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桃花待在侯府里,還是安份,不見抱怨,安份到讓所有人誤以為她進侯府就是要來做這樣一份工養活自己。
她雖被分派在蘭赫希房里,但他從沒見過她,總是在他上朝之後,她才進屋整理,等事兒做完,就乖乖回到下人房,偶爾到廚房幫忙,或到院子里除草整花,不讓自己閑下。
她一心一意想著還債,能多還一分是一分。
三更天,下人屋里,一盞昏黃燭火、一只繡籃,她低著頭挑線。
總管夸她的手藝好,便給了幾匹布,讓她替赫希裁夏衫,眼看日頭一天比一天長,天氣越來越暖,她急著趕工。
赫希的衣服得做得精致,雖不必像做小卿的衣裳那般繡上花花草草,可也馬虎不得,他交往的對象不是高官便是富賈,身上的衣服自然不能寒愴。
然而越細的工啊越傷眼,連趕了幾天,她常覺得眼前一片黑。
揉揉眼楮,她甩甩頭,伸了個懶腰。
做好了,她把衣裳攤開在身上比劃。真好看,這湖青色的布料又軟又透氣,穿在他身上肯定舒服,是了,腰帶繡上幾朵祥雲,肯定更好看。
說著,她挑起線頭,又忙起下一樁。
窗外,蘭赫希靜靜看著她的舉動,心潮波濤洶涌。
她就這麼樂天知命,心甘情願當奴婢?她不是很有心機嗎,為什麼不尋機會到他屋里,見他一面?
多少婢僕盼著進他的房,盼他青睞、一夜春風,她比她們都更有機會的不是?
扁憑他們的舊交情,她就能搶得先機。
可是她躲他,躲得徹徹底底,這算什麼?欲擒故縱嗎?她不是連冒名代嫁都做得出來了,再演這些,不嫌累贅?
看著她,他滿肚子火,矛盾又矛盾,既想推開她,又想狠狠把她抓在身邊。
她在笑,就為繡了朵雲?會繡東西很厲害嗎?很行嗎?
她的笑礙了他的眼,他寧願她愁眉苦臉,讓他覺得懲罰夠了,也不要看見她活得這麼適切。
何桃花把腰帶攤在桌上,看過半晌,笑逐顏開。「這麼好看呀,赫希穿著你到大街上逛一圈,肯定要迷倒不少千金小姐。」
他迷不迷倒千金小姐關她什麼事!他、很、不、爽,但不知不覺中,淺淺的笑掛上蘭赫希嘴角。
「我們家赫希可是美男子呢,允文允武,舉世無雙!」她居然對著一副腰帶說話,還說得津津有味。
沒辦法,誰教這府里大大小小,沒人肯理她。
這回,窗外的男人笑意從嘴角掛到眼梢,就因為她說了「我們家赫希」听她說話,他很快樂,而他不對旁人說的話,也全對她說去,她懂他再沒人比她更懂。
她舍不得替自己買這麼漂亮的綢布,卻總是買來一件件替小卿裁制,新衣服做好了,只在身前比劃比劃,干過癮。
「你手巧心細,學什麼都難不倒。」
曾經,他拿過她手里的衣服,細細看了縫工繡工,認為這衣裳拿到店里去賣,肯定能賣到好價錢。
「這是小事兒。誰都學得來,換了大事,我可不成。」她接回衣服,折折疊疊放進包袱里,打算明天送給凌小卿。
「什麼才算大事?」他好笑看她。
「比方念書啦,打仗了,那得你們這些能人才辦得到。」她扳起手指頭數只。
他抓下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心里,一陣暖烘烘的說︰「讀書不難,你也認了不少字,明天起,我來教你念書,至于打仗嘛………那不是女人該知道的事。」
她接話,他大笑。沒錯,每回她好奇,想問問戰場上的事情,他總堵上她這樣一句。
「你真對打仗那麼感興趣?」
他瞠眼望她,她又嘟嘴,可愛得讓他忍不住把她收進胸前,再煨暖她一回。
「才不是感興趣,是好奇啦。在戰場上不就是你拿刀、我拿劍,一聲令下,兩方互砍,到最後沒死光的那邊就贏了?我不明白,那麼需要運氣的事兒,怎麼偏偏每次都讓你贏了。」
他又挑眉,「我听出來了,你在嘲笑我是一介武夫,沒腦子。」「打仗需要用腦袋?」她斜眼睨他。
「當然要!」
他把她抱到膝蓋上,他喜歡同她親昵,從她十歲起就這樣,聞著她的味道,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不醉人口、醉人心。
「那可奇啦,人人都說刀劍無眼,原來刀劍雖無眼卻有腦袋?」「來,我告訴你。」
他好笑的圈住她的腰,「一回,有座城久攻不下,我方士兵慌了手腳,大家心知肚明,要是沒在半個月內把城拿下,就得撤兵,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太多的糧草,再加上冬天就要到了,根本獵捕不到動物。」
「然後呢?」她的表情立即緊張起來。
「對方守城也守得慘兮兮,听說城里的百姓都餓著肚子,每天都有人被活活餓死,但城牆被我們包圍,他們出不了城、辦不了糧,只好一天一天和我們耗,他們在等我們糧餉吃盡,不得不退兵。告訴我,要是你會怎麼做?」
「利用最後幾天,集合戰火猛力攻城。」
「對,當時有許多將士這麼主張。」
「你們攻城了嗎?」
「沒有,我當晚對士兵宣布,為慶祝皇上壽誕,舉國同歡,營里擺宴三日。我把所有的糧草押在這三日,日日大吃大喝,唱歌跳舞。敵方守城士兵看見了,忙向上報。然後,我散布謠言,說京里運來新糧六十萬石,這個消息讓城里的士兵再也無心戀戰,第四日清晨,他們大開城門投降。」他說得神氣。
她睜大眼,「皇上真給你們送去六十萬石糧草?」
「沒有。」
「厚,你心機真深!」她朝他擠眉弄眼。
「兵不厭詐。」他得意對她笑開嘴。
「是虛張聲勢。」
「現在你不能說打仗是全靠運氣的事兒了。」
「知道知道,承認你智勇雙全行了吧!」
這是他第一次對人提起戰場上的事,尤其是女人。
接著,他又說了些戰場見聞,她听得津津有味,嘴里不說崇拜,眼神里卻充滿崇拜,然後,他發現自己愛上對她講戰事時的虛榮感。
那個夜晚,他對自己說,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這個女人娶回家。
現在,他真把她娶進門了,但兩個人僵在這里,誰也不前進。
怎麼辦?
他不知道,他仍然惱恨她,痛恨她的虛偽與背叛,然而心底真正的感覺是恐懼,恐懼她和母親一樣,為名利富貴投注一切,卻又在翻然大悟後,舍棄他,追逐她要的幸福平凡。
他心亂,已經不知道誰可以相信,誰不會背叛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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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過去,夏天轉眼來臨。
何桃花肘上掛著木桶,手里拿起抹布,準備進蘭赫希房里打掃清理。
照理,這時候他不會在屋內,可推開門,竟然看見他靠在長椅上,大丫頭執著一把扇子,輕輕攝著。
她頓時卡在那里,進退不得。
大丫頭見到她,快步走到她身前,怒容滿面。「快出去!這時候你來這里做什麼?」
「是。」她立即低頭,轉身,才跨出腳便听到蘭赫希的聲音。
「何桃花,你進來。」
他叫她?
心亂了譜,他們已經很久沒說話,他叫她,是為了啥?
緩緩轉身,緩緩進屋,何桃花每個腳步都在猶豫。
「你出去。」
蘭赫希才下令,她忙不迭又轉回身往屋外去。
突地,一陣風拂過,她的手臂被牢牢攫住,重心不穩,她竟朝他懷里摔過去。
她抬眉,四目相望,兩顆心都是忽上忽下,一陣陣悸動。
「大人。」大丫頭靠過來。
「我叫你出去!」他不耐煩,低吼。
這一吼,大丫頭才乖乖走了,而何桃花還僵在他懷里,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她低頭,眼光落在地板上。
「你倒是過得挺好。」
蘭赫希的手扣住她的腰,一使力,她柔軟的身子貼上他精壯的胸膛,她的呼吸轉眼窘迫難當。
他在做什麼?他不是不想見她,氣恨她的背叛嗎?為什麼又……
她被他弄懵了。
「將軍待下人寬厚,奴婢沒有過不好的道理。」她微微一掙,想月兌離他的懷抱,他卻使了力道,不準她逃。
將軍、奴婢,多礙耳的稱呼。蘭赫希很想掐住她的脖子,逼她把那些字吞回去,但這不是他要的?他不是要拿她當下人、要所有人屈辱她、看輕她嗎?
「你以為這就是我說的處罰?」
他討厭她的安然和無動于衷,他苦著,她沒道理活得自在。
「我沒這樣認為,如果還有什麼是奴婢該做的,請將軍指示。」奴婢、奴婢?他氣到想跳腳,她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對他說話,不能和他強辯論說,一個不合再嘲諷他幾句嗎?
他要那樣的何桃花對峙,不要這個卑躬屈膝的家伙!
蘭赫希被自己的矛盾搞得躁郁不已,弄到後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要我指示是嗎?」
「是。」
「很好,你沒忘記你是冒名嫁進來的?」
「奴婢沒忘。」
「那麼你是不是該扮演好身為人妻的角色?」他知道了!他要她面目變色,要她和他一樣心情起伏難安,而不是這樣安然活著。
「人妻?」
何桃花疑惑的對上他的挑釁,對于男女之間,她懂的並不多,只知道喜歡不喜歡、愛不愛,喜歡了、愛了,兩個人就該在一起,至于如何在一起,她是沒概念的。
「我是已經成親的男人,有任何需求,不是該向自己的妻子索取?」
隱隱約約地,她有了兩分理解。可他不是說過,要找一個喜歡的女人,並讓她實至名歸?
是不是還沒找到喜歡的,所以,她就成為備用品?
「喔。」
她點頭,沒關系的,是她欠他。
只有喔?蘭赫希的眉目更難看了,他說那麼露骨的話測試她,她的反應居然只有喔一聲,難道她早就不是完璧?過去的一年中間,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這個想法讓他氣炸了,用力勾起她的下巴,帶著狂暴憤怒,親吻她的唇。
很痛,何桃花嘗到血腥味,但她沒有反抗,她牢牢記住,這是她欠他的部份,應該還的。慢慢舉起雙手,她環上他的腰。
她的不反抗、她的迎合,更加張揚了蘭赫希的怒火。她就這麼、這麼……人盡可夫!
惱恨、憤慨,他被她氣到理智盡失,不帶半分憐惜與溫柔的將她抱上床,狠狠撕去她的衣裳。
何桃花驚訝惶恐,卻不掙扎反抗。他的吻,像狂風暴雨,摧殘她每一寸肌膚,他粗暴地折磨著她的身體,盡避她不解事,但也知道這是男女之間極私密的事,若不是真愛,愛得再也不肯回頭了,是不能做的。
但,她別無選擇,她欠他的,比一條命更多。
蘭赫希扣緊她的腰身,一個下沉,進入她的身體里面,她痛得咬破下唇,但倔強著不喊出聲。
她是處子!
這個事實惹來蘭赫希的狂喜,他立即放緩動作,悄悄讓溫柔取代暴戾。
她的柔軟甜蜜讓他瘋狂,他在她身體里面馳騁,一個早上、一個下午再加上漫長的夜晚,一遍又一遍要她。
從初識雲雨的痛楚,到後來的高亢,何桃花也從小女孩瞬地成長。
她來不及嬌羞,在短暫的快樂之後,立即明白,她在他身上,遺失了心情、遺失清白,這個身體再不是自己的,她成了他的禁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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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後,何桃花的處境更加困難。
最難听的話從眾人嘴里傳出來了,以前她可以選擇忽略,因為她知道他們指控的不是事實,她從沒奢望過攀上高枝。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她的確用身體迷惑赫希,的確因為他的特殊對待,得到輕松的生活方式。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妓女——他們說的。
赫希要她時刻在他眼前,她照辦,他要吃她親手做的菜,有何難?
他時不時就把她拉到床上歡愛,她連反對都不說。
她以為,他索取得越多,便恨她越少,可是偶爾,他眼神里的難解,仍是讓她傷神。
她不知該怎麼為自己定位,面對所有人的奚落,她連放空忽略的本能都失去,難捱的日子一天天,她更瘦了。
她不好過,蘭赫希也相同。
明明恨她的背叛,警告過自己誰都不能相信,他卻在間,幾度,失去心意。
好幾次,他強烈想要回到過去,恢復他們之間的情誼,好幾次,他想大聲對她宣布,何桃花,我原諒你了,從今往後,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不準背叛我。
可是他不能,知辛是例子、母親更是,他讓太多人背叛過,如果還學不來經驗,未免太蠢。
所以他放任自己在桃花身上無限制索求,要求自己對她冷淡殘酷,總想著只要把她逼到底,她就會現出原形,那麼他將再次看清她的貪婪本性,並且對她失去興趣。
可憐的是,他並不知道,何桃花的原形不是背叛,而是「她愛他,不能教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