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楚嵂淅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確定她沒有半點的不高興,才繼續說道︰「以為你是因為對那個人還有一點掛念,心灰意冷再加上對村子里的人心軟,這才答應接下要幫他們找媳婦兒的事。」
洛晴衣想了想,一臉正經地看著他,「有沒有掛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似乎有人因為這個而吃醋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明白這個一臉正經的小泵娘是在和他開玩笑,「你這是……和我說笑?」
「不好笑嗎?」她輕皺起眉頭,自己這種冷面笑匠的方式應該挺好笑的啊!
她即使只是輕蹙著眉頭,可是那一本正經思考著自己笑話好不好笑的模樣,讓楚嵂淅再也忍不住把她緊緊摟進懷里。
「只要是你說的自然都是好笑的,只是我剛剛被你給唬住了,我一直以為你這樣若遠若近的模樣是因為還掛念著那個臭小子……」楚嵂淅直到如今才終于能夠松口氣。
洛晴衣靜靜的偎在他懷里,听他不斷說著他對常衍熹的娀妒,好笑的勾起唇,難得可以從他這種自信過度的人嘴里听到一丁點不自信的情緒。
不知道是因為他難得話多,還是因為天有些冷,就這麼讓他摟著,那溫暖的體溫讓她居然不想推開他,反倒有種平淡的甜蜜感。
沒有上輩子那樣濃烈傷人的愛,可是就這樣平靜的和一個讓自己心情為之悸動的人站在一起,似乎也很幸福。
「……對了,既然你心里沒有那個臭小崽子,等那幾個老是阻礙我們的攔路虎成親之後,我們也成親吧!」
楚嵂淅不知道懷里的小泵娘其實沒有認真在听他說話,突然話題一個扭轉,覺得天時地利都好,便趁機提起婚事,到時候就算村子里的人想攔,他也有得是法子讓他們攔不住。
「成親?!」
那敏感的兩個字讓洛晴衣瞬間回了神,她似笑非笑的瞅著他,還沒開口拒絕,就听到從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吆喝聲——
「兀那賊子!又來勾引咱們的小妹,兄弟們大家上!」由立冬帶領的六人小分隊一臉怒氣的奔馳而至。
後頭跟著的幾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也是怒氣騰騰的,手里舉著根棒,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把這個膽敢染指村子里唯一的小泵娘的惡賊給打趴。
「南風是怎麼攔的,怎麼還讓他們找到這兒來了?」楚嵂淅也不含糊,這好幾日下來的交鋒,讓他毫不遲疑地把洛晴衣攔腰一抱,直接抬腿就跑。
「別跑!還敔跑!把我們的小妹放下!」
「這是我的小泵娘,以後是我的娘婦兒!不跑才是傻子!」楚嵂淅迎風大吼,丹田的力度絲毫不輸後頭的幾個少年郎。
只是這樣的吼聲完全起不到威嚇作用,反倒更加激怒那些少年郎,一個個放聲大喊,追得更緊了。
洛晴衣看著幾個大男人追逐,唇角忍不住貝起,一開始只是微微笑著,後來則是哈哈大笑。
這樣簡單的幸福真的很好,如果時間可以永遠都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在村子里住了快兩個月,當初那個說質樸過活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在洛晴衣的房里增加了許多花俏的東西。
例如一個巴掌大的香爐,外頭雕花鏤空,里頭裝填削好的香塊,溫溫的放在手心曖手,而且即使拿開了手,也不會有煙燻火燎的味道,而是淡淡的香氣會在手心處縈繞,還有一些插花的擺設、一架輕薄的實木屏風等等。
洛晴衣看著他拿了一堆東西過來,很想要讓他自己把當初說的那句簡樸過生活的話給吞下去。
正頭疼著屋子里多出的一堆東西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楚嵂淅就又捧著一個盒子歡歡喜喜地走了進來。
「衣衣,快來瞧瞧這套衣裳好不好看?」
「我有衣裳的,怎麼又給我買衣裳?」她無奈地走了出去,來到小廳,看著他興致勃勃地從一個盒子里取出一件邊上綴著皮毛的桃紅色衣裳,裙擺上還用暗金色的線繡了滿滿的花圖,不難想象若是穿在身上行走的時候,那宛如踏在金色浪花一般的效果。
要說這翻修的宅子哪里的使用度最高,大約就是她臥房邊上的小房間了,原本是拿來擺放行李和衣棠的,所以規劃得小了,可是村子里的哥哥們還有這個據稱一點都不浮夸的男人偏愛給她買衣料買衣裳,不到兩個月的功夫,小房間都要滿得無路可走了。
而且看起來他們對于將素淡的她打扮成各種樣子的游戲還沒結束,這添置的衣裳首飾還有不斷增加的趨勢。
若不是礙于她現在還在守孝,能夠選擇的顏色布料有限,只怕他們的行徑會比現在更瘋狂。
「衣服首飾哪有嫌多的。」楚嵂淅不會承認自己是想跟村子里愛妹如痴的漢子們一較高下。
如果不是前幾日听見他們在討論等出孝當天要替她好好打扮,他也不會急著又趕緊讓南風下山去找來這件衣裳,雖然比不上宮里頭繡娘的手藝,但依照目前的情況,這已經算不錯的了。
洛晴衣不理會他們男人之間的比較心思,看著那桃紅色布料,不知怎地,心里有種莫名的不安。
可是楚嵂淅好好地站在她面前,那麼就是村子里的誰出了事?她輕撫著那平滑的布料,忍不住皺起了眉。
就在她還在思索之際,一道沉悶鐘聲從村子口傳了過來,一聲接著一聲,悠悠的蕩滿了整個村子,她覺得那鐘聲像是一雙手緊緊揪著她的心,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罷好來到屋外正要進屋的立春幾人,同時眉頭一蹙,除了最小的谷雨外,一個個都快速轉身往村口處跑。
洛晴衣看著谷雨,覺得這情況不大對,快步走了出去,揪住比雨的衣袖,急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這鐘聲是……」
比雨是春季組最小的一個,和村子里的漢子不大一樣,皮膚白皙,一副秀氣稚女敕樣,常常帶著一抹可愛的笑容。
可如今他看著村子里最受寵的妹妹,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那鐘聲的由來。
之前妹妹只是听說過他們做的這個行當,雖說一開始沒有跟其它人一樣嫌棄他們晦氣,可是現在生意上門了,誰知道她會不會被嚇著呢?
最理解自己的人,肯定是自己的敵人,這句話說的一點也沒錯,他的那一點心思,楚嵂淅不用腦子都能夠猜得出來,這一群妹痴,肯定是怕他的衣衣被嚇著了,可是他們不知道,他的小泵娘可不是普通的小泵娘……
死人算什麼?她照樣面不改色。
他不敢說,楚嵂淅索性就幫他說了,「那鐘聲該是讓你們往村口去,怕是有生意上門了吧,你不趕過去行嗎?」
這些日子他也算是模清楚了,樊家村雖說是干趕尸這行當的,可是接到生意,並非村子里所有人都會一起出去,畢竟平日他們還是得務農維生,所以村子里總會安排人留守和出去接活的,剛剛立春一听到鐘聲就走了,想來這回輪到的就是立春他們。
洛晴衣莫名覺得心里頭的不安和慌亂越來越明顯,她撩起裙子也往村口跑去。
她一跑,谷雨還有楚嵂淅也跟著她一起跑,到最後因為她的速度太慢了,還是楚嵂淅覺得她表情不對,攔腰將她抱起一路往村口趕。
老村長和其它人都已經到村口了,老村長站在最前方,站在正對面的是一群穿著白色孝服的人,洛晴衣三人趕到的時候,正好听見老村長在回他們的話——
「病死的我們不接。」老村長冷著臉,淡淡的說。
樊家村自有規矩,病死的不接,壽終正壽的也不接,前者的來由不明,後一條則是避免跟鏢局搶生意。
「我知道樊家村的規矩,可是這人不是普通的病,問了鏢局,都無人肯接,所以我們才找到這兒來。」穿著孝服為首的男人神色疲憊,臉色偏黃,一雙眼楮下的黑眼圈又大又垂,
要不是死人放在後面的棺木里,打眼一看還以為這個人就是要護送的尸體。
「不是普通的病?」老村長眼神一凜,後退了幾步,「你們是從哪兒來的?該不會是西凹子村吧?!」
那人沒想到老村長居然馬上就識破他們的來處,惶惶然的擺手,「不是……我們就是路過,不是那兒的人。」
「不是?」老村長冷冷地看著他,「你在說謊,你想要找我們送東西回去,最好給我老實說話,否則只能請你們怎麼來的就怎麼回了。」
領頭的男人沒料到老村長的態度這麼強硬,可他知道如果連樊家村都不收,只怕附近就再也沒有人可以走上這一趟了……
他咬咬牙,看著身後一群人和最後的那副棺材,最後還是老實說了,「老人家沒說錯,我們的確是從西凹子村來的,可是我們真的沒進村子里,西凹子村幾年前出了怪病,咱們這西南的人哪里不清楚,可是我那堂叔不听勸,就說要往里頭瞧瞧,看看人家說的鬼村是怎麼回事,就去繞了一圈,也沒怎麼的,我們就走了,結果……」他戛然而止,滿臉驚恐。
誰能夠想到才過了一晚,堂叔就開始發高熱,還一直想喝水,眾人本想是因為身子燒著,會口渴也是正常,便隨他喝去,可是隔了一天,堂叔的肚子都喝脹了,還是不停地喊渴,這下子他們終于知道不對了,可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們也沒別的法子,只能夠趕緊趕路,就想著到城里去之後,好好找個大去看看。
可是那病來得又急又凶,堂叔一路上拼命喊渴要喝水,他們又不敢再讓他猛灌水,干脆拿了繩子把人給綁著,又過了一天,人開始又拉又吐,沒人能受得了那味道,原本趕路的進度又給拖延了。
正常人這樣又吐又拉的,不到半天都能把腿給拉軟了,更別說堂叔之前還發燒了幾日,隔了一晚再看,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可是這會兒要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也來不及了,他整個人已經都要不成人形了。
他們這一回也不怕臭了,左右都是同宗的兄弟,鼻子捏著抬了人,加快速度往城里趕,然而在進城前,人就斷氣了。
這人都死了,他們也只能尋了鏢局打算先把人給送回去,可是那些人光听是從西凹子村那方向來的,關于一些細項就問得特別仔細,有些甚至沒多問,直接就把他們給趕了出去,樊家村是他們能夠找的最後一個地方了……
男人滿臉的疲憊,也知道他們一開始隱瞞的確是有錯處,可是他們一群人已經為了堂叔折騰許多日子了,好不容易買了棺木把人先給放著,可是這幾日他們也有幾個人發燒了起來,本來就人心惶惶,現在更是怕得不行。
如果是西凹子村那怪病,自然只有等死的分,可是如果不是的話,若是跟那個堂叔一樣的病,那又是什麼傳染開來的不提,那個病的進展過程誰都看見了,就怕最後變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不如一刀抹脖子來得痛快。
他苦著臉把過程來歷都給說了,抬頭看著老村長的時候是滿臉的乞求。
老村長干這一行的自然知道當年那西凹子村的事情,也知道這群人心善,特地找上他們也要把人給送回鄉。
老村長心生憐憫,看了看他們放在後頭的棺木,打算開棺先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若只是普通的急病,破格一回兒也不是不行……
「開棺吧,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再來提這門生意我們接不接。」
老村長說完,身後便站出來四個中年漢子,皆是一臉嚴肅。
「老人家,這可真是太感謝了,後生姓邱,不嫌棄的話,喊我一聲邱長海就行。」邱長海探了探手,打算要讓老村長們先開棺。
說開棺也不正確,畢競還沒做法事,這棺木也只是暫時之所,上頭也沒有釘上木釘死鎖,所以沒有那麼麻煩。
樊家村的四名大漢站在棺木的四個角落,那棺木也算得上是好料子了,但是靠得近了還是隱約可以聞到一股子惡臭。
幾個人臉色一皺,皆是心里有數,這棺材里只怕不是正常病死該有的景象,同時向老村長使了個眼色。
老村長攔住了幾個想要跟上來的二十四節氣,一個人慢慢的走到了棺材前頭,沉聲大喝,「開棺!」
洛晴衣站在邊上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話,可是看著那四個人猛地出力把棺材板給掀開的瞬間,她心中的不安感瞬間升至最高點。
「別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