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後 第四章 記憶碎片(1)

「還不快去?」婁戰來催促著。

報不悔回神,趕緊走到舵房上頭的了望艙。

當船身開始傾斜,她便指揮著水手扛起石錨,這舵轉之間,石錨的收起速度和水流速度會影響船身傾針的角度,一個不小心,船身就會翻覆,然她就是能憑著船身轉動和水流速度,準確地配合收起石錨,讓破浪船可以將那艘平底舟給逼到岸邊去。

行進間,她的腦誰閃過些許破碎畫面,仿佛以前曾見過他也在舵房里頭掌舵,還邊指揮著什麼……後腦勺刺痛著,像是不允許她再細思一般。

一會,相太極立刻派人將平底舟上的兩個人給救起,詢問之下,才知道是攀潮鎮的百姓搏命到此捕魚。

只因入秋之後,怒濤江的白猛魚正肥美,可以賣個好價錢。

報不悔知曉後,不由得興起打造可以在這公面平穩行駛的船只,不用讓攀潮鎮的百傲與老天爭斗的念頭。

然,更令人費猜疑的是--

「本王不知道婁皇子竟如此熟諳駕船。」相太極驚喜連連原以為不悔已是一塊寶,沒想到這婁戰來亦是,要是能將這兩人都留在觀永,肯定是觀永之福。

「王爺過餐,不過是懂些皮毛罷了。」他含笑道。

下了船,回到別院,相太極派人設宴,婁戰來推卻不了,只好入席。

「不不不,這破浪船並不好駕馭,就連一些老經驗的舵手都盛贊婁皇子轉舵時機掌握極好,和不悔的搭配簡直是天衣無縫,他自個兒也在船上,只能說這兩人的默契肯定是長年相處培養下來的。

「那是自然。」提到他和龔不悔的默契,婁戰來輕逸笑意,然而,他卻極為厭惡對方直稱「不悔」二字。

不悔,是專屬于他的喚法,他不與人分享。

「不過光這樣是沒用的,得想個法子讓船可以平穩地在怒濤江行駛才成。」龔不悔低聲說著~

相太極聞言,立刻附和,「不悔說的是,這恐怕得要仰賴二位了。」

婁戰來垂斂長睫,無須問也知道她在想什麼不悔最天的弱點在于她的善民,一得知他人有難,她就不能不管,以往在去暮城時,有一次向來平和的無定河競因暴雨而泛濫成災,她不要命地駕著船要救人,而他也厚著臉皮上了船,在船欲失控之際,幫她掌了舵那一次,是她頭一次向他道謝,他也頭一次在她眼里瞧見了幾許欣賞。

他原本不懂駕船,但因為她,他跟著學,潛入了宮中的藏書閣找著相關書冊,細听從不藏私的她講解技術,自個兒沙盤推演,一旦真的上陣掌舵時,才能夠駕輕就熟。

然,沒過多久,兩人關系隨即走了樣,別說欣賞,她連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因身在弋風質子府,為了避開禍端,他讓自己成了個愛風花雪月的放浪皇子,在他調戲宮女之際,那個男人搞帶著不悔前來,教她撞見那一幕。

四目交接時,他的心涼了她走了,他不能追,因為他不能前功盡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看著她投入那個男人的懷抱。

從此,在她眼里,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然而現在--

「主子,咱們一道想辦法吧。」

面對她那毫不遮掩的欣賞,同樣的灼熱教他到了嘴邊的話,硬是走了樣--

「好。」幾乎是不很思索的回答。

他知道面對她時,他的腦裝是發揮不了作用的。尤真是她瞬間滾開無比愉悅的笑,他想,他很願意為這抹笑而死,所以不過是這麼一丁點的要求,何難之有?

這一來一去,倒是讓相太極看出了端倪,瞬間明白想要控制婁戰來,就得要先抓穩了龔不悔。

這個發現教他大喜,不由得吆喝著。「來人,還不快讓曲倌進廳唱曲?」

廳外的下人趕緊張羅著,不一會便帶著幾個曲倌上廳唱曲。

得到婁戰來的允許,一掃先前的陰霍,滿桌的珍崔美撰讓龔不悔食指天動,還不忘替他布菜,配著曲倌珠落玉盤般的清脆唱嗓,她食欲大開,止不往唇角的笑。

婁戰來見狀,不禁笑眯了帶那偏冷的眸。

不該答應的,他明明要說不,可到嘴邊卻變成了好。

想要讓攀潮鎮的百姓能夠平穩駛船,不只是船只要特地設計,就連這水道也得做些工程才能永除後患,而這些事情沒有費上幾年,根本是完成不了。

然而,他就是想見她的笑臉,就是忍不住想寵她,想把能給的一切都給她。

「過來過來。」

曲倌唱畢,相太極隨即喚著幾名曲倌樂師過來,就坐婁戰來身側。

脂粉味從那一頭傳來,教龔不悔唇邊的笑意凝注,側眼望去。

那曲倌偎在他身側倒酒的畫面,讓她腦袋閃過些許情景,內心莫名升起一股凶猛的厭惡,仿佛她看過這畫面數百遍,讓她打從心底討厭,討厭到無法再坐下去。

「王爺,我累了,容我先告退。」她想也沒想地站起身,徑自說完就走。

相太極錯愕地看著她的背影,心想。不悔向來懂分寸,怎會不等他這王爺發話便透自走了,敢情是恃寵而驕了?

婁戰來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想了下道。「王爺,我也有點累了,先告退」他起身作揖,朝雋王爺微領首才離去。

相太極托著腮,看這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目光再飄到曲棺身上,不由得輕呀了聲。難不成這兩人……有私情?

報不悔回到衰房,一把推開房門,嚇著了待在房內的儷人。

「二爺,你怎麼了?」不解地看著她。「誰惹你生氣了?」

她不禁一愣,模上自己的臉她生氣?有嗎?

儷人追著她走到床邊,驚見她肩上有抹紅,「二爺,你的肩上怎會有血?」

側眼看去,果真瞧見肩上有血漬,可是她並不覺得有哪里拜忖著,卻突她想起在船上浪突然打來,船身顛了下,是他將她護在懷里難道是他的血?

「二爺,把衣衫月兌下,讓奴婢瞧瞧。」儷人急聲道。

報不悔正要推拒,然而儷人的動作好快,一下解了她的衣帶,正要將外袍給拉下時,她瞥見門板被人推開,叫了儷人一聲,她隨即幫她把外袍拉上。

「婁皇子怎會如此不懂禮節,要進房前,不知要先敲門嗎?」儷人不悅道。

她以下犯上的姿態,教龔不悔微揚起眉,想不透她何以如此放肆。

「本皇子找自個兒的隨從,難不成還得要你先答允?」婁戰來似笑非笑地說。

「若是以往,確實是要的。」儷人聲音冷沉反駁。

報不悔听著他們兩人針鋒相對,也不阻止,也不急于知道到底誰給的記憶才是對的,現在她只想知道,她肩上的血到底是打哪來的。

「出去。」他冷睨著儷人。

她緊抿著嘴,硬是不退,龔不悔這才出言要她離開,她盡避不願意,卻也不得不從。

待儷人離開,她不住地看向他的衣襟處,她記得他是將自己環抱進懷,要是肩上染血的話,他的傷口應該會是在衣襟底下,或手臂上吧。

可是回府之後也沒瞧他換袍子,上頭也沒沾血,那血到底是從哪來的?

「你在看什麼。」婁戰來含笑走近她。

陣陣脂粉味靠近,教她不由自王皺起眉,那股難以言喻的厭惡再起。

「走開。」龔不悔不客氣地將他推開,忘了要看他的傷口。

婁戰來沒防備,被推得往後踉蹌,險些撞上錦榻,然目光依舊緊鎖著她。

「你在生氣。」記憶中的不悔是個愛笑之人,不管是禮貌硫離或者是真心偷悅的笑,他都曾見過,卻唯獨沒見她發火的模樣。

「沒有。」她想也沒想地否認。

「為什麼?」他不解。

罷剛明明還好端端的,怎麼才一眨眼她就生氣了?這變化落差之大,教他忍不住想到當年的事,仿佛才剛萌生的情感瞬間天折似的。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累了想睡了。」她毫不客氣地下著逐客令。

「不悔。」婁戰來突地眉頭深鎖,緊閉雙眼。

報不悔見狀,趕忙上前扶他。「主子,你沒事吧!」她暗罵自己太意氣用事,她不是還猜想著他是否受傷,竟還推他。

婁戰來順勢一把將她樓進懷里,她意識到自己被騙,微惱要擇月兌,卻被他用更大的力道圈抱住。

「不悔,不需要稱呼我主子,叫我的名字。」他比誰都還開心她喪失了記憶,唯有如此,她才會願意停留在他懷里。

「直呼主子名諱不好吧。」她撇了撇嘴,不再掙扎。

「你例外。」

「為什麼我例外?」她噘起嘴,狀似不悅,可心里的陰霾卻輕易地被撥除。

「唯有你,想在我跟前怎麼撒野都無妨。」

「听起來我像個無理取鬧的娃兒。」她哼了聲,卻無法否認心底有那麼一點甜意滋長著。

「不,我的不悔從來不撒野,哪里傷了也從不喊疼。」他低啞喃看。

我的不悔?她心底顫了下,氣惱的表情添了點笑意。「我又沒傷到哪。」

「先前船翻覆時,沒傷著你?」

「那傷已經好了。」她說著,突地想起原本還疼著的傷口不知何時已不疼,只剩細細的白色疤痕,好像突然間復原得神速。

「可我瞧你這兒有傷」婁戰來抓起她的手,果真在右手無名指上瞧見一小片摻傷,大概是船身不穩時,擦過船牆所致。「都怪我沒將你保護好。」

「不過是點小傷。」

「那倒是,這點小傷,舌忝一舌忝就好。」

「舌忝?」

正說著,他還真的開始舌忝她的手,嚇得她瞪目結告,抽也不是,擱著也不是,只能很傻眼地看著他像在舌忝糖葫蘆般地舌忝著她的指,溫熱又酥癢的感覺流遵全身,熱意飄上了頸項,沖上了腦門。

這已經不是調戲了這是輕薄!

可更槽的是,她不討厭……難道他們常這樣玩?

對上他妖野的眸,她心跳加速,魂仿佛被攝走,待他放開她的手,舌尖舌忝過唇角,她的心更是一片亂麻,僵硬地挪開視線,卻瞧見他的袖子上沾了血,忙不迭抓起他的于,拉開袖子,果真在手肘處瞧見一大片擦傷。

這傷……是他在船上護著她時傷到的吧。

瞧她滿臉歉意地垂著眼,婁戰來不禁調笑轉移她的注意,「你不幫我舌忝舌忝?」

報不悔想了下,抿了抿唇,突地呼出一口氣,就抓起他的手舌忝著他的傷口。

他詫異地望著她,忘了抽回手。

不過是鬧著玩的,她竟然……真的舌忝他的手肘?!那細女敕的舌尖在他的手上輕顫著,輕柔地來回舌忝著,胸口瞬間爆開難時酥麻,教他猛地將她拉開。

「……戰來?」

婁戰來直睇著她,因為她的改口,心頭竟熱叉得涌出了一片傷感……他識得她十年,這是第一次,她喊出了他的名字。

若她不是失去記憶,斷不可能喚出他的名……就算有一天她恢復了記憶,忘了今日,他也會將這段記憶珍藏著。

「你怎麼了?」龔不悔不解地看著他。

他輕輕地拉開她的手,如平常般地低笑。「好了,早點休息吧。」

見他要走,她不由自主扯住他的衣袖。「你還要回大廳嗎?」等不及他回答,她又徑自道。「既是如此,你干麼來找我?」

他眉頭微蹙,總覺得她這口吻像是在吃味,隨即又暗笑自己太自作多情。「本以為你突地離席是身子有恙,不過看來似乎還不差,就不知道你為何突然離席?」

「我……」她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起方才聞到的脂粉味,方消的火氣又冒出頭,而在大廳時,亦是瞧見那曲倌替他倒酒才莫名快……

「戰來,我跟在你身邊多久了?」龔不悔突問。

婁戰來神色變了下,輕聲道。「十年。」他沒撒說,他確實是識得她十年,只是不曾晨昏共度罷了。

「你是不是常周旋在很多姑娘間?」她注視他,眸光銳利得像是要看出真偽。

這問話教他微揚起眉,不懂她為何問起這事。

「多少吧。」在去暮城時,他成天尋歡作樂,當個無用皇子,身邊的姑娘來來去去早已數不清,但她問這事的用意在哪?

難道……她在意?

報不悔聞言,不禁輕嘆了聲。唉,沒記憶真的很吃虧!

她頂多能分辨出他和儷人說的話里頭有真有假,卻無法分辨出哪段是真,哪段是假,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心該是給了這個人了,否則她怎會如此在意那曲倌靠近他?

可是,她現在是扮男裝,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女兒身?對她,他又是怎麼想?想問他,卻又覺得一旦問出口,他要是不知道唉,真是煩人,教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悔?」

「沒事,我要睡了,你也早點歇息吧。」

「要不要我陪你一道睡?」他笑得邪魅。

報不悔小臉突地漲紅,推著他往門外走,「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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