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兩小醫女 第六章 是柳九嗎?(1)

悅來客棧上房里,小二剛擺好了菜色,躬身退出房外。

左臉上正敷著藥的裘化真涼涼掃過一眼,滿桌佳肴,卻沒她最愛的那一味。

花世澤見她始終沒動筷,紆尊降貴地將幾道菜推到她面前。「嘗點吧,奔波了一整日,也該是餓了。」

「托您的福呢。」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站在花世澤身後的易水眉眼一沉,顏奎趕忙打圓場,「裘姑娘必定是餓了,吃點粥吧。」他將八寶粥挪到她面前。

要知道,打從他看見畫像之後,他已經將裘化真視為神般膜拜了。

「我不吃粥。」她嫌惡道。

天曉得那粥里頭藏著什麼,要知道,這種湯湯水水最容易下毒了,她跟這家伙過節大了,天曉得這陰晴不定的家伙,心思一轉又想著什麼法子弄死她。

「呃……」顏奎看了眼易水,易水嗤了聲轉開眼,而花世澤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半響。

「裘姑娘想吃什麼,我馬上讓廚房準備。」

「饅頭和牛肉片。」

花世澤一個眼神,顏奎立刻轉身出門。

待顏奎一走,花世澤將畫攤在桌面上,不管看了幾次,那牡丹花和花下筆跡,分明就是出要柳九之手,可是她……

裘化真察覺他的打量,淡睨了眼,輕哼了聲,懶得睬他。

對,她現在就是囂張,誰要他有求于她?她要讓他知道,人一旦有所求卻又求不得時,身分再尊貴也沒用。

良久,他才問︰「為何畫上添了牡丹?」

裘化真好笑地看他︰「怎麼,就不能畫牡丹嗎?」

「世上繁花難數,為何你獨畫了牡丹?」面對她的張狂氣焰,他還是耐著性子。

「我喜歡畫牡丹,成不成?」

「……所以,這只是你隨意添筆?」

「不成嗎?」被問到這般詳細,裘化真忍不住狐疑了。

作畫之人多少有所偏愛,喜歡多添點什麼全憑當時的心情,他再不懂畫,也不至于問到這分上吧。

「這下頭的字亦是?」

她看著他指的小字,不疑有他地道︰「我畫的是美人,美人如畫,有問題嗎?」

話落,她對上他突地緊縮的瞳,知曉這話觸動了他什麼,但她卻猜不出,垂睫忖了下,她驀地想起,當初她拿起那香囊時,眼前畫面不住地閃動,她瞧見了有著同樣鳳凰圖騰的玉。

「你是不是有塊玉,玉上也刻著鳳凰?」她開口問。

「你怎會知道?」他定定地看著她。

「瞧見的。」

「……我並未帶在身上。」

「我也沒說從你身上瞧見的,況且,要真在你身上瞧見,我這話說出來還有價值嗎?」就是要有這種高手級的能力,才能教他心服口服,對不。

只是為什麼她會瞧見?這疑問她一直沒機會問小清,而小青打從她被綁回客棧後一直不見鬼影,也不知道是跑哪去了。

花世澤神色不變,可內心卻是翻涌不已。

她方才說的美人如畫,就跟當初他問柳九時,柳九的回答一模一樣……而她,竟還知道柳九贈與他的玉佩。

她……會是柳九嗎?心底生出各種光怪陸離的假設,但再如何推想也不過是假設,重要的是,如里她是柳九,看著他的目光為何如此陌生?

「裘姑娘,饅頭和灸燒牛肉片來了,掌櫃的說你每回來總是點這兩樣。」顏奎推門而入,動作飛快地將她面前的粥挪到一旁,儼然視她為上賓伺候著。

「多謝。」一見美食上桌,裘化真隨即將滿腦子思緒丟到一旁。

「不用客氣,我還沒跟裘姑娘道歉呢。」

「道歉?」她疑惑地看他一眼。

綁她回客棧的又不是他,有什麼好道歉的?

「裘姑娘真是大人大量,不計較我有眼不識泰山,將裘姑娘誤當為神棍。」顏奎滿臉歉疚地垂著眼,瞥見花世澤將畫攤在桌上。「那真是我家小七呢。」

「小七?」

「我妹子,從小體弱多病,去了都快兩年了,想不到她竟然會跟在我身邊。」

裘化真微揚起眉,咬了口饅頭,咽下後才道,「許是她去時你不在身邊,知曉你掛念她,所以才會一直在你身邊徘徊,那日我捎話後,就沒再見到她,許是消解了執念,這對她來說是好事。」

「她……那日就跟你說了那句話而已嗎?」顏奎啞聲問。

裘化真皺起眉回想那一日。「嗯,就那一句,後來她就一直盯著我瞧,八成是她看穿你不信我,盼我再說一次吧,待我進客棧時,隱隱約約听她喊了聲……喊了什麼呢?就兩個字,可我一時想不起來。」

因為沒擱在心上,所以過了就忘了。

「真是多謝你了,事隔近兩年還能有小七的消息,真是太好了。」

見他眼眶微微泛紅,真心誠意地向自己道謝,裘化真有種說不出的暖意,覺得自己總算做了件可以抬頭挺胸接受道謝的事,哪怕只是代為是傳話的小事。

易水在旁輕踢了顏奎一腳,顏奎才猛地回神,抹了抹臉,看向花世澤面前的畫,輕聲問︰「侯爺,這畫……」

花世澤擺了擺手,顏奎便動作飛快地取回畫。

「對了,我寄在掌櫃的那兒還有一只香包,那個香包……」裘化真突道。

「在我這兒呢。」顏奎趕忙從懷里取出,遞給裘化真。

裘化真將香包給了花世澤。

花世澤接過手,听她道︰「之前侯爺救我時,遭賊人割損了香包,所以我特地上藥材行調配了一樣的三香散。」喏,瞧瞧她這人多懂人情世故,哪像他,竟敢要縣令押她沉江……可惡,想著又氣。

「我那三香散不是一般的三香散,就算你讓人調配……」他驀地頓住,只因那香包里的氣味意然和柳九替他調配的一樣。「……柳九?」

柳九首說過,她調配的三香散,這世上絕無人能仿,就算相近也不可能完全相似,因為那是她的獨門配方。

可是,這香包「對了,就是柳九!」裘化真接口道。

花世澤驀地抬眼,不只是他,就連易水和顏奎都死死地瞠著她。

見眾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她隨即解釋。「我是說,那日小七最後喊的就是柳九這兩個字……有問題嗎?」好像事很大呀,大伙眼楮都瞪得很大,見鬼了嗎?她不禁偷偷往自個兒身後瞥去。

沒呀,一個鬼影都沒有。那麼,為什麼要這樣盯著她?

「她對著你喊柳九?」好半晌,花世澤嗓音沙啞地問。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見她這麼喊。」頓了下,她試探地問︰「柳九是誰?」

怎麼覺得這像是個禁忌,又像是個甜蜜的記號,瞧花世澤忽悲忽喜著,著實教人捉模不透。

「當時,顏奎身旁除了小七之外,你可還有看見其他姑娘?」

裘化真皺了皺眉,用力地回想了下。「說真格的,我並沒有注意太多,一般而言,除非有先跟我開口,否則我不搭話的。」她是腦袋殘了才主動搭話,天曉得搭話之後會有什麼麻煩,又不是所有的鬼都跟小清一樣和善。

花世澤垂眸若有所思,不死心地再問︰「裘姑娘戶籍何處?」

唉唷,打探起身家來了?裘化真忖了下,道︰「我是打翻陽山來的,從小就被我師父撿在身邊養著,直到我師父仙逝了,我才遵師命下山。」這是之前拿來唬弄人家的,以防被識破,如今自然口徑要一致。

「年歲呢?」

「……」這下子真教人模不透了,連年紀都要過問……想論她婚嫁不成?無聲嗤了聲,她抿了抿道︰「十四歲。」雖然小清已經十七,可她這身皮囊要不是這三個多月嬌養,看起來根本就像個十二歲的小丫頭。

「不像。」

「侯爺問這麼多到底想做什麼?」問到她都沒胃口了,能不能消停一會?

避她今年幾歲,住海邊的也犯不著管這麼寬。

著手中的香包,心里逐漸拼湊出一個大膽又荒唐的可能。但是,哪怕荒唐,哪怕滑稽,他都要試著信一回,誰要她身上存在著太多柳九的影子。

「這香包是裘姑娘親自調配的?」

「我原本的香囊是他人贈與的,她總說那是天底下絕無僅有的三香散。」而他也證實過,柳九確實是好本事,她所調配的三香散,不但能清神醒腦,亦能解暑防煞。

皇上也喜歡這個味,讓宮中太醫調配,卻怎麼也調配不出來,哪怕借了香包也調配不出一模一樣的味道。

可是,她卻能。

裘化真不以為然地微揚起眉。「這天底下沒什麼絕無僅有,這三香散確實是特別的,但想要調配壓根不難。」不是她要夸自己,她這鼻子比狗還靈,藥材里宄竟摻了什麼,她一聞就知道。

「裘姑娘可知道三香散擱放的是哪幾味?」

「說是三香散的話,里頭約略就是沉香、廣棗、訶子、肉豆蔻、木香、木棉花、石膏、楓香脂這八種調和比例,每個大夫喜好不同,放的比例不同,味道自然不同,可是你的香囊放的並非正統三香散,減了一些又添了一些。

「里頭少了什麼,又添了什麼?」他又問。

「檀香、白芷、細辛、蒼術和生艾葉,但是添了什麼減了什麼倒不難猜,難猜的是藥粉摻進的經例。」也許幫他調配的人確實了得,但一聞就知曉的她,才是真正了不起吧。

不過,這味道她也挺喜歡的,「這配方清熱醒腦又可驅邪,可以想見調配這三香散的人,花費了不少心思。」說不定小清不敢近他的身,就是因為它呢。

「驅邪麼?」花世澤喃喃自語。「她確實怕鬼呢……」

柳九生在太醫院院使大人府上,日里防人算計,夜里防鬼魂乍現,她總是香包不離身,可眼前的她,卻能見鬼。

他猜錯了嗎?是他太渴望,逼瘋了自己?

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從懷里取出破損的香囊,哪怕已破損,他還是舍不得丟,因為這是少數幾樣柳九留給他的東西。

瞧他那眼神,裘化真恍然大悟,原來調配的人便是已逝的柳艾,是他的小姨子……原來這人是想大享齊人之福啊,可惜,出了意外,教他無法如願。

不過,瞧他如此珍惜,倒有幾分情深,那個叫柳艾的也不枉此生了,至少能讓個男人在她死後還念念不忘。

發覺她的目光,花世澤將香包與香囊一起收進懷里,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認為,她為何要送我鳳凰香囊?」

裘化真想了下,「侯爺乃皇親國戚,鳳凰圖騰配與侯爺,乍看之下是與侯爺身分相襯,可要再任細往深處想,這姑娘心思頗重。」

「何以見得?」他濃眉微揚,眸底又生出些許盼望。

「鳳為陰陽之體,朝堂上,天子以龍為尊,侯爺以鳳為之,在此鳳為雌;然當鳳與凰為對,鳳為雄,凰為雌,凰為凡皇,與龍對仗……」裘化真說得太快,不禁頓了下,瞧他一眼,才又繼續說︰「我猜想兩個意思,一意太過大逆不道,我就不說了,其二則是,她認為鳳為凡凡鳥,本該天地翱翔。」

電腦版

茶香言情網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