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不是簡單活 第十三章 二王爺的嫁禍(1)

翌日,早朝過後,秦文略便被召進了御書房。

他一進御書房,就見里頭除了秦世淵之外,還有次輔孟政和昨日前往王府診治談瑞眉的陳御醫。

「見過皇上。」秦文略上前施禮。

「文略,朕要你進御書房,是要跟你問明,昨兒個你是不是差了徐賁到宗人府,要將孟寄蘭剔除在玉牒之外?」秦世淵面有慍色的沉聲問。

「是。」

「荒唐!你該知道皇室規矩,豈能隨意將側妃之名剔除。」秦世淵拍桌站起。

秦文略隨即掀袍單膝跪下。「皇上,兒臣自然明白,但孟側妃所為實是令人發指,天地不容,皇族斷不能有此不肖子媳。」

孟政側眼瞪去,直指著秦文略。「七王爺這話可得要說明白,孟側妃到底是犯了什麼錯,竟讓七王爺扣上如此罪名!」

「相信昨兒個徐賁進宗人府時已經說得極詳實,再者他也將人證給帶去了。」

「就單憑一個丫鬟的供詞豈能定罪?!七王爺當是兒戲,卻將孟家的臉皮都踐踏在地。」孟政氣得吹胡子瞪眼,老臉漲得通紅。

「孟次輔,孟側妃是怎生的性情,孟次輔該是心里有數,再者她的丫鬟下毒是人贓俱獲,還有什麼好狡辯的?若非主子下令,一個丫鬟豈敢如此大膽。」秦文略瞧也不瞧他一眼,看向陳御醫。「況且陳御醫昨兒個進王府診治,可以證明七王妃是否真的中毒。」

陳御醫見眾人的目光都在自個兒身上,忙拱拳向前。「下官昨晚進了七王爺府診治後,七王妃確實是中了毒,幸有大夫施藥,吊著一口氣,下官趕緊回宮取藥材,不知七王妃現在是——」

「這得要謝謝陳御醫,七王妃目前是穩定了,氣色也好了些。」秦文略滿懷感激地道,隨即話鋒一轉。「孟次輔可還有話說?」

「寄蘭性子是嬌貴了些,但絕不可能下毒取人性命,況且昨兒個我也親自問過她,她聲淚俱下指天起誓,說她沒有指使任何人下毒,若有虛言便不得好死,皇上,這話能假嗎?」

秦世淵面有豫色地望向秦文略,秦文略撇了撇唇冷笑道︰「被逮進大牢里的罪犯沒一個會坦白承認行凶,當初,本王的侍妾遭人毒殺,本王就懷疑過她,卻苦無證據,如今,七王妃中的是同一種毒,敢問孟次輔,本王懷疑侍妾之死與她有關,是否合理?」

「你!」

「孟寄蘭好妒難容人,正妃初進門時就先吃了她的排頭,遭她嘲笑不過是個四品言官之女,當初蘇侍妾更是受盡她的刁難,這些都是王府里的下人能指天起誓作證的……孟次輔可知,當初蘇侍妾已懷了本王的孩子,她一死,是一尸兩命,死的是皇嗣,如今本王沒追討公道,不過是將她的名剔除,孟次輔還有何不滿?!」

孟政被堵得說不出話,只能求助于皇上。

豈料秦世淵卻陰沉了眉眼。「孟次輔教養出如此惡女,恐是忙于政務,疏于教導,朕認為孟次輔合該榮退了。」

「皇上恕罪!是臣教女無方,還請皇上恕罪!」孟政趕忙跪下,作夢也沒想到他進宮替女兒討公道,竟討出自個兒必須榮退的下場。

「孟次輔不用再多說,下去吧。」秦世淵不耐地擺了擺手。「來人,傳令宗人府,將孟寄蘭之名自玉牒上除名。」

「奴才遵旨。」守在御書房外的公公隨即領旨離去。

秦文略垂眼看著臉色頹敗蒼白的孟政,再緩緩抬眼對上秦世淵那暗暗夸贊的眸色,他跟著抹上笑意,心底卻是冰冷一片。

秦文略才剛踏出宮門,便見應多聞守在宮門外。

「怎麼了?」他熱切地搭上應多聞的肩,噙著笑低聲問。

「牙行那頭傳來消息,說是藤商像是察覺不對勁,天未亮時便想走,被李二爺給攔了下來,現在整個商隊都被拘在四季坊的後院里。」應多聞壓低嗓音說。「此外,藤商欲走之前,先派了人離開四季坊,李二爺要人跟著,就見那人進了二王府。」

秦文略不禁笑眯了眼。「李叔昂倒是挺聰明的,是個能辦事的。」

「確實,李二爺看似閑散好玩樂,但腦袋相當精明。」

秦文略哼了聲,道︰「先走一趟四季坊吧。」

兩人一進四季坊,便有眼尖的伙計立刻上前,領著他們進了後院。四季坊乃是京城第一大賭坊,不管什麼時候進門,里頭總是人滿為患,不管是幾個散廳里的平頭百姓玩樂,或者是樓上幾個包廂開賭,幾乎是日夜無虛席。

一列假山溪水造景,隔開前後院,後院又各自分了不少小院落,而藤商一行人近來就是被李叔昂給拐進這兒招待,玩得樂不思蜀。

只見通往後院的小徑上戒備森嚴,護院層層站哨。

「王爺。」通往小院的亭子里,李叔昂徐徐起身施禮。

「人都在里頭?」秦文略指著前頭的院落。

「是的,我特地在這兒盯著,他就算插翅也飛不出四季坊。」李叔昂搓著手,笑得一臉諂媚。

秦文略笑了笑,將他的臉一把推開,邁步踏進院落里。護院一打開門,里頭隨即有了動靜,就見藤商一行共十一人全都被捆綁在廳里,一見到他,個個臉色大變,而為首的邢爺隨即跪著上前求饒。

「七王爺救命啊,四季坊是家黑店,四季坊的掌櫃綁了咱們,不讓咱們走!」

「你在哪見過本王,怎會知道本王是七王爺?」秦文略挑了張椅子坐下,噙著無害的笑意問。「魯陽城的商旅,不該識得本王。」

邢爺臉色微變,隨即又笑得奉承。「那日小的到牙行時,湊巧瞧見了王爺與四王爺,這才知道的。」

「這可奇了,本王確實是喚了四哥,你要是知曉本王身分,藉此猜測出四王爺身分,倒也不足為奇,但京城的王爺就有五個,你又是如何得知本王就是七王爺?」見他楞了下,秦文略便接了口,「除非,你原本就待在京城。」

邢爺眼眸微動,正思索著如何解釋,便又听他道︰「得了,少費點心思吧,本王早就知道你是二王爺派來的人,壓根不是魯陽城的藤商,更不姓邢,你是二王爺通州莊子的一名管事,家中有一妻三妾,去年又養了外室,家中嫡子兩名,庶女共八名,當然,你也可以不承認,他日那兩名嫡子若是無故亡故,這也只能算是天意。」

邢爺整束臉色,噙笑道︰「王爺,小的是真的不明白王爺在說什麼。」

「啊,原來是本王弄錯了,這倒也無妨,橫豎本王多的是手段。」

他朝應多聞勾了勾手,借了一把短匕,拿在手上把玩著,突地一把插進邢爺身旁的小廝身上,插得不深不淺,就剛好在後頸上,當場小廝哀嚎出聲,眾人莫不驚詫地噤若寒蟬。

「應多聞,去跟李叔昂借,多拿幾把短匕,本王要讓他們見識見識,在西北時本王是怎麼逼供的。」

就在應多聞應聲時,邢爺忙道︰「王爺!素聞七王爺賢仁惠民,王爺怎能用如此手段對付一般平頭百姓,咱們又不是外族!」

秦文略輕呀笑了聲。「你誤會了,本王不分外族什麼的,只要是有心戕害王朝百姓之人,人人皆可誅之,當初本王刑求的,是朝中派去的押糧官和監軍,你可知道本王是如何將他們凌遲至死的?很簡單,從後頸到肩頭,甚至到背部,依序插上短刃,本王一天往下扯落一把,瞬間皮開肉綻,血水噴濺,那位最硬氣的押糧官也撐不過三天,你想,你們可以撐上幾天,本王倒是挺期待的。」

邢爺聞言,瞬間白了臉,後頭的伙計已經沉不住氣地喊道︰「王爺,咱們都是拿錢辦事的莊戶,咱們什麼都不知情,王爺饒命啊!」

「莊戶啊?」秦文略笑眯了眼,直睇著邢爺。「你呢,邢爺?」

邢爺直睇著他惡鬼般的笑臉,一股寒意竄上了背脊,教他猛打寒顫。

到底是誰說七王爺是最溫潤無害的君子?

掌燈時分,秦文略回到王府時,適巧瞧見幾個大箱籠正搬出大門口,往外頭的馬車上堆著。

「王爺,這是孟側妃的嫁妝,方才終于清點完畢,準備全都送回孟家。」蘇嬤嬤正在指揮著粗使婆子和小廝將後頭的箱籠都搬上,一見秦文略回府,便迎向前解釋著。

「得清算清楚,只要是她孟家的,全都送回去。」

「老婆子曉得,只是這孟側妃進王府後,除了嫁妝也采買了不少東西,費了點功夫才終于點清楚了。」蘇嬤嬤看著最後的箱籠上了馬車,不由道︰「他日若連鞏夫人都休離了,要帶走的箱籠,恐怕沒幾十輛馬車是搬不完的。」

她心底清楚,王爺這回是要清算府中的女眷,既然送走孟寄蘭,那麼鞏雲栽勢必也待不久了。

「她?」他以為鞏雲栽是低調度日的女人。

「王爺不管後院所以不知道,王爺前往西北時,鞏太太常常送來東西,總是幾箱籠幾箱籠的,也不知道裝了什麼,教搬運的小廝一個個搬得氣喘吁吁。」

秦文略垂下長睫,一般姑娘家的箱籠裝的不外乎是布料或是瓷器,再怎麼重也不可能教小廝搬得氣喘吁吁,除非里頭裝的是金銀銅類的東西……驀地,一道靈光閃過,浮現秦文韜對他說過——有空多待在府里。

碑雲栽的胞姊是二哥側妃,去年才剛產子,那是二哥目前唯一的兒子,鞏側妃極其得寵,要是他日二哥登基為帝,鞏側妃就算主持不了中宮,但至少可以得個貴妃,在這種情況下,鞏雲栽的處境極為微妙,若是她無心向他,必能成為二哥最大的助力,好比二外頭馬車乍停,門房探出頭一看,便道︰「王爺,是都察院的馬車。」

秦文略回頭望去,就見宋綽一臉為難地踏進七王爺府。

秦文略笑了笑,啟聲道︰「宋大人來得剛好。」

「欸?」宋綽微詫地望著他。「莫非王爺有事找我?」

「可不是,瞧見外頭的大箱籠了沒?」他朝外頭一指。「昨兒個本王休了側妃,這是側妃的嫁妝,光是清點就費上一整天的功夫,府里的嬤嬤發現這箱籠都擱到發霉了,于是趁著今日艷陽高照,便差人把府里的箱籠全都打開,可偏偏本王的另一名側妃卻怎麼也不允人去踫她院落里的箱籠。」

一旁的蘇嬤嬤聞言眉眼不動,心里已經有了思量,暗暗地退到一旁,叫了幾名婆子帶著小廝先前往撥雲閣,再偷偷調了幾名侍衛朝屏香苑而去。

宋綽眼眸一轉,低聲問︰「王爺的意思是側妃的箱籠暗藏玄機?」宋綽不得不贊嘆,王爺這話說得真是漂亮,打一開始就先把自己和那位側妃給切割開了。

「豈只是暗藏玄機,這一只箱籠可以讓小廝搬得滿頭大汗,宋大人覺得里頭究竟是裝了什麼?」

「這要是不打開,怎會曉得。」

「本王也這麼想,正準備到撥雲閣一探究竟,不如宋大人作陪吧。」

「王爺,請。」

撥雲閣里,鞏雲栽就坐在錦榻上刺繡,突聞腳步聲,外頭的嬤嬤立刻掀簾進門,低聲道︰「小姐,宋大人已經到了。」

碑雲栽聞言,輕點著頭,而後又听嬤嬤道︰「王爺也適巧回來了。」

「雀兒那邊可有消息?」鞏雲栽急忙問。

「已經派人去探了。」

「動作要快!」鞏雲栽急聲道。

「是。」嬤嬤趕緊到門外又調派幾個丫鬟前去。

碑雲栽再無心思刺繡,一心系在待會即將發生的事。就在一個時辰前,鎮國公府差了人通知,要她立刻將那十幾只箱籠搬進主屋後院,她毫不猶豫地照辦,就怕一時擔擱壞了好事。

她知道箱籠里裝了什麼,更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她心甘情願,因為只要事成之後,她就會成為二王爺的第四位側妃。

為此,她即使受盡委屈,哪怕為了二王爺嫁進七王爺府獨守空閨都好,這些苦難皆是為了他日能夠與二王爺團聚。

暗忖著,她揚開了美麗的笑花,仿佛她長久的夢想即將成真,然而在房里等了快兩刻鐘,卻壓根等不到宋綽和秦文略時,她察覺有不對勁,忙將嬤嬤給喚進了房。

「不是要你差人去探探的嗎?」

嬤嬤正要回話,外頭隨即有人低喊著「回來了」。

嬤嬤走到外頭一探,趕緊將人給拉進房里。「到底是怎麼了,小姐正在問話,趕緊說。」

小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雀兒姊姊被抓住了。」

「你說什麼?!」鞏雲栽嚇得站起身。

小丫鬟瑟縮了下,邊喘著氣道︰「不知道蘇嬤嬤怎會察覺,找了府里的侍衛和粗使婆子堵在通往屏香苑的小徑上,帶頭的雀兒姊姊就被逮住了,後頭的東西全都被扣在原地,後來……王爺和那位大人也到了。」

碑雲栽踉蹌地跌坐在錦榻上,雙手顫抖不已。

怎會這樣?眼看著一切就要成功了,為什麼他會察覺?

箱籠里裝的全都是軍械,是當初支援西北該運抵的軍械,當初二王爺托了父親將一部分寄放在這兒,就是為了以防他日之需,如今剛好可以拿這筆軍械栽贓秦文略,眼前正妃移往主屋養病,屏香苑是絕佳的嫁禍之地,一旦右都御史前來,查得這批軍械,秦文略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他失勢之後,能得恩寵的就只剩二王爺了,如今……

「徐總管?」

外頭的丫鬟婆子迭聲喊著,鞏雲栽側眼望去,就見徐賁無視婆子們的阻擋,硬是踏進了她的房內。

「奴才僭越,請鞏夫人恕罪,但奴才是領命在身,還請鞏夫人先隨奴才走一趟屏香苑。」徐賁噙著笑,恭敬地負手在後。

「好端端的要我去屏香苑做什麼?」鞏雲栽沉住氣,一副什麼都不知情的表情。

「夫人去了之後就知道了。」徐賁笑意不變地道。

「如果我不肯呢?」她高傲地揚起臉。

徐賁不由笑嘆了聲,朝她微微施禮後,斂笑道︰「那就莫怪奴才失禮了。」

一刻鐘後,徐賁將鞏雲栽帶到了秦文略和宋綽面前。鞏雲栽有點狼狽,因為她的嘴里被塞了布,身上裹了條大被褥,讓徐賁扛進了屏香苑的偏廳里。

「王爺,奴才怕跑得太急害夫人咬傷唇舌,所以給她塞了布,還請王爺恕罪。」徐賁單膝跪在秦文略面前解釋著。

這解釋極為隱晦,听起來合情合理,但是听在宋綽耳里,總覺得徐賁是在暗示這舉措是在預防鞏雲栽咬舌自盡。

「無妨,總是得防著點較妥,要是不小心傷了她,本王也過意不去。」秦文略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目光盯著已經取下布巾的鞏雲栽。「鞏氏,本王認為事已至此,你再多做什麼也是徒勞無功,倒不如把話說清楚吧。」

碑雲栽恨恨地瞪著他,緊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肯說。

她的反應仿佛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便轉而問向宋綽,「依宋大人在朝多年的經驗判斷,你認為這該如何處置?」

宋綽撓了撓臉,笑得有些尷尬。他尷尬,是因為他原本是領著皇上旨意前來七王爺府,查緝七王爺府里是否私藏軍械。當時他一听到時整個人都傻了,搞不懂正是鋒頭最健,最得恩寵的七王爺,怎會要教皇上給狠打一頓。

誰知道進了七王爺府,才明白什麼叫做峰回路轉。

原本說是要前往鞏夫人所在的撥雲閣,豈料半路上,王府的下人就緊急稟報鞏夫人的婆子丫鬟正抬著箱籠前往屏香苑,教他們臨時拐了彎,來到了屏香苑,果真就見王府的下人押下了一票人,而所有的箱籠全都擱在原地,照路線看來,應是從他處搬來屏香苑無誤。

所以,狀況相當明朗,似乎也不用多說了。

宋綽沉吟了下才道︰「王爺,照眼前的狀況看來,恐怕得將所有箱籠和人證都帶回都察院,屆時再移往刑部待審。」

「那就有勞宋大人了。」

「這是下官該做的。」

秦文略噙著淡淡笑意,垂眼思忖著,皇上走這步棋,究竟是確定軍械就藏匿在七王爺府,未免他被栽贓才要宋綽趕緊行動,抑或者是他想要一舉除去他和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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