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上的門又再度被開啟，這回是一臉疲倦的方翼，只見他輕聲地走到蜷縮在沙發上的方羽身邊。

看著方羽連睡著時都緊皺的眉，方翼知道那天哪天對待方羽一定讓他產生了極大的恐懼吧。可是就算他在看到方羽因為承受不住而昏厥的臉時已深感後悔，但這一切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是失控嗎？

其實一切早在他離開日本踏上台灣的那一刻，就已經無法挽回了。

你會原諒我嗎？你會試著去愛我嗎？

一句句不斷問著方羽也問著自己的問句，卻終究只能藏在方翼的心里，怎麼也問不出口。

不自禁地撫上方羽被劉海遮蓋的額頭，皺起的眉，禁閉的雙眼，緩緩吐出氣息的鼻……最後手指停在抿起的紅色唇瓣，輕輕地刷著。

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能夠這樣觸模方羽了。

當那雙禁閉的眼楮張開，會出現怎樣鄙視，害怕的神情？

而當那紅色的唇瓣再次開啟，又會吐露出怎樣冷淡，傷人的言語？

這些都是方翼可以想象得到的。

突然停下撫著方羽的手，低下頭，方翼用他的唇代替著。

輕輕地，就像羽毛一般，觸踫著，劃過方羽精巧的五官。

「唔……」睡得不安穩的方羽忍不住地發出了不悅的聲音。

害怕將方羽吵醒，方翼只好停下動作，轉身準備離開這間有方羽存在的屋子。

或許是他沒有自信能跟方羽相安無事的共處一室，所以他選擇逃避。

就算只能先逃避一時也好。

餅去這幾天，他一直待在日本朋友介紹的酒吧里充當服務生。

雖然以他的年紀不該出入酒吧，但是因為店里的老板是個很不錯的人，再加上又是經過熟識的人介紹，所以讓他在那邊工作甚至在店里過夜，完全不成問題。

方翼小心翼翼地轉動著大門的門把，深怕一點聲響都會吵醒方羽。

正當方翼以為自己的動作應該不會吵醒沉睡中的人時，他的身後卻傳來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你要去哪里？」像是隱忍著怒氣，方羽開口問著。

其實他早在方翼打開門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只不過他想看看選擇逃避的方翼，現在回來到底想做什麼。

「哥？！你醒了？」訝異的轉過頭與方羽對望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方翼，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方羽。

「你還沒回答我你要去哪里？」直直看著方翼想躲避的眼神，方羽的表情冷漠得讓人讀不出想法。

其實方羽現在面對方翼的感覺，也是混亂得連他自己都理不清。畢竟，一個人長久以來所認知的一切，如果突然在一夕之間全部被推翻，他想沒有多少人可以馬上面對並接受的。

「我要去朋友那里待幾天，我想你可以暫時不用見到我。」

雖然方羽現在的表情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害怕，鄙視，但是看不出情緒的樣子卻也讓方翼的內心無所適從。

應該是錯覺吧？不然他怎麼會有一種方羽是故意躺在沙發上等他回來的感覺？

「朋友？」

原來就算回到台灣，方翼的一切也還是他沒接觸過的世界，比切自己連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方翼的世界似乎是廣闊許多了。

「你是故意在躲避我嗎？為了什麼？愧疚？還是後悔？」方羽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方翼幾乎是啞口無言。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方羽的問題，因為方翼的心里也是一團亂。順從心里的渴望，所以不顧一切地擁抱了方羽，但是事後良心上的譴責，卻又讓方翼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是！我是在躲著你！但是我並沒有後悔抱過你，我只是害怕會從你的眼中看到厭惡還有恐懼，所以我不敢面對你。」

豁出去似的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地說出，方翼真覺得自己跟方羽的關系好象越來越惡劣了。

偏偏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造成的！

看到方翼激動的對自己喊著，方羽的心里突然出現了一種想法——曾經听人說過，如果上輩子是一對無法結合的戀人，那麼這輩子就會變成一對從一出生就在一起的雙胞胎。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他跟翼上輩子是不是也是一對無法結合的戀人，所以這輩子翼才會如此戀著自己？

只愛自己的翼，還有沒辦法愛人的自己……

除了彼此，還有誰能拯救對方？

「我不會厭惡你，但是我的確害怕你對我所做的事。我以為你既然可以守著五年來對我的感情，就不該用那種方式對待我。」

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懂，為什麼方翼會失控地對他做出那樣的事？如果說是嫉妒自己跟東名攸司說話，那也未免太不可理喻了吧！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對你……」

方羽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已經有五年之久？他記得自己應該從未對方羽提起過這件事才對。

「今天東名攸司來過，我問了他關于你在日本的事。」沒有想太多，方羽單純地把自己的消息來源告訴了方翼。

「他……來過？」甚至還大嘴巴的把關于自己在日本的丑事或惡行都說給方羽听？這麼說……

「那麼，你說不會厭惡我，是因為听了東名攸司說的話，所以……你是在同情我？」

一開始當他听到方羽說不會厭惡自己時，心中的確竊喜了一下，以為哪一天方羽說不定真的可以接受自己的感情，沒想到那句仿佛是為自己開啟的一線曙光的話，竟只是基于同情！

「同情？如果你認為同情可以讓我對男人的擁抱釋懷，那你就當我是在同情你吧！」別過臉，方羽不想讓方翼看到自己說這話時的表情。

他想自己的表情一定有些氣憤，也有些難為情，而這些表情同樣不該出現在自己臉上的！

「你……你的意識是……」羽的意思是願意接受他的感情嗎？他不是在做夢吧？如果是在做夢，就讓他永遠不要醒過來吧！

「我沒什麼意思，我要去休息了！」剛剛縮在沙發上睡讓身體更加酸疼了！

留下方翼一個人在客廳面對著令人不知所措的轉變，方羽早就已經回到房間里。

必上房門，這次……就連厚實的門都關不住已經開始轉動的命運齒輪。「方羽！方羽？」

看著手中拿著整理到一半的資料，卻不知神游到哪里去的方羽，東名攸司忍不住地微微提高了音量。

「什……什麼？有什麼事嗎？「回過神看著坐在辦公桌前的東名攸司，方羽不知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錯了？

來東名攸司的公司里打工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吧！

堡作的內容其實十分簡單，只要方羽每天下課後到公司幫東名攸司整理散落各處的資料就可以了。

雖然方羽的適應力很強，但是因為方翼的事讓他老是心神不寧，所以常常出現手在動，可是魂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現象。

每次看到呈現失神狀態的方羽，東名攸司都必須分心喚他幾聲，好讓他回到現實世界來。

「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自從來這里上班開始，我都看到你經常一副神游太虛的樣子？」

雖然方羽發呆並不會對工作早成太大的影響，但是人如果注意力不集中，什麼以外都有可能發生的！

假如方羽遭受到任何的傷害甚至是發生什麼以外，他敢打包票，方翼會馬上沖過來把他殺掉，然後曝尸荒野……

「攸司，我……」被東名攸司打斷了腦中的幻想，方羽卻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出自己的狀況。

先撇開讓他煩惱的主因是因為方翼，一向不習慣將自己的煩惱告訴別人的方羽，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旁人的意見。

「怎麼了？有事就說出來啊！憋在心里會很難過的喔！」盯著方羽欲言又止的樣子，東名攸司覺得方羽應該多表達自己的意見才對。

什麼事都不跟別人說，只是自己一個人獨自煩惱，這樣總有一天腦袋會生病的！

「沒什麼，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加快動作了！」

低下頭繼續將手上的公文以及資料分類歸檔，方羽仍然決定不將心中的疑惑告訴任何人。

雖然表面上他的確像是接受了方翼的感情，但是他心里很明白，那樣的感情充其量不過是因為不願意讓兩個人的關系停滯不前，甚至再度造成傷害。

像這樣的感情別說是愛了，就連最基本的喜歡都談不上！

將手中的公文放進資料櫃里，方羽偏過頭看了一下掛在牆上的時鐘……方翼也差不多該出現了吧！

因為東名攸司總是會在公司里留到晚上十點，而方羽就負責在十點之前將辦公室里已經批閱跟尚未批閱的文件整理好，所以只要一到九點半，方翼就會準時的出現在東名攸司的辦公室里，等著帶走方羽。

丙然！當方羽才將視線從時鐘上移到手中整理到一半的公文時，一張帶著笑容的臉馬上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

「羽，還要多久？」

自從那一天方羽間接的接受了他的感情之後，方翼便不再叫方羽「哥哥」，而是改口單叫名字。

「快好了。」

看著方翼臉上還是維持著像是得到全世界的笑容，方羽不懂自己只不過是對方翼的懷抱釋懷罷了，為什麼他可以笑得那麼開心？

「翼，你也太勤勞了吧？」從批閱的公文中抬起頭來，東名攸司笑著揶揄方翼。

只要是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方翼對方羽的態度就像是照顧情人，深怕方羽晚一點回家會有危險。

如果只單看方翼的樣子，根本就是掉進愛河中快要被溺斃的人，但是方羽的樣子卻冷淡得令人感到奇怪。

「少羅嗦！我還沒跟你算你大嘴巴的帳！」邊動手幫方羽整理，方翼還不忘邊跟東名攸司斗斗嘴。

雖然東名攸司算是一家跨國公司的總經理，但是棉隊方羽還有方翼兩兄弟，卻像是朋友一般，完全沒有隔閡。

「要不是我跟方羽說出你對他的感情，你到現在還一個人在苦苦的單相思吧！」利落的在文件上簽下名字，東名攸司也不甘示弱的回話。

對方翼……他是有感情沒錯！但是有感情並不能代表什麼。

既然知道自己得不到這份噶泥鰍能夠，又何必苦苦相逼而讓所有的人都感到痛苦？調識過自己的心情，東名攸司覺得守著方羽跟方翼的感情，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你這樣說好象我應該感激你是不是啊？」跟東名攸司抬杠，好象已經變成防哪個儀跟東名攸司溝通的方式。

對^東名攸司……方翼的心里不能說沒有任何的尷尬，只是他現在所有的心思全都給了方羽，對其他事他都不去看，不去理，不去說，所以抬杠這種方式除了可以減少一些他們之間難以言語的尷尬，更可以讓他們以較為輕松的態度去面對一些說不出口的事。

「是啊，是啊！說來我也算是大功臣，哪天你可要好好請我一頓！」開著無關緊要的玩笑，東名攸司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有想要守護卻不是去奪取的感覺。

或許這也能算是另一種感情的付出，甚至是另一種幸福！

「你丟不丟臉啊？身為一個公司的總經理，竟然跟我這個窮學生敲竹杠？」繼續跟東名攸司鬧著，方翼一邊偷瞄著方羽臉上的表情。

只見方羽只是微微牽動著嘴角，似笑非笑地，連頭都沒抬。

他……還是沒有接受自己的感情吧？

其實方翼看得出來，方羽對他大概真的只有同情，但是就算只喲同情，只要方羽沒有不理他，他就寧願欺騙自己，總有一天可以讓方羽也喜歡上自己。畢竟他愛方羽愛太久也愛太深了！

所以就算是謊言也好，欺騙也罷，他都無所謂！只要他別再抗拒自己，能一直待在自己身邊就好！

「請攸司一頓也沒關系啊！只不過我們可能只請得起一般的小店哦！」看著手邊的資料已經收拾得差不多，方羽才笑著開口止住兩人繼續吵鬧下去。

每每看著方翼跟東名攸司斗嘴，抬杠的樣子，他心里的無助似乎就可以稍微消失一會兒。

太好了！翼笑得很開心，攸司也是……所以他這麼做應該是對的吧？既然是對的，為什麼他還要對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感到這麼疑惑？

「好啊，好啊！一般小店也沒關系，只要有你們兩個作陪就好了！」听到方羽已經應允了自己，東名攸司也就樂得附和。

挑釁似的看了一直跟他唱反調的方翼一眼東名攸司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像是勝利一般的表情。

「請就請嘛！羽，你好了沒啊？該走了啦！」可惡！暗自在心里罵著東名攸司，方翼心不甘情不願地催促著方羽。

雖然方翼的感情跟同齡的人比起來是深沉了許多，但是有些時候卻又比小孩子還要任性。

「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看著展現出任性的方翼，方羽也只能舉手投降。

對著東名攸司歉意的一笑，方羽只好跟著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方翼先一步離開辦公室。

「小心一點啊！」像個老媽子似的叮囑著兩個人，東名攸司送走了方羽，方翼後，才又繼續埋首在剛才沒批完的文件上。

真是的！這世界上哪有員工比老板早下班的啊！

方羽跟方翼兩個人一走，整棟大樓大概只剩下警衛伯伯跟他這個苦命的總經理了吧！

都怪他沒事要申請把自己調到台灣來！而為了能調到台灣分公司，他還向公司高層保證，一定會讓公司的業績在一年之內成長兩倍。

這下子可好了，眼看著別人都高高興興的回家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還要繼續跟公文奮戰！

看著早已經走過十二的短針，東名攸司伸了個懶腰，準備把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

唉！他的真命天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呢？

喜歡的人都已經心有所屬，而且還兩情相悅了，就只剩下他在一旁當人家的月老兼電燈泡，真的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悲哀了吧！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方羽都會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方羽其實不喜歡方翼似的。

在人家感情才剛起步的時候就出現這樣的感覺，好象有違君子風度，但是他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如果他的直覺是正確的，那他們兩個人會變成怎樣實在令人無法想象，所以還是希望他這次的知覺是錯誤的吧！

必上大門，方翼沒有預警的就直接向方羽逼近。從身後抱住方羽，方翼將頭靠在他的頸窩里，細吻著他白皙的頸子。

「翼……」想阻止方翼的侵略，但是翼緊抓住方羽的手卻不容許他抵抗。

自從被方翼擁抱過後，方翼就不曾無視他的意願而再度對他做出任何事，所以一些比較親昵的動作對他來說還是一樣陌生，不適。

「別再動！」方翼只能出聲制止方羽掙扎的動作，因為他也深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瀕臨爆發的。

「只要讓我這樣抱著你，吻著你就好！我不會對你做進一步的事。」他向自己發過誓，除非是方羽願意給他，否則他不會再做出像哪天一樣失控的事，所以現在他只能籍著擁抱跟親吻，來安撫自己的不安，以及充滿的情緒。

察覺到身後有個東西正抵著自己，同樣是個男人，方羽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那天方翼對他所做的事還歷歷在目，所以一察覺到方翼的火熱正抵著自己，方羽雖然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做任何的動作以刺激方翼，但是他的身體還是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你還是很怕我吧？」在方羽的耳邊輕輕呢喃著，方翼的聲音有著壓抑，痛苦……甚至是悲傷。

「對不起……我真的不會再傷害你了！」

他知道就算對方羽說再多的對不起，似乎也無法減輕一些已經造成的傷害。

每每只要一靠近方羽，方翼就可以察覺到方羽的害怕和顫抖，就好像是一只被傷害過的動物一樣，對任何靠近它的人都會產生極大的警戒心。

自己明明是愛他的，為什麼卻笨到去傷害了他？

「你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我？」這個問題雖然老套，但是對方羽來說，確實怎麼也想不通的疑問。

雖然他跟翼是雙胞胎，但是比起外表，翼比他要好看許多，論起魅力，總是吸引眾人目光的翼，更是比他出色多了！

先撇開他們兩人相象程度達白分之七十的外貌不說，光是同樣身為男人這一點就夠他匪夷所思了。

難道翼在擁抱他，親吻他，對他說「我愛你」的時候，沒有一種……一種像是在照著鏡子對自己說話的感覺嗎？

或許翼真正喜歡的人並不是他，而是自己，只不過自己無法和自己談戀愛，所以翼才會把感情放到他身上也不一定。

這種想法說來不可思議，卻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所以他覺得他有必要問清楚，翼對自己到底是抱著怎樣的感情，是否真如自己猜測一般，只是個「代替品」。

代替品……為什麼當他心里浮現出這三個字時，因為翼的擁抱而急速跳動的心髒，突然會有一股無法言語的刺痛？

「你問我為什麼喜歡你？」他沒听錯吧？在方翼的印象中，這樣的問題好象只有情人在確定彼此的心意時，才會問出如此傻氣的問題。

訝異地看著認真問著自己的方羽，方翼雖然很想回答「不知道」，但是這樣的答案肯定不是最好的答案。

思考了一下，方翼寵溺地將方羽的身體扳正面對自己，笑著開口道︰「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你，或許是命運吧！要我跟一這輩子都不能分開。」

听到方翼的答案，方羽有那麼一瞬間楞住了。那個曾經出現在方羽腦中的傳說又再度浮現——如果上輩子是一對無法結合的戀人，那麼這輩子就會變成一對從一出生就在一起的雙胞胎。

或許他跟翼上輩子也是一對無法結合的戀人，所以這輩子翼才會如此依戀著自己。

謬論！雖然這真的是毫無根據的謬論，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理由可以結實這一段偏離常軌的感情？

就算是借口也好，方羽真的希望有一個理由，能讓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接受方翼的感情。

說他是膽小表也好，自私也罷！

如果沒有籍著命運之說來說服自己，方羽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別人的眼光，甚至是面對自己心中無止盡的矛盾。這段感情注定沒有未來，更沒有終點，唯一擁有的就只有現在！

第一次，方羽主動將雙手攬上方翼的頸子，有些冰涼的唇不再閃躲地印上方翼驚訝的唇……邀請他一起墜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