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呼吸一口早上的新鮮空氣,然後狠狠地拍打臉頰一下,立刻感覺到清醒了許多。許弦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暗暗下子決心,「今天要用平常的態度對隻果。昨天的事情全都是誤會。是的,只是一時興起的誤會而已。那是意外。就這樣。」
許弦琰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節好自己的心情,轉過身去拉開門,正打算擺出自己最完美的笑臉去面對他,卻不料一開門就看到夏頻槨神色陰沉的俊美臉孔。
「呀啊!」
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她瞪著眼楮,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應該還睡在床上的少年,實在控制不了自己心髒的狂跳。嚇死她了!從來沒想過也許有一天會被人活生生地嚇死在浴室里!
「隻……隻果,你起來了?」說的純粹是廢話。但是不說又很奇怪,于是她膽戰心驚地看著明顯有氣的「弟弟」,冷著一張臉孔,從她的身邊經過。
「你早。」淡淡的聲音冰寒入骨,充分顯示了主人的心情惡劣。
看著他在那里熟練地倒水洗臉刷牙,想走走不了,想留留不成,許弦琰在那邊左右為難,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過了一會兒,嘩啦嘩啦的水聲過了一陣後,才听到那早上格外低沉性感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桌子上有牛女乃和面包,你去吃吧!」
「牛女乃?面包?」不自覺地重復著他的話,仿佛這一說肚子就反應過來似的,立刻合作地發出一連串「咕嚕咕嚕」的聲音,立刻鬧了個大紅臉。
「我……我去吃東西了……」囁嚅著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許弦琰沿著門邊出去,臨走的時候留戀地看了那邊的夏頻槨一眼,卻發現那雙琥珀色的罕見眸子,正從鏡子里望著自己。
兩道視線相對,是難以抑制的心跳,也不知道是誰先別開頭的,直到空氣中的曖昧氣氛消失,許弦琰才大夢初醒一般甩頭離去。看到她倉皇離開的身影,夏頻槨這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看她那兩個可以媲美熊貓的黑眼圈,以及紅彤彤的鼻頭,還有眼里的血絲,就說明了她絕對是一夜無眠。而自己則因為打擊過大,反而一覺到天明!
還是……不自在嗎?
丙然……是這個樣子的啊!
雖然說是一場意外才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也被她當做意外處理了。無法置信的眼神、驚慌的動作,以及不經過大腦修飾而顯得真摯無比的言語,都宛如錐子一樣惡狠狠地插入他毫無防備的心里。將那希望摔得支離破碎,無法修補。
要花多長的時間才可以直視她的眼楮呢?
沒有自信!映在鏡子中的,是充滿了迷惑的容顏。
不能再這樣子下去,要振作。要不然的話自己絕對支持不下去了。
如此想著,他振奮精神,轉過身軀,到廚房去。
許弦琰早就坐在桌子的那一邊咬著面包,一看到他進來,手里的動作僵硬了一下,但還是接著做了下去。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他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沒有說話,夏頻槨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拿起面包和牛女乃吃了起來。時鐘嘀嗒嘀嗒地走著,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是如此漫長。不安地來回弄著雙腳,這是許弦琰焦躁時候的表現。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還是什麼都不說忍耐這種情況,這兩者讓她難以選擇。
「對不起……」
「啊?」沒想到夏頻槨居然先說話,她吃驚地抬起頭來,看到的就是毫無表情的面孔。她慢慢地把面包撕成碎片,卻沒有送到口里面去,這樣的動作簡直就是為了發泄自己的焦躁情緒。
為什麼道歉?如此見外?雖然他昨天的舉動確實嚇壞了自己,但是這樣鄭重其事的道歉,只有讓人覺得很奇怪。
「昨天是我一時大腦發昏,所以對你做了很失禮的事情,請你原諒。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那麼做了,所以你就放心吧……」
放心?放什麼心?為什麼隻果說的話她一個字都听不懂?想要緊緊抓住胸口,因為那里面堵塞一樣的憋悶,很難受,想吐。
「學姐?」
他擔憂的視線飄了過來,修長的手指習慣性地模向她的額頭,觀察著她的情況,卻被陷入語言迷沼的她一把揮開。
清脆的擊打聲讓許弦琰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才看到夏頻槨冷著一張俊顏,白皙的手背上是五道紅痕。
啊?啊!
「隻果,你實在看得太嚴重了啦。不就是一個吻嗎?犯得著那麼鄭重其事的道歉嗎?你也把我看的太扁了吧?不過呢,你也應該好好對你的女朋友做這種事情哦,要不然小心她跟人家跑掉。」
仿佛彌補自己的錯誤似的,許弦琰猛地站起身來,伸手就向夏頻槨的肩膀上拍去,儼然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看了看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縴細手腕,他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哦,那就好。」
「嗯?啊……」
看著他明顯不開心的樣子,許弦琰悻悻然地把手收了回去,接著和自己面前的早餐奮斗。
泄憤似的將那些食物三口兩口吃完,夏頻槨猛地站起身來,大跨步向自己的房間走過去,然後抄起書包就走。
「我上學去了!」
「啊?隻……」
猛地將門拉上的聲音大得讓她忍不住一哆嗦,看著那扇可憐的、明顯是被泄憤的門,她還真是不明白自己的復雜心情。
喜歡隻果,但是這種「喜歡」已經變了質。而隻果對自己呢?也是「喜歡」嗎?
「怎麼……可能?」許弦琰苦笑出來,用腳指頭都知道的絕對不可能的答案,如此明顯、自己……和他,畢竟還只是「姐弟」啊!
夏頻槨靜靜地站在門外,第一次感覺到早晨的空氣如此清冷。
冷入心肺……
——***——
有很多東西,不爭取就意味著失去。但是也有很多東西,就算爭取了,也不會是屬于你的。那麼說,命中注定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了嗎?這麼說,不應該屬于自己的就于干脆脆地放手,瀟灑地說「拜拜」。
太可笑了吧?
夏頻槨仰頭將礦泉水飲下,瞬間的清涼稍微讓心中的煩躁減少了一點。身上穿的衣服已經差不多被汗浸濕了,貼在身上帖答答的,很不舒服。
甩掉手中的空瓶子,夏頻槨再次拿起球拍,揚手、拋球、揮拍,那白色的球體立刻呈現一條完美的直線劃破空曠的室內網球訓練場,讓一邊觀看監督的蘇旗漣贊嘆不已。
「啊!不愧是你哦!拋球動作簡潔,肘、手腕的關節都沒有彎曲。這種沒有多余動作、極省力的拋球方法,最穩定了。而且僅用第二指關節以上的手指持球,肘關節絲毫不彎曲,也不使用手腕的力量,而是好像將球舉到肩上方釋放出去一樣,高明到了極點……你果然是天才啊……」
冷冷的眼光殺了過來,明顯地就是讓那只該死的麻雀閉嘴。但是蘇旗漣笑嘻嘻地,壓根不去理會他嚇死人的冰冷視線。
「你的心情很不好呢,發生什麼事情了?」明顯不怕捻虎須的說法很是讓人扼腕。
不理他,仿佛要把自己的怒氣全部發泄到網球上一樣,夏頻槨接著進行發球的動作。
「嗯嗯……」歪著腦袋,許弦漣可愛的臉上滿是賊賊的笑容,「嘿嘿,我知道了,你和那個漂亮的姐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吧?你終于忍不住襲擊了人家對吧?」
右手一抖,拍子沒有打中上飛的球,夏頻槨難得的失誤正是說明了一切。
「我猜中了?你終于還是下手了啊!。」蘇旗漣大呼小叫起來,生怕沒有人知道似的大肆宣揚。
握緊手中的拍子,夏頻槨鐵青著一張臉,氣勢洶洶地向他走了過來。
「你練了那麼久也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妙,還留在這里的家伙就是傻瓜。蘇旗漣一躍而起,就要往門那邊跑去。
夏頻槨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扯,將那嬌小的身子就拉了回來。
「我……不是故意要戳你痛處的……」這話怎麼听怎麼覺得心虛。蘇旗漣腆著笑臉抬頭沖向什麼都不說的大恐龍,現在還是想想怎麼保住小命才是真的吧!
冷著面孔看著那個甜笑討好的家伙,他本來就色素慘淡的琥珀色眸子,更是冰冷透明得仿佛玻璃球一樣。
夏頻槨冷冷地看著他,沉重的空氣壓迫過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正要忍不住推開他逃跑的時候,那個家伙卻用同樣冰冷的語氣下著命令︰
「今天我去你家睡。」
一句話就把號稱足智多謀的蘇旗漣打倒在地。
無法置信地看著面前神色如常的家伙,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
「今天我去你家睡。」
斬釘截鐵的語氣不容反駁,也讓蘇旗漣確定確實不是因為自己一時頭腦發昏所造成的幻覺。無法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冰冷容顏,他開口確認︰「你說……真的?」
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眸子冷冷地看著他,看得他心里發毛。
為什麼?
「難道說……你真的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所以不得不逃到我家里來?」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詢問著,卻讓夏頻槨的臉色一下子改變。忽青忽紫忽綠忽紅,最後變成一色的慘白,看得人心里發栗。
「你該不會……你該不會對那位姐姐怎麼了吧?你太沒有道德了!實在是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迅速躲到一邊,率先逃到發火的地獄大魔王夠不到的地方,蘇旗漣用著昭告天下的音量大聲吆喝。
里啪啦一連串爆響,夏頻槨額頭上青筋直冒,顯然實在忍受不了那個家伙的性格。
手指捏動,他不怒反笑,只不過臉色漆黑媲美鍋底,看起來比一般的恐怖片還要讓人害怕。
蘇旗漣「嘿嘿」笑著,試著打消他的怒氣。
「不要那麼認真啊……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啊……真是,你想住就盡量住啊!我不會攔著你的!」
「好了好了,我們現在就走,怎樣?」實在受不了那家伙的沉默攻勢。光是忍受這個要命的低氣壓就夠受的了,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外表成熟穩重,其實在某些方面比小孩子還要無理取鬧和霸道的家伙。
不發一語地轉過身去,夏頻槨手腳利落地收拾著自己的包,將三支網球拍裝了進去。平時為了不讓住在自己家里的許弦琰發現自己還能打球,他都是將東西放到面前的欠扁小人家的。那一天陪他去買的網球拍,其實都是那個小人設計好的,是去買適合自己用的拍子。
可見,不管出于什麼契機,他都計算好了讓自己重新回到這條路上。真是……想發怒都發不出來!
「你到底和姐姐發生了什麼大事啊?」
身後的問話讓他手里的動作稍微停頓,過了一會兒,才用冷冷的聲音回答︰「和你無關。」
「唉呀!怎麼這麼冷淡呢?怎麼可能和我無關呢?我可是奉命扮演你的女朋友的啊!」不怕死地湊上前來,他笑得分外不懷好意。
「只是……」
「只是?」
沉默著,昨天的情況歷歷在目,印象深刻得想忘記都做不到。咬緊嘴唇,他不發一語,手上的動作更是加快了。
看著他這副樣子,蘇旗漣聳聳肩膀,自然知道想從這個死硬派的嘴巴里挖出什麼東西來,簡直比登天還要困難。
算了算丁!反正知道的途徑多的是,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輕輕笑了笑,許弦漣也不多加刁難,只是乖乖地把自己的書包背好,跟著那個高挑的身影向外面走去。
外面,涼風習習。夏天的夜晚和白天相比格外舒服。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已經超過了八點,難怪太陽已經被吞沒在遠方的雲端里,將周遭的雲彩染上一層耀眼的紅。
眯著眼楮,感覺到那光芒有點刺目。
一邊的蘇旗漣看著他停頓下來的身影,輕輕笑了笑,了然地從書包里模來模去,最後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機,遞了過去。
「……」不明白他搞什麼鬼。夏頻槨擰住兩條細長的眉毛,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掌中銀色的小型物體。
「我知道你擔心她。」笑眯了眼楮,蘇旗漣十分善解人意,「所以打個電話回家報平安如何?順便告訴她你今天晚上外宿,這樣也好讓她放心。」
沉默!
他盯著那手機發著呆,為這麼一點小事考慮著要不要做。
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蘇旗漣受不了地率先叫了起來︰「啊!煩死人了!你到底決定打還是不打?不打我就收起來了哦!」手作勢往包包里揣,夏頻槨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那銀邑的小東西搶了過來。看著那雙琥珀色眸子中閃現的警惕色彩,蘇旗漣又好氣又好笑。聳聳肩膀,他也不說什麼,只是乖乖地先走開,等著他將電話講完!
手指顫抖著按下應該再熟悉不過的鍵盤,明明倒背如流的號碼卻偏偏按錯了好幾個鍵。好不容易按完,深吸了一口氣,才將手機放到耳朵邊。
嘟嘟的聲音連續不斷地響著,大約響了有十七八聲以後還是沒有人接,他這才覺得著慌起來。又撥了幾次,還是同樣的情形,換著撥許弦琰手機的號碼,那邊卻傳來手機金額不足的提示語。
懊死的,現在已經八點多快九點了,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將手機猛地向蘇旗漣一拋,不顧對方手忙腳亂地接住的傻瓜動作,夏頻槨二話不說拎著自己的書包就往家的方向沖。
「喂!到底怎麼了?學長?」完全對他莫名其妙的動作無法理解,蘇旗漣忙著裝好手機,跟著他就跑了出去。
伸手招了出租車,快速地說出自己的住址,夏頻槨心急如焚。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人怎麼不在房間里?為什麼不接電話?
車子揚起煙塵,快速駛向目的地,而他的心也一點都沒有平復的征兆。三十分鐘後,好不容易抵達了豪華公寓,他急急忙忙地跑了下去,連找的零錢也沒有要。
「學長。」
蘇旗漣跟在他身後跑了上去,但是那頎長的身影在電梯中迅速地消失了。電梯門爽快地關上,將急切的他隔到門外。好過分!奮力敲打著電梯門,蘇旗漣簡直就是氣不打一處來。該死的混賬,這麼不想讓他看好戲嗎?虧自己還幫了他那麼多忙,實在是太過分了!咬咬牙,看了看安全通道上的樓梯,心一橫,索性向那要人命的二十二樓爬去。
伴隨著「叮當」一聲響,電梯門打了開來,長腿一跨,夏頻槨迅速出了那個狹窄的牢籠,徑直向自己的房間跑去。球鞋在地板上砰砰 的聲音惹來周圍住戶的不滿叫聲,但是現在的他可是一點都管不了了。
伸手掏出鑰匙開門,結果往鑰匙孔里插的時候掉在地上兩三次。好不容易把門打開,這才覺得緊繃的精神稍微放松。想也不想地,伸手就把門推開,襯著夕陽西下,從窗里透進來的余輝,迎接他的是再熟悉不過的房間,但也冷清得讓人無法容忍。
靶覺不到有人在的氣息!
伸手按下電燈的開關,亮起的燈光照得整個屋子宛如白晝一般。連門都沒有關,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去找到她。鞋子沒換,猛地推開她的臥室門,夏頻槨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窗戶敞開著,紗質的窗簾隨著偷溜進來的風輕輕舞動,飄蕩起一場讓人迷失留戀的仲夏夜之夢。長發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之上,她穿著那幼稚的流氓兔睡衣,側著頭趴在被子上睡得正香。手里面一本漫畫書正翻到一半,就這麼垂放在膝蓋上。耳朵里塞著CD機的耳塞,難怪沒人接電話。
房間里凌亂不堪,書本、雜志、游戲隨地亂丟,果然是她的風格!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感覺到全身的力氣都喪失了一般,夏頻槨軟軟地沿著門滑了下來,蹲在地毯上。雙手抱頭,真是啼笑皆非。自己居然這麼害怕她一聲不響就這麼消失無蹤,就這麼怕她突然不理他、害怕他、逃避他!
看到她如此安然的睡容,一顆吊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了下來。就算她把他當做「弟弟」,這一輩子都不會以「戀愛」的心情看待他,還是喜歡著她。他……還真是迷戀她啊!
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走到許弦琰身邊,彎腰把那個麻煩精抱起來,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拉上被子,看著她胸口沉穩地上下起伏,一張臉上安詳至極。
不說話的她,充分將外貌的縴細美麗發揮到了極點,也更是讓他的心跳無法抑制。雖然明明知道她其實是粗暴、迷糊、可以媲美男人的性格,但是還是忍不住被她的外表吸引。試問一個人看到自己最喜歡的對象這樣毫無防備呈現最美的姿態,哪個人能忍得住?
所以,頭慢慢地垂低,睫毛顫動,仿佛被蠱惑一般,夏頻槨慢慢接近著那張讓自己痴狂的容顏,
「嗯……隻果……」
突如其來的呢喃聲讓他猛地嚇了一大跳。所有的理智回籠,他這才發覺到自己在情感驅動下做了什麼。慌張地撐開身子,打算就這麼離開,卻發現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握在她的手里。
她的手的力氣不大也不小,而自己一直專注于她的睡容之上,所以絲毫沒有發現;想要拉出來,但是她握得好緊,用力拉扯,又害怕她會因此驚醒過來。
左右矛盾!
夏頻槨正在那里左右為難,不知道是該把她弄醒還是就這麼僵持同一個動作的時候,門那邊傳來蘇旗漣有上氣沒下氣的抱怨聲︰「學長……你這家伙……居然把我丟在樓下……實在是……太過分了!」
猛地抬頭,蘇旗漣那原本精明狡詐的眸子中閃動的絕對是憤怒的光輝。平時就很恐怖的人怒氣爆發,怎麼看怎麼不是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的。夏頻槨只覺得脊背一陣發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看著那張怒極反笑的容顏,還真是不能小看他發怒的威力︰但是奈何現在手指被許弦琰緊緊抓住,半分動彈不得。
「學長……我要好好懲罰你……」獰笑著一步一步接近,蘇旗漣面目猙獰。
「嘖。」他可不想一世英名都毀在這小子手上。夏頻槨現在也不管會不會弄醒許弦琰,盡可能小心地把手抽出來,然後就跑向獰笑著接近的蘇旗漣,拎起他的領子,將那個礙事的家伙提拎出去。
「你放開我啊!學長。」他死命掙扎,手舞足蹈。
「閉嘴。如果不想被剁成八塊就給我乖乖閉嘴。」夏頻槨低聲威脅,也成功地用暴力讓那家伙消聲。然後輕手輕腳地來到客廳,反手把許弦琰房間的門關上,夏頻槨這才有精神對付那個一直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冷著面孔坐在他對面,這樣的夏頻槨全身散發著壓迫的冰寒,那雙琥珀色眼楮更是使得他仿佛洋女圭女圭一樣,毫無感情。
沉默……沉默……再沉默!
一直沉默到蘇旗漣都忍不住想尖叫的時候,他大爺終于說話了!看著桌子上的電話,他靜靜地,用著和平常完全一樣的聲音,陳述著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高中畢業以後就要去英國……」
「哦……那很好啊!」蘇旗漣淡淡地應了一聲以後才反應過來。狠狠一拍桌子,他無法置信地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的男孩子,對于听到的事實根本不敢相信,「你說什麼?!去英國?!那你那麼辛苦地訓練有什麼用?啊?我還不是為了讓你能再一次在球場上大展雄風,才這麼苦心積慮……」
「打球到哪都可以。」
夏頻槨一把捂住他明顯吵得太大聲的嘴巴,戒備地看了身後的門一眼,注意到那里毫無動靜以後,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琥珀色的眸子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這麼大驚小敝的。
「說得也是……」點點頭,算是同意這個觀點,「只要你還存在不消失,那麼隨時都可以打球。」
夏頻槨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之上,兩道斜飛的劍眉輕攏,攏住了心中的哀愁,積攢成堆。只要自己的手還在,無論是左手還是右手,只要自己願意,只要自己還有這條性命在,那麼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打球,都可以在最喜歡的地方盡情馳騁。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待網球宛如吸毒上癮者一樣,完全無法戒掉。那種快感只要嘗過,就再也無法控制。網球,就是這麼一種極其有魅力的東西。
這幾天,雖然左手不能使用,但是右手還在。那種揮拍、擊打的快樂,全身就仿佛跳舞一樣的舒暢,釋放出來的快感,是久違的喜悅。為什麼自己要放棄了那麼久呢?為什麼就忘卻了這麼甜蜜的感覺呢?還是因為自己實在太膽小,因為那次的事情而產生了「恐懼」的心理吧!
手不由自主地模向受傷的手肘,再也忍不住地苦笑出來。不能打網球是因為她,而能再次揮動球拍也是因為她。為了救她失去了左手,為了得到她而使用了右手,但是結果卻是這個樣子。實在是再諷刺不過的事實了……
但是……但是,盡避如此——
頭發垂落,遮住了他因為掙扎而痛苦不堪的眸子,也讓整張臉孔隱藏在陰影之下。看著他這副沮喪的樣子,不用說也和他惟一的那個心結有關。
「我說,你該不會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和姐姐鬧翻了吧?」一句話就狠狠地踩中了他的痛腳。
夏頻槨身子一抖,從手指縫隙中透過來的目光怨恨至極。唉!看起來太坦白也還是個錯誤呢。蘇旗漣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膀,繼續進行著這個讓發怒的獅子繼續怒火沖天。
「不是嗎?你就這麼一走了之,那姐姐怎麼辦?你就這麼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拋在中國啦?雖然說她是心懷愧疚地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們好歹也糾糾纏纏了五年多,怎麼可能沒有感情?而且她那麼粘你,哪有人是因為贖罪忍耐那麼久的?她不是愛上你了才奇怪。」
「才不是那樣。」猛地站起身來,夏頻槨突然拔高的音量讓那邊侃侃而談的蘇旗漣嚇了好大一跳。看著對方驚訝的容顏,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失態了。夏頻槨臉色陰沉地坐了下來,過好了半天也沒有說話,直到蘇旗漣忍不住想拿個什麼東西敲醒這個該死的悶葫蘆,低沉的聲音這才響起。
「她……根本就是把我當……弟弟看待……」
「那不可能啊!」蘇旗漣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一向精明果斷的冷然男子陷入愛情的拙樣,「如果她只把你當弟弟看待,那麼在店里看見我們的時候,就不會有那種舉動,那種反應了。事後你不是也追上去了嗎?難道你就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嗎?」
確實,當時的情形是夠曖昧的!
她當時確實不像平時意料之中的反應,甚至為了逃避他,居然在大馬路上光腳馬拉松。抓到她以後那樣柔弱的表情,泫然欲泣的神情,似乎都昭示了什麼,但是——
手指模上唇瓣,那里似乎還留有她嘴唇上的余香,縈縈繞繞,纏纏綿綿。
那一吻,她是驚慌大于憤怒,事後還表現出那樣滿不在乎的態度,似乎在安慰著自己……最討厭她這種不應該出現的「溫柔」,這說明在她的心中,不管自己做什麼事情,都會被劃人「寬恕」的圈子,實在是「……讓人心里發寒。
「可是……她對我吻她還是很排斥……」
夏頻槨不知不覺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了口,也惹得蘇旗漣一臉活見鬼的夸張表情,「你居然真的下手了?!天哪。」
夏頻槨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埋怨他的大驚小敝。他不是早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現在還在這里裝個什麼勁?
「可是……可是……」蘇旗漣急急忙忙地解釋著自己的想法,但是似乎也只是火上澆油,「我完全沒想到你居然真的下手了!猜想歸猜想,但是現實歸現實啊。雖然大概能猜到你們之間的情況,而你們發生的事情也和我想的差不多,但是還是很受打擊。我說的是一般男人的情況啦,像你這種冷血無情、沒有七情六欲的家伙,就算知道了情愛為何物,八成也只是柏拉圖的精神愛,無論抓誰來想,準都會認為你就算變成了化石,都不會對她動手的啊!不過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個小于欠扁嗎?!
努力控制自己不把拳頭打在那張漂亮無比的臉蛋上的沖動,夏頻槨臉色鐵青地準備抓人出門。就在大手拎上那小子衣領的一瞬間,蘇旗漣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珠子咕嚕咕嚕轉著,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從心里開始發毛。
「你吻了她後她清楚地表現出討厭你的吻了嗎?」
「還是說只是驚慌失措而已?」
「這搞不好只說明一個問題……」
「你要做什麼?」
身子傾斜了下來,夏頻槨眼看著那縴細的身體順勢站上沙發,從上往下的俯視著自己。蘇旗漣笑得一臉奸詐,用非常暖昧不明的姿態捧著夏頻槨的臉,看著那張冷硬俊美的臉孔,微笑出來。
「不管是誰,在听到打擊自己的消息之後,被熟悉的人強吻,就算是‘喜歡’也會說成是‘不喜歡’的……女人啊,本來就是喜怒無常的個性,而且喜歡用說謊來掩飾自己的真正心情……」
「你是說……」一線曙光從地平線上升起,他的心中因為對方這一番話重新燃起了希望。無法控制自己不用渴望的目光看著蘇旗漣,但是這也是表達自己興奮心情的最佳方法。
蘇旗漣一直在笑,笑得好像偷吃了五百只小雞的黃鼠狼,但是現在完全被猜測的喜悅所填充心靈的夏頻槨,完全沒有發現。
因為注意力全在對方的身上,所以他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的門輕輕開了一條縫,縴白的手伸了出來,眼看他最重視的人就要走出來。看準了這一時機,蘇旗漣猛地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噘起的嘴巴眼看就要印上他的薄唇。
夏頻槨完全被嚇傻了!
雖然蘇旗漣再怎麼可愛、漂亮、聰明,比時下的偶像明星還要漂亮,但是男人就是男人,這是絕對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但是,現在,他他他——
正打算用同樣構造的嘴巴來吻自己!
眼看那嘴唇就要印到自己的嘴上,看著那不懷好意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閃爍不止,夏頻槨預料到自己居然被男人侵犯的可怕事實。就在此刻,說是遲那是快,一股力量猛地拉住自己的後領,解救了自己的危機,與此同時的,一條腿硬生生地橫在他們兩個之間!
雪白的腳掌搭在蘇旗漣的肩膀上,自己的頭靠上了兩團軟綿綿的東西,那橫在兩人之間的褲子上的流氓兔看起來格外熟悉,然後炸雷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不許踫他。」
許弦琰疑惑地抬起頭來,看到的是氣得通紅的臉龐。
許弦琰柳眉倒豎,原本就很大的眼楮瞪得更大,而里面的怒火此刻也已經燎原。她死死地盯著想要侵佔自己領土的家伙,紅唇張開,吐出的,是想掩飾也掩飾不了的怒氣——
「隻果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