍眉一挑,難得好意地吩咐廚房準備湯藥來給她補身療傷,她竟然全不領情。
「對啊,你都不知道你叫人煮的湯藥有多苦,比我小時候吃的蛇膽還苦哩。」她吐了吐舌尖抱怨道,一張小臉幾乎皺成了一團。自小她就很少生病,因此也就很少喝這些發苦的藥汁了。
「你怕苦?」他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目光。
「嗯。」她沒有多想地回答道,「對了,你身後的那兩個冰人叫什麼名字?我記得好像和棉紗有關吧。」她以為喝藥的事就此了結,開始打量起了鎮日在他身邊的兩人。
「棉紗?」越眠和莫沙瞬間橫眉豎目,他們的名字居然被人以棉紗來代替。
「是越眠、莫沙!」兩人齊齊地開口。
「越眠莫沙,莫沙越眠……感覺好像有點像成語耶!」她驚異于自己的新發現,渾然沒發現站立于歐陽帝絕身後的兩人幾乎快要吐血的表情。
說話間,她的身子移向了越眠莫沙,然後慢慢地伸出了手……
「你在做什麼?」聲音揚起,「賊手」落入了一只大手的鉗制之中,歐陽帝絕抓著不安分的小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剛才的她,簡直有非禮他手下之嫌。
「看看他們的臉是不是像他們的表情一樣啊。」冷冰冰的表情,大概臉的溫度也會降低好幾度吧。勇于探索的精神是唐家的必備,她顯然繼承得很好。
「不許。」他瞪著她,「除了我之外,你不許再去模別的男人。」一想到她的手將會去踫觸別的男人,他的心就沒由來的一陣翻攪。她所能踫觸的,所能擁有的男人只能是他。他的?!
漂亮的雙眉不自覺地蹙了起來,他盯著她,她並不是美女,略微削尖的面頰和時下豐腴的女性相差甚遠,粉色的唇瓣、彎彎的秀眉以及那雙精靈的眼眸,最多只能稱之為清秀可人,可是卻能夠莫名地撥動著他的情緒。
冷冷地睨了一眼身後的兩人,越眠和莫沙識相地離開了房間。
出師未捷身先死啊!偷模的行動顯然是被抓包了。她看了眼被拎在半空中的手臂,「你怎麼可以把他們趕出去?」她鼓起雙頰指控道,她都還沒模到哩。
「他們有事要辦。」歐陽帝絕隨意地找了個借口,松開了鉗制著她的手腕。
「是嗎?」。她的眼里有著明顯的懷疑,不過就算懷疑再多,也沒憑沒據。活動了一下剛才被拽住的手腕,唐顏雨別開頭打量起了所處的廳堂︰青絲竹葉,紅木紫檀,幾幅儼然是名家字畫掛于四周,透著一份雅意。只不過擺在書案之上的,不是四書五經或論語,而是一本琴譜。
「你在看琴譜?」她拿起琴譜翻看著。雖然她不愛彈琴,但是作為唐家的小姐,小時候還是學過。
「嗯。」歐陽帝絕走近她道。
「這是什麼譜子?書頁上沒有寫出曲譜的名字。」
「《絕心曲》。」清潤的聲音,如是回答著。
「就是你曾經彈過的那首?」她記得初次在湖邊相遇,他所彈的就是這首曲子。
「是這首。」頎長的身子微微俯下,他輕眯著眸子審視著她。為什麼剛才看到她對越眠和莫沙的舉動,竟然會讓他覺得那般不舒服呢?
「那你……」唐顏雨抬頭,驀地發現放大在她視線中的俊顏。
素白的面龐不禁一紅,余下的話竟然全部咽回了喉嚨里。
他、他、他什麼時候靠她那麼近的?!雖然她心無歪念,但是一張漂亮得可以讓女人落淚的臉龐突如其來地擺在自己的面前,會臉紅當然是應該的。
腦海中,更是不覺回想起了那日他幫她揉腫塊的情景。
「怎麼了?」他的臉更加湊近她。
「沒……沒什麼。」唐顏雨艱難地搖了搖頭。
她……該不會中了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