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空氣微涼,在潘恩的營帳內,祁晏及多名主將都在為這兩日即將拔營部署一事做準備,並將搜尋回來的敵情再做最後進攻的謀略確認。
一群男人們談的事極為嚴肅,但祁晏的心思卻不由自主想到靖閔,尤其是今晨醒來時,她蜷縮在他懷里的一幕,那柔女敕細膩的同體依偎著他,胸前的豐盈隨著她呼吸起伏,像在誘他俯身攫取……
「王爺,那就這麼決定了?」
祁晏聞聲驀然回神,看著潘恩及幾名戰友,俊臉上表情略顯尷尬,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分心。
原來「紅顏禍水」的說法果真其來有自,但明知這一點,他卻仍想再見她一面——在她離營前。
畢竟,這一回戰事規模不小,生死有命,誰也說不準,萬一……
深沉的黑眸倏地閃過一道不舍,他朝眾人點頭,「對,就這麼決定了。」
生平頭一次,祁晏屈服內心的想望,允許自己短暫的放縱。他揮開厚重垂簾,步出沉悶的營帳,瞥了不遠處自己的寢帳一眼,卻先轉往伙夫的營區而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寢帳里的靖閔在床楊上翻了個身,眨眨眼睫,有些迷迷糊糊的蘇醒過來。她一時還恍種,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可在看到凌亂的床鋪後,昨晚的一切她便想起來了。
她臉紅心跳瞪著另一半空著的床位,感覺到身子酸疼不已,卻也不得不承認男歡女愛原來如此銷魂……
這一想,粉頰又是火辣辣,她搖搖頭甩去遐思,胡亂抓了衣服穿好後,步出內帳,就見外帳有兩名士兵背對著她,守在帳門口。
兩人在听到她步出內帳的腳步聲後,連忙回身低頭,拱手行禮,「王爺有交代,不要吵醒王妃,不過一旦王妃醒了,就要準備離開。」
他還真是迫不及待想攆走她……她吐了口氣問︰「王爺人呢?」
「稟王妃,王爺與副帥等人正在商談戰事策略。」
哦,那肯定是聊什麼情報、兵法的,那種嚴肅的事她可不能去打擾。
但是……她得離開了呀!她心里還渴望再看他一眼,這該怎麼辦?再怎麼說他們終究圓房了,古代一女不事二夫,老公要去打仗,老婆總得說些臨別前的貼心話吧?
她向士兵示意自己要去見祁晏一眼,剛離開寢帳,就見到潘恩從另一個營帳走出來。
「王爺人呢?」她莫名有點兒不好意思,目光在短短和對方相遇後即轉開來,大眼東瞄西瞧就是沒再對上他。他看她的表情也有點兒怪,只是她又說不出是哪里怪。
潘恩頓了一下,掩去眸中復雜的情緒後,這才帶著笑容道︰「王妃先回寢帳吧,王爺應該一會兒就進去了。」
是嗎?!但好像也只能這樣了。她點點頭返回寢帳內,沒想到潘恩也跟著走進來。
此刻他的神情絕對是友善的,所以這兩天,她曾感覺到他的不友善,都是她自己多想了?
「王爺今日真是令人意外,竟怕我們討論戰略的聲音吵醒王妃,所以才命大伙特別移到我的營帳去。」
她直直的看著他,直覺他還有話沒說完。「所以呢?」
「王爺他是一個很好的男人,認真說來,以他的身分沒有必要親自上戰場。但他勇于承擔,對自己太嚴苛……」他朝她一笑,「不過在看到這兩日王爺跟王妃的相處情形後,我很高興皇上這次貿然指婚的對象是王妃。」
意思是她很適合祁晏嘍?「我可沒有大家說的那麼好。」這一點,她倒很坦然承認。
「但他喜歡你。」這是肯定的,也令潘恩很驚訝,他原以為冷血淡漠的祁晏沒有弱點,現在看來他似乎找到一個了。
「怎麼可能?!」靖閔突然想到昨晚,可一對男女——尤其是夫妻,要「蓋棉被純聊天」本來就很難,更甭提祁晏是一個身強體健的男人,再加上又有酒精的催化,她會被他吃乾抹淨也不意外,是她太小看如今這個自己的魅力了。
當然,他若真的喜歡她,那自是再好不過了,呵呵!
潘恩仔細觀察她愉快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看來是郎有情、妹有意。
「這兩天我們即將前進大渡河區,要去沖鋒殺敵,王妃一定很擔心吧?」
「還好,我對他有信心。何況這里一看就是紀律森嚴的營區,每個士兵都精神抖擻,雄糾糾、氣昂昂,操練時就看得出訓練有素、氣勢逼人,我相信由祁晏領軍,絕對所向披靡——」她一古腦的說完後,才突然發現祁晏就站在帳門口,不禁愣張著小嘴。
糗了!他听到了!她俏臉浮上紅霞,有些尷尬,看到他手上拿的是粥跟饅頭,她又一頭霧水。
潘恩也看到祁晏了,再見小倆口四目膠著,他微微一笑,安靜的越過祁晏,先行退下。
帳簾落下了,守衛的士兵也步出外帳,此刻兩人獨處,昨夜的親密氣息恍若再現,讓靖閔又是臉紅心跳。
祁晏手上的早餐放到桌上,「吃一些再上路。」
「哦。」她坐了下來,乖乖的吃著,卻在他灼灼目光的盯視下愈吃愈不自在。
他靜靜的看著她,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逐漸熾烈,想到昨晚的一夜纏綿,她身上多出好多他弄出的印痕,隨即月兌口問︰「身子還疼嗎?」
她粉臉酡紅,吶吶的道︰「是有點兒疼……但是,那藥很有用……」
氣氛變得更難為情了!昨晚的激情,她被他吃得徹底,但這個男人事後卻以令她意外的溫柔融化了她。他先以溫水擦拭她的身子,又拿了藥膏一一在她身上的吻痕處涂抹。
結果沒想到,她還真是來當他伴的,唉……
不過,冥冥之中他們注定要相遇的吧?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他們兩人的結合可不只有千里遠而已,還跨越了時空,這樣的緣分太不可思議了。
氛圍太過親密,連空氣都彷佛變得燥熱起來,祁晏明白自己應該離開,然而他竟又開了口,「這幾天有幾名親信送來緊急軍情,所以我們要提前拔營,前往大渡河區域進行全面部署,來個出其不備的先攻,讓他們措手不及。」
「潘副帥有跟我提到這兩天就要打仗了,所以你明天離開嗎?」她問。
「明天一早。」
「明早就要出草了?」她心驀地一沉,見他俊臉困惑,她連忙解釋,「呃……這是一種原住民的語言,代表『獵首』……」
看他還是濃眉緊揪,她尷尬一笑,這種有時代代溝的詞兒,她以後還是少說為妙,「總之你要奔赴沙場了,有信心吧?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每個人都說你可是驍勇善戰,所向無敵。」
看到她眼眸中的崇拜,他搖搖頭,「何謂『無敵』?自康熙末年起,西北一直都是戰火不斷,直到乾隆皇親自帶兵征戰盤踞西北的準噶爾,多次交戰後,此地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可如今四川西北、位于大渡河上游的大小金川部落再次騷動,一定更難纏。」
他停頓一下,看著她听得專注的臉孔又道︰「該地的藏族土司其實也曾接受朝廷封賞,只是實際上他們自成一國,數次欺凌周遭的其他部落,才迫得我們不得不駐扎此處戒備。可無論再怎麼無敵,戰爭都是殘酷的。」
她明白的點頭,「嗯。我期許打完這一回,大家都能休養生息,過幾個太平年。」
「應該有機會。」他直視著她,想到她對他的信心,胸口充斥了陌生的溫暖,「戰爭一觸即發,你該離開了。」
「我要到哪里?」她問得直接。
「至少要留在山城。我們拔營前進布局,營區仍有部隊留守,所以這里還是安全的。」他月兌口而出後,卻對自己昀答案感到錯愕——他竟然沒要她回郡王府?!
聞言,靖閔很開心,他沒有要她退回陝北,另一個意思就是他想在打仗回來後,很快的見到她。不過這個前提是——他得安然無恙的回來啊!
「你有把握的,對吧?」她現在才慢半拍的替他擔起心來。
祁晏忍不住笑了,她對他信心滿滿的神態他仍然印象鮮明呢!沒一下子就又操心起來了嗎?
「你在替我擔心嗎?」
「當然,我可沒打算當寡婦。而且我們昨晚也已經『那個』了,也許都中獎……我是說有了,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她臉紅的說。
原本想撂狠話,像是「他要敢出事她就二嫁」之類的,可怎知她說不出口、也不想說,因為她不希望他有事,絕對不可以有事。
他看她眼眶紅紅、淚水盈盈,眼里的擔心與關心滿溢,令他動容,而她直白的話更讓他感到好氣又好笑,他的妻子可真是與眾不同。
「我答應你,絕不會有事。」
「一定?」
「一定!」
兩人目光纏綿,他忍不住癌身再吻上她,這一次,她也回應了,伸出雙臂環住他的頸項,她要他平安回來。
她突然發現,這個安排一點都不好,在他們彼此有了更進一步的關系、她的心也開始在乎他的時候,今日一別,萬一他倆無緣再見怎麼辦?
不成不成……兩光客服,你可要保佑他平安,要不然我肯定會找你算帳!
兩個月來,祁晏沉著冷靜地領軍攻進大、小金川,所到之處,藏族土司的兵馬一路潰敗。而由潘恩副帥所率領的另一批精兵在與祁晏會合後,全軍氣勢更為驚人,大軍壓境所向披靡。
「王爺,咱們乘勝追擊吧。擒賊先擒王,主帥一死,手下便沒斗志了。」潘恩望著前方領軍竄逃的敵軍主將,狂妄的率著精銳騎兵就要往前奔馳。
祁晏對他的主張冒進卻蹙起兩道濃眉,總覺得這一路廝殺,節節敗退的敵軍有大多是不戰而逃,似在引敵。
他抬頭看著眼前兩邊的峽谷,驀地臉色丕變,「慢!這地勢不妥!」
可惜他示警得太慢,早一步沖向前的潘恩等人已遭襲擊,敵軍猝不及防地改由兩邊山坡斜沖下來,伴隨著轟隆隆的大石頭滾滾而下,再加上前路受阻,一時間我軍情勢危急,進退兩難——
「穩住!別自亂陣腳!」祁晏倏然雷霆一吼,鎮定地一馬當先指揮部署,很快緩和了將士們的焦躁。
也幸好士兵們平日訓練有素,在強弓硬弩下避開石陣,同時打亂敵軍的陣勢,敵軍頓時兵敗如山倒,死的死、傷的傷,領軍的幾名主將不得不狼狽投降。
勝利在望,祁晏深吸口氣,總算結束了。
雖不想承認,但在這兩個月來歷經大小戰事數百回合,每戰克捷後,他便更渴望下一個勝利,因為那代表他見到靖閔的日子又更近了些。
他會有這樣的心情著實匪夷所思,卻又真實得不容他忽略,連他自己也困惑不已。
「咻!」地一聲,一支暗箭突然不知從何處直飛過來,快狠準的直直射向祁晏的後背——
「危險!」潘恩見狀急得大吼。
同一時間,祁晏也察覺危險將至,他猝然回身,卻是已來不及。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潘恩挺身飛撲向前,箭矢射穿他的胸口,他跌落地上,胸前頓時鮮血直流。
祁晏臉色大變,登時怒目大吼,「快!掩護他——」
「咻!咻!咻!」幾名敵軍策馬朝著他們連續放箭,原來是隱藏在山坡後的殘兵,在做最後一次的反撲。
祁晏發火了,帶隊上前勇猛攻擊,不過眨眼工夫,數名敵軍馬上頹然倒下。
這一次,才是真正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