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是寒假的季節,七月的大學指定考愈來愈接近,高三學生依舊在水深火熱之中度過,天氣雖然進入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可是改變的也只有愈來愈緊繃的臉孔。魏師孟站在校門旁,放學鐘聲一響起立刻涌出大片學生,在人群中看見那個身影,魏師孟立刻跑上去按住他的肩膀。
「方蘭臣!」
倏地抬頭來看的人頓時瞪大了眼楮,好象看到死人從墳墓里爬出來一樣。
「我有話想跟你說。」
好象在對木偶女圭女圭說話,少年的表情和眼神都一片空白。
「一下子就好了。」
看他沒有點頭的意思,魏師孟差點要月兌口說出拜托你。
「你還沒吃晚飯吧?去吃飯好不好?不會很久,吃完我會送你回家。」
四周流過的學生吵鬧又擁擠,魏師孟幾乎將他抱在懷里。低著頭看著他的魏師孟竭盡所能地讓聲音不要發顫,他依舊是瞪大眼楮的模樣,但下巴僵硬地點了一下。
魏師孟把他帶到深藍色的BMW—X5前時他的眼楮瞪得更大了,坐進車子後他好象跟不上節拍的機器人,轉動著脖子看著車子里面。
「我換了車子,你可能不習慣。」
魏師孟笑了一下。
「不過還是有CyndiLauper。」
打開音響音樂淡淡地流出來,他還是一副瞪大眼楮好象受驚嚇小鳥的模樣。
包廂式席地而坐應該比較能放輕松吧?懷著這樣的心思魏師孟挑選了氣氛典雅的日式料理亭,穿著日式風味制服的女服務生送上了淡茶、毛巾和餐單。
「你想吃什麼?」
方蘭臣瞪著魏師孟的臉,又去看餐單,重復來回看了好幾遍,才慢慢地搖頭,依然動作僵硬。他不說話的態度讓魏師孟手心微微冒汗。
「這里的鮭魚很好吃,你要不要試試看?」
除了點頭以外方蘭臣沒有第二個反應,在等東西上來的時候他拿著毛巾很緩慢地擦手,料理送上來以後除了垂下頭吃東西,他一語不發,他吃東西的動作很慢,問他好不好吃他也只是輕輕點頭。
「你……」
漫長的沉默以後他突然說了一個字。在魏師孟的心跳中他停了好久才接下去︰「你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是因為戴眼鏡嗎?」
他稍微地點了一下頭。
「還有衣服、頭發……」
「你不喜歡嗎?」
「……不會,很好看。」
魏師孟的心好象被抓著提高以後又被放下來。他願意跟自己交談讓魏師孟放心了不少。
「我收到你寄回來的手機了,為什麼不要了?你不是都有在用嗎?」
「……那是你的,通話費也是你在繳的……我本來沒想到,後來才想到……」
「手機本來就是禮物,通話費用也是禮物啊,你不用那麼客氣。」
魏師孟把充好電的手機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他猶疑地看了好久,才慢慢地伸過手指把手機拿回去,嘴里小聲地說著‘謝謝’。
「我也收到卡片了,對不起,我看到的時候已經過了時間。」
「……沒關系,本來就只是要把手機還給你而已。」
「你那天晚上等了很久嗎?」
不可否認魏師孟很想听他親口說我等你等到天亮的甜言蜜語,可是他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只是說︰「……也沒有等很久。」
說完就一副很認真吃東西的樣子。
如果他可以像以前一樣哭著說我很喜歡你、你不要走……魏師孟就不會感到那麼難以開口了。再度沉入了窒息般的無語中,找不到話題可以打破靜默的魏師孟只好問了學校功課很忙吧、要準備考試很累吧……之類的無聊問題,方蘭臣也只是用‘還好’回答。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愈來愈焦躁的魏師孟在拿筷子沾醬料時不小心踫到桌上的茶杯,杯子一倒滾了幾下掉下了桌子,落在地板上沒有破只是發出鈍重聲。
對面的少年身體陡然顫了一下,他抬起頭看了魏師孟一眼,立刻就拿毛巾去擦桌上和地板的茶汁。明明是自己弄到的他卻那麼焦急。
「你不用弄,叫服務生來就好了!」
他被魏師孟一抓住手就停下了動作,那僵硬的樣子太過明顯讓魏師孟愣了一下,將他的手放開,他把地上的杯子撿起來放回桌上。
「服務生也很忙……」
他低語著。
記起他以前也是咖啡店的服務生,魏師孟有點尷尬,好象有種馬屁拍在馬腿上的感覺。想到這是分手以後——如果把他丟在北宜公路上算是分手的話——第一次正式面對面的場合,才連忙整理心情思索著怎麼譴詞用句。
「我的眼楮……」
可是才一起頭就說不下去了。
我可能會失明,你還要不要跟我在一起?……這種裝可憐似的話魏師孟說不出口,最慘的是那還真是事實。
如果是聖誕夜的那時候或許就說得出這種一廂情願的要求,可是那麼痴心在等自己的情感在兩個月以後早就過了期限了吧?那時候等著自己的他,也不可能知道他要等的人早就跟他預期的‘品質’不同了,變質的東西好象只會朝著腐敗的下場前進而已……
「眼楮可以治好了嗎?」
突然方蘭臣抬起頭來,露出一臉期待的樣子。一直都很冷淡的他忽然一副開花了似的表情。沉浸在思緒中的魏師孟不禁呆了一下,連忙說︰「對,好象是國外那邊開發了最新的技術,可以治得好。」
「那真是太好了!所以今天是為了慶祝才來找我吃飯的嗎?」
「對,而且我有很多話想要跟你說。」
他欣喜的模樣讓魏師孟胸口一熱,忍不住棒著桌子握住了他的手。開花般的燦爛笑容瞬間在眼前如同火花熄滅般消失。
他又露出了那種木偶般瞪大眼楮的臉。
「……我吃飽了。」
餅了好幾秒他慢慢地垂下頭說。一收回自己的掌握對方就立刻將手藏到桌子下面去,那麼露骨的動作讓魏師孟想要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應該是有很多話要說的,是我誤會你了才丟下你不管的、我知道你那一天晚上因為等不到我而哭了、我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看著你……然後,忽然想到了他剛剛那種期待的高興模樣。終于魏師孟點下了頭。
「我送你回去吧。」
把他載到家門前他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連‘謝謝’也沒有,只是默默地下車,站在車窗外垂著頭。好象在等魏師孟先開車離開。
「我明天早上會來接你去上學。」
魏師孟問的時候只敢用肯定語。
他沒有點頭附和,可是也沒有搖頭拒絕。
因為要保持血液循環順暢,所以不能打領帶,雖然改不掉穿襯衫的習慣,不過不再把扣子直扣到最上一顆,為了配合眼鏡和新剪了頭發的清爽造型,所以都選擇淺色系的襯衫,穿上了Herms的鹿皮短外套,在鏡子前照了好久確定沒有問題,魏師孟才終于出門。
一大早等在公寓門前,早起運動的老人們經過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從公寓大門上端的玻璃窗看到熟悉的制服顏色立刻跑下車來,走出來的少年一看到站在那里的魏師孟就停下了腳步,魏師孟連忙打開助手席的門。
「我送你去上學,快上車呀!」
方蘭臣一臉猶疑地看著他,一再被催促,還說著‘會遲到喔’,他才終于肯上車。
早晨接學生去上學,晚上送學生回家,每一次方蘭臣都像是隨時會說出‘我不要’的樣子,可是每次也都被魏師孟哄上了車,溫馨接送期過了將近半個月,他才終于肯跟魏師孟聊天。所謂的聊天也不過是終于有了沉默、點頭、搖頭之外的回答。
「今天天氣好象更冷了吧?」
「嗯,氣象報告說有十二度。」
「山上說不定下雪了呢!」
「說不定……」
「下個禮拜就是過年了吧?」
無意義的問題得到的是點頭的答案。
不過終于他不再忌諱跟魏師孟去吃晚飯,只要一直反復要求他就沒輒了,魏師孟知道他也不是那麼勉強,因為有時候吃完飯的晚上會收到‘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好高興,大概是因為今天天氣很好吧!你呢?’的訊息。但是,從來沒有收過任何提到自己的只字片語。
苞方蘭臣在一起的時候怕被他發現,所以好幾次都漏過了點眼藥的時間,雖然醫生慎重叮嚀過千萬要持之以恆,這種病是一輩子的事情,可是沉在復合(自己認為)的甜蜜戀情里的魏師孟還是很愉快地將之拋在腦後。
斑三生的寒假就算是周末也要在學校上課,有一次周末中午電話響起,听到那首‘Singinginthe
Rain’,正在電影院打發時間的魏師孟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手忙腳亂地跑到外面的走廊上接听。明明知道會打這個手機的只有一個人,可是看到來電顯示真的是他,還是不禁心情激動。
‘……請問,是魏師孟先生嗎?’
生疏的開場白也不能消減高漲的情緒。
「我是。」
‘……我是方蘭臣,今天學校會五點就放學,我另外有事,請你不用來。’
真是讓人不想失望也不行的第一次通話內容。
「有什麼事?」
‘……’
「告訴我沒關系啊,你不說清楚我會擔心……而且我還是會提早去學校接你。」
就算擺明了是威脅也沒關系。
‘……我跟人約好了要去天文台。’
「跟誰?多少人?我可以載你們去。」
‘不用了,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而且已經說好要搭公車去了。’
听到‘只有我們兩個人’魏師孟心里一緊。
「既然只有兩個人,我可以送你們去,反正我也沒有什麼事情,正好可以順道去天文台參觀看看。」
‘……可是,我們……’
「那就這麼說定了,晚上見。」
說完魏師孟先一步關上電話……什麼‘我們’啊?他什麼時候有好到可以稱作‘我們’的對象了?
等到那個‘我們’的另一個家伙出現,魏師孟才知道方蘭臣為什麼那麼不願意搭自己的車。
「哇,好棒,好凶猛的車子喔,BMW的越野休旅車!好帥呀!」
似乎因為先被告知過了……到底被告知了什麼?看見駕駛座上的人,高個子的男孩只愣了一下就恢復過來。
「你又變裝了喔,這次走學生清純路線喔?想騙誰啊?」
特級電燈泡還那麼囂張真是討人厭,要不是因為他……可是就算當初沒有‘分手’,也不一定現在就能繼續在一起。魏師孟頓時心里五味雜陳,不過,眼前看在因為他的份上自己可以跟方蘭臣去約會就暫且饒過他吧!
一路上坐在後座的人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讓一直坐在身邊的人跑去後面陪伴‘畢業的學長’實在很不愉快,可是這是相見以後魏師孟第一次听到方蘭臣說那麼多話。
雖然好象有所顧忌而放不開,但是在他小聲的回應中,魏師孟听到了比過去半個多月加起來都還要多的言語。
從後照鏡里看到的笑容讓魏師孟深深地感到動搖。
……吝于給自己的東西竟然那麼輕易就送給了別人。
真是不甘心。
農歷過年前的市立天文台人不少,雖說簡稱天文台,可是正式名稱應該是天文科學教育館,從未來過的魏師孟不知道平常是什麼狀況,本來還以為是很冷門的場所,沒想到來參觀的民眾卻可以稱得上熙攘。
抵達的時候剛好是晚餐時間,身為唯一的‘大人’,魏師孟理所當然負起了請客的責任,在服務區的餐廳點了青少年們最喜歡的快餐餐,頂級電燈泡在吃漢堡的時候還涼涼地說著︰「請這麼便宜的東西喔,小氣鬼!」
魏師孟只是冷冷送給他一個白眼。
自從生病以後就沒有什麼胃口的魏師孟只喝了難喝的柳橙汁而已,被方蘭臣困惑的眼神一看,自己先講了︰「我來之前就吃過了。」其實根本沒有。
在魏師孟桌子對面坐在一起的兩個少年因為身高相距太大,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同年齡的人,老是居高臨下跟方蘭臣說話的漂亮男孩,不知道為什麼魏師孟愈看就愈覺得不順眼。
吃完漢堡餐以後,三個人去看了很無聊的宇宙劇場,實在不懂他們專門跑來這里是干什麼,終于分出心來的方蘭臣用僵硬的表情向付錢買票的魏師孟道謝後說道︰「我們想去看望遠鏡。」
……又是‘我們’。
只能同意的魏師孟心里不禁發著牢騷想望遠鏡有什麼好看的。可是還是沒有辦法不亦步亦趨地跟在那小小的身影後面。
接近開放觀測室的時間,人就更多了,在排隊的時候還是听到前面兩個少年不斷討論的聲音。
終于排到望遠鏡,透過折射望眼鏡看到環狀排列的星雲時,就連沒什麼感性細胞的魏師孟也覺得有點感動。好象也不是那麼無聊的地方嘛!
走出觀測室後少年們自動往展示場移動,魏師孟很認命地跟在他們身後。
「不會覺得很奇妙嗎?雖然看得到,可是永遠也模不到,現在看到的光線是三十億年前發射出來的,花了三十億年才傳到地球上,那顆星球早就已經毀滅了,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是鬼火!」
把那麼哀傷的事情講得那麼好笑的男孩讓魏師孟啼笑皆非,魏師孟一路跟在背後听他跟方蘭臣聊天,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忽然方蘭臣回頭看了過來。
自己只是笑了一下而已他卻露出驚愕的表情,魏師孟心想沒有辦法晉升為同伴的自己還是好好當個沒有存在感的司機好了。
魏師孟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碩士,可是听到紅位移、三月五日大爆炸之類的話題就投降了。
完全被隔絕于少年們的談話中,可是那種孩子氣研究的說話方式讓魏師孟听在耳朵里,身體自動就產生了不應該的反應。那種想把純真的東西弄髒的感覺……
「所以應該是紅色的光從附近彌散的星際氫氣發來,與星際塵埃反射星光形成的藍光混和後,出現粉紅色,黯淡塵埃則形成絲狀物……」
「真的嗎?可是每一次撞擊都會產生同樣的反應嗎?這跟星球的主要形成物質和撞擊速度有關系吧?還有放射頻率啊!」
面對男孩的疑惑,方蘭臣也有點不安的樣子,他指著牆上燈箱亮著的照片。
「可是哈伯望遠鏡傳回來的星雲撞擊影像就是啊,你看這里有寫,火紅怪獸編號NGC2264的錐狀星雲,看起來很像啊,不然……記起來回去再查好了。」
「拜托,我又不是過目不忘、一目十行,什麼NGC……爛編號啊?這樣我會忘記,可不可以抄起來啊?」
方蘭臣把書包留在車子里,一副郊游打扮的男孩和辭職以後就跟文書無緣的魏師孟,兩個人身上當然都不會有紙筆那種東西。
「那我把編號傳給你,這樣就可以同時記在你和我的手機里了。」
方蘭臣很E時代的提議通過同伴的認同後,兩個少年就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非常熟稔地按著手機上小小按鍵的小小手指可愛得不得了,無視于態度認真的兩個少年,魏師孟心猿意馬地想著自從把手機還他以後,他的手機費用減少了很多,最近也不像以前一樣收到很多e—mail,真是有點無聊……
餅了大約五秒後同時響起了兩個不同的音樂鈴聲,呆了一下的魏師孟按住外套口袋已經來不及了。拿著粉藍色手機的男孩看了一眼背後靈似的魏師孟,忽然叫了起來。
「啊,我忘記把轉寄消掉了!」
面對莫名其妙的突然發言,方蘭臣一臉迷惑。
「他以前叫我把你寄給我的mail轉寄給他,我設定了自動副本轉寄,結果忘記消掉了。」
听到應該列為機密的事情,方蘭臣整個臉色都變了。
「什麼時候……」
「就是你去美國听演唱會的時候啊!」
……只能認命于愉快的夜晚到此為止。
一路上都默不作聲。
掀起低氣壓的男孩察覺氣氛詭異,輕輕松松地撥了一通電話後就被專人接走了。
留下相互別開視線不說話的兩個人。
在天文台晃了老半天,魏師孟對場所不熟悉,對方則一聲不吭毫無表示,也沒有說要走。漫無目的終于到了關門的時間,兩個人沒有一句交談就到停車場上了車。
車子開動以後魏師孟好幾次偷瞄坐在旁邊的人,他垂首不語的姿態如同石柱,久久沒有第二個動作。
好不容易才稍微縮短彼此距離突然又走進了死胡同,魏師孟只有心中滿懷憾恨的感覺而已。
或許應該先道歉……
在道歉以前卻先升起滿滿的對于泄漏秘密的男孩的怨恨。那家伙可是親口發誓過要保密的,就算時過境遷也不能毀約啊……真是的!
「你都看到了……我傳的東西……」
細細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努力隱忍似的緊繃聲音。
「連我說去美國听演唱會都知道……」
直視前方道路的魏師孟只能郁悶地點了一下頭,「嗯」了一聲。從眼角余光可以收入他垂著頭,手指捏得褲子發皺的影像,好象隨時會爆發一樣。
「是……是因為學長知道我跟你交往以後一直給我很多建議,教我很多事,所以我不好意思跟他說我們分手了……我不是故意要說謊,只是想、過一陣子再跟他說……而且後來我真的有說……」
被窺視隱私應該要生氣的人卻是一副做錯事情的樣子,他結結巴巴的辯解讓魏師孟吃驚,想要轉頭去看他究竟是什麼表情,但是開車中不行,已經是將近午夜的深夜,路上車子不多但都速度飛快。猶疑了一下,魏師孟慢慢將車停在路邊的黃在線。
「我、我還騙他說你帶我去很多地方約會,還有說你買東西給我……其實都是說謊的。」
毫無察覺車子停住的他,縮著肩膀埋頭顫抖的樣子好象快要崩潰了一樣。
覺得自己才應該要道歉的魏師孟好象被奪走立場般,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自己最沒有資格說的話。
「沒有關系,誰都會說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魏師孟猶疑著要不要伸手安慰他,這根本是做賊的喊抓賊……大概啦……
轉頭去看他,心想他不知道有沒有哭,可是黑暗中看不見,打開車內照明又很突兀……
「其實……我是想要假裝還沒有跟你分手。」
少年突然說出動人心魄的言語,不禁繃緊手指的魏師孟仿佛能听到自己心髒怦然狂跳而起的聲音。少年將頭垂得更低了。
「在路上老是忍不住注意紫色的車子……根本沒有想過你會換車子,看到穿西裝的人也會好緊張,不知道你早就變不一樣了……本來也不想要拿回手機的,都已經寄還回去了還拿回來很奇怪……可是又覺得說不定哪一天你會打電話來……我真是沒有用。」
他搗著臉已經在哭了。
「我發了很多e—mail……都是騙人的……」
本來想要安慰他的魏師孟臨到嘴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竟然說那麼深情的表白……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心情啊?魏師孟身上每一個細胞似乎都瞬間復蘇了過來,好焦躁……
他抽咽著哭泣的聲音像在抽拉著魏師孟的神經,隱忍太久的底層東西都被翻覆了出來,魏師孟一下子就把什麼要溫柔一點、只要陪伴就夠了……都丟到外層空間去了!
誰叫他那麼可憐的樣子害自己想……
「你發過e—mail說很痛……因為我很用力,又一直要。」
惡劣地提醒他的魏師孟得到的回應是將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微微發顫著的人。
「真的很痛嗎?一點都不舒服嗎?」
默不作聲的少年,好象被逼到懸崖邊的兔子一樣抖得不象樣,真是可憐。魏師孟看著他縮小的身影,難以抑制心
中的狂熱將手穿進他縮在一起的身體中心。
「啊……?」
很容易就拿出來包在手心里的東西也是縮得小小的,拿開手露出臉的人以驚異的眼神看著魏師孟,魏師孟稍微撥弄一下手指他就倒進椅背無力地發抖。
「沒有什麼好哭的,你哭的話我會難過……會想做更過份的事情……」
魏師孟吻住他的嘴,執拗地纏住他亟欲逃跑的舌頭,手中掌握的是只要稍微撫模就迅速變形的器官,在冬夜里灼熱得似乎會凝結霧氣,沒有幾分鐘就瀕臨界線。
「不要、不要這樣……」
熟悉的哀鳴挑撥得魏師孟身心都熱得幾乎要發顫,撥弄著那小巧的還藏在里面的餡,已經抖得仿佛隨時會崩壞了,可是就是不肯。
「射出來啊。」
魏師孟在他唇邊低語著。方蘭臣發出像是即將溺斃的虛弱聲音。
「不要……會弄髒車子……」
「快點射出來啊!」
「啊啊啊……」
太久沒有踫他,魏師孟強烈的需要看到他被自己弄得欲仙欲死的模樣,他那種極力忍耐的樣子根本是故意引起自己的興趣,魏師孟著迷于他被淚水和汗水弄濕的紅潤臉孔。把指甲剌進他細小的出口挑動,他立刻月復部一陣筋攣尖叫著噴了出來,濃稠的液體飛濺上了前方的擋風玻璃和頂棚。
「好厲害啊……該不會真的我沒模就沒有做吧?怎麼可能?」
不住搖著頭的他不知道是在否認還是承認。
每一次他都拼命忍耐又被激得無法忍耐,黏稠的液體愈來愈稀薄,響在耳邊的叫喊愈來愈淒惻。
「不要、不要……會弄髒……」
「我沒有模的時候有沒有別人模過?應該沒有吧?你一直傳e—mail都是說跟我做的。」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不要這樣……」
「一直忍耐對身體不好吧,好好記住我是怎麼模你的,以後才能自己做啊!」
「啊、不要……求求你啊!魏——魏先生……!」
「啊,真是受不了了……!」
竟然用那種聲音、那種稱謂……那樣叫自己!魏師孟忍不住又去吻他哀叫的口唇。
吻得太用力了眼鏡撞上了彼此的臉,魏師孟不耐地摘掉隨手丟開,吻住他的嘴以後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舍得分開。
將他的制服扯開以後,魏師孟將臉埋進去,舌尖找到小小的圓珠就用力含住仿佛要吸出根本不存在的香甜汁液來。
「嗚……嗯……」
他悲切的低吟讓魏師孟幾乎不用怎麼做就要高潮了。
魏師孟連忙將那個小小的身體拉過來,抵到腰間毫不猶疑地刺了進去,越野休旅車的內裝寬敞,可是也不可能讓他隨便亂來,被壓在下方的方蘭臣以奇怪的姿勢承接著男人的撞擊,除了抽搐般的顫震外,就只剩下從鼻子里哭出來的哀哼悲鳴而已。
魏師孟胡亂地模著少年的肌膚,將臉埋在不知道他哪個部位的肌膚上摩擦著,任意地舌忝著、啃咬著。
一邊用力地搖動著,一邊仿佛要將手指插進他肉里般緊緊地抱住。
就算達到頂峰了也翻覆著他嬌小的身體再來一遍。
「啊……方蘭臣……!」
不斷地叫著好幾次在心中激蕩不已的名字,郁悶的心情、悲憤的心情、獨自不安的心情……似乎都融化在少年灼熱的包圍中,煙消雲散。
避他的,誰都會說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給我‘這個人’的話……
呆楞楞睜著眼楮的人好象死了一般,只差瞳孔沒有渙散放大。魏師孟抽開以後他腿抖了一下,皮膚好冰冷。
將他的衣服收拾整理,扣上制服時發現好幾顆鈕扣都不見了,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有了其它表情,逐漸清醒過來。
他動作的時候好象壞掉的機器人,從口袋拿出手帕顫抖著手指。他接下來的舉動讓魏師孟疑惑。
「你在干什麼?」
「擦干淨……」
「只要送去給人整理就好了。」
「……一定要擦干淨才行。」
他跪在椅子上擦著車窗玻璃,小小的手帕一下子就弄髒了,他干脆用衣服袖子去擦。明明全身都在發抖還是不肯停下來。
「是因為被我弄髒了所以才會換車子的吧?因為要讓新交往的人坐,不可以聞到味道……」
一瞬間魏師孟好象腦神經要爆裂般,抓住他的手腕就扯下來,他摔回椅子上抖著嘴唇說痛,魏師孟罩在他身上瞪著他。
「沒有什麼新交往的人!」
「可是,那一天我看到……」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在魏師孟的怒斥下,方蘭臣閉上了嘴巴,他閉上眼別過頭再度流下眼淚,那麼悲戚的模樣。
百分之百被自己強暴的人,他為什麼還露出那麼認命的表情?以往魏師孟的對象都是害怕的逃跑或是生氣的怒罵的……
「是我太過份了,我太粗暴了,對不起……我應該先說清楚的。」
魏師孟在輕撫他臉頰的時候忍不住聲音微微發顫,因為自己要說的話是等同于把心挖出來放在對方面前的要求。
「我……收到轉寄來的e—mail時都很高興,每天都在等著新的訊息進來,感覺你好象是在對我說話一樣,每次看都很快樂……那時候是我誤會你不應該丟下你的,其實我一直沒有忘記你,我一直都想要跟你重新開始……」
深呼吸了一下才說得出口的問題。
「你……還要不要跟我交往?」
其實是想問你還可不可以回來……喜歡我?
等待的時間就算再短暫也漫長得讓人難以忍受,黑暗中,他反射著點點星芒的眼楮因為淚水滿溢而閃爍不已。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才……才這樣說?」
被包圍在懷里的少年搖著頭發出痛苦的哀嚎。
「我沒有辦法、我……」
好害怕他接下來要說的只字片語。
「我根本沒有辦法去喜歡別人……我——我只有你了啊……!」
用手指抓住魏師孟的衣襟,他哀慟地不住流下眼淚,嘴里一說出‘我好喜歡你啊’,就整個人鑽進魏師孟懷中,手指絞得緊緊的好象再也不要放開一樣。
魏師孟把他緊緊抱住以後,就只听到他斷斷續續的泣訴著︰一直都好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又要生我的氣、每天坐車都好害怕……可是又好高興……
相互擁抱了好久,最後才因為天色透出隱隱的藍光而不得已地分開來。
冰冷的晨間氣息透過玻璃染進來,魏師孟打開了車內的暖氣。
「媽媽一定又很擔心了……」
哭腫了眼楮的少年害羞地用袖子擦臉,發現袖子早就沾上骯髒的東西,立刻漲紅了臉,連忙撿起掉在車子地板上的書包,在他從書包拿出面紙前,魏師孟就抽過車上的紙巾擦拭他的臉。
小心地把他臉上的痕跡撫過,忍不住又去吻他的嘴,吻了一會兒放開,才發現他快要窒息地倒在自己手臂上。
「你能回去嗎?這種樣子……」
沾滿污濁痕跡的殘破制服,還有紅腫的眼楮跟嘴唇。
「要趕快在家里的人醒來以前回去,洗過澡以後就不會被發現了……所以要快一點。」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催促著魏師孟開車,可是又用火熱得要命的眼神看著魏師孟。
……感覺好象在叫自己快一點做其它事情一樣……
一旦告白以後方蘭臣僵硬生冷的面孔就像面具似地崩散月兌落,取而代之的是很老實的情感動搖,魏師孟將他送到家門時,他笑了一下。真是睽違了好久的笑容……
「天文台非常好玩,謝謝你載我跟學長去。」
就連這種時候還不忘客氣的道謝,不過‘我們’終于變成‘我跟學長’讓魏師孟感到非常滿意。
「下次再一起去玩吧?」
「好啊,你要提早跟我說,我再問學長有沒有時間……」
「我是說只有我們兩個人。」
他愣了一下,垂下頭,過了幾秒才將沒有意思抬起的頭點了一下。
魏師孟忍不住去模他柔細的頭發,將他的頭發撥到發紅的耳朵後邊又撥回來。然後說︰「過年學校會放假嗎?我們去旅行吧?」
看著他辛苦地走進公寓的背影,絲毫不知反省為何物的男人——魏師孟腦袋里驀地浮現了一幕幕……不可告人的旅游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