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他多嘴,是我問的,那時皇後正病重,你一直沒來探視,我只覺得你這人沒心沒肺的,與剴才跟我說了你的過往,要我別把你想得那麼差。」她停下擦洗的動作,背對著床幔,壓根沒發覺他的不悅。
說來,眼前的狀況也真是怪。
他罰桃白時,她真的是氣到可以跟他拼命,可是當她病了,他又沒日沒夜照顧著自己……雖說她抗拒他的親近,也無法抹煞這份照顧。
這人,真是教人難以界定好壞。
就算她是枚有用的棋子,他其實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真是宅心仁厚,這種話也只有受盡寵愛的人才說得出口。」他哼笑著。
竇月芽皺了皺眉,怎麼听都覺得他這話是拐彎損人,「干麼說這種話?與剴是與剴,你是你,再者我覺你……也不錯啊。
「哼,是誰被本王逼得流淚?」他語氣微沉,可表情倒是愉悅了幾分。
「對呀,你又何必那般責罰桃白?實在是不關她的……」
他懶懶截斷她未竟的話。「天真。」
「嗄?」
「從古至今,上下有分,主從有別,你不治下,他日惡奴欺主。」
「可是桃白一直謹守本分,她根本——」
「如果不是你身邊的人放行,誰能進本王的房?」他冷聲打斷。
「這……」
「盡避尚未正式成親,但你已是本王名分上的正妃,府中女眷自是由你打理,未經你的允許,誰敢進本王的房?」
竇月芽呆了下,想起是桃白引見那幾個美鬟,事後玉曇也曾告誡她不妥……但她真的沒想那麼多。
「怎麼不吭聲?」
「王爺,那是我的錯,是我要桃白讓她們去的,錯在我身,你要罰該是罰我,桃白因為我而被打成這樣,我實在是……」很內疚很難過。
「你確實有錯,因為你沒有端出主母的威信,才會讓丫鬟們私下行事,沒把你當回事,但她們太過大膽,犯了本王的禁忌,只罰一個……本王已給足你面子了,至于你的罰,等著領吧。」
「該是我的罰,我也不會閃。」
「夠豪氣。」
「多謝夸獎。」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但听見他低低的笑聲,沒來由的也跟著笑了。而也許是這笑意淡化了對他的防備和深惡痛絕,教她說起話來也不刻意拿捏分寸,問個盡興,「對了,王爺,你怎麼會知道我喘癥發作?」
其實這事一直掛在她心頭,那時他的處置動作非常流暢,彷佛他早遇過上百回似的。在她原本的二十八歲月里,她甚少被人如此妥善地照料過。
幼年待在育幼院時,曾因為氣喘發作被嫌棄,總說她拖累人……這話听在耳里,她其實是很受傷的,她也不是願生病……然而他,沒有一句嫌棄,傲慢霸道的動作、自我獨斷的決定,全都是為了她好。
她……其實都感受到了。
「……因為母後也有喘癥,听說你的母親亦是被喘癥折磨而死。」
「是喔。」據她所知氣喘確實會遺傳,但就算是直系血親,氣喘的程度也不盡相同。「所以王爺這般駕輕就熟是因為曾看過娘娘發作?難道王爺學醫也是為此?」
要真是如此……這人本性不差嘛,說不準他笑的時候也曾在宮中被下人欺負過,才會導致他矯枉過正。
華與剎撇唇笑得極冷。他學醫,純粹是為了防身,以防被人炸不死,卻被人給毒死罷了。
「王爺,娘娘走時,我誤解你了,真的很抱歉。」她想了想,認真地道歉。
「我以為你沒將娘娘放在心上,那時罵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
扁看他那熟練的舉措,再加上光看她的氣色就能察覺她喘癥發作,不是在在意味著他跟在皇後身旁時,總是時時注意著皇後?
華與剎怔了下,好笑地斜勾了唇。真是天真……這麼天真的性子,到底是怎麼養成的?就連養在深宮里的盛蘭都有幾分心計,為何她卻可以把人想得這般良善?
他對母後……打一開始她就不是他的母後,他這個孤兒想爭口氣,自然得要仰仗母後那派的勢力,他對母後的情感就僅只于此罷了,頂多是有點在意為何母後的病歿期會延後罷了。
「王爺,你听見了沒?」
「本王度量狹小,無法與你相比,所以是勢必要計較的,屆時兩罪並罰,你等著領吧。」
「喂,我道歉了耶!」還是非常真心誠意的耶。
「打你一個巴掌再道歉,你能接受?」
「嗯……要是心胸寬大的人,應該是可以以德報怨的。」她循循善誘,企圖將他引回正途。
「有理,本王待會就試試你的心胸有多寬大。」
「喂……」干麼在她身上試?她噘著嘴,突地听見他的笑聲,這才發覺他是鬧著玩的,苦得發皺的臉才重展笑意。
正當房里滿溢笑聲時,听見卓凡的聲響在門外響起——「王爺,新任知府上任的公文已至。」
「等會。」
瞬間,竇月芽听到嘩啦啦的水聲,想起自己還沒擦好,趕忙動作加快,拿起玉曇備在床邊的衣裳胡亂套上,可是一穿上又發現沒穿肚兜,趕忙月兌下中衣,可偏偏肚兜的系繩像是和她做對,她怎麼綁都綁不好。
「你還要弄多久?」
「嚇!」她嚇了跳,手趕忙往胸口一遮。
完了,她果著背,只有肚兜擋著她的胸口,他要是獸性大發,她……正忖著,余光瞥見床幔被掀開,她幾乎屏住呼吸,思索著他要是真對她用強,她該怎麼辦?
當他的指拂過她的頸項時,她只是下意思地鎖著頸。
「你縮著頸,本王怎麼替你系繩?」
「咦?」她一愣,發現肚兜的系繩確實被扯動著,感覺他輕柔地系著繩,而後拉上她的衣裳。
「快點穿好。」他催促著。
「喔!」她七手八腳地綁著中衣的系繩,再拿起衣裳套上,感覺身後的床幔又放下。
听見腳步聲漸遠,她略微回頭,不敢相信他真這麼君子。照顧她,沒有半點起心動念,就連看見這青春無敵的身軀,也沒讓他「十」指大動……他是不是男人?
正忖著,瞥見他開門,壓低嗓和卓凡談話。
兩人靠得很近,他的長發披散還淌著水滴,卓凡隨即接過他手中的布巾,輕柔地為他拭發,而他則不知道正在看什麼,神情分外專注。
她明白了!虧她還反復推演,異日他企圖辣手摧花時,她該作何防備,如今看來……她真的想太多了!
人家是走男男路線的!如此以來就足以說明為何他一點沖動都沒有了,對吧?
那美若天仙的丫鬟,他不要就罷還下毒手,對她更沒有半點心動,原來他要的是男人!
虧他長得那麼好,瞧瞧,那濃眉斜飛入鬢,幾分豪俠風情,再配上那雙如黑曜般的魅眸,挺鼻薄唇……他像是發覺她目光,斜睨了一眼,唇角一勾,笑得勾魂。
她呆住,心撲通撲通地跳。妖孽……打從第一眼就覺得他好看得過火,如今再看,更是妖冶得沒天良。
「你在瞧什麼?」
一回神,便見他舉步走來,卓凡也不知何時退回門外。
她的雙眼發直,盯著他刀鑿似的胸膛,腰月復上肌理分明,誘人的人魚線若隱若現,壯而不碩,精而不瘦……極品!
「……口水留下來了。」
她猛地回神,抹著嘴,哪有什麼口水?「胡說八道!」她羞惱瞪他。
「浪女。」他掀開床幔,往她身旁一坐。
竇月芽滿臉羞紅,咬牙反駁。「你不要毀我名聲,我才沒有!」她只是有點不小心看得太入迷而已,但她純粹是欣賞。
「本王說是你了?」他笑得壞心眼。
「你!」臉已發燙,企圖抬腳踹他,可一瞥見他延伸至背上的傷,她不禁垮下肩。算了,讓他佔佔上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開玩笑嘛,她的接受度向來很大的。
「替本王拭發。」他長指勾動著。
她看了下,手上又沒干的布巾,只見枕邊不知何時擺放了一跌白帕子,她拿起一比,「這帕子太小,有沒有大一點的?」
華與剎看她揚著手中的帕子,笑了笑。「那不是拿來拭發的。」
「看得出來,拿來擦汗倒差不多。」啊啊,她知道了,肯定是玉曇知道她熱得滿身汗,替她準備的吧。
華與剎搖頭失笑,隨即起身取了條干淨布巾丟給她。
她自然地接過手,跪在他身後輕擦著發,只覺得他的發絲烏亮柔細極了。一般男人蓄長發,要是扎得有型,倒還不錯,但要像他怎這樣,垂放長發,更顯妖魅的,實在是不多。
「豆芽菜。」他突道。
「嗯?」她不糾正他的喚法,因為她覺得這叫法還挺親切的。
「抱著。」
「……嗄?」
「本王要你這樣抱著。」他干脆拉起她的雙手,從身後環過頸項,幾乎讓她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背上。
他赤果的肌膚,讓她感受到他的體溫,有些難為情地推開,手卻被他抓得死緊。想想算了,反正她又不在他的用餐範圍內,這動作就不算騷擾,況且——
「王爺,這樣不像我抱你,比較像是你要背我。」她好心糾正他。
「……都好。」他閉上眼,唇角微勾笑意。
竇月芽沒得反抗,只好繼續趴在他的背上,只是她有擔心——「這樣壓你,痛不痛?」
「沒感覺。」
「那就好。」
「你在意嗎?」
「在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