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薇來到單遠雄的帳篷才知道單墨尋並不在里頭,只讓下人轉達,請她到林邊的溪邊找他,她不疑有他的往溪邊而去,穿過林子,遠遠的便看到單墨尋站在上次她坐的那顆大石上。
陽光打在他挺拔的身影上,讓身著一襲繡銀色雲紋黑袍的他顯得卓爾不凡,她仰頸望著他那像座高山的高大健碩身軀,完美如雕琢般的俊逸側臉,心不由得跳得好快。
「單墨尋!」她手搗在胸口上,壓抑住自己翻騰的情感朝他喊道。
「你來了。」他回過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試圖從君灼華那張明媚的臉蛋上找尋一絲絲的熟悉感,他很快就發現她那雙不帶絲毫雜質、清澈動人的眼眸,流溢著熟悉的活潑與慧黠。
何若薇也發現他的眼神與以往不同,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不見從前看到君灼華時的冷銳、帶著厭惡,反而勾勒著絲絲的柔情。
可溫潤波光里卻又帶著一絲探究,像是要將她看穿似的,看得她有些心虛,不禁咽了下口水,先聲奪人,「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情?」
沉默良久之後,他的嘴角勾起,從大石上跳下指著上游,「陪我走走吧。」
陪他走走?何若薇眼尾劇烈抽了一下,感到詭異地打量他,幾乎要懷疑單墨尋也被他人附身了,否則怎麼可能要君灼華陪他走走?這事是單墨尋最不可能做的事情!
「怎麼,不願意?」他眼中帶著一抹狡黠,嘴角隱隱帶著笑。
「願意,當然願意。」她搓了搓耳朵,指著前方,率先走向前。「上游,你說上游是吧,走啊。」
昂手走在她身後的單墨尋露出一抹笑意,她顯得驚詫又有些慌張神情,還有她搓著耳朵的小動作都被他納入眼底。
從那小動作他便清楚知道,她並不是君灼華,而是那個吸引著他所有目光的女人,那個有著神秘來歷的何若薇。
「單墨尋,你是要跟我談令尊的傷勢嗎?你放心,令尊只要再休養個兩天,就可以啟程回家休養了。」
「我找你來,不是要跟你討論我父親的病情。」他停下腳步,在她回頭的時候凝視著她。
「那是?」她歪頭露出疑惑神色。
「我想向你請教一種病情,那病情困擾著我。」
「你生病了?」她驚呼,抓過他的手就要幫他把脈。
「我沒病,不過我認識的人得了一種病,這種病讓我跟舍弟束手無策,不知該上哪里找更高明的大夫,所以只能找你。」
「你快說,是什麼病?」
「你听過或是遇過一種情況,病人一覺醒來,或者是發生一次意外之後整個人性格大變,變得幾乎所有原本認識他的人都覺得是另一個人?」他看著她的眼,語氣平靜的向她描述癥狀。
她腳下一頓,有些心慌的搖頭,「怎麼會有這種病,我沒見過。」
「是嗎?我以為你會有經驗。」
「我怎麼會有經驗!」她怎麼感覺單墨尋好像是在套她話,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我愛慕的姑娘伊秋語原本是個充滿自信神采的姑娘,落水被救起後就像是換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似的,變得天真孩子氣,她不再見我,偶爾踫到我時總是帶著恐懼,本來會的東西也不會了,常常躲在屋里默默哭泣流淚,嘴里念著若薇這個名字。」他再次邁開步伐,往小徑上走。
她心下一驚,沒料到伊秋語會變成這樣。
听他這麼說,她立刻猜到伊秋語是因為愧疚才躲著單墨尋,才會一個人躲在屋里偷哭,覺得對不起她,一想到這里她就好心疼伊秋語這個傻丫頭。
「以你的經驗來看,你說這是什麼情況?」他負手仰望然蔚藍天空。
「這種病情我沒遇過,實在無法給你答案。」她愧疚的低下頭不敢看他。
她總不能說因為原本寄宿在秋語身上的她離開了,現在他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伊秋語,她那些異常的舉動是因為對她愧疚,這麼一說,秋語有可能被人當成妖魔鬼怪給滅了,她哪里敢老實說。
「事實上,除了秋語外,還有一個人也有這種情形發生,而看著那個人,我甚至都懷疑是不是我對‘她’的思念過深而引起了幻想。」
他轉過身,深幽眸光緊緊鎖住她,她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想著他是什麼意思?
「你不好奇‘她’是誰嗎?」單墨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秋語。」
听到他喊她「秋語」,何若薇整個人向後踉蹌了下,差點被石子絆倒,他眼明手快一把圈住她的腰肢,深邃的陣子閃過一抹笑意,看著眼中滿是驚懼的她。
「或者我該叫你……何若薇!」
當她听到他準確無誤清晰喊著她的本名時,她整個人徹底的慌了亂了,雙手用力的推著他,想要逃離。
「放開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他圈住她腰肢的雙手卻是緊了緊,不讓她有機會逃離自己的禁錮。
「回答我一個問題,只要你答得出來我就放開你。」
她壓下心頭的紊亂情緒,急促地說︰「好,你問。」
「當你成了睡美人,你希望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她一怔,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我要最真實的答案。」
「等我的王子來吻醒我……」她不知最後結果會如何,咬了咬下唇曝嚅不安的回答他的問題。
得到滿意的答案,單墨尋勾著嘴角,直勾勾的盯著緊張不安的她,「好奇我怎麼知道的?」
她點頭。
「那日,你從我父親的帳篷離開後不久,父親對我說了一些事情,讓我心情感到十分煩躁,隨意走著就來到溪邊,剛好在方才我所站的那顆大石上,看到了這輩子最厭惡的女子,本想轉身離去,可沒有想到我卻從她口中听到了一件令我震驚的事,如果不是自己親耳听見,我一輩子也不會相信這件事情。
「那個女子坐在大石上憤怒的抱怨著老天爺,說自己附身在我的仇人身上,讓她不知道怎麼跟我開口說這事。當下我震驚得無以復加,我無法相信這種光怪陸離的事,可她的一言一行都像我所愛的女人,于是……我做了個測試,對她喊出三個女人的名字。
「當我喊君灼華時,她完全沒有反應,可我喊伊秋語時她腳步頓了下,直到我喊出何若薇時,她終于停下腳步,只是當她沒有看到喊她的人,她竟然認為是水鬼在抓交替,你可以告訴我,那位姑娘本名叫什麼,究竟是什麼來歷嗎?」
何若薇猛烈的倒抽口氣,緊張的看著他,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老實說的話,他能夠接受嗎?
他自喉間發出幾聲輕笑,調侃道︰「你說你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怎麼會怕一個水鬼?」
她原本的緊張不安頓時全被他的調侃給擊退,板起臉掄著拳頭就要褪他。「你裝神弄鬼的嚇我,我還沒跟你這家伙算帳,你卻還來取笑我?」
單墨尋朗笑一聲,將她圈進懷中,低喃道︰「該老實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仰首,看著他那雙流溢著柔光的溫潤雙眸,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緩緩的落了回去,沒好氣地提醒他,「你面對君灼華這張臉,不感到惡心憤怒嫌棄嗎?」
「我厭惡的是原本這軀殼里的靈魂。」他寵溺的擰了擰她鼻子。
她抓住他作亂的手,不安的看著他。「你能接受這一切?」
「如果不是已經接受這個事實,我又為何會找你將這一切說開?!」他仰頭望著藍天吁口長氣,「我不得不承認,在我知道真相的當下,我真的很掙扎,想著為何你偏偏附身在我最痛恨的女人身上?當下我真的有想要放棄的念頭,可我舍不得附身在那軀殼下的你,我痛苦掙扎沉思了幾天,最後做出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
「不管你變得如何,即使你附身在我的仇人身上,我也會接受,不為什麼,只因為……」他捧著她的臉,目光誠摯而深情地凝視著她。「我愛的是這軀殼里,一個叫何若薇的靈魂!」
她感動得圈緊了他,「墨尋……」
他捧著她的臉本想親她一下,可看著她的臉半晌,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給我一點時間接受你的新身分。」
她噗哧笑出聲,又不安地道︰「既然這樣……那你要不要反悔……」要對著一個曾經是自己厭惡的人談情說愛,也真是難為他了。
「想都別想,以後這種話也別說。」他瞪她一眼。「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重新接受你的新臉孔。」
何若薇聞言笑開,說的也是,要是他馬上就能接受這張臉,那她就要懷疑他的心意了。「好了,別淘氣了,該從頭到尾將整件事情告訴我了吧!」他牽著她的手走向一顆大石,搭著她的肩一起坐下,看著透亮的溪水從下方流過。
她沉默了下後終于娓娓道來,「墨尋,我本名叫何若薇,當時我跟你說的那個夢,其實不是秋語夢到我,而是我從那個世界來到這里……」
她將她是從哪里來,與伊秋語共用一個身體的事情告知他,又說出溺水後如何附身在君灼華身上,毫無保留、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他。
雖然單墨尋早有了準備,不過親耳听到她說出的事情經過,他還是感到震驚不可思議,瞪大眼滿眼驚詫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你不相信?」
他搖頭,「不是不相信,而是震撼,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你還附身兩次!」
「是啊,我自己也覺得這太神奇,我到現在也搞不清楚我為何會有這樣的運氣。」
單墨尋沉思片刻,「我想也許跟明真大師給你的那串佛珠有關系。」
「為什麼?」
「你不是說他給了你一串佛珠,同時要你謹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心存善念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看來明真大師早已知道你是異世靈魂且會有此劫。
「或者是穿越而來的你,本就該附身在君灼華身上,也許是時間上出了差錯,因此先暫居在伊秋語身上等待時機,而明真大師看透這一切,卻又不能道破天機,只能送你佛珠暫時穩定你的魂魄,暗示提點你等待時機。
「落水時你明明可以對溺水的君灼華視而不見,可你卻不計前嫌的潛入水底救君灼華這個仇人,就是上天給你的考驗,你的善念,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听你這麼分析,好像真的是這麼一回事。」何若薇回憶著當時明真大師跟她說的話,猛然想起一事。「啊,你這麼一說,我這才想起,我的佛珠被扯斷後,我看到一陣白光,接著離開了秋語的身體,隱隱約約之中,有溫暖的感覺包圍著我,等白光消失,我就陷入黑暗,當我醒來後,我就成為君灼華了。」
「看來就是了。」
「如果真是這樣,我看我得去一趟普濟寺找明真大師。」除了感謝,她也還有事情想問。
「屆時,我陪你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