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後 第四章 記憶碎片(2)

「不悔。」婁戰來毫不抗拒地被她推出房門外,想著她剛剛瞬間飛紅的嬌羞模樣,不禁開起了點小小期望。難道說,她對他有些許動情?

要是以往他這般問,不悔只會皮笑肉不笑地瞪他,可是剛剛她害羞了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水遠不會想起過去,從這一刻重生如果這願望真能實現,他願意除去皇子之街,陪她永房此地。

可是老天願意實現這奢侈的願望嗎?

前些日龔不悔指導修補船底的那艘舵籠子,提早修補完工,工人將引道挖開,江水注入,便見船平穩地滑進了江水。

這一刻,在船宮里攀開了陣陣歡呼聲。

「不悔,你真是了得。」相太極由衷夸贊著。

「不,得再等會,船底是不是會滲水要一點時間才能確定」龔不悔巡視船身一圈之後,便道。「我到艙底瞧瞧。」

「也好。」他領首目應。

「我也一道。」婁戰來一把牽住她的手,她像是意識到什麼要抽手,卻被他握得死緊,只能認命地由著他牽著。

相太極跟著,模模弄子,左顧右盼,假裝沒發現。如此一來證明他的猜想一點都沒錯,這兩個人真的是--一對,難怪婁戰來會為了找一個隨從了二十來天也不放棄。

三人下了狹窄的艙底,龔不悔提著燈火照著底下的水密隔艙,確定每個接縫是否都有以相油灰密合,再確定每個報壁之間的過水眼是否皆有挖通,能夠發揮效用穩住船身。

「啊一對了,過水眼。」她突地想到。

「怎麼了?」相太極往她身旁靠近,看著艙壁。

婁戰來見狀,不著痕跡地拉著她往旁退,硬是擠入兩人之間。

「我在想,要是多鑿幾個過水眼,以隔板掩覆,到了水流消急的地方,再打開隔板,不知道會不會讓船身更穩。」她想得專注,壓根沒發覺他的小心眼。

「太多過水眼,就怕船底變得薄弱,在船底經過瑞急水流時,船底反而容易損壞。」婁戰來沉吟著

「那一要是集中在船首底部呢?一般水打上甲板難免會流入船艙,若聚集在船首,會成吃水過重,多幾個過水眼,一來可以讓水流動,二來應該也可以讓船首更穩。」

「不,依我看一我倒覺得不如在舵槳上多添一些導流片。」

「導流片?」

「你忘了,咱們討論過--」婁戰來突地打住。

她確實是忘了,否則她應該記得這法子是他們一塊兒想出來的。

「我們討論過啊?」龔不悔在內心里嘆氣著好可惜,她竟把這麼愉快的事給忘了。

「是啊,有一年無定河因為暴雨泛濫成災,咱們一起上船救人,可是因為無定河泛濫,河水湍急得可怕,幾回差點翻覆,後來咱們曾聊過以導流片加強舵槳穩住船身的做法。」那段日子細數也不過幾天,但卻是他水遠不忘的記憶

「所以用導流片可以在轉舵之間增加舵壓,如此一來,水流就會被緩沖,船身自然就會比較穩。」龔不悔一點即通,立刻意會這做法的用意不過--「得要設計成什麼形狀,才能真的緩沖水流?」

「這問題咱們還沒提到,就……」婁戰來突地一頓。

「就怎樣?」

「等等,有火藥的味道。」他一把拉起她「不悔,快走。」

「嘎?」

一直在旁插不上話的相太極,瞥見後頭,有微弱的火光移動著,驚覺是引線已經著火,大聲吼著。「快走,火藥要爆炸了!」

報不悔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摟進了溫熱的懷抱,而下一刻火光爆開,掀開陣陣熱浪,如此熟悉的情景,是同樣的懷抱將她護得密不透風。

她用力回想著,後腦卻串升陣陣刺痛,黑暗隨即鋪天蓋地落下,在意識快被抽離之前,她听見了同樣驚懼的嗓音,喊著--

「不悔!」

「子凜,你上哪去?」

「我找了幾本書想和婁皇子聊。」她抱著書,滿臉雀躍。

「他恐怕沒空和你聊這些書。」檔在她面前的男人說著。

她不解地抬眼,逆著光,她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樣,卻被他拉著跨進垂花小徑,繞過了一座園林,便瞧見婁戰來坐在一座亭子內,身旁有無數宮女伺候著他。

「瞧。」男人指著亭內。

她的心為之一涼,那一瞬間,她嘗到了說不出。的苦澀,然而她沒移開眼,就這般瞧著,直到他察覺她的視線。

他驀地一愣,隔著一段距離與她對視,但他沒有動,讓她惱火地離開,跑了一段距離,後頭突地響起腳步聲,她欣喜回頭,可來者卻不是他。

「子凜……婁皇子老喜歡逗弄你。你可別真的上了當。」

「我才不會上當!」她哼了聲。

不過是因為他頗懂造船,她才會和他多談幾句,她才不在意他,再也不要在意他了!

念頭一上心頭,她才驚覺,不過相處幾日,不過是欣賞他的才學,競也教她盲目傾心。她怎能對一個老是欺她逗她的壞家伙動心?

可是……他卻懂她想要什麼。

無定河泛濫成災,他替她掌舵,他仿佛抓住了船的魂魄,也抓住她的,不需要她指引,便能抵達她想去的方向,無須言語,只消一個眼神,他便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他可以帶著她乘風破浪,四處遨游。

這是何其珍貴的默契,可是他沒有追來……全是她自作多情!

畫面快速跳動著,模糊不清之間,唯一可知道的是她閃避著他,直到那一回無法再避。

那是一艘她親自設計的船,船上非常熱鬧,然而她卻厭煩不已,直到他突地抱住自己,欲掙扎之際,巨大的爆炸卻卷走了她的意識一他以身護住了她,生命垂危,她卻是毫發無傷。

「我沒有要你救我。」探視他時,她賭氣又難過地說。

他不是成天喜歡和女人玩在一塊,又何必硬跟著上船!何必救她?又要害她自作多情了?

「可是我想救你。」盡避面無血色,他笑容不變。

「為什麼?」

「你說呢?」他笑得邪魅。

沒有答案,他不給答案,可是她的心卻因為他以身護她而隱隱悸動。

畫面再跳,同樣在船上,後有追兵,他掌著舵,不知道在高喊著什麼,船尾被炮彈給擊中,在急流之中,船開始傾倒,追兵趕上,她被許多人保護著,可最終將她護入懷里的是他,依舊是他……

許多人圍繞,她只記得他,爆炸聲四起,他護著她掉落河水,然後他的懷抱開始無力,湍流將他們分離,她急著要追,卻被卷入更深的黑暗里,再怎麼掙扎也追不上他離去的速度--

「不!」

「不悔!」

驚叫的龔不悔張大眼,眼前是婁戰來松口氣的笑臉,她想也沒想地伸出雙臂,緊緊地環抱住他。

「不悔?」他微愕,猜測她是被爆炸嚇著,輕輕地將她樓進懷里。「沒事了,我們都沒事。」

火藥的威力並不大,而且炸的位置是船首,所以他們只受了點輕傷。

「我作了個夢。」她沙啞道。

婁戰來聞言,想要松開她,卻被她樓得更緊。

他安慰,「……只是夢而已」她想起什麼了嗎?可如果她想起了什麼,為何她會抱著他?

「很真實的夢,船被炸了……河水將我們分離……」她雜亂無章地說著,那夢境像是她殘破的記憶,只給了片段,卻將那份恐懼深鏤在她心里。

「你想起來了?」恐懼哽在他的喉間。

夢醒的太快,幸福轉眼消逝。

「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她緊抱住他。

唯有他溫熱的懷抱可以安撫她被恐俱包圍的心,讓她平靜下來,不再慌亂。

「別怕,晚點我們就離開攀潮鎮目婁月。」船只突然發生爆炸,他唯一想到的便是追兵趕來了,為了確保她的安全,他能做的就是將她帶回婁月。

就算有一天她恢復記憶,惱他擅自帶她走也無封,他只想保住她。

「為什麼?」龔不悔不解地問。

「比較安全。」

「有人在追殺我們?」她從殘破夢境拼揍出可能性。

「……不,是追殺我,你只是被波及。」

「是婁月的人要追殺你?」他說他是個質子,想當然耳,在婁月是沒地位的,既是如此,婁月皇族會追殺他嗎?夢境里,還有一個她看不清楚面貌的男人,而那地點看起來就像是皇宮內院。「還是弋風的皇族?」

「你別再胡思亂想,躺著歇息。」婁戰來拉下她的手。

「戰來,跟我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掀著他不放,目光很堅定。

婁戰來嘆了口氣,不想再編謊,卻又不能告訴她實情。

她深愛的男人派了人追殺她。這事能說嗎?他不想看見她的淚,更不希望她恢復記憶,想起他人的背叛。

「你的臉色好難看,你是不是哪里受傷了?」注視之間,她察覺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想起先前的爆炸,又發現他已換了新袍,不由得拉著他的袍子。

「沒事。」他拉住她的手。

「才怪。」她身上沒有半點異狀,想也知道肯定是他護住自己,檔住了爆炸的威力。

一扯開衣襟,便瞧見了包扎傷口的布巾,她放輕力道,拉下他身上的鄭袍,看著布巾從肩頭纏到背上,再仔細瞧,他身上傷爪密布,甚至腰側還有未愈的傷。

「怎會傷成這樣。」她心掀疼,探手輕觸著。「很疼吧。」

「不疼,小傷。」

「這哪是小傷,這……」龔不悔擔憂著卻也氣憤著,「太可惡了,為什麼要這麼做?船上有那麼多人,要針對咱們,也不該傷及無辜……」

「所以我們快離開這里,別將其他人卷入。」婁戰來輕握著她的手。「不悔,你的記憶一定有恢復的一日,在你恢復之前,我不多說其他的,你相信我一我就算傷盡天下人,也絕不會傷你。」

「我知道。」她扁著嘴,小臉貼向他的胸膛。

他的一舉一動已足以表明他對自己的心意,對他,她沒有半點疑心。

「天亮,咱們就離開。」

「爆炸傷了很多人嗎?」

「不,那時船工都聚集在船尾,受波及的只有咱們。」正因為如此,他才篤定是追兵趕至。

「那火藥是引信點燃才爆炸的吧。」她突道。

「是如此沒錯。」

「那就代表凶手就在船上,既然如此,雋王爺沒有徹查嗎?」

「他當然要徹查,但我不希望引起其他紛爭,更不希望將雋王爺卷入其中。」雖說相太極看重他和不悔的能力,但他要是得知弋風皇族正在追殺他們倆,天曉得他會不會倒弋,反將他們獻給弋風?

報不悔垂斂長睫不語,門外突地響起落夜的聲音,「主子,雋王爺求見」

婁戰來從落夜平穩的嗓音听出門外應該只有相太極,並無麻煩,于是道。「有請雋王爺。」

門板一打開,相太極便一臉抱歉地抹了抹臉說。「本王真是對不住兩位。」

他微揚起眉。「王爺何出此言?」難道說,追兵已和雋王爺聯系上,而他在計算過孰輕孰重之後,決定要將他們交出?

「本王找到凶手了。」

「呢?」婁戰來垂睫,大手撫上系在腰間的丸節鞭,殺氣在濃睫中隱隱竄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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