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夫妻(下) 第6章(1)

夏鼎天早年是沒錢又沒勢的鄉下孩子,一個人只身到台北打拼,算是滿有志氣的年輕人。

一場商務聚會中,他遇到一位談吐有物的富家千金,立即驚為天人地陷入長達三年的追求,最後才成功地擄獲佳人芳心。

婚後小倆口過了一段濃情蜜意的幸福生活,夫妻倆的感情日益增溫,常常形影不離的令人稱羨。

在老丈人的資助下,他成立收購土地、建屋自售的「鼎天建設」,將小榜局的公寓規劃成高級社區,以及大坪數豪宅,短短數年間竄升為建築業的龍頭。

但就在他意氣風發之際,爆出他有婚外情,不僅置屋養著小老婆,還已經育有一子,讓被蒙在鼓里的元配頓時夢碎,痛不欲生。

這人是他夏仲夜的父親,也是他在這世上最痛恨的人!案親的背叛戳破了幸福假象,讓他從此不相信真愛的存在。

「什麼也別問,我一句也不會回答。」那個人的死活與他無關,他巴不得他一身病痛,不得解月兌。

翦翦水瞳輕眨,浮起淡淡了悟。「我還沒開口,你曉得我要問什麼?」

「哼!除了剛才那件事外,你還能問什麼?」那是他心底最深層的傷疤,誰也踫觸不得。

趙瀠青失笑地握起他厚實大掌,與他十指交扣。「不,我是想問,令你重傷的車禍是怎麼發生的,是人為因素還是意外?」

她不提不代表她不在意,是因為她知道他有處理能力,不需要假手他人!

夏仲夜訝然,語氣轉柔,「我以為你見不慣我疏離的態度,對待手足之情比陌生人還不如。」

螓首輕搖,她拉著他走向醫院門口的小庭院,坐在花圃旁的石椅賞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家的家務事我上不了心,也沒本事去管。」

「車禍的起因是煞車失靈,警方給我的報告是煞車線彈性疲乏,造成輪胎打滑撞上山壁的失控。」完美的報告書,找不到一絲破綻。

「但是你不相信,私下自行調查,你發現事情並不單純。」零件故障的機率有多高,大家心理有數。

他開的是定期保養的好車,在安全性上優于一般車輛,不太可能發生機組零件故障的問題。

那麼便是有人動了手腳,有意讓駕駛者從人間消失。

他和誰結仇,誰又容不下他,他若出了事,又有誰能得到好處。

有嫌疑的就那幾個,凶手是誰其實呼之欲出,就看查不查了。

不過從她經手的數百件刑案看來,越是單純的案子越不簡單,其中暗藏玄機,太過明顯的因素反而啟人疑竇。

「換成是你,你能接受內容不實的結論?」他沒有寬恕別人的雅量,該查的事一定追查到底。

趙瀠青蛾眉一顰。「那你查到什麼,你還有沒有立即性的危險?若我早認識你幾個月,就能幫你查明真相。」

同樣的事她不希望再發生,她怕自己不一定能及時助他月兌險。

這一次源于祖母的牽引,她才能走入他夢中,適時地伸出援手,阻止女鬼的糾纏,他方才安然月兌困。

可是對方若執意置他于死地,那是防不勝防的。

「趙小姐,趙法醫,你忘了我還在生你的氣嗎?居然有心思轉到其他話題。」夏仲夜冷著臉,不悅地眯起黑瞳。

「生我的氣……」她喔了一聲,失笑他的小心眼。「其實我是為了你好,避免日後徒生麻煩,何況你也討厭跟人走得太近。」

「不包括你的家人。」他冷著聲申明。

將頭往他肩膀一靠,舒服地挪了挪位置。「對你而言,她們和陌生人沒兩樣,而且我家的女人跟麻雀一樣的嘰嘰喳喳,你肯定受不了。」

他一定會青筋跳動的大吼,叫所有人閉嘴。

「那是我該處理的情緒,與你該不該藏起我這事不能混為一談,你讓我覺得被蔑視了。」好像他們只能暗著往來,無法攤在太陽底下。

這種不得見光的感覺相當惱人,比吃了黃連還苦悶。

她笑得好無奈。「自身的安危你不放在心上,卻拘泥無關緊要的小事上,你真讓我無言了,想勸你的話往肚里吞。」

唉!他這輕重不分的個性,讓她都要為他捏一把冷汗了。

「和你的家人親近不是小事,她們有認識我的必要。」他執意要拉近和她的距離,不容她逃避。

夏仲夜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一再月兌序的舉動,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反常的現象越來越頻繁,幾乎變得連他也不認識自己。

但他就是無法對她放手,每每她一有離去的念頭,他便心生慌亂,似乎左胸的心髒被刨出一個大洞,空空蕩蕩。

看著他固執的一面,愛他的心不免又痛了起來。「下回吧!有機會再談。」

「不用等下回,現在就可以轉回醫院,我探病。」他倏地起身,將忙得不可開交的公事暫放一旁。

「不……不必太急吧!我媽需要休息。」她差點咬到舌頭,水靈雙目瞪大如受驚的貓咪。

「我不會耽誤她太多時間,稍微拜會一下不致影響她的傷勢。」他走得急,完全無視別人側目的眼光。

此時的夏仲夜壓根不記得他還有一位溫柔婉約的未婚妻,羽田晴子早讓他拋諸腦後,他雙眼只看得見一個名叫趙瀠青的女法醫,眼底、心中全讓她嬌妍身影給佔滿了。

這還不是愛嗎?

偏偏不相信愛情的他明明深陷其中,卻未曾正視自己心情,也不懂他的急切是源自對愛的不安,他在找尋別人的支持認同,使自己有安心的理由。

「等一下,犯不著急于一時,此刻看我母親,你似乎更應該去關心令尊的病情……」父子親情是天性,無法切割。

一提到父親,夏仲夜面色幽沉的頓足,濃目陰鷙。

「多管閑事的人並不討喜。」

美目一轉,顯得清澈無辜。「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若你有空關心我母親,那對于養育你的父親更不應該不聞不問!」

「你是在教訓我嗎?」一觸及他最難堪的痛處,英挺俊顏冷若冰霜。

肩一聳,她微笑以對。「我有個疼我、愛我、願意為我犧牲一切的好父親,所以我不能體會你的心情,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在他生前沒親口對他說……爸,我愛你,你是女兒們的驕傲。

「不過,我也不會跟你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種話,我經手許多被虐死的小孩案件,加害者都是他們的父母,只是你換個角度想想,這樣的結果真的是你要的?你這麼做,你母親能夠安心嗎?」

人生能有幾次機會,只有在失去後才驚覺錯過什麼,想挽回已經來不及了。

「說完了?」他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

仍然無法輕易原諒父親。

趙瀠青握緊他修長手指,側首一笑。「說完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也只能提點,至于要怎麼做,還是得由他自己決定。

「可以走了吧!」他語氣無起伏,平淡得仿佛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

「沒見過比你更猴急見女方家長的人,你不知道通常這種場合是論及婚嫁,男方準備提親……」他最好考慮清楚,別把自己推入坑里。

「老婆。」夏仲夜反握她的手一下,眼神由濃黑轉為明朗。

「嗄?」冷不防一句親昵稱謂,讓她愕然怔立。

「你、很、聒、噪。」一說完,他薄唇輕揚。

她眨了眨眼,大腦非常辛苦的消化傳來的訊息,然後……

「老公,你讓我心跳加快、腎上脾素激增,我必須稱贊你一句︰你是最可愛的混蛋!」

「可愛?」黑眸眯起,冷光迸射。

「可愛到讓人想掐爆你的腦袋,這樣的贊美詞你滿意嗎?」她不崇尚暴力,但他是唯一例外的對象。

見她笑不及眼的肅殺神色,夏仲夜挑起眉,頓感有趣的笑出聲。「殺了我拿不到遺產,你得先嫁給我。」

連他都難以置信自己會開起這種玩笑,但莫名的,他不但無一絲排斥感,甚至認為是理所當然,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離世了,她是他心中的第一順位遺產繼承人,他的財富可以保障她的生活,在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

而此刻盛怒中的她這般耀眼奪人,仿佛一顆金光璀璨的小太陽,瞬間照亮他心底的陰暗,讓他有種想抱緊她的沖動,汲取她所有的光和熱。

事實上,他也那麼做了,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滿臉錯愕的女人。

「等……等等,很多人在看。」她的肋骨快被他抱斷了。

喘不過氣來的趙瀠青像缺氧的魚,拼命張開嘴呼吸新鮮空氣,但是她的心暖呼呼的,有絲溫柔的悸動,情不自禁地環住他的背。

不論他是不是真心,那一句「求婚」確實撼動她心房,讓她開心得想笑,微揚的嘴角發出無聲的唇語「我願意」。

「不要開口,讓我再抱你一會。」他說時的語氣帶著寵溺,仿佛她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靜靜的,趙瀠青一臉恬靜地任由他雙臂輕擁,一句話也不說地感受兩人的心意相通,她看見他的寂寞和渴愛,從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傳到她的身體。

須臾,他才松開手臂,以教人臉紅的深邃眼神凝視她,輕輕落下一吻。

「仲夜,你太卑鄙了,我好像又愛上你了。」她覺得太不公平了,他怎麼能引誘她愛他。

聞言,夏仲夜眼中迸出熾熱光彩,黑得發亮的眼瞳流溢喜色,但是他隨即臉色一變,震驚地扶住突然倒向他的女人。

「瀠青……」

「我……我好痛,剛剛那個人用針頭刺……刺了我一下……」頭好暈,眼前的景物在旋轉。

就在剛才,一個壓低帽檐的年輕男子戴著耳機,像是听著搖賓樂,身體跟著音樂左右搖擺,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誰知他走著走著竟朝她靠近,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朝她臂上一劃,接著快速走開。

速度太快了,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就連她本人也不曉得自己被襲擊了,直到不尋常的抽痛傳來,她才腿一軟,發覺不對勁。

「他用針頭刺你?」夏仲夜面色難看地查看她手臂,霍地發現不僅有針孔,還有刀片劃過、約一公分左右的傷口。

「應……應該不是針頭,而是針筒注射,他將不明液體打入我體內……」她的身體越來越重,無法動彈。

他一听,將她攔腰抱起。「不許有事,听到嗎?」

神志漸漸昏沉的趙瀠青听到他微帶恐懼的咆聲,心底笑開了,她用最後一絲氣力抓緊他前襟。「找一位陳……陳妙華醫生,除了她,不要讓任何人接近我,包括護理人員……」

話才說完,她手一滑,垂落身側。

「瀠青,趙瀠青,你馬上給我醒過來,不許昏迷,快醒來,我……我不準你有事,撐下去……」看著懷里漸呈蒼白的嬌顏,夏仲夜臉上浮起陣陣恐慌,他的從容鎮定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是害怕驚恐,他從不曾這麼驚惶失措。

陳妙華醫生是吧!他會照她的意思找到那個人。

沒有遲疑的,他拔腿狂奔,途中撞倒一個清潔人員,推開擋路的志工,閃過五歲大的幼童,抓住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護士追問。

「陳妙華醫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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