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守護神 第十一章 就缺神婆這個主心骨(1)

兩人還未進房,這時又傳出了敲門聲,小飛正沉浸在他的玩具里,一萊放下箱籠,道——

「我去開門。」

這幾年根本無人來敲她家的門,今兒個倒是熱鬧了。

一萊出去後又進來,一臉的古怪,「那位婆婆叫我告訴姑娘說她是神婆,姑娘就會見她了。」

「幾日不見,什麼時候開始擺這麼大的架子,這來開門的丫頭又是誰?」尾隨著一萊身後進來的是三花神婆。

靶覺也才幾日不見,她又老了些。

三花神婆多日不見陰曹,跑了一趟樹城,才知道她隨著東家去了府城,吊著心過了幾天,好不容易听到風聲說她回來了,趕緊放下手邊的事過來。

「神婆,她叫一萊,她的來歷我慢慢再同你說,你先坐著,我去給你拿從府城帶回來的糕點和水果。」

「我是專程來吃你那些東西的嗎?」口氣不好是三花神婆的特色,只是這眼一掃又看見在一旁玩玩具的小飛。

哪來這麼大的孩子?

她到底錯過了什麼?

小飛見三花神婆打量他,倒是高高興興的抱著玩具過來跟她問好,「婆婆好,我叫小飛。」

見到這麼小的孩子,神婆一向嚴苛的五官像冰雪融化般的柔軟了下來。「你也好,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會在婆婆孫女的家里?」

她低聲問話的時候,一萊已經端著陰曹張羅的茶和果點放在桌上。

神婆瞥了眼一萊又看看團子似的小飛,不由得嘀咕,「年紀輕輕,孩子就這麼大了啊。」

被誤認為娘,一萊可窘了,只是這婆婆看似和姑娘關系匪淺,居然不認得小飛,那小飛是誰家的孩子?總不可能是姑娘的……呃,私生子。

一時間,兩人有志一同的抬起頭,等陰曹解釋。

陰曹把手里拿著的兩疋上等布料和手鐲放下,面對這兩道眼光,她深深吸口氣,沒想到要這麼快就面對這個問題,佢是她本就打算著要將神婆接過來住,很多事情她也不好瞞她,看來打開天窗說亮話是唯一的路,神婆要是不能接受她身邊這些神神怪怪,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還有一萊,對不住啦,一來就讓你接受這種心髒大考驗。

「女乃女乃。」她軟著嗓子喊。

神婆蹙眉,這孩子幾乎不叫她女乃女乃,但是她要是用這種軟綿綿又甜滋滋的聲音喊她,一定有大事。

幾年前,她喊她一聲女乃女乃,是她要搬出去自己住。

這回,她又做了什麼她不同意她卻執著非做不可的事?

莫非,她和哪里來的野小子生了這孩子?

但不可能啊,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這丫頭就算懷孕她不可能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哪能藏得了肚,再者,她相信自己教出來的孫女兒。

三花神婆本來略帶混濁的目光忽然發出光亮,眨也不眨的看著陰曹。

這是要逼供呢,陰曹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咽了咽口水,舌忝了唇,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女乃女乃,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有那麼一點驚世駭俗,你能不能先做好心理準備,等一下要是出現什麼,可別暈了。」

「我倒想瞧瞧你干了什麼能讓我受不住的事情。」三花神婆好整以暇地道,她這一生就那張不甜且硬的嘴改不了,可也因為她又硬又堅強,才能孤家寡人的扶養陰曹,絲毫不曾喊苦。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陰曹忽然歪了下頭,朝著高空處喊,「始,你能現身讓大家看到你嗎?」

以往始只讓她一人能看得見,現在她想讓大家都見到他,也不知他能否、願不願意?畢竟他的身分可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要是鬧開,這後果……哼,大不了就干脆搬到府城去住,要是還不行,干脆往大京去,她就不信京城這麼大,還容不了她和始。

「你確定?」始的身影還沒出現,聲音如弦琴般低低響起了。

他這一出聲,除了小飛,神婆和一萊全豎起了寒毛,明明沒見到人,究竟是誰在說話?「人家不是說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女乃女乃是長輩,一萊我也信得過她,為了大家將來方便,我覺得還是讓她們見見你好了。」

始對自己的容貌無感,但是听到陰曹的措詞不免在心里冷嘲了下,他若算是「丑」媳婦,天底下就沒有能見人的女人了。

接下來沒听到任何聲響,就在大家提著心七上八下的時候,始也不故弄玄虛,甚至連一點煙霧也沒,就憑空站在那里。

他有著十分獨長的眼,形容一切美男子的詞句用在他身上都還欠缺了那麼一點,不是他不夠美,而是太美,美得無法用這世間的形容詞來形容他,他那一頭如墨染的黑發大部分垂在肩後,小部分挽成小髻,以一根不知是玉是金的烏木簪子固定,身穿秦朝樣式的玄黑色寬大袖收口袍服,袍服上赤金色滾雲邊,腳踏雲履,一只白玉獸佩伏在他的袍子上,他彷佛天生就適合這樣的服裝,就算和這時代的穿著格格不入,但是只要有眼楮的,一看都知道這身裝扮哪是尋常人穿得起的?

這哪里是什麼丑媳婦,全天下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也要自慚形穢。

一萊看得眼珠子轉不動了,喃喃的用飽受驚嚇的聲音坑坑巴巴的叫出聲,「落爺!」

就差那兩撇小胡子了,眼前這倏忽出現的男人和她家落爺長得一個樣,只要眼前這男子黏上兩撇小胡子,活月兌月兌是主子站在眼前。

她腿一軟,癱跪在地。

三花神婆也意識到了什麼,她和曹兒同住的那幾年,恍恍惚惚間也見過那些個身影斑駁的鬼怪,但從沒一個像眼前這男人那麼具體的出現在她眼前,她甚至能感覺得到他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就和一個活生生的人沒什麼不一樣。

但,這是妖。

她沒見過落九塵,自然不知道落九塵和始的面貌有著驚人的相似,不過基于母牛護犢的直覺,她將陰曹拉了過來,護在身後,順便遮去了始的目光,動作敏捷得不像個四、五十歲的婆子。

三花神婆拉得很用力,拉得陰曹的手腕隱隱生疼,還沒來得及皺眉,她听到了神婆的破鑼嗓子吼道——

「你是哪來的妖魔鬼怪,有我三花一口氣在,我不會讓你動她一根寒毛!」

陰曹笑著笑著,眼前竟起了水霧,她慢慢拉著神婆的袖子,那袖子磨破了好幾層,有些油詬還月兌了線。

她以前還小時,飽受一些幻影困擾,者覺得有人在她身邊走動,看似沒有惡意,但她還是很害怕,那時候的她不過是一個孩子,哪里分得出那些「人」是善意還惡意,是三花神婆徹夜守在她身邊,替她打扇子,唱著不流利的兒歌哄她入睡,就算她睡了,神婆也會趴在炕上守護她一整夜。

那時,她很常看見神婆朝著那些影影綽綽、叫人看不清楚的幻影作法,也不知是不是她真的神通了得,作法生效,那些影子會消失一陣子,讓她得到暫時的安寧。

她抹掉眼角的水氣,輕柔又堅定的據住神婆的手,用她最柔軟的聲音道︰「女乃女乃,他不是壞人,他叫始,你別瞧他現在是我的式神,他說他在他那個朝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呢,使可不失禮的。」

「式神?皇帝?」當皇帝當到成了妖怪,這是腦袋壞了吧?

是誰說能當上皇帝的人都英明神武?她看不然。

三花神婆不懂歷史,她只是個用直覺活在這世上的其中一人,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什麼不能要,比起身居高位,享受過奢華生活,臨老卻舍不得放下權勢地位的皇帝,她活得坦然又可愛。

「呸,一個皇帝變成個妖怪也夠他糟心的了。」三花神婆壓根沒有因為始曾為皇帝的身分對他卑躬屈膝,反而反感得很。

不管她的叫罵,始始終用一種看螻蟻的眼光木然的看著前方,可神婆越說越不像話了,他凌厲的一眼瞪過去,神婆被他駭得後悔自己口不擇言,不過退縮後又向前一步,一副「你敢過來!老娘就跟你拼了」的架式。

陰曹見始表情不善,連忙轉移話題,問三花神婆道︰「您知道我為什麼去府城嗎?」

「哼,我還想問你呢,一個女孩子跑那麼遠,也不知會我一聲,害我一頓好找!」

「時間太趕,來不及知會您,別氣了啊。」

「你到底干什麼去了?」別看她和陰曹說著話,一雙眼仍不時的溜向始,好像只要他有個什麼動作,她就能翻桌柢抗。

「就是我在大山里撿到了狗頭金,我拿去換銀子了。」

「什麼?!你一個女孩子竟然跑到大山去?你長大,翅膀硬了,把我吩咐叮囑你的話全部擱腦後了是不是?那深山里有多危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有個萬一……」她中氣十足的聲音罵到後面,就那麼哽咽了,充滿老繭的手揮過來,就要往陰曹的肩膀握去。

這個欠揍、不听話的孩子!她要是失去她……她不敢想……

陰曹不動,「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再說——」她還有始和無塵陪著。

先別說三花神婆哪舍得真的打罵陰曹,手堪堪來到她的肩時,冷不防就被一道極為柔和的風給搧開了,她愣怔了一下,再揮手,又被搧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槁的鬼,她也不看始,握著拳頭,氣呼呼的一坐回椅子。

見她消停了,始手指輕轉,施了法術憑空變出一張白玉凳和白玉小桌,小飛不用人吩咐就開始煮水徹茶,趁著茶水等沸時間,拿出一整套定窯白釉瓷、上頭有著龍鳳紋的茶具,小飛熟練的拿沸水燙著茶具,那兀自忙碌的姿態,就好像屋子里沒有其它人。

三花神婆恍然大悟,這孩子哪是什麼私生子,是人家的侍童呢。

她揉揉眉心,好半晌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實在也不明白你這到底是什麼命,從小就跟這些髒東西扯不開關系,還以為你搬出來自己住,那些個東西也就不會再糾纏著你不放,想不到你卻招惹到這麼只妖怪。」

說著,她不禁流下淚來,她的能力那麼低微,到底她要怎麼做才能護住她的曹兒平平安安長大嫁人?

「女乃女乃,」陰曹的聲音帶著股說不清的酸楚。「要是沒有始,我去不了大山,也撿不回狗頭金和那叫大紅袍的茶樹,我去府城為的就是去換銀子,回來買地種茶樹、蓋大宅,這些事情倘若沒有始,我做不來。還有,我想把您接來一起住,這就是為什麼我要介紹始和您認識,往後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您總不能老是把他當成以前的那種東西,您也不自在。」

「他就這麼好?」異類其心可誅。

再說種茶樹、蓋大宅,哪是這麼容易的事。

「他人真的很好,雖然看起來脾氣太壞,不過誰沒個脾氣?」

听到陰曹居然當著旁人的面稱贊起他來,始起初是詫異,後來就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更多的是欣喜。

他活了多少歲月,看過多少悲歡離合,今日居然因為一個「好」字而心生歡喜,他這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到這里,他猛灌了一杯茶,也不管茶湯還燙著。

三花神婆聞言打量了一聲不吭、看著有著強大氣勢,大到一出現就讓人想匍匐著跪下去磕頭的「皇帝」,她拉著陰曹的手,底氣不足的問著,「和你同住就不必了,我還沒老到需要人侍候,但是買地種茶,你到底換了多少銀子?瞧你手上有點錢就亂花,還買一堆不必要的東西,有些錢就大手大腳的,怎麼不省著點,要不給自己添點什麼也好。」

神婆這是讓步了,陰曹過去,把還癱軟在地上的一萊扶起來,安置在桌前坐好,還從始那里拿了一杯茶水給她,也給了神婆一杯,這才擠過去和神婆坐在長條凳上,手很自然就勾著她的,然後豎起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七」。

至于說服神婆來跟她同住,這事還不急,她一定會設法讓她住進新宅子享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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