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房子蓋房子,為什麼變成由我們來蓋房子呢?」哭哭啼啼的少女撫了把淚,紅眸一片婆娑。「我們可是神耶,只要動念之間,萬層宮殿都可平地而起,現在干嘛得用雙手來砍這個比石頭還硬的樹呢?」
听著她抱怨的雙胞弟弟無奈地嘆著氣,揮動著手中晶瑩透明的長劍,「忍忍吧,如果你在這里用法術,那我們真的只有五雷轟頂了。反正屋子蓋好,我們也有個遮擋之處……」
「可是這種天界的寶物,萬界中最珍貴的金屬——重華,令眾生望之喪膽,曾飲過無數敵首鮮血的名刃,卻被拿來當砍柴的工具?!叫我如何舍得呢?」少女還在抹眼淚,心疼地撫著自己手中的寶劍。
「不然你用手劈地動?」少年看了她手上紅紅的痕跡,重重吐出口氣。「別再抱怨了,快來幫我吧,我們總要比孤運氣好,他不但得劈開樹木,還得做些桌子椅子什麼的。」
「可是可是……」少女還是不甘地吸吸鼻子,看著在不遠處擺弄著那些切成方正木條的孤,大叫道︰「孤你這笨蛋,干嘛不用法術呢?」
「嘎?」孤站起身,看了過來。「又怎麼了?」
「孤,我問你!」少女攜著長劍,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你跟我們不同,可以在人間界使用法術的,你干嘛不用,要讓大家一起干苦工?」
「可是梵不喜歡啊。」孤笑咪咪地說著,拍了拍髒污的雙手。
「現在夜梵殿下又不在,你用一下方便大家好不好?」少女軟語央求著。「不然要弄好這些,都不知會是什麼時候了。」
「好可憐。」孤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順便將木屑土灰之類的擦在她肩上,「好好加油吧。」
「孤!」少女的牙齒都在打戰了,驚天動地地怒吼在她喉間打了好幾個轉,卻因有所顧忌而不得不強咽下去,哽得快翻白眼了。「拜托你好不好?」
「嗯,好啊。」孤溫柔地回道著。「有什麼事要拜托我呢?」
少女臉色發青地微笑著,手指抽搐得有如中風一般,「請你用法術幫我們砍一下樹木啊。」
「可是梵不喜歡啊。」話題又繞回了老路。
「好了好了。」少年終于趕在姐姐理智完全失控前拉回她,「孤說的也沒錯。我們要在這里等憐夕殿下,最好還是莫要惹夜梵殿下生氣的好。日,你就坐在一旁好了,接下來的事我來干吧。」
「這怎麼行,你是我弟弟啊。」日童嗔怪地看著他,新雪般的臉上,有著寵愛的神色。「算了,用重華就用重華吧。對不起了,月。」
甭聳聳肩,又去擺弄他那一大堆搞不清長短粗細的木條,深刻研究著,這個坐上去會不會摔了?
「對了,夜梵殿下去哪里了?」
「梵啊,他出谷去了。」孤將兩根木條比劃了比劃,嘆了口氣,再換一根。「他去找藤條來綁房子,順便去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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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孤與梵一同回到絕谷之後,發現已有人先在了,虛驚一場之後,才發現是雙絕童。他們做為憐夕的貼身侍衛,上一次讓憐夕私自溜入人間讓他們在始天吃了很多苦頭,因此這次發現憐夕又跑到人間來,就跟了下來,不敢在留在始天了。
雙絕童跟蹤憐夕留下的靈力,自始天墜下之後便來到這絕谷,其後又因絕谷地勢古怪,四壁陡峭,不使用的靈力的話,他們便出不去了,可是他們又未得到帝準,是私入人間的,這一使用靈力,後果免談。因此兩人商議一番,決定留在這絕谷中等憐夕回來。
有道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他們來得當真是巧,正好主帳僕償,雖然他們不知道憐夕在這個破壞中是不是真的有起來作用,但基于憐夕累累前科,早已是人神共憤,因此他們也無法理直氣壯地為主人辯駁,只有任勞任怨地任梵操使了,也就有了開頭的一幕。
傍晚,忽然風雪大作,飄銀墜粉,大團大團的雪花回旋著自天而降,尤如上天派下的使者,灑滿蒼穹。滿谷的雪色壓著青松,冰稜凝霜,霜花瑩潔,天地一片清朗空曠的白,雖是虛假的純潔,卻也讓人不由虛假地愉快起來了。
正如美景永遠是美麗的,而現實永遠是殘酷的相同。當他們坐在室內時,他們可能有閑情煮酒,烹茶,下棋,又或是對這美麗的景色大加賞嘆一番,希望能下久一點,讓他們靈感更多一點。但是當他們是在平地曠野之上,一連打著哆嗦,一邊用凍到發紫的雙手砍著被天氣冰得更硬的木頭時,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來杯溫酒,來個暖爐,來個屋頂,來個被窩……來個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眼的,卻是最重要的平凡之物!
日童一邊呵手,一邊跳腳,他們自始天而來,衣著單薄,更加無法忍受這種寒冷的天氣,而且天色越暗,空氣便越是冰冷,森森的寒氣讓人快要覺得晚上是不是會凍死在這絕谷中了。一想到這,日童又要開始淚眼汪汪了。
不過教訓是慘痛的。當第一滴淚水凝結在臉頰上,凍成冰石之後,日童就再也不敢輕易流下半滴淚水了,只能哽咽地抽噎著。
「我討厭這種鬼地方,我討厭這種廢人一樣的想法,我好想回到始天,我好想讓這場風雪移開,我好想把這里變成春天,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到,能做到的人卻只會笑得像白痴,都不管我們會不會凍死……」
「雪太大了,不能在空地上升火的,日你就忍耐忍耐吧。」月童一邊安慰著姐姐,一邊開始在木頭上鑽孔。「我們到那樹上去躲躲吧,把這些砍好的木頭連在一起,或者可以擋擋風……孤,你要不要來幫忙一下?」
甭也不知在想著什麼,獨自立在湖邊,任雪花墜滿了肩頭,一動也不動,似與山林同化。好半晌才回過頭來。
「擋風……好啊,我也來幫忙吧。」
日童不住抽噎著,百般不情願地,最後還是彎下腰來,用冰冰硬硬的手,拿著冰冰硬硬的石頭將椹子敲下去。她一邊敲著,一邊想著孤剛才輕聲在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也挺有趣的……」
什麼挺有趣的,干苦工挺有趣的,這個孤莫不成是瘋了?!又或是有被虐狂?!專門自找苦吃?!難怪怎麼說都說不動他用法術幫忙,根本就是找錯了人!!!
「你們在干什麼?」清清的聲音突然出現,完全沒有走在雪地上應有的聲響,嚇白了雙絕童原本便白生生的臉。梵左手抱著一大捆的樹藤,也不知在這冰天雪地里從哪里找出來的,右手提著一只獐及……十來只冬眠的蛇!
「啊~~~~~~~~我最討厭軟軟的東西~~~~~~~~~~~~」日童慘叫出聲,一跳三丈遠,只差跳到樹上去。月童不是很有反映,但臉色也不太好。
「有什麼關系!」梵有些不太爽了。「這種天氣,動物都躲光了,能找到這只獐已是非常難得的事了。要不是多了你們兩個,我何苦又去把這些冬眠的蛇挖出來?!」
「我不吃,我絕對不吃~~~~~~~~~」日童再次慘叫出聲,沒想到這個夜梵殿下看起來漂漂亮亮,文文雅雅的,還真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連這個都要吃,想到那軟軟的東西,日童只覺得快要嘔出來了。
「隨你。」梵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又看那一堆柴,臉色有點沉。「你們干了一天的成果就是這樣?」
「當然不是。」月童乖巧地獻寶著說。「孤還做了一些桌子椅子。」
甭來不及阻止月童,就被老底揭光光,當下雙眼一閉,大嘆天欲亡他。
「桌椅?也好,在哪?」梵想著總算有點成果,讓這群始天之人來干這些事,的確也是為難了他…們……
抬頭望過去……一分鐘……兩分鐘……
「你們說的是這個?!」梵終于微笑了,雖然他笑得手指都在抖動了。
老木盤枝般的椅子,也不知是誰這麼有創意,椅桿都連在一起,三四層疊上來,高低尖銳難平,若有人能坐得下,絕對開花。桌子基本上沒有問題,桌面還算平整,問題在于桌腳,顯然是一段長一段短的,于是短的那邊再加上段,又變長了,再加一段……每個桌腳都加了好幾段,站在眼前,視線正好與桌面成水平,坐下來,正好當亭子用。
唯一一把可稱上好一點的椅子——意思是椅面沒有那麼尖銳——平面呈45度傾斜,可以當滑梯了。
「咳咳咳——」孤在梵溫存的微笑下干咳著,一副我病得很重的樣子。雙絕童則眨巴著絳紅色的大眼。
「難道人間的桌椅不是這樣嗎?」
火上加油的一句話,讓梵笑得非常非常的溫柔良善。
看痴了的兩人,看昏了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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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我不敢踫~~~~~~~」日童哀嚎著,對自己弟弟的失策恨不得咬上一口。干嘛要提起這種讓夜梵殿下火冒三丈的話呢,這下大家都有得受罪了。
月童強咽口水,不讓胃酸真的吐出來,一手雞皮地以兩只手指擰起一條蛇,另一只手上,重華制成的寶劍再沒有半點威風可言,向著蛇頭切過去。
蛇血懶懶地流了出來,大約是被氣溫凍成如此,也免去噴了兩人一身蛇血的苦惱,只是當蛇在死後才扭動的身子踫上了月童的手,他立時發出一陣可以證明他與日童的確是姐弟的尖叫聲。
「啊~~~~~~~~~~~~」
「啊~~~~~~~~~~~~~~~」
雙重奏的效果,讓絕谷中松樹上的積雪掉了一地,于是,第三聲慘叫也發出來了。
「別叫了,我快被雪埋了!」從雪堆里扒出頭來,孤無奈地掃了掃落了一頭的雪屑,而其余細細的則融成水,蜿蜒而下,再凝成冰。
「孤,你來殺蛇,我們來蓋房子好不好?」兩張淚眼婆娑的臉同時望了過來,青青白白的臉色代表他們再也受不了了。
「我也很想啊。」孤這次說的絕對是實話。「但是你想更倒霉嗎?」
三人對看一眼,嘆息一聲,搖頭一下,擺擺手。
在梵的指點下,孤嘗試了十數次,在歷經數次被倒下的木頭敲到,數次將石子敲錯地方,捶到自己手上,又數次將木頭鑽成木柴之後,終于將這些木頭敲在一起,又用樹枝鋪在上頭填塞空隙,最後,再樹藤綁上,克難式的小屋終于完成了。
雙絕童也將十來只蛇殺好,剝皮,去膽。
兩人的聲帶早就被那十幾二十次的慘叫叫啞了,鼻子眼楮都紅通通的,也不知吐了多少次,又哭了多少次,直到現在還在打嗝著。他們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身為皇室侍衛,將神經鍛煉地那麼堅強。如果能早點昏去,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現在,大家就都窩在這小屋中,升著溫暖的篝火,煮著蛇湯,烤著蛇肉與獐肉,幸福地靠在一起。
「我從來都不會為了有的吃和有的住這種小事而覺得幸福,不過,現在就算憐夕殿下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想動上一動的。」日童嘆息著,學著梵將鹽巴抹在烤肉上。
月童點了點頭,好奇地看著蛇肉,又嗅了嗅,有幾分想要嘗一嘗,卻又不敢一試的神情。
甭靠在牆上,梵又靠在孤身邊,轉動著最大的獐肉,听著樹枝發出吱吱的燃燒聲,淡淡的松香混和著肉的香氣,他心中竟有著奇怪的溫馨感。
以前一個人也經常這樣生活著,從來都不覺得這些松香,肉香,有什麼好值得感動的。可是此刻,狹窄的空間,鋪著樹木,顯得很粗糙的坐位,雄雄的火焰,細細說著話的雙絕童,環抱著自己,一句話也不說的孤,卻讓他心中有著充實的感覺。這種感覺,就算在最華麗的宮殿,坐在最柔暖的椅子上,吃著最精美的佳肴,飲著最香醇的美酒,看著最勾人的歌舞,只怕也不會有相同的感受。
‘吱——’地一聲輕響,烤得焦焦黃黃,香香噴噴的蛇肉上油脂緩緩逸出,梵拿起一串,看了看月童,遞給了他。
「吃下去。」
命令式的口氣,讓月童驚訝了下,才接了過來。
「月,你真的要吃嗎?」日童苦著臉,遠遠遮著鼻子,雖然承認很香,但要自己吃下,卻是免談。
月童再次看著梵,梵卻低頭擺弄著獐肉。月童眨眨眼,又看了看笑咪咪的孤,以及有幾分好奇,也有幾分厭惡地看著蛇肉的日童,張開嘴,一口咬下。
「味道……怎麼樣?」日童趴在他身邊,斜著頭問他。
烤得外焦里女敕的蛇肉,有著一種甘甜的異香,淡淡薄薄,纏繞在舌間,軟軟滑滑的,卻又脆潤,沒有半絲腥味。
「很好吃的。」月童眉開眼笑,「你要不要也吃一串?」
「不不不……」日童一連串的推托,再好吃,只要想到是蛇肉,她就吃不下。「我吃別的就好了。」
梵看了她一眼。「劍給我。」
「不好吧……」日童苦著臉,再次為寶劍心疼。但是已經砍過柴了,又殺過蛇了,再切上肉,好像也沒多大差別。「我要那塊,腰間的那塊。」
梵長劍一揮,薄薄的獐肉掉了下來,讓日童用樹枝叉住。又切了一塊,遞給孤。
甭搖搖頭,舉起又黑又紅的雙手給他看。「破皮太多了,拿不動。」
梵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又賭氣地撇開頭,咕噥道︰「就你嬌貴……」
晶瑩的劍芒再次一閃,好端端的烤肉就這麼被切成十幾小塊,梵又用長劍削了一枝樹枝,尖尖的,遞給了孤。「喏,叉著吃吧。」
「好事做到底,你喂我如何?」孤微笑著,吃準了此時的梵內心多少有些罪惡感,不會反駁自己的要求。
「別太過分。」梵不太高興地瞪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反對,就這麼叉起一塊,塞進孤嘴里。
「梵的手藝很好呢。」孤笑著贊了一句,換來梵另一塊烤肉。
兩人一喂一吃,全然不管在旁看傻了眼的雙絕童。
「月,你會不會覺得,我們不該坐在這?」日童小聲地問著。
「好像有點……」月童囁嚅著,「不過我可不想坐到雪地去。」
「那我們還是小聲點,別讓他們真的把我們趕出去了。」日童說得更小聲了。
「如果你們再說這種廢話……」看來注意力好像都在孤身上的梵忽然回頭一瞥,言盡而意未盡,嚇得雙絕童拼命地點著頭,只差沒將頭顱點斷。
晚餐過後,當梵處理好那些骨頭殘骸什麼的,再回到小木屋內,雙絕童已不耐一整天的疲累,將松葉堆推到牆邊,靠在一起沉沉入睡。
甭閉目靠在牆邊,鼻息勻長,似是快要睡著了。
為火堆再添一把柴,拍拍手,頭一偏,左顧右看,想了片刻,走過去,坐下來,梵挖開孤交握的雙臂,自動地靠入了孤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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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日子過了數天,雙絕童逐漸習慣了絕谷中簡陋至極點的生活,也不再如當初一般哀哀叫個不停,有時還想磨著梵一同出谷打獵,不過大半時間都留在谷中自力更生,為小木屋添加一些必要的桌椅榻幾,碗筷羹盤之類。雙絕童的手藝可是比孤好上許多,至少做出來的還算有其實用效果,不至于即不能看又不能用。
甭倒是成了真真正正的閑人了,誰叫他的手工藝是爛到極點了,做一樣壞一樣,他做出的東西最後全成了木柴了,不堪其拼命破壞原料的雙絕童千拜托萬拜托,才將這尊瘟神請出了現場。
這日晚上,眾人坐在椅子上,听著雙絕童對小小事情的獻寶,吃著野味時,屋外突然一陣亮芒閃動,雖是一閃即逝,卻強烈得讓人眼楮一片血紅。
「怎麼回事?!難道又有始天之人來了?!」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著相同的疑問,卻沒人問出口。
「出去看看吧,光芒好像來自那樹屋下面……」梵忽然止住聲,看著孤。
那里,是憐夕留字的地方。
四人一同出去,拂開積雪,原本流光爛美,以靈力寫下的留言已不見影子了。一時雙絕童為之呆然,梵一語不發。
「最糟糕的狀態呢。」孤搖頭。「看來憐夕的靈力全被封起了。」
這件事大家都清楚,卻沒有人敢說出來。若不是憐夕靈力被封,這些以靈力為基礎的字體也不會消失,而更讓人憂心的是,方才那一陣強烈的光芒,攸閃攸逝,不要是在危險關頭的回光返照……
‘哇~~~~~~~~’日童開始濠淘大哭了。「怎麼辦怎麼辦?!回不去了,真的會完蛋了的~~~~~~~~」
「我不知道~~~~~~~~~~」一向比較堅強的月童也淚眼汪汪,哽咽難語。「憐夕殿下會害死我們的~~~~~~~~~」
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雙人抱在一起,埋頭痛哭,哭聲直上干雲宵。
「你們回始天求援一下不就得了,以憐夕的身份,轉輪法王頂多只刁難她一番,不會真的害死她的。」梵這一通話,讓雙絕童哭得更淒慘了。
「憐夕殿下當然不會有事的~~~~~~~」日童抽噎著抹淚。「有事的是我們~~~~~~聖陛下上次說了,如果我們再讓憐夕殿下受到傷害,他就要將我們的靈體投入煉獄去的~~~~~~~~~」
「他說說而已的,不過小事,不會那麼嚴重。」梵隨口安慰著,覺得耳膜快要受不了了。
「不是的……聖陛下,言出必行……」月童也抹著淚,打著顫。「這種……事,他不會開玩笑的……煉獄之火,會將……所有一切焚燒……」他說不下去,又失聲痛哭起了。
看著雙絕童不住打顫著的身子,想到聖對此事的反應,梵心中有著淡淡的怒氣,卻不知從何而來,不過,當雙絕童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悲時,他已沒空去想,只打算開溜。
方方想到,尚未行動,兩只袖子一左一右被人揪住。兩張沾滿淚水的小臉齊齊仰望著他。哀哀怨怨的紅眸,尤如小獸般充滿著熱切的期望……
真是見鬼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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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絕童哭得累了,又暫時放下心,齊齊睡去。梵若有所思地坐在火堆前,默默想著。
「你真的要去轉輪宮?」孤的聲音在只有火堆燃燒之聲的室內輕輕響起。
「反正驚鴻照影一事也算與我相關,讓憐夕涉入原已不妥,趁這機會一起了斷也好。」梵說得言簡意賅,忽又抬起頭來。「孤,今趟之事,你,不用陪我了。」
以梵的自尊心之高,是無法忍受事情要在自己幫助下才能成功的吧。上次的南天之事,是梵在重重打擊之下,一時感觸才有的反應。此刻已恢復了正常,自是不願再向他人求助了。
真是驕傲的人啊……孤嘆笑道︰「好啊,本就想同你說一下的。反正我上次走前擺了天孫一道,這次若讓我也去,只怕天孫馬上就會翻臉的。」
「是嗎。」梵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垂下長睫。
真的很善解人意呢,孤,只要一個小小的表情,你就知道我在想著什麼了。梵為火堆再投一根柴,小心地調整著臉上的神色。
可是,這次你錯了,你並沒有明白我真正的心思。我不讓你一起去,並不只是為了驕傲而已。我,只是不願看到你為了我之外的人盡力!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能看著我!自私也罷無理也罷,你承諾過的……
暖暖的氣息靠了過來,梵抬頭,迎上了純黑的眸子。
深深沉沉,無邊無際的黑色啊,空曠地有如整個宇宙都被包含于其中了,異常異常的暈眩。原以為已看透了,卻發現越來越沉淪,越來越虛無,越來越……無法抓住!
黑眸中忽然閃過笑意,有如冰雪破春妍,不知是冷的多還是暖的多。「梵,你沒問題的,你想干的事,一定會成功的。」
恍恍惚惚地聲音,似遠又似近,明明是孤附在耳邊說的,為何又听不清呢?一顆無法自制的心,在混亂地跳動著,而自骨子中那深深的懶意,讓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動也不動。
以前,距離不是更近嗎?他靠近自己時,趴在他身上睡覺時,為何都不會有這種感覺?這種懶懶的,暖暖的,卻又有著冰針刺體的戰顫,和自神經未梢處揚起的恐怖之感。
動靜極致,不是很有趣,卻是很喜歡的感覺——生機勃勃的感覺!
長長的睫毛微一扇動,斂起淡淡的風情,紫眸迎上了黑眸,忽然伸出雙手奉住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淡淡的,薄薄的,若有若無的,正如兩人之間方自伸起的迷惘。
「送我去轉輪宮吧,孤。」
離別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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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客人要再次上門了。」彩衣女子格格一笑,長袖飛舞。「真的想好好招待他呢……」
劈破的空間中,光芒耀眼,正與空間另一邊的黑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存在于虛無的空間,存在于永恆的黑夜,以參天地之變化的神力凝成的宮殿中,眾生的命運在此編紡,眾生的悲榮興辱,情愛怨慎,只不過操縱在一道細細的線上——細細的命運之線!
這里是轉輪宮,這里是宇宙中唯一長明之地……這里是永遠明亮,也永遠虛幻的萬界輪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