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之夜 第7章(2)

「醒醒,你這懶蟲。」

熟悉的笑嗓在他耳邊輕拂著,感染著他,教他未醒也勾彎了唇角。

「還笑,快點醒來。」

靶覺有人輕拍他的鼻子,方慶至快手抓住那使壞的小手,啞聲喃著,「親我,我就起來。」

他笑著、等著,卻沒有等到吻,疑惑之際,驀地想起在他身邊的夕夏早已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張口正要解釋是句玩笑話時,她的吻卻輕柔烙在他的唇上。

他的心間跳顫了下,緩緩張開眼,對上她羞澀的眼眸。

「我親嘍,起床。」她羞得滿臉通紅,卻坐在床邊假裝冷靜。

方慶至錯愕不己地看著她,想要坐起身,頭卻痛得難受。

「宿醉?」

「還好。」他捧著額坐起身。「待會就好了。」

「下次要是再參加什麼宴會什麼的,麻煩你少喝一點,否則欣寧要是被人欺負或怎麼的,你這個老板就太失職了。」她小聲數落著。

方慶至怔了下。「是欣寧送我回來的?」事實上,他只記得他在宴會上多喝了幾杯,對自己怎麼回家的並不清楚。

「嗯,她還攙著你上七樓耶。」她拿起先前擱在床頭櫃上的果汁。「先喝點果汁,待會再去洗把臉,要是還痛的話,看你這里有沒有解酒的藥,我去拿。」

方慶至瞪著她手中的果汁。「我沒有買果汁。」

「我去買的啊。」她得意道。

「你?不是跟你說——」

「方先生,麻煩你看一下,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去拆線了。」

她抬起她解開繃帶的腳,上頭只有兩條縫線,其他的淤傷紅腫早已消退得差不多。

「走路是不會痛的,而且社區外頭就有一處傳統市場,既是早市又是下午市,很方便。」

「你把繃帶拆開做什麼?」

「不拆開繃帶怎麼穿鞋子?」

「你想喝果汁就跟我說,我去買。」

「我也可以照顧你好嗎?不要把我當殘廢。」她沒好氣道︰「我之前說要有私人空間,不是你想的那種意思,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在一起本來就是彼此照顧,而不只是你一昧地寵我,我、我也可以照顧你,也會想要寵你。」

方慶至直睇著她好半晌,唇角牽動淡淡的笑。「一大早就听到好消息,讓我的頭痛減輕不少。」

她想寵他呢……他忍不住笑眯眼。

「還有一個好消息。」她指了指房門。「我準備好早餐了。」

「真的?」

「我去買東西,就是因為你冰箱里沒有我會運用的食材。」她吐吐舌頭。「我本來想吃烤土司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土司,我就自然地切成一小塊,加上起司粉和煉乳,擱進烤箱里了。」

「你想起怎麼做土司塔了?」

「那是土司塔?我不知道,只是很順手地那麼做了。」看著他閃爍驚喜光芒的眼,她忍不住問︰「那是我的拿手菜?」

「是我的拿手菜。」他心里百感交集,但喜悅超越一切,幾乎快要漲滿他的胸口。「看來雖然你忘了,可是身體還記著……」

「喏,嘗嘗看吧。」她伸出手,打算牽著他下床,他卻把果汁遞給她,隨即輕柔地將她抱起。「喂,都跟你說我的腳……」本想抗議的話,卻在想起他昨晚說過的話後,她不再阻止,還干脆舒服地窩在他懷里。

將她安置在餐桌邊,他看了烤箱一眼,發現時間早已到了,立刻關上電源,打開烤箱門,看了一眼,忍不住失笑搖頭,將鐵盤抽出,拿下兩碗土司塔。

「欸,怎麼焦了?」瞪著兩碗發黑的土司塔,許夕夏不禁苦著臉。

「正常的。」他笑著拿起筷子將上頭黑透的土司撥開,底下看起來倒還完美。「你的級數差不多就是這樣。」

「誰說的?晚上我要雪恥。」

「你根本就不會做菜。」他倒了杯鮮女乃給她,坐到她面前,繼續品嘗著那杯鮮榨的果汁。

「胡扯,我會煮簡單的菜色好不好。」

「……你想起來了?」

看他壓抑著,不敢透出喜悅、不敢懷抱希望的表情,教她的心抽得死緊。「沒有,可是我剛剛準備早餐的時候,隱隱記得怎麼使用刀子和挑選食材,所以我猜我應該會一些簡單的做法才對。」

「是嗎?」他用力點點頭。「基本上,只要不是焦掉,我都接受。」

瞧他唇角淡噙的笑,看起來沒有半點勉強,教她也跟著笑眯眼。

對嘛,這就對了,她不該再被動……她想看到他的笑容,不想再見他唯有醉酒後才能吐真言。

她要從這一刻開始,讓他們永遠都開心愉快。

「敬請期待吧。」

許夕夏夸下海口,然而一上了廚房這座戰場時,才明白何謂兵荒馬亂。

沒有按部就班,甚至先沙盤推演就出擊的下場,就是炒一樣缺一樣,缺的都是襯色的菜,導致她忙著這鍋,就顧不了那個爐。

最終好不容易硬著頭皮做好了金沙苦瓜和蒸鱸魚,才發現那道清淡的魚丸湯缺了最重要的芹菜,她只好趕緊將圍裙取下,抓起錢包,沖到樓下,打算到社區對面的市場去。

到了樓下,她不忘對門房點了點頭,才加快腳步離去。

然而,剛巧是下班時刻,社區外頭車水馬龍,車子多得嚇人,眼看這里沒有架設紅綠燈,她只好乖乖站在路邊等,不希望再有任何萬一,從此成了禁足一族。

就這樣看著來來去去的車一會後,不知怎的,她竟有些恍惚,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卻覺得眼前的畫面變得有些模糊。

模糊並非是視覺上的感受,而是眼楮所見的畫面無法傳遞到腦中,更糟的是,在這情況下,腦袋的記憶仿佛是Word的檔內容,她愈是回頭去想,記憶卻用無法抓住的速度將文字迅速地刪除著,讓她最終只能呆楞地站在原地,腦袋是徹底的空白,仿佛就連靈魂也被刪除了。9K+E5D.C7U/r9Z!y

她連思考都不能,只是站著。

直到——「許小姐,你是要叫車嗎?」

那句話像一道光般,射向黑暗中的她,教她終于有了反應,能緩緩回頭,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

「需要我幫你叫車嗎?」那男人再問。

「……」語言的交錯,讓她腦海中被刪除的記憶迅速回籠,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我不用,我只是要去對面買東西,謝謝你。」

她想起那陌生的男人是公寓的門房,而她下樓,是因為她要去買芹菜。

為什麼剛剛有一瞬間……她像是著了魔一樣?

記憶毫無預警地被偷走,嚇出她一身冷汗,站在路邊的她想向前走,可是恐慌卻從心底長出了手,緊揪住她的心,讓她呼吸困難。

不,她不能怕。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見剛好車輛較少,她趕緊穿越馬路。

不要怕,趕快買完趕快回去,只要待在家里就沒什麼好怕的。

她替自己信心喊話,然而當她走到市場時,她再次怔住,因她忘了自己要來買什麼。

她呆住。

想不起來,連半點線索都沒有她張大眼看著市場里賣的各式熱食、青菜,一樣樣地找,邊找邊想,但此刻她甚至就連剛才到底煮了什麼都記不起來……

她到底是怎麼了?

恐懼無邊地從心間爆開,讓她渾身止不住地顫著,甚至聯手都抖得厲害,有種意識快要被抽離的恐慌感,教她只想趕緊逃回家。

然而,一個轉身——家在哪里?

她退後幾步,往右走去,一會又往左走去,卻始終找不到熟悉的路,她甚至走不出市場,像是鬼打牆般不斷地繞,愈繞愈駭懼,明明入夏了,她卻一身冷汗,寒意從腳底板不斷竄到腦門。

從快走到小跑步,她又慌又怕、手足無措,急得想掉淚,可是她還是找不到方向。太陽下山了,沒有光源,她該怎麼辦——

「夕夏!」

後頭的掌心貼覆,嚇得她整個人跳了起來,急忙轉身,就見是一臉錯愕的方慶至,她想也沒想地撲到他懷里,用力地抱著他。

方慶至怔住,環顧四周,雙臂交握緊抱著。「夕夏,發生什麼事了?」視線掃過周圍,卻看不出有任何不對勁的狀況,難以推測她遇到什麼事。

他一回家找不到她就出門,下樓後,門房告訴他,她到對面買東西,所以他推想她是到市場買欠缺的菜,卻見她像被什麼追逐似的,跑著還不斷往後望,似是恐懼極了。

「我……」她輕喘著,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

她的記憶不但沒有恢復的跡象,甚至還在瞬間被消除,簡直就像是「ID4」電影里頭被消除那樣迅速。

「別怕,告訴我。」他沉著聲,做出最壞的猜想。

許夕夏驚慌的眸子不斷地轉著,卻突地瞥見菜攤上擺放著一把把的——

「芹菜!」她想起來了,她要買芹菜。

「嗄?」

一頓晚餐,吃得方慶至笑聲不斷。

不只因為許夕夏出門轉了大半天卻忘了要買芹菜,還因為當她拿著芹菜回家,卻發現自己根本沒煮飯,他只好立刻弄了一盤麻醬面,化解危機。

「很好笑就是了啦。」用完餐後,許夕夏邊收拾著桌面餐盤邊瞪他。

真正困擾她的,她說不出口,只好任由他以為她純粹是健忘才找不到芹菜,還跑出一身汗。

讓他笑,總比告訴他事實好,他有像是創傷癥候群,又疑神疑鬼的人,說不定她說出事實之後,他會把她拖到醫院做全身檢杏了

「你健忘的功力我是見識過的,但這一樁絕對是一絕。」方慶至主動收著碗盤準備洗碗。

「我真的很健忘?」

健忘,和她剛剛那狀況……一樣嗎?也許她明天到醫院拆線時,應該順便繞到腦科問她的主治醫生才對。

因為……健忘應該不會引發那麼可怕的恐懼吧,那種恐懼會讓她不由自主地發抖,可是現在,她卻又一點事都沒有,這落差實在是讓她覺得很傷腦筋。

「是啊,健忘到把我都給忘了,你說厲不厲害。」

「喂!」

「不過,今天的晚餐很不錯。」

「真的?哪一道好吃?」

「芹菜魚丸湯。」他說完,哈哈大笑。

「不理你了。」不爽,她要回房工作了。

「你真的生氣了?」他問著,回應他的是關門聲。

他想了下,動作飛快地將碗盤洗好,輕敲她的房門。「夕夏,我開玩笑的,別生氣。」

那頭悶了一會,才沒轍地說︰「我沒生氣,只是要工作了,你趕快去洗澡。」

「我才剛吃飽。」他想跟她聊天。

「快去洗啦,待會我也要洗耶。」

「那要不要一起洗?」

「勸你最好不要誘導我的暴力因數。」

他低笑著。「好,我先去洗。」回房拿出換洗衣物,他才發現她今天不但弄了早晚餐,還幫他洗了衣服,晾干後折得像豆腐塊一樣整齊。

踏進浴室,從鏡子里看著自己滿足的笑,他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沒這般笑著了。

這是他最渴望的生活,一回家就能看到她,而她還能為他準備一頓晚餐、幫他整理家務。

對他而言,這已是他最大的奢望。

正忖著,浴室的燈突地熄滅,教他不由得一楞,暗惱最近怎麼老是停電,模黑想要找出浴巾。

他必須先到外頭,因為夕夏怕黑。

然而,浴巾還沒拿到,門外已經響起她的聲嗓,「慶至,我可以進去嗎?」

「你等我,我出……」

話未完,他瞥見門縫里透著光,再見她快速開了門,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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