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寂寞,也不願意在其他同事面前演出一場只是朋友的好戲。
「那也是,你們老板給的薪水的確不少,可以跟大公司比擬,不會是讓他猜到有人挖角的事吧?」
「你想太多了,遠哲本來就是一個好老板,對于工作認真的員工,他都會給予恰當的薪資,才不是像你說的那樣。」
「遠哲?這麼親切?」
「我們在公司里常會這麼稱呼老板,他雖然已經有四十五了,可是跟我們這些晚輩就像朋友一樣。」
「長得好看嗎?」
「干嘛問這個?」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會對我們老板有意思吧?」
「快說,長得怎樣?結婚了沒?」這可引出沈衛南的興趣了,忙坐直身子專注地問。
「長得還算不錯,看照片年輕的時候很好看,已經結過婚,不過三年前就離了婚,你真的對我們老板有意思?相差十四歲喔!」有點擔心他的興趣開始廣泛到大小通吃。
「我對老頭沒意思。」是他搞不好真的對你有意思,長得不錯,又在三年前離婚……
下次有機會記得偷偷到亞秀公司里轉一圈看看,不弄個清楚他心里不舒服。
「那你干嘛問這些?」轉到大樓後頭進入地下停車場,外面的警衛他時常遇到,自動點頭跟他打了個招呼,不是很擔心他會看出自己跟衛南是什麼關系,他沒神經緊張到那種程度。
「好奇而已。」不想讓亞秀知道他身邊有個這麼「大尾」的對像,四十五歲不算太老,說不定還是可以滿足亞秀的。
「過年嘛!」
「這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過年人沒事做,大腦就容易胡思亂想。」這是事實,可不是他亂說。
「之前你過年可不會這樣。」
「人總是會變的,別想那麼多了,今天是來逛街的……那里!那輛白色轎車正要出來,等他。」
馬上轉話題,再說下去只會讓亞秀更懷疑而已,亞秀可不比自己笨,稍微注意一下要猜出來很容易。
即使心里還是覺得怪怪的,不過就像他所說,今天難得跟他出來逛街,想太多沒意思,還是好好享受兩人相處的氣氛吧!
除夕這天,火車站附近百貨公司里的人潮已經不像幾天前周年慶那樣人擠人,不過還是隨處都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小團體四處看,大多是父母小孩,平時常看到了情侶反而少見,大概都分別回自己老家過年去了。
「你今年不回去跟你爸媽過年嗎?」沒有什麼特別想買的東西,博亞秀走馬看花隨便瞧著。
「去听他們叨唸相親的事?」他不是自虐狂。
「又要你去相親?」刻意使自己的語氣听起來不在乎,沒有人能看出其實每次那兩個字都會使他心如打鼓,隱隱作痛。
「嗯。」
「你的決定呢?」
「沒那打算,恐怕永遠也不會有這個打算,瘋了才自找麻煩。」回答得有點漫不經心,對這一類的事情他向來不感興趣。
他的意思是以後都不會結婚了嗎?
「干嘛問?」
「沒什麼,看見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出來逛,突然想到而已。」總不能告訴他,他始終害怕有一天他又會說出他要結婚的消息,那一次他親口告訴他這消息時的震撼,到現在依然無法忘懷,甚至連當時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他都可以記得一清二楚。
「那你呢?怎麼不見你回家。」記得他家是那種保守的舊式家庭,尤其還是務農的,應該挺注重過年這種大事吧!
博亞秀苦笑搖了搖頭,「我已經很久沒回去了,回到家也和你一樣,他們都希望我快點結婚,我又不想對他們說謊,所以只好當鴕鳥。」這樣,算是一個不孝子吧!他寧可不回去,也不能回家告訴父母他只喜歡男人的事實,那對從小生活在鄉下守禮教的父母親來說,會是怎樣的一個震撼?
尤其爸爸心髒不好……
他不能說。
「不好受?」沈衛南停下腳步低頭凝視那一雙難掩悲傷的眼瞳。
同樣的心情他能體會,只是處境上他比亞秀好多了,至少他結過婚,欺騙父母時比較不容易引起懷疑,而且他的父母身體狀況都很好,個性也比較開明,雖然他不曉得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他喜歡男人會是怎麼樣的一個狀況,可是至少不用擔心鬧個從此你我各不相關,然後順便把父母氣到醫院里去。
博亞秀點點頭,他無法隱瞞這一類的情緒。
他有一對很好的父母,還有很好的姐妹兄弟,只是這些對他好的人,不會有體諒他性取向的一天。
他還想偶爾拿起電話問遠方的父母過得好不好,不想舍這一份沉重的親情負擔。
「可別在百貨公司里哭喔!」沈衛南溫柔笑著,抓起一邊的羊毛帽蓋在博亞秀的頭上,柔軟的帽沿連同那一雙帶著沉沉哀傷的眼一起遮了起來,只留下秀挺的鼻梁,和桃紅色的雙唇。
「呵!」輕輕地笑,拍掉他強拉著帽沿的手,把帽子拿起,漂亮的眼楮水亮亮的,配著那一抹笑,教沈衛南好想就這麼吻下去。
「我後悔今天出來逛街了,還是應該回家一起在床上打滾的。」一邊虎視眈眈的售貨小姐,讓他想趁機偷個吻也困難。
「你小聲一點!」博亞秀很快瞄了一邊的售貨小姐一眼確定她沒听到他剛剛說的話才松了一口氣,受不了地槌了他胸膛一拳。
「放心啦,她听不到的,我可是會密語傳音。」皮皮地故意對售貨小姐一笑,惹得人家尷尬臉紅才回頭得意獻寶。
「傳你個大頭鬼!」都幾歲的人了,手上帽子套向他的大頭,那傻愣愣的模樣,讓他很想拍桌大笑。
原來帥的男人不是穿什麼戴什麼都適合,至少沈衛南戴帽子的樣子看起來特別蠢。
「有那麼好笑嗎?」看他努力忍笑的模樣,抓過玻璃架上的鏡子一瞧,時髦的頭發被壓得扁扁,正好在帽沿下露出一排黑線,把他好看的額頭遮個扎實,跟小呆瓜一樣,連一邊的售貨小姐都在偷笑。
「很好笑吧!」難得有機會可以刺激一下他的自信心,要不然天知道這個男人自戀狂的傾向多麼嚴重。
「是啊!是啊!很好笑!」牙癢癢地故意找了一個女用帽往博亞秀頭上套,上面還頂了綁了線的兩顆絨球,輕輕一動就在大腦兩旁一晃一晃的,好不可愛,只是帶在一個大男人頭上只會成為笑柄。
「沈衛南!」正對著鏡子,要他想不看見自己可恥的樣子都難,好氣又好笑的拿下帽子順手再往那個大頭上一戴。
「噗!」剎時傳來無法克制的大笑聲,惹得一邊的顧客跟其他專櫃的小姐都往這里看,接著理所當然瞧見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得體,長相帥呆了的美男子帶著綁球球的小紅帽模樣。
「笑!笑死你好了!」不是很介意在大庭廣眾下丟臉,還故意對一個笑到不行,沒有半分節制地在原地跳的死小孩拋了個媚眼,讓原本只是牽著小孩輕笑的一對夫妻跟孩子一起大笑出聲。
也有他感到無奈的時候啊!
戴著小紅帽,看著一邊笑一邊擦眼楮的亞秀,還是這樣的表情比較適合他,他家里的事情他沒有辦法幫忙解決,至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別讓他瞧見哀傷的臉。
看他難過,心會痛啊!
都是在一起有八年時間的人了,更何況還有身體上的關系,感情不會比一般朋友少。
「謝謝!」細心的博亞秀怎麼會不曉得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慰他,或許正是因為他偶爾出現的溫柔與了解,才會讓他明明曉得應該抽身離開這樣的關系,卻又難以抗拒吧!
「沒什麼!」只不過出點糗而已。
朝售貨小姐道聲歉,往其他的專櫃走,手輕輕踫了他一下,沒有人的時候牽起,有人來的時候又放下。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們都是喜歡女人,偏偏我們一生下來,頭一個戀愛的對像卻會是男人?」對面一個男孩子抱著大衣,看女朋友試穿新衣。女孩子原地轉了一圈,問男孩子好不好看,大大的眼楮閃閃發亮很快樂的樣子,包含其中的依戀他是那麼熟悉,因為他總是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身邊的男子。
「有人說是上帝錯置了靈魂。」
「你信?」
「不信,很多時候我愛的是男人的身體,不是他的靈魂,難不成我其實這輩子應該當女人才對?可笑!」他從來就不信愛情那一套。「你信?」同樣的問話送回給他。
「我?我不知道。」他知道他愛現在沈衛南,如果有一天他變成女的,他可就無法確定了,他沒辦法跟女人。
想了一下後又接著說。「不過我覺得靈魂跟身體是一起的。」
所以如果你不是長得這麼好看,我不會在第一次見面便為你心動,如果不是喜歡你那風一般的任性無拘無束的性子,即使一開始對你心動,願不願意等待你愛上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概吧!」沒興趣繼續探討這問題,瞧見一邊的皮手套看起來不錯的樣子,取餅來戴上,覺得有點小,又抓住博亞秀的手替他戴上。「挺好看的。」
點點頭,手套里有他的體溫,很溫暖,不想取下來。
沈衛南招呼櫃台小姐問有沒有大一點的號碼,小姐馬上從下面的櫥櫃拿了一雙還包著半透明蠟紙的手套給他,是剛剛好的大小。
「刷卡,兩雙都要。」帶著手套,把皮夾里的信用卡遞過去。
「需要包裝嗎?」售貨小姐看了看兩人,心里覺得兩個好看的男人一起買一樣的手套,有點怪,于是又多看了一眼。
雖然很怪,不過真的都很帥。
「不用,我們直接戴。」
「好的,一共是六千元打八折,四千八百元,請稍等一下。」拿著信用卡往另一頭的收銀台走去。
「室內戴手套?」
「天冷,沒差。」他覺得冷就戴,管他室內還是室外。
「很冷嗎?」他覺得還好。
「還好。」
「那別帶好不好?」
「你不喜歡?」說歸說,他還是依言把手套摘下放進口袋里。
「喜歡,可是我想牽你的手。」不想隱瞞自己的渴望。
「帶著手套還是可以牽手吧?」他也喜歡牽阿秀的手。
「是可以,可是我不喜歡隔著東西。」等他月兌下手套,趁小姐還沒回來,又伸手握住他的。
這樣才可以感覺他的溫暖,那種像是把屬于他的氣息侵入身體每一處的溫暖。
沈衛南笑笑沒有放手,亞秀很少有什麼要求,所以只要是他說的,大多數時候他都會依他。
所以兩人又牽起了手,等售貨小姐回來的時候再放開,沒有人的時候又牽起。
一整天的逛街,他們就這麼一下子牽著手,一下子放開,直到回家進電梯時又牽了起來。
餅年期間,兩個人閑閑杵在家里,除了到百視達租了一堆片子回家看之外,沒有太多樂趣。不曉得為什麼,過年期間的電影頻道,播的都是那幾部片,周星馳,劉德華,成龍這三個人是必然會出現的主角,讓人開始懷疑他們三個人的名字是不是代表賀歲的意義。
「里面的台詞我都可以背了。」正好轉到電影台,播放的是周星星演的「唐伯虎點秋香。」
「又沒人逼你看。」一樣坐在沙發上,背靠著他的身側看書的博亞秀回頭看了一眼對穿腸不停噴血的那一幕,都忘記第一次看是什麼時候了,那時候笑得半死,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喂!我記得我們有一次一起到戲院看周星星的戲,你還記不記得是哪一部?」
「鹿鼎記。」
「沒錯!沒錯!奇怪……我們怎麼會去看這種戲?」不是說不好看,而是記得那時候他們剛認識不久,一個忙著工作,一個忙著一邊讀書一邊打工,兩個人打得正火熱,好不容易一起出門看電影,怎麼會是看這個?
「第一,某人懶得選片;第二,某人喜歡周星馳;第三,某人的前伴正好給了他兩張戲票折扣券,本來是希望某人可以陪他一起看,沒想到卻被那個某人拿來跟新伴看戲。」至于那個「某人」是誰,自己心里清楚。
「喂!你听起來像是很不滿喔!周星星沒什麼不好啊!」
「我有嗎?我只是陳述事實罷了!」就算他不當他是他的男朋友,至少也別那麼實際,害他當時本來很期待的心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
「好吧!那我現在補償你好了。」
「補償我?怎麼補償?再去看一次電影?」他好奇得很。
「當然不是,這麼補。」大手把他橫躺的身子撈了過來,低頭就要吻住博亞秀的雙唇。
一個正宗鐵沙掌打在他的章魚嘴上。
「是你補償我?還是我補償你?」這個人是不是萬年欲求不滿?這幾天每個晚上都做,現在還要再來?
沈衛南嘻皮笑臉地拿開他的手。「電影里的情節都是這麼演的,在歷經千辛萬苦之後,男主角深情對女主角一吻,夠浪漫吧?」
博亞秀哭笑不得。
「浪漫個頭!會累死人倒是真的。」闔起書在他頭上敲了一下,隨著他的拉扯整個人窩在他的懷里頭。
「說真的。」突然擺出非常正經嚴肅的臉,讓博亞秀楞了一下,以為他會接著說出什麼讓人心跳的話,這個人說起甜言蜜語來真的會讓人動心。
「我們在客廳來一發吧!」
去你的!
再一個鐵沙掌抵住那張不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