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不勝寒 第八章

在一間隱蔽的茶室里,兩名男子對坐在一起,兩個人臉色都極為凝重。

「你都知道了?」其中一個男人開口說道。

「都要感謝你的提醒。」另一個男人冷冷地說道,「不過,你的事我也知道了。」

「那咱們就扯平了。」

「我只是不明白,你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

「為什麼?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好,我不和你糾纏這些。說吧,你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好,那我們言歸正傳……」

當他說完所有的一切之後,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為什麼不親自去找他?」

「我還不想見他,而且以後也沒機會再見他了。」

他對面的男子沉默了,茶室里靜的仿佛沒有人。半晌之後,一個聲音開口道:「好,我會替你把事情做完。還有,世上像你這樣的聰明人太少了,我並不希望你死。」

「這一點可由不得你我。」

「喂,你為什麼還在這里?」茯苓皺了皺眉,對于這個不請自來,而且時常賴著不走的男人毫無辦法。

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之後,軒轅擎天幾乎每一夜都是在茯苓這里度過的,害得她要準備雙份的早餐和晚餐,原本只有她一個人的平靜生活,被徹底打破。

「這里是我老婆的家,我自然在這里。」擎天皮皮地笑著,順便把帶來的奏章堆到茯苓不大的書桌上。

茯苓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按照她的習慣,進門後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換衣服。只是自從這個男人來了之後,這變成了一件麻煩的事。

「你……那你至少在我換衣服的時候回避一下。」茯苓實在是無言以對,只得換了一種口氣。

「你全身上下還有哪里是我沒看過的。」擎天臉上滿足純男性的微笑。

「你這個無賴!」茯苓氣極了,也羞極了。原本有些蒼白的臉漲得通紅,隨手拿起床上的枕頭丟在他的頭上,「你要是不滾開,就永遠別想睡我的床!」

「是,老婆大人。」擎天身手利落地接住軟綿綿的枕頭,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該死的無賴。」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離一國之君有一大段距離,倒是和街頭的混混有得比,茯苓的唇畔有了一絲笑意。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個樣子的?茯苓斂起了笑容,好像自從那個晚上之後,他在人前就永遠是一付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可他真的開心嗎?

抱著枕頭站在門外的擎天,在茯苓看不見的地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他每天來茯苓這里,除了想和她在一起之外,更多的是一種逃避。

他不能再待在那個也許從來就不屬于他的皇宮里,不能再毫無愧疚、甚至是挑剔地享受著那里的一切。因為那一切,也許都是別人的,和他並沒有多大的關系。

茯苓要他親自去問母後,可是他不敢,他真的不敢,他怕從母後那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一想到他姓了三十幾年的姓也許不是自己的,拜了三十幾年的祖宗更是與他沒有一點兒關系,他就如同無根的浮萍一般,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姑且不論真假,那他就又一次傷害了母親、又一次做了大逆不道的不孝之子。

種種矛盾、種種掙扎,幾乎要將他撕成兩半,除了佯裝不在意的嬉戲歡笑之外,他真的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你進來吧,我下樓去給你準備吃的。」茯苓打開了門,換上了一身青衣的她,臉上泛著淡淡的笑容。

「你看我們這個樣子,像不像新婚夫妻?」擎天輕輕摟住她,在她的耳邊低喃著。

「像,像極了奸夫婬婦。」茯苓推開了他,她說的是實話,這些日子以來,京城中誰不知道表面上一本正經的秦神醫在自己家里養了個奸夫。

「誰?誰說的?朕派人割了他的舌頭。」擎天又一次摟住了她,半真半假地說道。

「旁人說什麼與咱們有什麼相干?」茯苓又一次推開了他,「別鬧了,你不餓我可餓了。」

「好,我不鬧了,我要陪老婆下廚房。」擎天躍躍欲試地說道。

「算了,你省省吧。」茯苓理都不理他地走下樓梯,上次他也說要幫她做飯,結果卻差點兒燒掉廚房。

「我是一個可憐的男人,老婆寧可去看那些鍋碗瓢盆,也不願看到我。」擎天嘟囔著往屋里走去。

茯苓搖了搖頭,他願意這樣就這樣吧。只是他這個樣子未免太像一個人了,他們真的只是表兄弟嗎?心中一動,茯苓想起了另外一種可能。

不管怎樣,皇帝仍然是忙碌的,擎天每日差不多天不亮就要從俠苓這里騎快馬回宮,去做一個皇帝該做的事。

而茯苓差不多和他一起起床,準備開店,這些日子以來,惠民堂的生意清淡了許多。

一些自命清高之人,寧肯多受病痛也不願讓她這個「婬婦」診治,一些伙計也請辭回了家,有許多原本小需要地做的事,她也不得不親力親為。

她剛剛打開店門,一個焦急的男人就從街角跑了過來,「秦大夫,秦大夫,救命救命呀!「男人跪倒在地,不住地磕著頭!

「你慢慢說,出了什麼事?」她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差不多每一個病患的家人,都是這個樣子。

「我老婆難產,生了一天一夜還沒生出來,產婆實在沒辦法了,便要我來找您救命。」

「難產?好,你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就去。」茯苓跑到內堂,將自己的藥箱背好,「楊掌櫃,我要出診,這里麻煩你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茯苓就跑了出去,「你家在哪兒?」

「離這里不遠。」男人在前面引路,茯苓跟著他往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清晨的大街上。

「茯苓呢?」從宮中回到這里的擎天發現茯苓不在,前面的藥鋪也沒有她的人影,忙拉住掌櫃,緊張地問道。

「她出診去了。」楊掌櫃輕蔑地看著這個總是不請自來吃軟飯的男人。

「什麼時候走的?」擎天追問道。

「清晨走的。」楊掌櫃甩開了他的手,就是因為這個男人,所以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像他這種只有一張臉能看的男人有什麼好?為什麼向來精明的秦老板會看上了他?

「清晨走的?」現在已經足傍晚了,也就是說她出去了一整天,擎天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有沒有說她去哪兒了?」

「沒有,不過她倒是從來沒有一去就是一整天的。」楊掌櫃也開始擔心起來。

「該死!來人!把九門提督叫到這里來!」

「是。」守在門外的龍影衛答應卜一聲,其小的一個騎上快馬去傳口喻。

楊掌櫃瞠目地看著他,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尊貴之氣、尤其是不笑的時候,更是讓人膽寒。

不一會兒,九門提督王文廣帶著一隊人馬迅速趕到惠民堂,「臣,王文廣叩見陛下。」

「問問今天所有守城的人,惠民堂的秦大夫有沒有出過城。」

大約一刻鐘後,有人前來交旨,「稟皇上,惠民堂的秦大夫並沒有出城。」

「查實了?」

「查實了,守城的衛兵大部分都認得秦大夫,她確實沒有出過城。」

「好,王文廣,朕限你在天亮之前把她給我找出來,否則朕要你的命。」擎天低吼道。天哪,茯苓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

「好痛。」茯苓按著自己抽痛的太陽穴,慢慢地坐了起來。這里是什麼地方?睜大眼楮,她努力地想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這里很黑,只能恍惚地看到一團團像是家具的黑影,空氣里彌漫著燻香的味道。

這種味道她很熟悉,她曾數次地在軒轅兄弟的家里聞到過,可是她可以肯定這里不是軒轅三兄弟中的任何一個的住處。

她怎麼會來這里?她記得她正要去救一個難產的產婦,然後那個產婦的家人把她帶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再以後的事情她就沒有印象了。

「秦大夫,委屈你了。」一個人拿著一盞燈走進了這黑暗的室內,她一時難以適應這種光線,眯起了眼楮。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他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在她的記憶里從來沒有听過這個聲音。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您沒有絲毫的惡意,只是想請您替一個人治病罷了。」

那個人將燭火放在桌上,茯苓這才真正看清了他。他是一個俊美優雅的青年,除了倚天之外,她從沒看過這麼美的男人。但他比倚天多了許多英氣,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氣質。

這種魅惑的感覺很像秋楓,但又不十分像。秋楓的魅惑有些刻意,有些挑逗,每當一個讓她感興趣的人出現時,這種魅惑就會不自覺地展開。

而他的魅惑卻像是沉澱在骨子里似的,隱隱有些悲傷在里面。而這種悲傷,卻讓他更加地吸引人。

「治病?如果你想要找人治病的話,可以直接上惠民堂,我還沒有過拒收病患的先例,況且你是這樣的富有,是不是?」

茯苓刻意地看了一眼這間精美的房間,這里的一切都不太像是一個男子的房間,又不像女子的閨房,反倒有些像夫妻的居所,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里不是我的地方,只是別人賞給我的安身之處罷了,」他的眼里閃過一抹痛楚。

「我看你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是不是軒轅昊天生了病?」茯苓不想再和他繞圈子,直擊主題。

「真不愧是軒轅擎天喜歡的女人,果然聰明。」他點了點頭,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竟然讓茯苓有些閃神。

「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在聞到了御用的龍涎香之後,都會想到這里是皇室成員的居所。而三位王爺中,會這樣‘請’我的只有軒轅昊天。」茯苓暗諷道。

「有勞您在這里等一下,我會想辦法讓他來這里的。對了,您可以叫我清兒。」清兒說完這句話後,走了出去。

茯苓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後,原本的一絲恐懼也不見了。軒轅家的兄弟除了軒轅昊天之外她都打過交道,如今也可以當作是認識一下他,雖然他請人的方式有些「特殊」。

她只是有些擔心擎天,現在他怕是已經知道了她失蹤的事廠,以她對他的了解,京城現在想必已經是天翻地覆了吧?

清兒說話算活,也可以看出他在德王府地位的特殊,居然可以將堂堂的德王爺請到他的住處來。

這也讓茯苓對他的身份產生了一些懷疑,只是可能嗎?房門外傳來的聲音很快證實了她大膽地猜測。

「清兒……」一個喑啞的聲音響起,以她醫者的經驗,可以听出聲音的主人病得不輕。

「唔……不,不要,王爺……」清兒的呼吸粗重起來,但可以昕得出他很快擺月兌了那位王爺的鉗制。

「那你要我來干什麼?」那位王爺的聲音冷了下來,「別告訴我你終于想通了,想要離開這里了。」

「我只是想和您說說話。」清兒的聲音中隱藏著一絲脆弱。

「說話?你什麼時候開始有資格跟我說話了?要說話你該去找別人。」他聲音里的輕蔑讓一向冷情的茯苓都不由得憤怒起來。

「好,您請進來吧。」清兒平靜地說道,好像早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對待。

門被推開了,一個男子摟著清兒的腰走了進來。在發現茯苓的存在後,那個男子的藍眼楮不自覺地眯了起來,在清兒腰間的大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你竟然在這里藏了個女人?你好像從沒嘗過女人的滋味?怎麼樣?感覺還不錯吧。」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茯苓可以看得出,他眼神里的嫉妒足以殺死她--如果她真的和這個清兒有關系的話。

「王爺您誤會了,她是女神醫秦茯苓,是我清她到這里來給您治病的。」清兒低下了頭,「秦大夫,對不起。」

「沒關系,我一向不太和要死的人計較。」茯苓站起身來,查其顏、觀其色,這個人都沒有多久的活頭了。事實上以他的病狀,現在還這樣有精神就已經很讓她意外了。

「有個性,不過長得實在是太丑了,軒轅擎天的品味什麼時候降低到了這種程度?」在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後,茯苓可以感覺得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氣。

清兒看向她的眼神中更加充滿了歉意,他真的沒想到昊天會這樣不留情面。

「對于這一點我也很意外。」茯苓不甘示弱地回答。

「好、好、好,我現在可以說他的品味不是降低而是提高了,像你這樣的女人我都想踫上一踫。」昊天輕佻地說道。

「王爺?」清兒轉過頭錯愕地看著他。

「你不是要她為我治病嗎?現在你可以出去了。」軒轅昊天放開了他。

「還不出去,難道想來個三人行嗎?」昊天的口氣更加惡劣,清兒無言了,他腳步虛浮地走了出去。

茯苓憐憫地看著在清兒轉身後,緊盯著他一舉一動的昊天,他眼里的愧疚與自厭是瞞不了人的。

「你不怕我嗎?」軒轅昊天轉過頭來,邪邪地笑著慢慢地接近茯苓……

「你既然愛他,為什麼這樣傷害他?」茯苓沒有一絲驚慌,甚至連閃躲都沒有。

「愛他?他不過是我的一個玩物罷了,你听說過有誰會愛上自己的玩物嗎?」昊天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可以騙盡天下人,可卻騙不了自己。」對于他的私事,她只想說這麼多。對她而言,他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剛才她說的那些話已經有違她的本性了。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吳天繼續向前走著,卻在茯苓的身邊轉了個彎,半躺入鋪著錦被的床上,「你不是要給我治病嗎?來吧。」

茯苓在為他診完脈後,有些明白他為什麼會那樣對待那個叫清兒的人,也明白了他為什麼會故意趕走清兒。

「我快死了,是吧?」軒轅昊天的語氣很平淡,完全沒有了初進房時的尖銳,也許是這張床上熟悉的味道讓他平靜了下來。

「以你的病狀,你早該是個死人了。只是給你醫治的大夫強行留下了你的命,而且用不正當的治療方法,讓你至今還這麼有精神。」

「所謂的不正當是指什麼?」昊天好像非常有興趣和她討論自己的病情,事實上他甚至是有些興奮的。

「他用一種或者是幾種藥物把你身上的毒素壓制住,但卻是治標不治本,一旦停藥,或者是毒素達到藥物控制不住的情況時,你就會立刻死亡。而且這種方法會讓你每天晚上子丑之交時都會痛楚難當。」

「說得對,你繼續。」昊天點了點頭。

「你時常會痛疼吧?而且這種痛疼和晚上的疼痛不同,沒有那麼劇烈,而且是不定時的。但是最近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你甚至連關節都會疼,是嗎?」

「說得很對,你可以直接說我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會介意的。事實上我會很高興听到自己的生命就要終結的消息,你的擎天也會很高興。」

「現在給你治病的人真有些門道,事實上如果你從一開始就讓我治療的話,你活不了這麼久,更不會在大多數的時間里像正常人一樣精力充沛。所以我並不知道那個人還可以讓你活多久,但最長不會超過一年。」

「好了,我告辭了,很抱歉他們把你‘請’到這里。不過既然來了,就請你在這里多住些日子吧。」

軒轅昊天從床上下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過在茯苓看來他是想把自己的衣服弄乩,帶著一絲邪笑走了出去。

軒轅昊天出門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清兒,他的臉上滿是絕望與哀傷,身上也滿是夜晚的露水,看得出來他站在那里很久了。

「女人的滋味和男人沒什麼區別,不過比味同嚼蠟的你強得多。從今天開始,你最後的用處也沒有了。不過看在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我可以還你自由。你最好趁著我現在心情不錯的時候離開這里。」

清兒冷冷地看著他大放厥詞,他的話在他的耳里就像是在說別人。這就是心死的滋味嗎?無論怎樣毒辣的話語都再也傷不到他了。

走到他的面前,清兒輕輕地在他的唇邊烙下一吻,「再見。」低喃著,他感覺到一絲滾燙的血液順著舌尖流下。

「清兒!清兒!」吳昊天抱住他下滑的身體,他這才發現他的臉色竟是鳥青的,一絲黑色的血緩緩地流了下來。

「不,不,清兒,你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這樣丟下我,不可以!」昊天不住地喊著,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秦太夫,救救他、救救他,他不可以死、不可以……」昊天抱起清兒逐漸變冷的身體,沖回他剛剛出來的房間。

「你滿意了嗎?」經過長時間的急救,清兒還是沒有再睜開眼。望著那個跪坐在清兒床邊的男人,茯苓冷冷地說道:「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可是他還是不願意醒來,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他不願再見到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不願再听到你對他說的那些話。」

「住口!你這個女人知道什麼?!」昊天大聲地怒吼著。

「是,我是什麼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當一個人的心完全死了的時候,任何藥物都起不了作用。就算是勉強救活了他,也只不過讓這個世上多令活死人罷了。」茯苓不留情面地說道。

「閉嘴,你不過是在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你不是神醫嗎?你不是號稱可以起死回生嗎?為什麼連他你都救不活?」

「我是神醫,但我並不是神。我只能救想活的人,可我救不活一心想死的人。」

「來人!把這個欺世盜名的庸醫給我關起來!」昊天大聲地吼叫著,他的眼里已經泛起了血絲。

守在門外的龍影衛很快將茯苓帶離了這里,茯苓臨走時看了他們一眼,這樣的兩個人,這樣一段有違倫常的奇情,會是怎樣的結局?她看不清,恐怕他們兩個人也同樣看不清吧。

茯苓走後,昊天抱起好似沉入甜夢中的清兒。他睡得好沉,好沉……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好像從沒看見過他睡得這樣甜。

「你做夢了嗎?清兒,你的夢里怕是永遠都不會再有我了吧。」他吸吸鼻子,感覺一股陌生的酸楚在鼻間漫延,「清兒,你終于對我死心了,你終于不再愛我這個爛男人了,我的目的達到了……」他扯開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

「清兒……」我只是想讓你毫無牽掛地離開我,我不想讓你陪我死。你和我不同,不該陪我這個從骨子里爛掉的男人一起死,不該……」

緊緊抱住體溫雖不再下降,但卻不願再看他一眼的人兒,他感到一股不知名的液體流下來,滴在清兒的臉上。

是眼淚嗎?原來他還有眼淚,像他這樣的一個人竟然還有眼淚,這真是莫大的諷刺。這次昊天竟然真的笑了,只是這笑容中,卻滿是絕望。

昊天將清兒安置在床上,為他蓋上被子。

「清兒,我原本以為你只是他的替身。只是不知從何時起,我不再在你的身上尋找他的影子,甚至因為他的拒絕而傷痕累累的心,也在你的懷里得到了撫慰。

「我做了那多麼錯事,連老天都容不下我,所以讓我生了這治不好的病。在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的那一刻,我才真的明白,那些所謂的功名利祿、權勢地位都換不來和你相守的時光。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太晚了。

「對不起,我那樣地傷害你,對不起,每當我那樣對你之後,我都會在心里用更惡毒的語言罵自己千萬次。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在清兒的耳邊低喃著,淚水沾濕了清兒的黑發,沾濕了他的臉龐。眨了眨被淚水模糊了的雙眼,是他眼花了嗎?竟然看見清兒眼里也流下淚來。

用早已瘦得可以看得見骨頭的大手拼命地抹去他留在清兒臉上的淚,他驚喜地發現原本沒有一絲反應的清兒,不但緊閉的雙眼中流下淚來,而且濃密的睫毛開始微顫,失去血色的雙唇開始一張一合地好似要說話。

「清兒……清兒……」他的心跳加速到無法控制的程度,他幾乎不敢眨眼地看著清兒慢慢張開原本緊閉的明眸。

「王爺……」清兒從沒見過這樣狼狽的昊天,他的臉幾乎被淚水沾滿,可是卻笑得那樣燦爛?

「叫我昊天。」天知道當他叫自己昊天時他是多麼的高興,只是當時他不敢表露出來罷了。

「昊……昊天……」清兒輕聲叫出早已經在心里叫過千萬次的名字。

「清兒、我的清兒還活著、他還活著……」軒轅昊天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想感謝所有的神佛,感謝他們讓清兒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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