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 卷一‧重生改命數(上) 第四章 兄友弟恭唱大戲(2)

黎育莘沒被她的恐嚇嚇著,反而一雙妙目熠熠生輝,閃著寶石般的燦爛光彩,沖著楊秀萱笑道︰「萱姨娘,育莘沒有委屈,只有悔意,這回的事的的確確是育莘做錯了。」他轉過身,繼續回話,「老太爺,育莘不如四哥哥滿月復才學,學問上有不解處自當悉心請教,不該一知半解便與四哥哥爭論。」

听黎育莘這般回話,不只楊秀萱錯愕不己,連黎育岷也驚疑不定,他這是想大事化小?可……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莫非後面還有後著?

盡避黎育岷心生疑惑,卻也明白,若此事能眵私了總好過攤在老太爺面前,領一頓責罰事小,就怕有心人從中作梗,讓人追悔莫及。

黎育岷深吸氣,配合他的話說道︰「稟老太爺,此事不能全怪五弟,育岷也有錯,于學問上,各人見解有異本就是常事,是育岷過于固執了。」

「所以說,你們是討論學問,討論到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濃眉一凜,老太爺擺明不信。

老夫人見狀,連忙推推黎育清問︰「清兒,你來說說,你四哥哥、五哥哥是怎麼個討論法,能把人給論進池塘里?」她想,黎育清年紀小,學問不大,就是想要編造謊話、誆騙長輩,也沒這份本事。

可老夫人想錯了,前世黎育莘于學問不上心,處處屈居黎育岷之下,不時讓學堂夫子拿來嘲笑比較,為此她經常代哥哥臨帖作文章,學問雖稱不上精通,卻也不遜于學堂里的學子,何況該說的話,她己與哥哥私底下商量過。

黎育清起身,站到老太爺跟前,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帶著幾分天真,她說道︰「四哥哥那天在塘邊背書︰‘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能得到天下的人民,就能得到天下,而要得到天下的人民,便要得到民心,而要得到民心,就必須將人民所需求的聚集起來,人民所討厭的,不要實施就行了。」

「五哥哥听了,直說不通,他道︰‘天底下百姓都厭惡戰爭、厭惡國家征糧征兵,難道朝廷便不做了?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蠻夷擾境、蠶食鯨吞我大齊疆界?’

「四哥哥道︰‘皇上以仁治國,善用宮員,便無貪宮污吏會巧立各秤名目向百姓征糧,與四國交好,互通有無,利益共分,便不至于硝煙四起、為禍百姓。’

「五哥哥說︰‘話說得容易,咱們要同人交好,就能保證對方也願與咱們交好?你願意與人利益共享,怎知對方不想將利益一鍋端了?邦國之交,非自己一廂情願之事,里頭牽扯太多利害關系。’」

「就這樣,他們一人一句越爭越起勁,這本來沒有清兒的事,可清兒見他們越說越大聲,心底害怕,扯著五哥哥的衣袖,硬要把他拉開,沒想到清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一只腳絆上石子,身子一歪,朝池塘里栽了下去。」

「五哥哥見狀,一心想救清兒,想也不想便急急忙忙跳下水,卻忘記自己也不善泅水,幸而四哥哥性子沉穩,連忙喚下人來將清兒和五哥哥救起,若不是四哥哥……」她咬唇,心有余悸地道︰^爺爺,下次清兒再不敢做這麼魯莽的事了,哥哥也罵過清兒,下回再有這等事,哪里平安往哪兒站去。」

黎育清此話一出,吃驚的人多了去,楊秀萱不說,便是黎育岷也難以置信,她不但把他給摘得一干二淨,還給他送了一頂救人的高帽子,黎育岷想不透,這個向來處處和自己不對盤的小丫頭是怎麼啦?!

如果這話由黎育莘或黎育岷來說,老太爺自然是半句不信,可由一個沒進過學堂的小丫頭說出來,他想不信都難。何況,倘若此事真如楊秀萱所言的那樣,是黎育岷戕害弟妹……他不信,不信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能以德報怨。

不過,他還是試了試黎育清,「丫頭可不簡單,話只听一次便記得清清楚楚,那可是你四哥哥花了不少工夫才背下的書。」

黎育清吐吐舌頭,向黎育莘做個鬼臉,笑道︰「五哥哥,我得出賣你了,你別氣我呀,是你教妹妹不能對長輩說謊的。」

黎育莘聞言一笑說︰「出賣就出賣吧,反正哥哥己經準備好受罰了。」

黎育清望向老太爺道︰「四哥哥再勤勞不過啦,白日背書、夜里默書,這段盂子曰我听得都滾瓜爛熟了,可五哥哥每次听見總要批評一聲食古不化,學問得活用,就算背出千篇好文章,也不能治國平天下。」

老太爺莞爾一笑,算是認同了她的說法,他朝那個和自己極相似的小子瞥去一眼,道︰「治國平天下?好大的口氣。」

黎育莘與黎育岷互視一眼,這時候就算黎育岷再笨,也曉得該隨著他們把戲給演好,他拉起黎育莘的手,齊齊走到老太爺身前,屈膝跪地。

「是孫兒不知天高地厚,才敢謬論朝政,請老太爺懲戒。」黎育岷道。

「孫兒未進黎府,便听娘時時提及老太爺碩學德重、通達政務,孫兒仰慕,私下欲模仿,殊不料畫虎不成反類犬,此次害得妹妹受苦,孫兒謹記教訓,以後再也不敢妄言。」黎育莘一揖到地。

「你娘倒是對老夫很清楚。」

「娘是名門千金,未出閣之前曾經讀書識字,只因紅顏薄命,丈夫早逝,夫家人畏其爭產,便將她趕出家門,娘有骨氣,不願投靠娘家,便靠著一手好繡活謀生,誰知……娘本想好好教養我們兄妹長大的……」

他欲言又止,淚水在眼眶中滾兩後才續道︰r娘希望莘兒勤奮上進,光耀門楣,可惜莘兒資質魯鈍,遠遠不如四哥哥,日後莘兒定閉門勤學,以四哥哥為榜樣,不教老太爺失望。」

老太爺沒接話,向楊秀萱投去一眼。她可行吶,把這樣兩個好孩子藏得密密實實、不教人知曉,若不是出了大事,他怕是還不曉得黎府里有這兩株好秧苗。

他不介意女人使手段,若楊秀萱沒個手段,四房哪能這般安靜?何況自己的兒子不長進,他只能睜一眼、閉一眼,求個家宅平安,然而事關後代子孫,他不能讓她的嫉妒毀了黎府未來的可能。

老太爺莞爾道︰「你有這份心思很好,但劉夫子教學太刻板,不懂得活用,以後你下了學,便到錦園來吧。」

言下之意是老太爺願意親自點撥哥哥學業?黎育清雙眼綻出光芒,跳下杌子拉扯起黎育莘說︰「五哥哥,能讓爺爺親自教導,你和皇帝一樣好運道呢。」

「多謝老太爺。」黎育莘聞言喜出望外,又往老太爺跟前一跪,接連幾個叩首,欣悅之情溢于言表。「孫兒一定奮發勤學,不負老太爺所望。」

楊秀萱氣得幾乎要吐血,她攥緊拳頭,若非老太爺在場,怕是要飛身撲過去,用長長的指甲抓出黎育莘滿臉血痕。

黎育清看見楊秀萱的怒發沖冠,心頭一樂,笑眯眼說道︰「爺爺,你也教教四哥哥嘛,四哥哥很聰明的,五哥哥常說,學堂夫子很夸贊四哥哥呢,說不定四哥哥以後會替咱們黎家拿個狀元。」

「四哥哥能拿狀元,五哥哥不行嗎?你這丫頭,可又出賣了你五哥哥一回。」老夫人湊趣道。

「我這不是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嘛。」她噘起嘴,小女兒嬌態盡現。

「哦哦,原來你四哥哥還是你這小丫頭的仇啊。」老太爺笑道。

被老太爺這一調侃,滿大廳的人全笑了。

黎育清咬咬唇,叨念道︰「讀書就是這等好,知識多、腦子轉得快,爺爺兩句話就說得清兒回不了嘴,四哥哥、五哥哥,你們可得多讀點書,把爺爺肚子里的學問全摳下來,回頭教教清兒。」

「還說回不了嘴,听她這一會就說上多大一篇吶。」老夫人將黎育清拉過來,捏捏她的小臉蛋,她的皮膚本就白,這一掐,兩團粉紅立刻躍上臉頰,看起來更可愛了。

見著黎育清對老夫人撒嬌,黎育鳳氣憤不己,憑什麼她可以坐在那里、憑什麼她可以對老太爺說一堆話,要比漂亮、比可愛,自己可是半分也不遜于她!

黎育鳳再也忍耐不住,以往,她怎麼也不敢在老太爺、老夫人面前說話造次,可今兒個見老太爺對那三個賤種那樣親切溫和,她滿心不是滋味,她不顧一切,搶上前道︰「老太爺,你太不公平,黎育岷、黎育莘出這等大事,不罰己經是過了,還賞他們到錦園念書,那以後黎府的哥哥弟弟們全不守規矩造反起來,天天吵、日日鬧,黎府的名聲可就好看啦!」

這是在指責他處置失當?老太爺銳眼眯緊,向楊秀萱望去一眼,楊秀萱低下頭,不敢與老太爺對視,就怕老太爺以為黎育鳳是受自己指使。

他收起怒氣,沒指責黎育風,反倒說︰「五丫頭說的對,此事不能不罰,不過看在你們兄友弟恭的分上,兩個人一起到外頭罰站,三個時辰後進來向老夫人跪安,再回自己院里。」

「是,育莘領罰。」黎育莘笑著應下。

「是,育岷領罰。」黎育岷滿面春風,因為這不是罰,而是賞,黎育岷不似黎育莘心思淺,他心底明白,老太爺的下一句話黎育鳳有得受了。

丙然,在兩兄弟雙雙應聲、退到門口罰站後,老太爺接著道︰「至于你,五丫頭,是誰教你在大人說話時插嘴的?是誰教的規矩可以不喊四哥哥、五哥哥,直喚姓名?」

這話問的是黎育鳳,可老太凌厲的目光卻緊緊盯住楊秀萱,令她全身起了一陣陣寒意,瞬間她冷汗淋灕,背後一片濕

意。

老夫人接話道︰「都要議親的年齡了,還這等脾氣,萱姨娘,你是不是該多點時間用在教養女兒身上?」

此話一出,楊秀萱驚悸不己,擔心老夫人要奪她中饋之權。

她想得到這點,莊氏自然也想得到,她微笑道︰「娘,您也別怪萱姨娘,四房的子女眾多,她一個人哪照看得過來,又要管府里中饋、又要管院子雜事,在四叔身上又得多花些心思,著實為難。」

老夫人嘆氣,她不滿意老二家的落井下石,卻也明白,憑楊秀萱的身分執掌中饋本來就不易服人,她嘆道︰「五丫頭,你可知道自己做錯什麼?」

黎育鳳本想爭辯,為什麼黎育清可以在老太爺跟前說話,她就不行?可她忿忿然的表情讓楊秀萱瞧見,她急急輕扯女兒的衣袖,給她一個示意她按捺的眼神。

黎育鳳不平,卻還是壓下腦袋,低聲道︰「回老夫人,風兒明白。」

母女倆的眉來眼去,老太爺、老夫人全瞧在眼里,他們忍不住輕嘆,不是名門閨秀,教養就是不行。「五丫頭,罰你抄一百遍《女誠》,沒抄完不準出門。」

她咬牙輕哼,恨恨地瞪了黎育清幾眼,才應聲道︰「是,鳳兒領罰。」

老太爺揮手,讓眾人退下,黎育清陪著老夫人、老太爺離開大廳後才折回來,走到黎育莘、黎育岷身邊,笑咪咪地往兩人中間一站。

誰都沒發現在屋頂上,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安坐,方才的對話全落進他們耳里,他們淡然一笑,像是諷笑又像是自嘲。

穿白衣的問︰「你相信天底下真有手足之情這回事嗎?」

黑衣人依然面無半分表情,回道︰「不信。」

「很好,我也不信。」白衣人笑意盈滿眼底。「不過,連個小泵娘都曉得治國道理,看來這黎正修對政事還真不打算放手了。」

黑衣人沒應話,目光靜靜地投注在那個小丫頭身上。

「餓了嗎?」

「餓了。」

「想不想吃豬蹄?J

是大福酒館的小二說的,說他們的廚子和黎家廚子有親,因此從黎家廚子那里學得一身好廚藝,只不過什麼都學得像,就是這豬蹄怎麼都燒不出那個好味道。

黑衣男想到豬蹄,平板的臉孔拉出兩分情緒,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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