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府世子高鎮迎了百花樓花魁宋楚憐為妾之事轟動了整個京城,此事在大周朝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成了最熱門的談資。
談秀彤打從退親後就將自己關在房里足不出戶,而越王府和敬國公府是正式交惡了,談雲東對此事十分煩心,他本是要談秀彤揭過此事,談秀彤卻是死活不肯嫁,事情傳到了越王府,親事自然告吹。
駱佟將一切看在眼里,她照談思璘的吩咐,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她知道,談雲東並非煩心女兒會想不開,而是煩心在朝堂上多了個敵人,如今他忙著博取二皇子的信任,還要應付太子,加上曾綺芳使性子回娘家住久了,曾太師也對他頗有微詞,偏生談思湛又表明不去接曾綺芳回來,種種原因加起來,令他無比煩躁,他一煩躁,單氏也跟著受罪,他處處挑毛病,單氏便將氣撒在下人身上,弄得下人抱怨連連,府里也雞犬不寧。
由于敬國公府近日彌漫著一股沉悶哀怨的氣息,駱佟便听談思璘的,沒事就往饕餮樓走動,或者去言府找言諍品詩論畫,避開府里的是是非非。
她明白談秀彤如今肯定是生不如死,但她半點關切談秀彤的心都沒有,一個從未對她表達過善意的人,她對對方的痛苦自然也是不痛不癢。
「越王府不是普通人家,跟越王府退了親,要再尋門象樣的親事可比登天還難,駱四姑娘至今還尋不著親事,也是同樣道理。」
饕餮樓後方小樓的小花廳里,駱佟與張令霞一邊研究新菜譜,一邊喝茶閑話家常,她說完談家的境況後,張令霞便下了這個結論。
她原就欣賞張令霞,打從知道張令霞來自那個叫二十一世紀的地方,她看張令霞的眼光更不同了。
那二十一世紀究竟是個什麼地方,那里的女子都像張令霞這般豪爽不拘小節嗎?
她又為何會來大周?與她一樣,前生是死了才魂穿來此的嗎?對于前生之事,可有什麼不甘願的?穿來之後,是否會不習慣大周的生活?她前生是哪戶人家的姑娘,是貧苦還是富裕,前生的樣貌也是生得和張令霞同一模樣嗎?前生叫什麼名字,有丈夫嗎?有孩子嗎……
她想知道的事太多了。
自然了,她好奇的事都不能開口問張令霞,睿王還沒登基,張令霞也還沒寫那部叫孫子兵法的書,在張令霞的認知里,她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這個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張令霞忽然拿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怎麼了?妹妹今日好生奇怪,一直盯著我瞧,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她的舉動令駱佟噗嗤一笑。「姊姊這是做什麼?我就是覺得姊姊好看,所以錯不開眼罷了。」
張令霞哈哈大笑,美眸里淨是戲謔。「妹妹自己生得美如天仙,還夸我呢!瞧你這討巧的櫻桃小口和密到像樹林的長睫毛,誰看了不為你迷醉?我這般長相在京城里沒有兩百個也有一百個,只是路人長相罷了。」
駱佟疑惑的問道︰「路人長相?」
張令霞一笑。「就是比比皆是,長得普通之意。」
駱佟咀嚼著那話,融會貫通之後稱贊地笑道︰「這形容倒也有趣又貼切。」
張令霞一時興起,「妹妹,我來教你下棋如何?我知道你肯定會下棋,不過我要教你的不是圍棋,是別種玩法,叫做五子棋。」
駱佟見她興致頗高,而自己一時半刻也不想回府,便笑道︰「那就請姊姊教我了,想來肯定是極有趣的。」
張令霞眼眸一轉。「可是沒有賭注不好玩,要賭什麼好呢?」
駱佟悠然一笑。「姊姊說賭什麼便賭什麼,我都可以。」
「好啊,是你說的哦!」張令霞摩拳擦掌思忖著。
丫鬟忽然掀簾來報,「大姑娘,睿王妃來了。」
張令霞點點頭。「讓方掌櫃親自招呼王妃到臨湖廂房稍坐,我隨後便到。」
駱佟心里一動。「姊姊和睿王妃也有交情?」
張令霞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睿王妃平易近人,性子既不過分剛強也不柔弱,打從她還未嫁進睿王府我們就認識了,你也一同來,我為你們引見。」
駱佟笑著點頭。
她可一點也不介意和未來的大周皇後打好關系。
駱佟苞在張令霞身後,首度見到了將來要母儀天下六十年的女子。
她這才想到,睿王妃和睿王幾乎一般的長壽,兩人都是壽終正寢,端的是好福氣!
門開,臨湖廂房里,一個妝容華貴的女子安適坐著品茶,六個丫鬟守在外頭。
駱佟打量著睿王妃,就見她容貌跟儀態都相當的端莊秀麗,小骯隆起,顯然身懷六甲,年紀約莫不過比她們大上三、四歲罷了。
張令霞為她們引見。
駱佟埃身施禮。「見過睿王妃。」
「我早听過左丞夫人的美名,今日一見,果然清麗月兌俗。」睿王妃笑容滿面。「快坐,無外人時,咱們以姊妹相稱,便不需多禮了。」
「多謝王妃。」駱佟這才坐下。
三人聊了幾句,睿王妃便有些煩惱地道︰「我這幾日沒什麼胃口,可連累月復中的孩子了。」
張令霞不敢馬虎,慎重其事的問道︰「請大夫看過了嗎?」
睿王妃輕嘆了口氣。「請了幾個太醫看過,開了幾帖治害喜的湯藥,可是都未見成效,這孩子是王爺第一個孩子,母妃也急,深怕會有差錯,幫我找了些民間秘方,可也沒作用,你一向見多識廣,才想來問問你可有什麼妙方?」
張令霞坦率地說道︰「是有幾個法子可以讓你不那麼難受,可那只是讓你不那麼難受,並不保證你就能吃得下,若是你什麼都吃不下,也是白搭。」
駱佟見張令霞與睿王妃說話甚是隨意,便大著膽子說道︰「我倒有道私房菜譜,甚是開胃,不知王妃是否願意嘗試?」
張令霞撫掌笑道︰「太好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呀!」
睿王妃也面露喜色。「我當然願意嘗試,不知妹妹的私房菜譜為何?」
駱佟起身。「請王妃稍候兩刻,我去去就來。」
不多不少,恰恰好過了兩刻鐘,駱佟回到廂房,後頭青兒端著托盤,上面有盅湯品,還有一碟看不出是什麼。
「王妃請品嘗,這是鮮酸蘿卜湯,甜品是甜酸水蛋。」
這兩道開胃菜並不在饕餮樓的菜譜里,是前世她听一位大梁來的音律大家說的,那位音律大家是個極品饕客,游走天下品嘗美食,他說妻子害喜什麼都吃不下,他研究出這兩道菜譜,果然讓妻子胃口大開。
睿王妃動了湯勺,駱佟和張令霞都目不轉楮的看著她,駱佟包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怕睿王妃吃一口就不吃了,又或者吃一口就反胃得吐出來。
幸而,她擔心的事都沒發生,睿王妃不但吃了,還全吃完了,涓滴不剩。
張令霞說笑道︰「王妃姊姊和佟妹妹的緣分就在這里結下了,情定饕餮樓。」
「姊姊真會說笑。」駱佟笑著將菜譜交給王妃的丫鬟。「做法不難,都寫在上頭了。」
睿王妃輕撫著肚皮笑道︰「孩子,將來出生之後,你可要好好地謝謝你兩位干娘哦,干娘們為了讓你能在娘的月復中平安長大,可是挖空了心思呢。」
駱佟瞬間明白了睿王妃的意思,這是要她們給月復中孩子做干娘!
她不由得看著睿王妃的肚子,里頭裝的可是大周下下位皇帝楊越,雖然不若他的父親賢明,不過也在位了四十年。
見兩人都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睿王妃臉上微帶了絲不自在。「你們別放在心上,是我太一廂情願了……」
她家王爺現在並未得勢,母妃在後宮里也不得寵,人人都搶著去巴結太子和二皇子,誰會希罕做她孩子的干娘?
「說什麼呢!」張令霞忙月兌下鐲子塞到睿王妃手里。「這是我給干兒子的見面禮,你替我收著……佟妹妹,發什麼愣呢?你給孩子的見面禮呢?快些拿出來!」
在張令霞的提點下,駱佟也迅速取下玉鐲塞給睿王妃,睿王妃也不矯情推托,兩只鐲子她皆歡喜地收下了。
駱佟心想,張令霞一向聰明過人,听她的準沒錯,再說了,就算張令霞沒有這麼說,她也知道瑞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個寶,自然要搶著當干娘了!
要知道,此時認親跟等到將來睿王登基之後再認可是大大的不同,錦上添花算什麼,雪中送炭才珍貴。
不過,她真要成為大周皇帝的干娘嗎?太不可思議了,回去後,她要第一個告訴思璘……
駱佟回到府里已過了掌燈,她不以為意,不想單氏卻是派了人在等她,她一回府,還沒踏進明秀軒就被「請」到了和翠院,一進暖閣,便見單氏、二太太柳氏、三太太秦氏和談秀彤都在。
安老太君坐在上首,一副心煩的模樣。
見了她進來,談秀彤率先發難。「喲,我們大嫂這可終于回來了。」
「你知道這都什麼時辰了嗎?堂堂左丞夫人,竟在外留連忘返,成何體統?」單氏當著老太君的面嚴厲訓斥她。「不只如此,听說你還摻和了酒樓生意,此事可是真的?」
駱佟也不知單氏是哪里不對,沒事竟想到了要挑她的錯處,她也不想白費力氣與單氏辯駁,只想快點听完訓回明秀軒,便低眉順眼地道︰「母親教訓的是,都是媳婦不對。」
單氏哼道︰「諒你也不敢狡辯,我可不是無中生有。」
「祖母,大嫂如此敗壞門風,您還不家法伺候嗎?」
談秀彤近日越發地陰陽怪氣,且她的身形也越發豐腴了,竟是比被退親之前胖了一倍,半點也不像傷心過度之人。
駱佟看著她,想到前幾日踏雨閑聊時跟她提起,說大姑娘的行徑越發古怪了,會把她院子里的丫鬟輪流月兌光綁在井邊,用鞭子拷問她們為何要勾引越王府世子,發起狠來便不斷的鞭打丫鬟,嚷著要打掉她們的孩子。
她覺得,談秀彤根本已經瘋了,只是單氏不肯承認,更無人敢明講……
「什麼家法?大丫頭真愛說笑。」柳氏打圓場道︰「思璘媳婦不過就是出去透透氣,誤了點時辰,哪里就要用家法了?若被外人知曉,還以為咱們敬國公府都是野蠻之人呢。」
駱佟實在感激柳氏能為她說話,單氏掌家,要跟單氏過不去得有相當的勇氣,單氏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克扣月銀用度,柳氏又沒有丈夫可依靠,能為她說幾句已是不易了。
「二嬸嬸這話可奇了。」談秀彤眼里一絲冷笑一閃而過。「做兒媳婦的有錯,婆母教訓兒媳婦,哪里就會被說成是野蠻之人了?難道要放任大嫂的放浪行徑,在外頭勾引男人,真鬧出什麼不好听的,咱們才來後悔莫及嗎?」
她這話說得又重又難听,連安老太君都眉頭一皺,駱佟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沉默了,不然談秀彤便會說她是默認,因為心虛不敢為自己辯解。
只是她還沒開口,便有個人大步流星走進來。
談思璘不經通報便闖進來,眸里含冰的瞪著談秀彤。「你適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駱佟見他來,心也就安了。
今日她帶寸心和踏雨出去,她被請來和翠院時,寸心跟著來,踏雨則一溜煙不見了,肯定是回去搬救兵,那丫頭真是機靈。
「說便說。」談秀彤見了談思璘也不怕,只皺眉輕哼了聲。「不過在說之前我想問一句,大嫂時不時便出府招搖游蕩,還學那些低三下四的人摻和酒樓生意,這大哥可知道?」
「我自然知曉。」談思璘眉眼一挑,卻是看著單氏說道︰「是我要佟兒無事便出府透氣,免得被府里的污煙瘴氣悶壞了,酒樓生意也是我讓佟兒去摻股的,至于妹妹口中低三下四的酒樓合伙人是裕親王府的大女乃女乃和理國公府的張二爺,若是妹妹覺得他們兩位那麼下作,我一定轉告你的意思。」
談秀彤听了微愣了下,單氏更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也是听人說駱佟在摻和酒樓生意,還以為抓到把柄了,沒想到背後的靠山竟是裕親王府。
安老太君對單氏埋怨地道︰「你也真是的,都經過多少事的人了,事情沒弄清楚便忙著掀風起浪,是嫌咱們府里事不夠多嗎?我說二孫媳婦怎麼還不接回來?難道要太師府上門討公道才要去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