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的私房藥 第十章 寧王府沉冤得雪(1)

晚膳過後,爾西拿著秦公公送來的密信來到書房,交給雲曜後便退了出去。

雲曜接過信後馬上展開閱讀,染染湊到他身邊一起看,只讀了兩行,她驚呼一聲,與他相覷一眼,倏地轉開臉,繼續往下看——

皇上昏迷,麗貴妃隨侍,皇後娘娘幾度想沖進寢宮探望,全被麗貴妃以一紙聖旨阻擋在外,皇後娘娘大怒,兩人口舌交戰,麗貴妃嘴下不留情,甚至還杖斃皇後娘娘身邊的劉姑姑。

十一月初六,有消息傳至東宮,說皇上要立遺詔廢太子,改立九皇子梁梓杉為太子,由秋品謙、雲曜等人組內閣輔政,麗貴妃垂簾听政。

十一月初八清晨,梁梓杉被發現暴斃在床,麗貴妃悲慟欲絕,杖斃服侍皇子的宮女、太監四十余人。

雲曜冷笑,麗貴妃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得意忘形了。

「到底怎麼回事?」染染拉著他的衣服要求解釋。

「立遺詔這種事何等機密,怎麼可能隨便傳出去,麗貴妃不是個性子張揚的,必是與人琢磨遺詔之事時被身邊的宮女听見,這才把消息給傳了出去,那麼她是與誰琢磨?」

「與誰琢磨重要嗎?重要的是皇上怎麼會立一個小孩為太子,他不是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成了?」她又追問道。

「怎麼不重要,後宮氣氛詭譎,皇帝布置這一出,百官必定不能隨意進出,連皇後娘娘都不能輕易宣柳信進宮,麗貴妃還能與誰研議,那個人……」

染染明白,棋局下到這里,不能出現任何意外,誰知道一個不在預估中的人會不會亂了局。

「那麼立遺詔空間是真是假?」雖這麼麼問,但她不認為麗貴妃有這麼大的膽子,如果遺詔真是皇上所立,好端端的讓一個兒童當太子,皇上是腦子進水了嗎?

「我猜,遺詔是真,改立太子也是真,只不過立九皇……」

染染截斷他的話,「根本不可能!」

「沒錯,靖王的表現有口皆碑,縱使換成梁梓沛有天龍星的光環,朝堂上還是會有大半數臣官支持由靖王接位,就算皇帝遺詔上沒有提到立新太子一事,靖王仍是接位的不二人選,不過麗貴妃若是想在遺詔上動手腳,並非不可能。」

「那麼事情究竟是誰傳出去的?」

雲曜回道︰「芙蓉吧,她是跟著麗貴妃進宮的,在麗貴妃身邊伺候多年。」

「這樣的人會為皇後和太子所用?」染染不解的又問。

「當初跟麗貴妃進宮的,除了芙蓉,還有她的親妹妹木樨,兩姊妹感情深厚,可是某次木樨在皇後娘娘跟前犯了錯,事情不大,若麗貴妃肯幫忙求情,許能保住小命,但麗貴妃為了討好皇後,把人給押到皇後跟前,任憑發落,皇後很聰明,她並未殺掉木樨,而是把人給養在宮外,施恩與芙蓉,從那之後,芙蓉便身在曹營心在漢了。」

「麗貴妃對芙蓉沒有猜忌嗎?」

「麗貴妃豈會不疑心,只不過芙蓉慣會伏低做小、審度情勢,把麗貴妃服侍得妥妥當當,讓麗貴妃離不了她,可也就如此,麗貴妃並不會與芙蓉商議大小事,所以……」那個人會是誰?雲曜拿著墨條,在硯台里輕輕點著,墨汁出現一圈圈漣漪。

餅去,芙蓉經常給雨雪風霜幾個姑姑暗地下絆子,並不如平常表現得那樣膽小懦弱,雨姑姑才會調查她,而後順藤模瓜的找到皇後娘娘身上。

為了保護瀚弟,雨姑姑將計就計,暗助皇後數回,瀚弟出宮立府之後,幾個姑姑便尋了方法從春暉宮里退下來。

有芙蓉這顆暗棋在,即使瀚弟在外立下無數功勞,麗貴妃母憑子貴,但在皇後跟前吞下的暗虧也不少。

「當皇帝真有那麼好嗎?可憐一個六歲小童就這樣沒了。」染染接過他手中的書信,放進爐火里點燃,一邊不舍的道。

梁梓杉還不懂得何謂野心,就讓別人的野心給吞噬,何其無辜。

「要是不好,會讓兄弟姊妹刀戈相向,互相殘殺嗎?田舍翁分家,幾畝薄田都會讓兄弟們大打出手了,何況是至高無上的權力。」雲曜冷冷的道。

自太子發覺瀚弟逐漸壯大,早已下過無數次暗手,若非瀚弟武功高強,且他事先布下的暗衛眾多,瀚弟縱然有九條命都不夠死。

「我倒覺得,禍起蕭牆,罪在男人。」

他們談的是皇後與麗貴妃,她怎麼一轉眼就把罪安到男人頭上了?他望著她,以眼神相詢。

「利欲薰心,是罪;野心大過才能,是罪;更是一條大罪,假使皇帝只娶一個皇後,沒有其他女人,所有兒子皆由皇後所出,試問,皇後會鼓勵長子殺幼子嗎?所以說,禍源不在旁人,根本就在皇帝身上。」染染說得義正辭嚴。

「這話倒有幾分理。」雲曜失笑。

「男人的野心造就家禍,而皇帝有國無家,家事也是朝事,哪個臣子不想摻和,可是這一摻和就是血流成河,就是勝者為王、敗為寇。自古以來,皇帝為粉飾自己的家禍,有多少英雄人物被史官的大筆一揮,變成叛國的小人,多少忠雲國、才智兼備的菁英,淹沒在歷史洪流中?」她在影射寧王。

等她說完,他定定的望著她許久,這才低聲問道︰「你都知道了?」

四目相交,她眼底唯有坦誠,「是,我知道了。」

知道寧王的屈、寧王妃的哀,知道他和梁梓瀚的沉重負擔,知道他非得豁出性命、改寫歷史的原因。

雲曜沒有追問是誰告訴她的,只是垂下眉眼,輕聲道︰「你可以考慮離開。」

「為什麼要離開?」

「跟在我身邊很危險。」

「你籌謀了十幾年,朝堂局勢正在按照你要的方向發展,六部已經換上你的人,只剩下柳信還在苟延殘喘,勝利在望,你為什麼還會覺得危險?」

「任何事不到蓋棺日都無法論定結局。」

就像前輩子,直到瀚弟被殺的前一天,他都還相信自己贏定了,沒想到最後竟是一敗涂地,于是今生他小心翼翼,半步都不敢行差踏錯,每個發展都緊攥在自己掌心,可如今梁梓杉的死讓他驚覺,有顆他不知道的棋正在暗處伺機而動。

「我以為你舍不得讓我分享榮耀。」

雲曜苦笑道︰「縱使事成,與其跟著我,不如跟著瀚弟,他才能允你你想要的榮耀。」

染染搖頭,將桌面上的毛筆、宣紙等礙事的東西往旁邊一掃,一蹬腿,一坐到桌上,與他面對面。「猜猜看,在瞬間放出光華後,便被黑暗吞噬的煙火,以及鐫刻著某篇令人激賞的文章,經過千百年仍有人想去參觀膜拜、拓印的石碑,我更想當哪一個?」

「聰明人都會選擇石碑。」

「是,你是聰明人,所以你選擇石碑,默默承受風雨,成就別人的豐功偉業,可是我,我要選擇煙火,即使只有一瞬間的美麗,我也要盡情揮灑。

「雲曜,听清楚了,我喜歡你,不管你是因為什麼理由想把我推給靖王,我都不會離開的,我要你的愛情、我要你的心,就算你藏著拽著,打死不肯給我也沒關系,我仍會一心一意的對你,等我燃燒得淋灕盡致之後,便了無遺憾。」

她跑到幾百年前的古代來告白,成功與否她都不在意,她只要做自己。

因為懷著遺憾很辛苦,她曾經遺憾沒有向暗戀四年的學長告白,她曾經遺憾沒有告訴爺爺她有多崇拜他、多愛他,她遺憾在管子插滿全身之前,沒有告訴父親「爸,把章阿姨娶回家吧,你的幸福和我的快樂一樣重要」。

倘若回到現代是必然的事,她再不要心存遺憾。

雲曜回視著她堅定的眸光,他完完全全被她的話給震撼了,一顆心怦怦跳著,腦門發脹,無法思考,體內的雪蠱因為他的情緒波動,一下一下跳著,扯得他的胸口陣陣發疼。

她說她要他的愛情、他的心,可是除了父母的冤屈和江山社稷,他的心再不能裝下其他,他的壽命更不允許他貪婪。

雲曜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艱難的道︰「你要的……」

「你給不起?」染染迅速接下他的話,繞到他跟前,燦爛一笑。

明明她彎了眉、彎了嘴,兩頰的小酒窩若隱若現,明明該是開心的表清,他卻看見她的傷心欲絕。

雪蠱跳得更用力,仿佛跳騰已經無法令它滿意,它只好揚起利牙,一寸寸嚙啃他的心脈。

終于,染染不再笑了,因為她突然發現笑居然會疼,她怕痛,所以選擇不虐待自己。

抬起頭,她把背挺得直直的,下一瞬,她撲進他懷里,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她只想輕輕一踫,她以為他會推開她,可沒想到,這一接觸,他們都無法自拔。

她的唇很溫暖、很柔軟,他的唇帶著微微的寒意,就像雪蠱發作的寒夜里,他不由自主地想向她靠近,而他也這麼做了。

他的反應激起了染染更多的自信,她在他唇間輾轉流連,她汲取他身上淡淡的竹葉香氣,她不介意把他撲倒,因為她知道,他們的身子互相吸引。

雲曜意亂情迷,活了二十三年,他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理智告訴他,不可以沖動,她是他一心想要疼愛呵護的女人,但情感把他拉進漩渦里,讓他無力上岸。

直到染染覺得幾乎吸不到空氣時才離開他的唇,紅撲撲的小臉帶著害羞,她喘得很厲害,他也不遑多讓。

兩雙眼楮對視,他們都無法猜測出對方的想法。

染染用力吸了一大口氣,雄糾糾、氣昂昂,像個斗士般對他說道︰「你給不起,沒關系,我給!你不敢要,沒關系,受著就好!你別再想著把我推給靖王,因為我的人生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走。」講完,她一轉身,快速跑了出去。

雲曜看著她的背影,好半晌仍無法從震愕和驚喜中回過神來。

皇後無法靠近承德殿,卻曉得皇上的病一日重過一日。

畢竟熬藥、煮藥的是她的人,想添點什麼、減點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功夫。

四十年來,這個後宮始終穩穩地掌握在她手中,任憑麗貴妃再惑主、再能耐,也無法越過她。

第十五天了,最後一帖藥,今日皇上殯天的消息就會傳出去,兄長和太子已經準備妥當,皇帝駕崩,百官勢必要進宮,到時關的關、殺的殺,凡不支持太子上位的,一個都不留。

至于靖王,前幾天父親那邊傳來消息,已經得手了,麗貴妃失去鐘愛的小兒子,這會兒連大兒子也沒了,就算她手里捧著遺詔又能如何?

皇後勾起冷笑,漂亮的鳳眼微微上揚,近一年來,太子黨頻頻出事,皇上屢屢責備太子無德無能,百官看在眼里,恐怕心早已偏到靖王那邊,這筆帳等太子登基後,她會一筆一筆的向秋品謙、雲曜等人討回來。

「稟娘娘,芙蓉姑姑來了。」小爆女進殿里回報。

「叫她進來。」皇後臉上流露出一絲喜氣。

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極識眼色,目光示意,所有人便跟著她退出殿外,遠遠守著。

「芙蓉,你這個時候過來,莫非……」

「是,湯藥剛送進承德殿半個時辰,麗貴妃便開始傳喚太醫,還命人出宮尋找陸太醫。」

皇後冷笑,剛下藥時,她還擔心會被陸鳴嗅出端倪,老是揣著心,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誰知皇上竟派他出宮,這豈不是連老天都站在她這邊?

「芙蓉,你做得極好,日後好好跟著本宮,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芙蓉伏地叩拜,「多謝娘娘,娘娘的恩惠,芙蓉永銘于心。」

皇後一笑,照著與柳信的約定,命太監將早已擬下的十數道懿旨送至各臣官府中。

她深吸口氣,重頭戲到了,緊接著……她抬起下巴,準備粉墨登場。

她焚香沐浴,細細打扮,吃了點心、喝過香茗,眼看時辰差不多了才起身。

「走吧,陪本宮去瞧瞧皇上和你的舊主子。」

皇後伸出手,芙蓉乖覺地把手臂遞上,讓皇後搭著。

皇後似笑非笑地覷了芙蓉一眼,若是麗貴妃發現身邊人早為自己所用,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想到麗貴妃猙獰的神色,皇後不由得勾起嘴角,斗了這麼多年的人將要死在自己跟前,她形容不出那種感覺是快樂還是落寞。

柳信領著眾臣官來到承德殿的時候,皇後正站在殿門口與麗貴妃爭執。

「皇後娘娘心急什麼,皇上若想見娘娘,自然會宣娘娘進殿。」麗貴妃嘴角餃著笑,心里卻是烈火烹油,只要一想起枉死的杉兒,她就恨不得撕了皇後那張虛偽的面容和那惡毒的心。

「都已經半個月了,妹妹始終不讓本宮進承德殿,難不成……妹妹在謀劃些什麼?」皇後的表情張揚得意,口氣卻溫柔似水,那模樣讓人打心底發寒。

甭說她不會給麗貴妃搬出遺詔的機會,她還打算斬草除根,除掉梁梓雅那個沒腦子的傻公主,再令麗貴妃殉葬,她不是想要皇上的專寵嗎,從今而後,就讓皇上獨寵她吧。

「妹妹心思簡單,只曉得皇上怎麼說便怎麼做,哪來的謀劃,倒是姊姊,找這麼一堆人濟到承德殿來,可是逼宮來著?」麗貴妃不客氣的回道。

皇後抬眸望向麗貴妃身後的余太醫,見余太醫微微點點頭,她頓時心頭一松,皇上確實已經駕崩了。

「妹妹言重了,連日來皇上不早朝、不見百官,獨獨留妹妹在身邊伺候,只丟出一句龍體違和,誰曉得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妹妹的意思,莫非皇上已經大行,妹妹這般藏著瞞著……」

麗貴妃截斷皇後的話,「娘娘這是在詛咒皇上?」

「本宮只想確定皇上是否安好,是否為你這賤人所害。」皇後打定主意要把下毒這件事扣在麗貴妃身上。

「皇上自然安好無恙,皇後娘娘還是先回鳳儀宮吧。」

見兩人針鋒相對老半天,仍吵不出個頭緒來,跟在柳信身後的臣官已經按捺不住了。

柳信上前一步道︰「麗貴妃,皇上是天下萬民的皇上,不是你一個人的夫婿,身為良臣必須知道皇上是否康健,請容我們進去瞧皇上一眼。」

雲曜也跟著從人群中走出,站到麗貴妃身邊,他氣度從容、神態優雅,有著貴族般的雍容,他微棲道︰「听皇後娘娘與相爺的口氣,似乎是得到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消息,否則怎會下懿旨宣百官進宮,並齊聚承德殿?」

在雲曜挺身而出時,和他立場相同的官員紛紛跟在他身後,站到麗貴妃同一側。

陸鳴亦低著頭混在其中,當他來到麗貴妃身後,方才抬起頭,沖著皇後一笑。

乍見陸鳴,柳信、太子以及皇後都嚇了一大跳。

他們都知道陸鳴是個神醫,能夠活死人、肉白骨,整個太醫院沒有人的醫術及得過他三成,否則早在數年前大梁就易主了。

眼見陸鳴就要走進承德殿,皇後娘娘大喊道︰「陸太醫,你要做什麼?」

陸鳴拱手,恭謹道︰「皇後娘娘別擔心,十數日前,皇上發現自己身中奇毒,便命下官出暮訪解藥,下官已經尋來丹藥,只歷下藥丸,奇毒必解。」丟下話,他腳跟一旋,快步進入承德殿。」

皇後、太子與柳信聞言,心頭乍驚,不行,不能讓他進去,可是他說皇上早在十數日前便發現自己中毒了,難道皇上沒死?那麼余太醫……

再抬頭,皇後已經找不到余太醫的身影。

不只皇後,麗貴妃也飽受驚嚇,卻是因為雲曜。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即使她已經從女兒和皇上嘴里听到太多他的事跡,但他的那張臉,那張和寧王妃一模一樣的臉,讓她怎麼都無法移開視線。

雲曜……雲華月……麗貴妃倏地想起梁梓瀚,想起寧王妃的機智聰慧,瞬間,所有事全都豁然開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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