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二舅母真心疼高娃公主,希望她得到幸福,應該就會改變主意,不讓高娃公主嫁給王爺!」
曹振軒沒有說話,此生他見過太多權宜下的婚姻,能否得到幸福可不是這些婚姻必要的考量,但他壓根不管他人心頭的考量是什麼,都別指望算上他這一份。
韓秀芝背靠著曹振軒,看著眼前一片綠色的青翠,天空地淨,明明一樣的景致,有他陪伴就分外的動人。
「我該好好打你一頓。」他輕柔的聲音隨著風飄來。
韓秀芝不禁露出了笑容,抬頭看他,俏皮的揚起臉,「打吧!」
他沒好氣的看著她,她則忍不住吻了下他的臉頰。
「為了不讓高娃公主嫁本王,你就貿然與她比試,難道不怕這一比若一個不好摔下馬,斷了個手臂或腿嗎?」
「不怕!」韓秀芝輕搖著頭,「難道我斷了個手臂或腿,王爺就不要我了嗎?」
這不擺明了吃定他?他不悅的掃了她一眼。
「這眼神好嚇人,」她眨著眼,裝出難過的樣子,「難道我斷了手臂或腿,王爺就不要我了嗎?」
「胡說八道,」他忍不住揚起下巴,「你若斷了個手臂或腿,我還是要你,但痛的人是你。」
「我知道,」她摟住他,「痛在我身體,疼在王爺心里。」
他懲罰似的捏了下她的鼻子,然後帶著她騎馬跑了一圈,才送她回到營帳,「本王還未去拜見大舅父,我先去請安,你別再闖禍,乖乖等我回來。」
韓秀芝當然不會在他剛消氣之後又惹事,于是听話的點著頭,目送著曹振軒離開,正要回帳里,卻看到不遠處有幾個婢女焦急的穿梭。
秋兒拿著洗好的衣物走過來,小聲的說道︰「那些是高娃公主的婢女,說公主到了北邊的大湖去,怕是會想不開,正急著要去勸。」
若真想死就不會搞得人盡皆知了,韓秀芝原本不想理會,但是說穿了,高娃公主也不過就是個小女孩,對于感情抱著天真的情感,也不是什麼心腸惡毒之人,若不是一開始她就擺明了要跟她搶男人,她倒真不介意有這麼一個沒有心機的人當妹子。
「我們去看看吧。」
「王妃,」秋兒瞪大了眼,「王爺要你乖乖待在營帳里!」
看著秋兒,韓秀芝忍不住失笑,「到底誰才是你的主子?」
秋兒不由得嘟了下嘴,「自然是王妃!但是王爺來了,王妃一看到他,不也像小貓似的乖順!」
「你這丫頭,」她忍不住敲敲她的額頭,「膽子倒大了起來!不過這才像是跟著我韓秀芝的人,反正我只是去看個情況,咱們快去快回,王爺不會知道的。」
在秋兒心目中,她家小姐雖然聰明,但跟王爺卻是沒得比,所以她可不認為王爺會不知道,但她沒說什麼,乖乖的跟著韓秀芝走。
遠遠的就看到高娃公主縮在湖畔哭泣,幾個婢女圍在一旁,臉上都布滿著焦急。
有人看到了韓秀芝,連忙退了開來,但是眼神卻有著不屑,畢竟她們是高娃公主的人,心自然是向著主子。
「你來做什麼?」高娃公主哭紅了鼻子,看到韓秀芝,火大的啐道︰「是來看我笑話嗎?」
「我沒這麼閑,成天等著看人笑話。」韓秀芝直接在高娃公主的身邊坐了下來,還月兌了繡花鞋,不顧秋兒大驚小敝的驚呼,將腳給泡進水里,「哇,真舒服。」
斑娃公主微驚的看著她的舉動,一時倒忘了哭泣。
「公主,不如我們暫時先忘了我們之間的恩怨,你跟我說說,你為什麼想嫁給王爺?」
「他是我表哥,我從小就想嫁給他!而且他風度翩翩,總是溫和有禮,跟我那些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講話如雷的哥哥們都不同,而且表哥待你極好,眼神溫柔,我也要他如此待我!」
听她講了一長串,韓秀芝肯定她真的只是孩子,「公主,你還真是天真。」
斑娃公主生氣的瞪著她,「你取笑我?!」
韓秀芝無奈的搖頭,「公主覺得宣王與宣王妃待你如何?」
「姨父、姨母待我極好!」高娃公主一揚下巴,回答的不假思索。
「宣王與宣王妃待我又如何?」
斑娃公主也回得理所當然,「充其量就是以禮相待。」
「是啊,只是若照公主的想法來論,王爺待我好就會待你好,為何宣王、宣王妃待你好,待我卻只是以禮相待呢?」
「因為你是你,我是我。」
「說的好!說到底,就是一句人各有命。你是你,我是我,宣王待你好,卻未必待見我,同樣道理,王爺待我好,卻未必會拿同等真心待你!所以你若期盼嫁給王爺之後,王爺會拿待我的心待你,難道不是太過天真了嗎?」
斑娃公主有些愣住了。
韓秀芝的手搭在「情敵」的肩膀上,開始走向和解的路,「我知道我家王爺是你的夢,你打小想嫁給他,但你可想過,你適合與否?」
「我很漂亮!」高娃公主月兌口說道。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公主,這世上可沒規定漂亮的姑娘就一定會有好的歸宿,可有人跟你提過梅貴妃娘娘?」
斑娃公主遲疑的點點頭,所有人都說梅貴妃是這草原上最美麗的花朵。
「梅貴妃也美,但她最終又如何?想你與梅貴妃是如此相似,同樣都是自由自在活在草原上的漂亮姑娘,卻都一心想遠離這片帶給你們快樂滿足的土地,去追求一份你們心中以為的夢,你們可能都沒想過,不顧一切舍棄了親情,遠離家園,卻未必可以換來想要的愛情。」
斑娃公主被說得有些朦了,可又覺得韓秀芝的話挺有道理,她曾听說京城里處處都是規矩,梅貴妃娘娘不就是這樣郁郁寡歡,沒了生氣。
看出了高娃公主的軟化,韓秀芝又下了帖猛藥,「而且不是我說我家王爺,他雖然長得好看,但是一整天說不到一句話,悶得跟個死人似,對著塊石頭,你說,你能快樂嗎?」
斑娃公主困惑的想了一下,「可是你看起來很快樂?」
「話是沒錯,」韓秀芝當然沒有否認,「那是因為我來自一個更悶、更討人厭的家庭,所以對一個從十八層地岳跑出來的人來說,就算是升了一層地岳都像是去了天堂。但你不一樣,你明明活在天堂,干麼沒事進油鍋受罪,去嫁給我家王爺,你覺得我說的對吧?公主。」
斑娃公主這下真的被說動了,嫁給曹振軒,想一想好像也沒想象中那麼的美好。她喜歡騎馬,不喜歡太多的規矩,她愛這片天空地淨、月明風清,離開之後,她此生都可能再見不到,想來,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就在此時,高娃公主听到身後婢女似有動靜,轉頭一看,發現站在不遠處的曹振軒和他那個她又忘了名字的兄長,她對他的印象就是一身白衣,氣若游絲,不過吹起笛子,笛聲卻很悠揚,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時候來的?
「表哥。」她輕輕喚了一聲。
韓秀芝的身子一僵,表哥?曹振軒來了?她在心中暗叫苦,什麼時候來的,又听到了她多少的話,剛才那番言論肯定惹惱了他……老天爺啊!早知道她還是少說點缺德話比較好。
「王爺。」她一臉嬌笑的看著曹振軒,眼角瞄到秋兒不著痕跡的退遠了好幾步,真是沒有良心的家伙。
斑娃公主縱使平時腦子不太靈光,但也不至于盲目到不知眼前氣氛突然變得古怪。
「表妹,二舅母在找你。」
斑娃公主正愁沒理由走人,一听到曹振軒的話,她很快速的站起身,「我馬上去!」
「公主,我送你。」曹爾丹也不想留下來打擾兩夫妻,離去前,他丟了抹要韓秀芝自己保重的眼神,就跟著高娃公主走了。
斑娃公主看曹爾丹瘦弱,像是一陣風就會被吹跑似的,便伸手扶住了他。曹爾丹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也沒有拒絕。
這下子,除了退得遠遠的秋兒和曹月之外,就只剩兩個人。這些人溜得還真快,韓秀芝埋怨的目光追隨著他們遠去。
「今日我才知,原來本王讓你從地獄逃出升天?」
「是啊,」她收回視線,一臉的傻笑,「托王爺的福,我升天了,現在幸福得跟成仙一樣。」
看著她沒有一絲愧疚的笑容,他不由搖頭。
「王爺,」她立刻討好似的拉著他的手,要他蹲下來,「方才我說的那些話別往心里去,王爺要知道,高娃公主是我的情敵,我總得好好想個辦法應付,不然若真把你拱手讓人,我可不依。」
他的目光看向她泡在水里的腳,皺起了眉頭。
她俏皮的踢了踢水,「其實高娃公主雖然任性了些,但性子不壞,也難怪二舅父和二舅母喜歡,連我都無法討厭,只是若要共享一個男人,就無法平心的看待她的存在,我沒這麼好肚量!不過若是她打消了嫁你的念頭,我還真開心自己多了個妹子!王爺,別生氣好嗎?好些天不見,我想你了……」
他目光須臾不移的盯著她的腳,「下次若再讓我看見你在他人面前月兌下鞋子,我就打你。」
她一楞,最後笑了出聲,「王爺還真是小氣,被人瞧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他皺起了眉頭,看他神情轉變,她立刻偎進他的懷里,收起笑意,「知道,以後不敢了!只是王爺也要答應我,下次不可以再放我一個人。」
他因為她的靠近,心里滑過一陣溫暖,他抱著她,看著眼前的湖泊,享受著與她在一起的平靜時光。
明日就要離開這里,秋兒正忙著張羅收拾,韓秀芝懶懶的窩在椅子上看書,倒也是一派輕松,直到有人來報,說是寧王妃有請。
大舅母找她,她自然不能推辭,換了衣服,韓秀芝帶著秋兒過去,倒沒料到進去時一屋子的女眷正愉快的交談,她有禮的請了安。
「快過來。」敖敦對她揮了揮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旁,「明日你就要走了,來陪大舅母多聊幾句。」
「是。」
「你大舅母這幾天都叨念著心疼你,」塔娜在一旁笑著說道︰「她疼你疼得可跟女兒一樣。」
自從放棄了想讓高娃公主嫁給曹振軒之後,塔娜的態度也跟著柔軟了許多,相處起來比較自在。
「可憐了你這嬌滴滴的姑娘,」敖敦拉著她的手,「也不知是什麼樣的父親,竟然讓自己的兒子去北疆吃苦!連帶也苦了你!」
「不苦,跟王爺在一起,一點都不苦。」
敖敦听了深感安慰,原本京里來消息,說曹振軒娶了個嬌滴滴的國公府大小姐,她心頭還在犯嘀咕,替自己的甥兒不值,但這次見面,她還真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葉柏天帶著背著藥箱的小廝走進來,恭敬的跪下行禮。
「太醫快請起吧!」敖敦連忙說道︰「明日就得遠行,這一走,要再來一趟可不知是何年何月,今日就有勞葉太醫給我們這些女眷們看看身子,順便開些補身藥方。」
「是。」
葉柏天坐了下來,韓秀芝帶笑的看著,沒想到這個葉柏天在這里還真是個大紅人。她陪在一旁說說笑笑,瞧著葉柏天一一為在場的女眷診脈,開藥方。
「王妃,」等到最後一個人看完,葉柏天轉向韓秀芝,「到你了。」
「我?!」韓秀芝覺得好笑,「我身子好得很。」
「反正奴才都已經跑了這一趟,就讓奴才看看吧。」
韓秀芝想想也無妨,便坐了下來,「太醫,你這倒是門好生意。」
葉柏天挑了下眉,有些不解。
「你不妨多訓練些人,開個醫館,在這邊疆之地應該很吃香,再找些人,從中原進些藥材,這買賣之間應該可以賺不少銀子。」
葉柏天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不出王妃還是個精打細算之人。」
「這是當然,銀子這種東西誰不愛,咱們改天再商量商量。」
葉柏天替韓秀芝把脈,原以為她的身子就跟她所說的一樣,健壯得如條牛,但是他卻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的瞧了她幾眼。
注意到他眼神的轉變,她也遲疑了起來,「你可別告訴我,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癥?」
「不治之癥倒沒有,只是——」她的心懸在了半空中。
「有些虛。」
她呼了口氣,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你差點嚇死我了!」
「我給王妃開點補身藥方,」他開好方子,交給秋兒,「你可得好好伺候主子按時吃藥。」秋兒連忙小心翼翼的收好。
「王妃娘娘,」葉柏天站起身對敖敦和塔娜說道︰「奴才要替三殿下收拾些藥材,若沒別的事,奴才告退。」
敖敦聞言,也沒留人,派人賞了不少西北特有的珍寶給葉柏天,就讓他退下。
葉柏天離去前,暗暗的看了韓秀芝一眼。
他的眼神使韓秀芝微楞,垂眸一想便開口道︰「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好,身子有些乏了。」
「那就快去歇著!」敖敦拍了拍她的手,柔聲交代,「晚些時候再過來陪舅母一起用膳。」
「是的,舅母。」帶著秋兒,韓秀芝走了出去,果然在不遠處看到還沒走遠的葉柏天,她立刻快步上前,「我的身子該不會真出了問題吧?」
「問題不大,」葉柏天壓低自己的聲音,神情有些復雜,「王妃有喜了!」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有喜?!懷孕的意思嗎?!
「這怎麼有可能?」她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葉柏天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一臉激動,「王爺與王妃成親數月,怎麼不可能?」
正確點來說不過才三個多月,這也未免效率太快,她的心狂跳,腦子有些混亂,「等等!若我有孕,該是喜事,你為何神情如此凝重?」
葉柏天欲言又止的看著韓秀芝。
「說!」韓秀芝沒什麼耐性的催促,「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事?」
「王妃放心,一切平安,只是王妃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胎,可是世子爺。」
「那又如何?」
曹振軒是王爺,他兒子本來就是世子,這有什麼問題?
「娘娘,王爺才足七月就出世了。」
簡單的一句話,使韓秀芝臉色泛白,「你是怕有人會對我月復中的胎兒不利?」
葉柏天點頭,「若是有心人,不會讓王爺有子嗣。」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這種感覺令人想飆髒話,這下終于知道葉柏天神色有異的原因。她讓秋兒扶她回營帳里,目光呆滯的躺在床上。
秋兒看出主子心中有事,也不敢多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